第 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哈,‘四眼’会踢球吗?”刘云峰心里暗自好笑,冲着毕自强晃着三个手指,说道:“呵,今天非要灌你们一个三比零。”

    “去,你少吹牛。”毕自强挺胸叉腰,不客气地回敬刘云峰,说道:“哈,有本事就使出来好了。”

    “哼,等着瞧。”

    两边主帅各自归队。叶丛文被毕自强带哄连劝,强拉硬拖地来到球门框前,交待他要守好球门。哨子一响,足球赛开始了。叶丛文欲说干不了这差使,却见毕自强已经冲到前面去了。整场比赛双方都踢得勇猛凶悍。叶丛文抖擞精神,充当了一次冒牌守门员,手忙脚乱地挡住了好几个必进的险球。最终,这场赛事双方二比二踢平,叶丛文为自己的队员们下了汗马功劳。

    “呵,四眼,”比赛结束后,一身汗水的毕自强缓步来到叶丛文跟前,夸奖地说道:“守门表现不错嘛!”

    “老毕,我上你的当了。”叶丛文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皱着眉头,指着自己脸上右边的镜框,诉苦道:“你看,镜片都碎了。”

    此刻,夕阳西下,彩霞满天。足球场上的同学们纷纷散去,毕自强和叶丛文还坐在球门框前的泥地上休息。整个中学时代,这是叶丛文唯一参加过的一场足球比赛,也是毕自强结束高中时代的最后一次踢球。高考的日子,已近在咫尺。最后一个月的时间是高考的“冲刺”阶段,学子们只有分秒必争,全力以赴地去复习功课了。

    “我说,明天就要进入总复习了,”叶丛文用衣角擦着眼镜上的另一只镜片,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呀。”

    “自古华山一条路,”毕自强手扶着门框从地上站起来,伸直了腰,昂然地说道:“我早就想好了,非考上大学不可!”

    “嗯,我也是,”叶丛文起身在毕自强面前把右手握成拳头,说道:“要相信自己,才能超常发挥。老毕,我们一起努力!”

    当年的高考就像是一堵厚厚的墙。一旦撞倒它,你的面前就会展现出一片光明前途,你的人生就能走上一个平坦的大道。对每一个即将毕业的高中生来说,参加高考是改变自己未来人生的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不少学生对此充满了必胜的信心。毕自强和叶丛文就是这其中的两个人。

    八月下旬的一天,高考发榜了。

    此时,学校还在放暑假,校园里来往的行人并不太多,只是每天都有一些毕业班的学生单个或结伴前来看发榜的名单。学校里的宣传栏贴出了大红喜报,上面公布了这年考上大学、中专的上榜名单。理科类有四人考上大学、九人考上中专。文科类三人考上大学,四人考上中专。文科类考上大学的三名是:

    廖明超,省财经学院企业管理专业。

    叶丛文,省师范大学中文系。

    吴燕玲,省师范大学中文系。

    文科类考上中专的四名是:

    何秋霖,省工商行政管理学校。

    刘云锋,省人民警察学校。

    魏振国,省银行学校。

    黄月萍,省商业学校。

    毕自强以五分之差没有上本科录取线,因一心想上大学而没有报考中专,故而名落孙山。

    第二章 学徒生涯(之一)

    一九八零年,初冬。

    十七岁的毕自强高中毕业考大学落榜,为了圆自己的大学梦,准备复读一年,立志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

    毕自强生长在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父亲五十三岁,是南疆市机械厂的一名钳工师傅。母亲四十八岁,因患痛风手指变形、双腿萎缩而行走不便。他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自己是家里的老小。姐姐毕清秀二十八岁,是一名环卫工人,早几年已嫁人。哥哥毕胜利二十六岁,下乡c队八年,不久前返回城里。因属私自倒流返城而无户口关系,无法找到工作。他为了生存只好自谋职业,在街道边摆了个无证修理单车的地摊。

    毕自强家住南疆市机械厂。家里是前后两间十四平方米的平房直通相连,后面是厨房,还有个二十几平方米的院子。小院的角落里,摆放着毕自强平时用来健身的石杠铃、铁哑铃等简易器械。他家里用的大、小床铺和书桌都是厂里当时配给的。里屋是父母的卧室,除了一个装衣服用的大樟木箱子之外,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外屋是一张上下铺的铁架床,还有一张矮的饭桌和几个小板凳。

    一天晚上,老毕师傅坐在饭桌旁的小板凳上,和毕自强作了一次简短的父子谈话。从此,改变了毕自强未来的生活之路。

    “我和你妈吃过了,你哥还没回来,”已是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毕师傅招呼着儿子毕自强坐下吃饭,话音缓慢地说道:“小强,跟你说个事。”

    “爸,什么事,您说,”毕自强坐下后端碗盛饭,边吃边说道:“嘿,我饿坏了。”

    饭桌上摆着一碟炒青菜心,一盘萝卜干,半碗葱花j蛋汤。毕自强吃得狼吞虎咽。老毕师傅坐在一旁,掏出了一个布的烟丝袋,用粗糙的双手熟练地卷着上大下小的喇叭筒,往嘴里一塞,划了根火柴把烟点燃,不停地抽着。

    “我知道你想上大学,可是……”老毕师傅不善言谈,看着儿子吃饭的样子,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现在上面有政策,我提前退休,你可以顶替我进厂上班。”

    毕自强听着这话,瞟了父亲一眼,然后沉默不语地低下头,嘴里还蠕动着饭菜。

    “小强,你妈病了好多年,经常要花钱吃药,”老毕师傅停顿了一下,嘴里喷出一股浓浓的烟雾弥漫开来了,说道:“你哥下乡c队八年,回来时还欠生产队二十多块钱,如今也没个正式工作,家里的日子难呀。唉……”

    毕自强知道,家里全靠父亲每月四十八块的工资支撑着度日。母亲虽有病卧床,但在家里也不闲着,时常找些手工零活干。夜晚,在昏暗的灯光下,毕自强总能见到母亲坐在床上,用她那早已变形的双手糊着火柴盒。他经常是一声不响地坐下来,帮着母亲干活。

    “为了这个家,你还是进厂上班吧!”老毕师傅不知道怎么说服儿子,只是不停地吸着烟卷,但还是把他的担心和忧虑讲了出来:“要是你复读一年还考不上大学,又错过了这次参加工作的好机会,你这今后怎么办呀?唉……”

    “爸,你别说了。”一股酸楚涌上毕自强的心头。他放下手里的碗筷,扭过脸去,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眼里的湿润,说道:“我去帮妈打水洗脚。”

    老毕师傅还坐在小木凳上,看上去有些驼背。当瞅着儿子从厨房里端着脸盆走进里屋时,他把夹在手指上的烟头掐灭扔了,站起身,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夜深人静。在街边劳累了一天的哥哥毕胜利,已躺在上铺打着呼噜进入了梦乡。而睡在下铺的毕自强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在黑暗中睁着双眼。这年没有考上大学,使他心中充满了痛楚之感。此刻,他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难道我就这样放弃上大学的愿望吗?梦想是人生的支撑,人生靠梦想而努力。忽然,他从床上坐直了起来,百遍千遍地扪心自问:我是男子汉吗?在我未成年的日子里,依赖着父母的抚养,而当我能够挑起家里生活重担的时候,我还有理由让父母把家里的日子过得如此艰难吗?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残酷无情。毕自强必须要有勇气面对现实,作出无奈而又无法迥避的人生选择。

    八十年代初,拨乱反正,百废待兴。社会上不仅返城知青的工作难以全部解决,而且还压着几届高中毕业生安排不了工作。此时,如果能在国营单位里谋取一份正式工作,这对许多年轻人来说,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了。就这样别无选择,毕自强顶替了提前退休的父亲,进了南疆市机械厂当了一名学徒工。

    那天上午,当毕自强走进机械厂第三车间大门的时候,他的脸上不但没有一丝兴奋和喜悦的表情,反而从心里滋生出一种莫名的悲凉。他换上深蓝色劳动布工装,然后走到区志刚师傅面前。在这一瞬间,毕自强忽然意识到:从今往后,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了。

    “区师傅,您好。”

    毕自强恭恭敬敬地给区师傅鞠了一个躬。这倒让区志刚愣了一会儿。其实,毕自强跟区志刚还是挺熟悉的。两人同住在一个厂区宿舍里不说,区志刚进厂做学徒时,他的师傅就是毕自强的父亲。这些年来,区志刚还时常到毕自强家与老毕师傅喝酒呢。区志刚二十六岁,与毕自强的哥哥毕胜利是同年的高中毕业生,但他是家中独子,受当时政策的照顾,没有上山下乡,直接进了工厂。如今,他已是一个有八年工龄的四级钳工师傅了。

    “自强,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徒弟了。”区师傅把毕自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笑呵呵地说道:“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给你爸当学徒了。好好干,你会有出息的。”

    “是,师傅。”

    三车间的厂房高大宽敞,有十几米高,占地有好几千平方米。车间里有车床、冲床、刨床等许多大型的机器设备。车间中央的空地上,固定着一张足有双人床那么宽大的工作桌。桌的四个边角上镶嵌有老虎钳。区志刚把毕自强带到这张工作桌旁边,给他推过来一张无靠背的铁凳。

    “你就在这工作吧,空闲的台钳,你都可以用。”区师傅打开一个有枕头般大小的铁皮工具箱,对毕自强说,“这些工具给你用的,自己要保管好。”

    毕自强往工具箱里瞅了瞅,工具箱里就四样东西:一把小型钢锯,一把锤子,一把挫刀,一把凿子。

    钳工是使用锉、钻、铰、钳等手工工具为主进行机器的装配修整工作和零、部件制造工作的工种。钳工一般应能熟练地c作车床、冲床、刨床等制造零、部件的机器。当时,师傅带徒弟都是口传心授,手把手地在工作中教学技术的。

    “师傅,我现在该做什么?”毕自强问道。

    “哈,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挺性急,”区志刚夸赞地地拍了拍毕自强的肩膀,笑道:“当年我给你爸当学徒的时候,他先让我用手工做出三样东西。要不,你也试试?”

    “做哪三样东西?”

    “第一件,是做一个两头一样圆的锤子头。第二件,是用两个铁块做个能‘接吻’的凹凸版块。第三件,是做个等边六角型的零部件。”区师傅坐在那儿自己卷着喇叭筒烟,说道:“可别小看就这三样东西,钳工的手艺活干得怎么样,那可都在这上面了。”

    毕自强开始工作了。他走到车间墙角里的材料堆旁翻找了一番,捡出看上去挺合适的一个铁块,比划了一下尺寸,然后回到工作桌旁用老虎钳把它固定好,琢磨了一会儿,便尝试着制作那两头一样圆的锤子头。就这样,他卖力地干起活来,开始了当一名钳工的学徒生涯……

    这天下午,毕自强领到了平生以来第一个月的工资:二十元零伍角正。学徒工第一年,每月的标准工资是十八元,加上地区性的粮食差价补贴二块五。他很为自己能挣钱了而感到十分的欣慰:也该给家里交伙食费了。

    下班后,毕自强身上揣着钱回到家里,心情还处在一种兴奋之中。当他将十五块钱交到父亲手里时,老毕师傅默默地收下了十元,又将那五元钱塞回到儿子的手里。父亲一句话也没说,跟往常一样,扎上围裙,一声不吭地到厨房里做饭去了。不知为什么,毕自强手里攥着那张五元人民币,站在屋里竟然发呆了好久。等到毕胜利蹬着三轮车从街边收摊回来,他方才醒悟过来,走到屋外来帮着哥哥搬东西。

    毕自强参加工作后,虽然每天回家吃饭,但他已搬到了厂里的青工楼宿舍去住了。单身工人每两人住一间十二平方米的房间,摆上两张单人床和两张书桌,已占去了大半空间。他和师傅区志刚同住一间宿舍。朝夕相处的日子,这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感情。毕自强就是在这时学会了抽烟、喝酒的,起初也许是为了讨好自己的师傅吧,但也不排除区志刚言传身教的影响。

    第二章 学徒生涯(之二)

    “师傅,回来了。”毕自强整个晚上都在宿舍里等着区志刚,见他走进屋来,高兴地说道:“我今晚请您喝酒。”

    “好哇!”区志刚脱去外套挂在门背后,走近桌旁瞅了瞅,开玩笑地问道:“怎么,你小子发横财了?”

    桌上,摆着两瓶米酒,一盘卤味猪耳朵,一袋半斤装的油炸花生米,旁边还搁着两盒金丝猴牌的香烟。

    “嘿,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领工资,”毕自强摆上两个搪瓷口盅,往里倒着酒,说道:“我怎么也得向师傅表示一下,应该的嘛。”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师徒俩说着话,各自端起了口盅相互碰了碰,喝了起来。

    “师傅,这两包烟是我孝敬你的。”毕自强瞅见区志刚掏出烟丝袋准备自卷喇叭筒烟,赶忙抓起桌上的一盒香烟撕开,抽出一支递给他,并划燃火柴帮他点燃。

    区志刚深吸了一口烟,一副很舒畅的样子。一个又一个成型的烟圈从他嘴里喷s出来,一个烟圈套着另一个烟圈,相互缠绕着,扩张地向上盘旋着升腾,随之弥漫开来,在屋里四十瓦灯泡的光线下形成的种种奇异的幻影造型,煞是好看。

    “哎,你也来一支吧?。”区志刚晃动着手中的那大半截烟,笑咪咪地说道:“这包烟我收下了,那包你留着自己抽吧。嗯?”

    “呵,我以前也偷过我爸的烟丝来抽,”毕自强也点燃了一支香烟,学着区志刚的样子吐着烟圈,说道:“我会抽呀,就是感到烟味太呛了。”

    “常言道: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抽习惯了,那可就是一种享受了。到时候,你想戒都难喽。”区志刚喝得脸颊上开始泛起红晕,带着几分兴奋地说道:“男人嘛,哪有不抽烟喝酒的。来,喝。”

    当晚,师徒俩人都喝多了。

    为了完成每月生产任务的指标,区志刚每天都要抓紧时间干自己手上的活,毕自强只好跟在师傅身面打下手。但是工作再忙,区志刚也会不失时机向毕自强传授一些钳工的技能,指点他应注意的一些地方。好学的毕自强都一一地记在心里,工作技能提高得飞快。

    上班空闲时,毕自强就去做他那三件东西。两头一样圆的锤子头,让他学会了使用锯子、锉刀;能‘接吻’的凹凸版,让他掌握了使用凿子的基本手法;等边六角型零部件,锻炼了他钳工的综合技能和磨练出钳工应当具备的敏锐眼力。毕自强学习和制造这三样东西的过程中,都是在区志刚这样或那样的技术要求下,不停地返工和折腾中进行的。当它们终于有模有样地摆放在师傅的面前时,毕自强长松了一口气。

    “你小子真不赖,是一块当钳工的好料,”区志刚师傅欣赏着毕自强的“杰作”,赞扬地说道:“好,这三样东西你就留着吧,算是作个记念吧。”

    “谢谢师傅。”

    此后,区志刚师傅让毕自强来到大型制造机器面前,教他如何熟练地c作。在毕自强的一生中,在工厂当学徒工的生活经历虽然时间不长,却使他终身难忘。

    毕自强作为学徒工,挣钱虽不多,但生活有了起码的保障。如果好好干下去的话,三年学徒期满转正,工资收入可以翻一番,生活水平也可以再上一个台阶。但他心里始终忘不了自己的大学梦。于是,他省出钱来报名参加了夜校高考文科补习班。他不顾工作的劳累,每天下班吃过晚饭后,脱下一身油渍的工作服,跨上那辆已经很旧的凤凰牌男式自行车,直奔夜校去了。

    从此,毕自强的生活变得既紧张而又充实。

    每天晚上,只要不是刮风下雨,不管天冷天热,厂里的青工宿舍底层的楼道口处的空地上,总有一帮青年工人凑在那儿打发着业余时光。他们以一张矮圆桌为中心,散乱地坐着各式的小木凳、折叠椅;还有的干脆就站着或蹲着,围坐在那儿凑堆。这时,还可以抽一支别人的烟,喝一口他人的酒,大家七嘴八舌地吹牛皮,侃侃而谈地闲聊起来。也许,这也算是当时年轻人的一种咀嚼业余生活的潇洒方式吧。平时,这里聚集的都是清一色的单身小伙子,偶而也会有厂里的中年师傅加入这个队伍。

    木桌上,经常铺着一块很大的象棋盘,那一个个棋子都有拳头般大小。没人下棋的时候,说不准会有人把酒瓶、杯子搁在上面。谁想喝,都能拿起来抿上一口。一杆用老竹子做的水烟筒搁在桌边,谁要想过把烟瘾,可以拎过来叭哒几口。别看这抽烟丝的水烟筒土气,不会抽这玩艺的人一不小心也会呛你个半死;习惯抽这玩艺的人,能吸一口喷你一脸的烟雾弥漫,还会夸赞一句:够劲。

    区志刚就是聚集在这里喝酒下棋、谈天说地的一个中坚分子。绝大多数的晚上,这儿肯定有他的身影。他长着一张国字形的脸,厚唇大嘴,中等个头,身材结实,就是坐着也习惯直挺着腰杆,似有点受过训练的军人架势。他平常喜好读报纸,爱看一些历史小说、名人传记等五花八门的杂书。懂得多的人,总是那么乐意对他人发表高见。久而久之,他锻炼得说起话来像单位领导一样有条有理,那种自信的口吻,激扬的声音,常常有着一种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