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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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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前你被送进了医院,你zg大出血。医生猜测可能是因为刮宫手术不完全,而且事后乱打止血针造成的。当时你人事不省,医生问你到底打了什么针,在哪里作的手术,你都没有回答。于是,没有办法,他们便给你做了zg摘除手术,要不然,你身上的血会被流尽的。”说到这里,她停下来,静观我表情。

    我平静地对视着她的眼睛,“说吧。”

    她温柔地抚着我的头发,一如对待婴儿,“你昏迷了两天,他们给你输了血,现在一切正常。医生说这是因为你年轻,若不是年轻,这样的医疗事故,是会让人送命的。”

    “我,一切正常?”

    “对,一切正常。”

    “可,我没有zg了。”

    “是,没有zg了。不过,这样的医疗事故,你完全可以打官司的。”

    “打了官司zg能回来吗?”

    蓝湄的眼圈红了,“不能,青青,回不来了。”

    “既然回不来了,为什么还要打官司?”

    “难道,你就这样放弃?!”她瞪大眼睛。

    “不是放弃,是根本就不想。”

    “青青,你不能这样,至少你可以——”

    “钱吗?”我淡淡地笑,“我不需要钱,钱买不来我想要的东西。”

    “青青——”

    我不理她,像鸭子一样一前一后伸着脖子,费力地吞咽。

    “青青,你在做什么?”蓝湄不解。

    “咽。”

    “咽什么?”

    “痛。”

    我头一次发现,大痛竟然是被大口大口强咽下去的。

    我在医院待了十天。整整十天,只有蓝湄看过我,此外,再无旁人。

    已经到了考研的大限期,他们都抽不出时间。

    我每天都盯着窗外,窗外,有一堵红色的砖墙。我一醒来便给自己编故事,编墙外的风光。

    终于,等到靠窗的病友出院之后,我立刻申请换了过去。当我半跪在床上看墙外时,发现,墙外其实什么也没有,一切都是虚无。

    出院这天,下起了小雪。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小雪。

    我裹着蓝湄长长的羽绒服,虚弱地倚在池塘边的大柳树上。

    小屋还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孤独的小屋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时,许多人满脸欢喜地从我们身边经过,有的互相挥手笑道:“新年好!”

    “新年?”

    “对啊,今天是一月一号,元旦。”

    “哦,还有十八天。”

    “什么十八天?”

    “大限。”

    方卓走了。推开小屋的门,屋里的另一半已经空了。

    房间干干净净的,纤尘不染。

    桌子上有一封信,用粉色的信笺装着,信笺上压着一朵风干的玫瑰。

    青青:

    我走了。

    我不请求你的原谅,因为这样的懦弱是任何人都无法原谅的。

    一切像是一场不知c纵在谁手中的戏,身为主角的我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我无力承受,于是只好中途退场,要不然,这场戏会越演越烈,越演越悲。

    一直不敢忘记你经常问我的问题,我爱不爱你?

    我应该是这样回答的: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

    那么,就在此刻,在这张纸上,让我告诉你:我爱你。

    或许你已经不再相信。在你眼中,我应该是个满嘴谎言的负心郎。我其实也很伤心竟然给我最心爱的女孩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我无颜面对你,面对自己。

    我爱你。

    让我怎么对你说呢?从我们第一天在三角地邂逅,我便爱上了你。你好像是一只迷途的猫,满脸疲惫,被大风卷到了我身边。我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跟在你后面,你是那样的无助,让人怜爱,我像脚底长了根一般,盘桓在你周围。为了让你留在我身边,我提出了“异性合租”的招数,或许这是天底下最拙劣的招数吧。

    “异性合租合约”其实是为了限制我自己。那天你说得对,我的确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对你一见钟情,怎么可能用一个合约约束自己的感情?

    为了不违犯合约,也为了不惊吓你,我一直对你忽冷忽热。有时看到你可怜、凄惶的神情,我不止一次地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冷酷?其实这些并非我本意。谁让我们的爱情产生在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

    所以我告诉你,在一个合适的时间,我要告诉你,我爱你。

    但万万没想到这个“合适”的时间竟是现在,此刻。一个男人,本应当是掌握命运的,可我却好像被命运捉弄,一切变得荒诞了。

    所以,我退缩了。我向命运投降。不得不承认,人,在某些时候,的确是被什么力量c纵。

    我爱你,青青。这句话我在心中曾经向你讲了千万遍,可能现在再说出来已经太晚了。我这么吝啬“爱”这个字,就是为了让它讲得更有分量、更沉甸甸一些。如今看来,它应该已经掉价了,廉价得白送给你可能你都不想要了。我欲哭无泪,为我最真、最纯、最美的爱情。

    我走了,因为心里不安宁。我不敢面对你惨淡的脸,它时刻提醒着我的罪孽。你的损失我无法弥补,唯有一颗亘古不移爱你的心。

    房租我已经交到明年三月份,那时的我们,都应该明朗起来。对于考研,我充满信心,也希望你打起精神,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女孩。我在光华学院里等你。

    爱人:卓

    我笑,把信撕成一片一片。然后,走到门外,手一扬,雪片般的碎纸漫卷在雪花中,不分彼此。

    远处,有人在唱歌:

    “好冷

    整个冬天在你家门

    are yonow an

    我痴痴痴痴地等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

    拼出你我的缘分

    我的爱因你而生

    你的手摸出我的心疼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

    在天空静静缤纷

    眼看春天就要来了

    而我也将不再生存

    ……”

    很多年后,我在日记本上发现了这样几段话:

    1月18日,周三 小雨

    我坚挺着脊背走进了考场。看得出,每个人都很紧张。但是我不,我一直在微笑。我觉得有什么好紧张的呢?“命中若有终须有,命中若无莫强求”呗!

    应该说考题不是很难,许多题目看上去眼熟,但做起来感觉手生。毕竟参考书还有一大半没有看,对于这样的结果,我亦是尽力了。

    ……

    中场休息时,有些家长、朋友送东西来了。送的东西五花八门,有糕点、饮料、口服y……这让我想起了妈妈。考大学那年,她顶着大太阳给我送了一块西瓜,但我把她骂回去了。我说:“你快走,否则,你来考!”呵呵,妈妈!你还记得吗?可能你早就忘了。其实女儿也是紧张至极才冲你发泄的。

    下午考试开始没多久,有位考生被抬了出去。据说是晕倒在考场上了。不知为何,我当时嘟囔了一句:“可别是张红”。

    哪想到,这句话竟然被我说中了!

    ……

    3月10日 周二 大风

    今天揭榜。

    我硬着头皮去看榜,心中没有一点儿底,一路上祈祷:主啊,录取我吧!

    但主没有保佑我,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主。

    我差了两分。

    密密麻麻的姓名中,方卓与我的名字竟然一前一后、形影不离。只不过,在我们名字中间有一条又粗又长的红线,像楚河汉界,像三八分界。这条线便是——录取截止线。

    呵呵,人生,好一场大戏!

    ……

    我穿着超短侍应裙,翘着p股,伏在黝黑冰凉的柜台上,随着音乐的节奏浑身缓慢晃动。

    “hi,daniel,别再磨了,再磨都成浆啦!”我嚷嚷着。

    “qq,你着什么急,慢工出细活啊!”那位脖子里扎了朵卡通领花的奶油小生不屑地撇撇嘴,慢条斯理地摁下红色按钮。嗡嗡作响的咖啡机挣扎摇摆着,最终还是停下了。

    奶油小生daniel翘着葱段样的兰花指,把咖啡粉倒入咖啡壶,然后小心翼翼地搁置在酒精炉上,不一会儿,中药似的咖啡“咕嘟咕嘟”地冒起泡,而浓浓的香气也缭缭绕绕地四散开来。

    “嗯——”我闭着眼睛,深吸口气,做出陶醉状,“好香!”

    “好香?!”daniel又表示不屑了,“咖啡哪里仅仅是香?”

    “如何?”

    “咖啡要品——黑得像魔鬼、苦得像生命、香醇得像爱情!”

    我摇头,连连摆手道:“前两条还有点儿道理,最后一条实在荒谬。爱情比生命还苦,我看应该改为香醇得像做梦!”

    “不对,不对,做梦哪能跟爱情比?爱情才是最美好的。”daniel愤愤不平地扬着亮晶晶的搅拌匙争辩。

    我大笑,看着这个刚刚坠入情网的小阿弟那一脸认真相,又接着笑。

    “笑、笑、笑,你们就知道笑!”一位与我穿同样侍应裙的女孩走来,一本正经,“青青,人家已经催了好几遍卡布其诺了,都有点儿拍桌子了。”

    “joane,告诉他,一杯好咖啡是要用心慢慢煮的。如果连这点儿耐心都没有,那他根本就不配喝!”daniel摇头晃脑、趾高气扬地说。

    “好,好,既然这么高深,那你去说!”

    “我?!”daniel吐吐舌头,急忙把煮好的咖啡倒出来,快速打上奶花,往托盘里摆上两枚曲奇,递给我,神气活现地大叫一声,“done!”

    “done!”我又笑了,对joane摆摆手,“张红,别担心,我去对付他们!”

    对,两个女孩便是我们——白青青与张红。

    揭榜后,张红曾经不吃不喝地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天里,我和蓝湄一刻不离地守着她,生怕她闹出什么惨剧。但三天后,她突然从床上蹦起来,神清气爽、言辞灼灼地说:“尼泊尔的国王打仗打了七次,败了七次,看到一蜘蛛结网结了八次才成功,所以又重整旗鼓,最终还是打胜了。所以说,一个人只要有毅力、执著地追求不放弃,是一定会成功的!”

    我默然无语。我怎么觉得有时“执著”是一种痛苦呢?是自己毅力不够吗?但不管怎样,我们都为张红的重新振作欢欣鼓舞。

    为了庆贺,我们把小屋好好地整理一番,把所有的书本全部塞到箱子里。买来大束鲜花与彩灯装饰简陋的小屋,然后定购一个硕大无比的蛋糕还有好多瓶啤酒。那一夜,我们把酒言欢、放浪不羁,我唱了生平所有会唱的歌;蓝湄大跳艳舞,妖魅得像一朵愤怒的罂粟花妖;而张红,则一直低头写写画画,我们头一次发现,张红竟然具有非凡的素描天分。她三笔两笔便勾勒出故乡的山山水水——美丽而麻木的女人,低矮歪斜的草棚,还有,一口口的老井……

    她告诉我们,故乡的人们很傻,为了灌溉在田间到处打井。但是他们经常半途而废,没打多久见不出水便放弃,然后再打新d。所以,他们的田间到处都是陷阱,浅的成了男女野合的天然d房,深的便成了埋人的墓x,饿疯的野狗有时会把正在野合的男女当作死尸给吃掉……

    那一夜,我们又哭又叫又笑到天亮。“三个女人一台戏”,我们正好三个,我们的戏轰轰烈烈、肝肠寸断。在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那样放飞过自己。

    第二天,我们把小屋打扫一番,与房主结清房租,然后,紧紧相拥,互道珍重。

    蓝湄去了三里屯附近的一幢公寓,我和张红则合租了人大西门附近的一间半地下室。每个月六百元,不见阳光。

    蔚秀园的故事便这样结束了。

    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交了一个季度的房租后,我和张红都囊中羞涩了。我不好意思再伸手向父母要,而张红也正好打算打零工挣些生活费。于是我们便结伴在人大附近转悠。

    大街小巷招小工的倒是挺多。可我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除了满脑子考研题目外,就是浑身上下的清高孤傲。我们不愿做洗头工、按摩工;不愿接触馆子的油腻肮脏;不愿侍候行将就木的老人;不愿为不可救药的孩子在盲目的家长面前许下种种谎言……

    我们什么也不愿意做,不屑于做,唯愿把自己锁在不见天日的斗室里,憧憬着“丑小鸭变天鹅”。终于,我发现,我们其实并非坚强,并非胸怀大志,而是“逃避”。

    还算运气,我们误打误撞进了这家西餐厅。

    在人大西门一条幽深的胡同里。浓荫蔽日,上了年纪的老榆树洒了满满一地的榆钱。餐厅的名字叫“iss sobody”,我看了不知所云,不知该如何解释。张红说应该译为“想念某个人”,我说应该是“错过某个人”。她说,想念的一般便是错过的,我则争辩只有错过才可能想念,否则,便会厌倦。

    正在争吵着呢,餐厅里打出广告:招女侍应生两名,五官端正,大专以上学历。

    我们相视一笑,天助我们也!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这家西餐厅。这几乎是最理想的工作了,环境幽雅、薪水不菲、工作轻松,下班时还可以带点儿卖剩下的小点心回家。在种种好处前提下,老板对我们有一个要求:戴眼镜。

    “为什么要戴眼镜?”

    “没看过我招的是‘大专以上学历’吗?”

    “对啊。”

    “我就是想招一些书卷气重的侍应来提高我们店的格调。”

    呵呵,倒也坦诚。张红本来就是厚厚重重的四眼,至于我,随便买了个平光镜架在鼻梁上。

    西餐厅需要外国名字,我随口叫了qq,而张红想了好久,慢慢地吐出一个单词:jane。

    餐厅老板还算仁慈,给我们的月薪是六百大洋,工作则是端茶递水。知道我们考研的特殊情况,他再也不让领班排我们的夜班。或许,他自己也认为,如果从他这里考出两个北大研究生,他的店真的可以打出“卧虎藏龙”的广告了。

    我们每天六点钟起床,简单洗漱后便开始温习考研功课。九点半左右,我们步行去餐厅上班。西餐厅十一点开门,但我们必须在十点前赶到,在一个小时内把桌椅擦拭得光可鉴人。餐厅生意不好不坏,赢利不足,果腹有余,所以员工的热情也不温不火,似乎可以这样天长地久下去。

    下午六点钟下白班。一下班,张红便飞奔回去,去和分别数小时的书本亲密接触。我不喜欢太早回去,总是带着书本躲在冷清的角落里发呆。餐厅有极棒的音响,有时放美式乡村音乐,有时放爵士乐,有时是爱尔兰风笛。有一次,音响师不知从哪里搞来张德克萨斯州一位女歌手norah jones 的cd,这位骨感强烈、眼神淡泊的女人有着奇怪的嗓音,吵哑、缓慢但穿透灵魂。

    有几位简单而亲密的同事,等精明的领班下班回家后,便偷偷地往我桌上摆各种小食。有pizza、黑森林、水果沙拉等他们自认为“快变质”的食品。daniel动不动便给我煮来各式咖啡,他是我们餐厅的咖啡师,自诩能煮出全北京最香醇的卡布其诺。在他孜孜不倦的教诲下,我品出了咖啡味道,明白了咖啡物语,辨别出了不同咖啡豆的品质,终于,也如同初恋似的,堕入咖啡的情网中,不能自拔。

    这份同事的友情,给我平淡枯燥的生活抹上了亮色。

    我越来越多地发愣。虽然经常面对书本,但思绪总是轻舞飞扬。人们常说,比海大的是天,比天大的是人心。的确是这样的,我的心经常穿越层层时空,邂逅各式各样的精彩。

    很小的时候,我便眉飞色舞地告诉妈妈自己梦的颜色,但妈妈总说我骗她。因为梦是没有颜色的,就像黑白照片一样。

    我真的没有骗她,我的梦里不仅有七种主色,还有数不尽的辅色。甚至有的颜色我自己都无法解释清楚。种种迹象证明,我是个爱做梦的女孩,活在童话一般的梦境中。

    有时,梦做多了,我便拿起笔来描绘。以前,我描绘的是真正的梦,孩子的梦,如今,我描绘白日梦,成人的梦。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的英语笔记本竟然变成了日记本,开始只是一句两句心得,慢慢地成了长篇大论,如今,应该说是如“滔滔江河,奔流不息”。

    我开始依赖文字,文字带给我前所未有的快乐与满足。当我一泻千里、洋洋洒洒地在文字中倾诉自己的悲欢时,文字回报给我的是一种倾吐过后的顿悟。它印下我的故事、我的每一天,让我生活得明明白白。

    佛曰:“以前是吃饭,现在是明明白白地吃饭。”

    我喜欢明白,明明白白地面对日出日落、春花秋月。于是,我越来越多地写字,告诉自己曾经走过的路——惊喜的童年、忧郁的少年、寂寞的成年,还有自己夭折的爱情、未果的梦想以及不定的将来。

    渐渐,我笑得明白,哭得也明白起来。我不再混沌迷茫,大脑渐趋平静祥和。

    张红还在痴迷于考研,而我则渐生疑窦。

    我想起一年前父亲曾问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考研?”

    我答曰:“为了‘改变’。”

    “改变成什么样子?”

    我哑然。

    父亲又问:“考研能把你的生活改变成你希望的模样吗?”

    我又一次哑然。

    “你为什么要考研?”我问张红。

    “为了幸福。”

    “什么是幸福?”

    “有钱,不用站在商场里脸红心跳;有房,不用像只老鼠四处流窜;有车,不用在肮脏的公共汽车上忍受有意无意的性s扰;有事业,不用低眉顺目地听白痴上司的训斥;有爱情,不用在浪漫的情人节里啃方便面;有闲,不用为去马尔代夫晒太阳、去爱琴海航海而像海绵一样挤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