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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

吗?”

    “原因?你相信现在社会中还有良为娼吗?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原因,其实那只不过是粉饰罢了。”他一脸鄙夷之色。

    我摇摇头,心中委实不能苟同他的观点。在这点上,我们从来没有达成过统一。但我实在没有力气与他争辩,只是拿着调羹,把粥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

    哪知,方卓还是不依不饶。他放下碗,十分严肃地对我说:“青青,以后蓝湄这样的人你不要交往,你和她不是一类人。”

    “蓝湄怎么了?我觉得很多人不见得比她高尚到哪儿去!”我愤愤不平,没想到方卓竟然也这样势利,这令我倍感心酸。我也放下碗,坐直身,打算把蓝湄的故事告诉他。只是当我一抬身,小腹又被狠狠地拽着了似的,我“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倒下了。

    “瞧你,瞧你!”方卓又好气又好笑,“自己还泥菩萨过江呢,还想替一妓女伸张正义,你可实在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说完,他把自己的洗脚盆放到我床边,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如果,如果你想拉肚子,就用我的脚盆吧,反正我今天一整天都不在。”

    我从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不相信地盯住他。

    “干吗用这种眼神瞧我?”方卓笑笑,逃似的快步走到自己那边。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又从书柜那边传了过来:“其实,有些话我早就想和你说了。以后天气越来越冷,你总不能夜夜往外跑吧!”

    “那,你呢?”我小声问。

    “呵呵,我是一男人啊!”

    “男人怎么啦?”

    “男人不像女人,辫子长,事多!”说着,他背着书包走出门。突然又像想起什么,站在门边说,“小米粥我放在桌上了,你胃口好时就点儿榨菜吃吧!晚上我会早点儿回来的。”

    “方卓——”

    “什么事?”

    我定定地望着他,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最终,我只是说了两个最轻最轻的字:“谢谢!”

    方卓笑着朝我作了个鬼脸,然后把门轻轻带上。

    幸好方卓往我床下放了一个盆。整整一个白天,我一直在闹肚子,肚子里似乎有只会翻江倒海的孙猴子,动不动便拽着我的肠子翻腾。

    我拉了至少十多次肚子。因为没吃什么东西,排出的全是黄水一样的y体。母亲说,这是肠胃里的火气,把它们全部排出后,差不多就没事了。

    傍晚时分,我的肚子稍稍平静了一些。我硬撑着起床,虽然还有点儿头重脚轻,可再不敢躺下去了。桌子上堆得像山一样的考研书让我头皮发怵,于是便强迫自己热点儿小米粥补充能量。

    我端着锅,软绵绵地摸到过道里。刚走到煤气灶边,便听到隔壁房间里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我奇怪地放下锅,推开虚掩的木门——

    哦,原来是张红和蓝湄,两个人正气咻咻地站在房屋中央,地上扔了一大堆奶粉、蛋糕之类的食品。

    “怎么啦?”我走到张红身边,扶着她的肩膀。

    不过才两天没见,我发现张红的脸一下子狭长了好多,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身体原因,她的脸色又y又暗,两个青黑的眼圈让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成了一双可怖的熊猫眼。

    张红不理我,依然在怒气冲冲地朝蓝湄嚷:“把你的好意收回去,我承受不起。我只要我自己的东西!”

    蓝湄好像心虚一般蹲下去捡东西。一件一件,动作十分缓慢。待她把所有的东西捡起后,她捧着满满一臂弯的食品放到张红桌子上,可怜兮兮地说:“对不起,张红,我实在不是故意的。你就先收下吧!”

    哪知,张红扬手又把食品打翻在地上,盛气凌人道:“别把你的东西到处乱放,我嫌它脏!”

    “张红——”我气愤地拉住她,觉得她实在有点儿太过分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别拉我!”张红一把甩掉我的手,上前几步怒视着蓝湄,“快还我东西!”

    蓝湄咬着牙、浑身颤抖着,突然,一扭身,夺门而去。

    “张红,到底怎么了?”待蓝湄跑出去后,我小心翼翼地问张红。

    “没什么,她白天打扫卫生时,自作主张把我的东西扔了。她算什么东西?哼!”

    “她扔你什么东西了?”我十分纳闷,觉得蓝湄实在不像擅做主张的女孩子。

    张红没有理会我的问题,反倒问我:“你今天没去学校?”

    “是的,我有点拉肚子。”

    “呵呵,拉肚子?!”张红突然讥笑起来,“你可真是娇小姐,看不出你还挺会养尊处优的嘛!”

    我不理她,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翻她桌上的考研试题。这时我才发现,厚厚几大本考研题目已经被她快翻烂了。

    “张红,你真够可以的。这几大本你全都做过?”

    “何止做过?我现在闭着眼睛都能把它们背出来。”

    “哇!”我吐着舌头,又佩服又羡慕,“我几乎还没有动过呢!你哪来那么多时间?”

    “时间?”她得意地笑了,“我高烧三十九度时还一边嚼药片一边做题呢!我的时间当然多了!”

    “是的,你就是鲁迅,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用在图书馆里了。”我也略带嘲讽地笑。不知为何,她的口气让我极不舒服。

    “我谁也不是,谁也不想是。我只是我自个儿,做自个儿应该做的事情。”张红非常自负地说,接着,拎起书包,把桌上的大部头书一本本狠狠地往里塞,好像跟它们有仇一样。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真没想到那个肮脏陈旧的牛仔包居然可以装得下那么多东西。

    正在这时,蓝湄回来了,手中捧着一个脏兮兮的塑料袋。

    “还你,你的宝贝。”蓝湄说着,把袋子抛到张红桌子上,十分庆幸地说,“幸好去得及时,不然收垃圾的人都要把它扔到垃圾车里了。”

    “你什么意思?!”张红受辱似的,捧着袋子叫了起来。

    我凑过去一看,竟然是一包普普通通的馒头和几小袋榨菜。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你,馒头已经发了霉,榨菜早已经过期了。它们的确应该扔到垃圾箱里!”

    “你的东西才应该扔到垃圾箱里去!”张红恼羞成怒,抬脚把地上的几袋奶粉踢到门边,“你的东西就算是金子也是垃圾!我的东西就算是垃圾也比你的金子干净!”

    “张红,你太过分了!”我愤愤不平地说,捡起地上的食品,放到张红怀中,“拿去吧,蓝湄是好心。你把身体吃坏了,怎么考试?”

    然而,张红却像被开水烫着一般,猛地跳开了。她一把掮起重重的书包,紧紧地抱着自己的“金子”,神态倨傲地拒人于千里之外:“谢谢她的好心。只是这样的好心,还是留给适合它的人吧!”

    张红走后,我一个人抱着那一大堆精美的“金子”或“垃圾”,进退不能。

    “白青青,你拿去吧。”蓝湄打开衣柜,漫不经心地说。

    “不,我不要。”

    “你也嫌脏吗?”她扭过头,脸色十分冰冷。

    “唉!”我长叹口气,“好吧!只是,你又何必呢?”

    蓝湄像是没听到我的话,边换衣服边说:“张红近段熬得厉害,今天扫地时我发现一地她的落发,唉,我真担心她会吃不消的。你们经常在一起,你多劝劝她。如果她有什么困难,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尽力帮她的。”

    “好的。她这样对你,你何必呢?”我又问了一句。

    “我们已经合租一年半了。张红虽然瞧不起我,可她也是因为对我失望才这样的。不管她怎样看我,她是我真正的朋友,我们曾经像姐妹一样相处过。即使现在,我也把她当作姐妹。”

    我一阵感动,鼻子又禁不住酸了起来。瞧,我就是这样没出息!

    “蓝湄,你真好。”我动情地说,“你会得到回报的。”

    “是啊,我也相信。”她微笑着,一脸的安详与憧憬。这是一张多么美丽的脸啊!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坚信,她的心灵应该和那张脸一样美丽。

    正在这时,“吱呀”一声,过道里传来一阵开门声,我的心跳一下子加速了。

    蓝湄看着我笑,接着,看懂我心思似的推推我,“快回去吧,我好像听到你的‘那位’回来了。”

    “什么我的‘那位’哦!”我故作糊涂。

    “还不承认?”蓝湄笑着打趣,“瞧,你的脸干吗红了呢?你们的脸上啊,早就写得满满的了,还在那里‘自欺欺人’。”

    “真的?”

    “真的!”她十分肯定道。

    “唉,我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蓝湄幽幽长叹,“但我觉得,两条狗相互舔伤口应该比一条狗独自舔安慰许多……”

    我既幸福又心酸,轻轻拍拍她的肩,说:“蓝湄,别那么悲观。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机械地点头,眼神似喜似悲。

    我抱起那一大堆食品,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正待我要跨出木门时,蓝湄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喊住我:“青青——”

    “什么?”

    “记得别对男人太好,他们不值得!”

    我笑,觉得她实在有点儿“草木皆兵”。但我还是冲她点点头,道:“我记得了。”

    国庆期间,方卓盛情邀请我们三个女孩一起去逛北京城。他说“五百年修来同船渡”,那么我们几个能在蚁群一样的众生中修得“毗邻而居”,这该是一种怎样的缘分?

    首先拒绝的是张红。张红说一则她没有时间,二则即便她有时间也不会放纵自己,因为心一旦散了便很难集中。她不仅自己不去,还苦口婆心地劝我们也别去。在她看来,我们现在都处于“箭在弦上”的待发状态,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功亏一篑。

    蓝湄也没有去。她当然不会像张红那样神经高度集中、高度紧张。但冰雪聪明的她一眼便看得出我们脸上的诚意,于是笑着说,她喜欢被别人照亮,不喜欢照亮别人。

    于是,最后去的只有我和方卓两个人。没准,这才是我们最想要的结果。

    “十一”这天,天气格外奇怪,它一反北京金秋十月的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反倒是y沉沉的。云层厚厚地压下来,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天气尽管不好,我们的心情却一点儿也没有受此影响。我们年轻愉悦的心啊,真可谓春和景明的五月,一派阳光灿烂。

    清晨,趁方卓去超市买胶卷时,我像赴约一样装扮自己。

    事实上,我是一个很爱美的女孩,就像鸟儿喜欢美丽羽毛一样热衷于各种漂亮衣裙。只是,不知为何,自从来到北京,我对美精益求精的心一下子荡然无存,每天都裹在粗糙、陈旧的仔裤、衬衫、运动鞋中行色匆匆。难怪方卓说过,考研生不分男女,大家一个性——中性。

    我先套上一件黑色高领长袖t恤,然后穿上一条长及小腿肚的背带裙。棕色细条绒,上面洒满星星点点、花色繁杂的小碎花,浅浅的黄、浅浅的红、浅浅的黑,不经意的精致,秋意阑珊。

    我终于脱下肮脏变形的运动鞋,为自己还算玲珑的脚裹上一条长长的透明丝袜,然后取出一双黑色中跟皮鞋来装扮它。皮鞋像一只圆润的蚕豆,有一条可爱的绊带,让脚乖巧得不忍呵责。

    站在简易镜子前,我细心地编着麻花辫。不知不觉间,头发已经齐腰了,我近乎自恋地抚着辫子,为自己大半年对它的漠视深感自责。

    我没有化妆,年轻是最好的妆容。我只是为细细的手腕戴上一只老银绞花镯子。人们常说,爱带银镯子的女孩是真正的古典。我从不认为我古典,但镜子中的女孩的确精致得令人心疼——尖尖的下巴,苍白的脸颊,眼神宁静而安详,秋水一样。

    我头一次发现,自己其实也是一动人女子。

    当我把自己打扮停当后,才发现,不知何时,方卓已经愣愣地站在门口大半天,不敢进来似的。

    “怎么,不认识了?”我略有些羞涩地拧着辫梢冲他笑。

    “啊,啊——”他张口结舌,似乎不知说什么好。

    “没想到丑小鸭终于变成白天鹅了吧!”我笑着打趣。

    “不,不是丑小鸭。”

    “是什么?”

    “灰姑娘穿上了水晶鞋,一下子所有的一切全变了。”

    “哦,变成什么样了?”我俏皮地歪着脑袋。

    方卓深深地看着我,看着,看着,突然,情不自禁地把脸压了过来。我浑身一激灵,猛地把头闪开了。

    待一切收拾完毕,我背着黑色帆布小背包,方卓脖子上挎着借来的理光相机,我们俨然一对幸福的小情侣亲亲密密地出了门。当我们刚走到北大西门时,恰好看到张红像一个干枯的老妪一样,弓着腰走了过来。显然,她又熬通宵了,干巴巴的头发稀薄凌乱,脸色灰败,目光游移而迷离。最令人吃惊的是,她的神经似乎超脱于世外,游魂似的飘到马路中央,全然不顾脑袋正上方的红灯闪烁。

    恰在此时,一辆红色出租车飞也似的压过来,似乎想抢在绿灯之前——

    “张红——”我扯着嗓子惊叫,魂魄几乎惊飞。

    张红猛地停住了脚步,出租车擦着她的脸疾驰而过……

    “张红,张红!”我吓坏了,跺着脚冲她招手。

    她抬头,漠然地看着我,目光十分麻木。最终,她还是机械地点点头,不声不响从我们身边晃悠而过。

    我们先去颐和园。颐和园与北大很近,仅有三站路。可尽管这样,方卓还是借来了一辆自行车。车子破旧不堪,后座被人偷去,全身真的是除了铃铛不响外,哪一处都丁当作响。

    我伏身坐在前梁上,脸趴在车把上。方卓骑车又快又稳,风呼呼地吹来,我洒满秋花的裙裾轻舞飞扬。

    “青青,让你坐这样的自行车,真是委屈你了。”方卓一边用力蹬,一边不好意思地说。

    “怎么,挺好的呀!”实话实说,我真觉得挺好的。

    “算了吧,谁不想坐高级小轿车?”

    “我就不想,一点儿也不想。”

    “为什么?”

    “因为带轮子的,我除了自行车不晕外,其他的一律都晕!”我笑道。

    “不能这样,你太便宜你未来老公了。”

    “不便宜,我会要他一直给我当车夫的……”

    “啊,原来如此!”方卓惊呼,我们同时大笑起来。

    虽然天气不太好,可毕竟是“十一”,颐和园里人山人海。为了防止被人群冲散,我和他不得不经常拉手前行。开始我们还觉得不好意思,但几次下来也就十分坦然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们都不想有太多顾忌。

    颐和园很美、很大。到处都是雕梁画栋、亭榭楼阁。昆明湖上漂满了游艇、龙船,万寿山上挤满了前去朝圣的游人们,我们则手拉手、仰脸走在“十里画廊”间,边走边叹。

    “画廊”里有很多水粉画,颇有情趣。我喜欢《红楼梦》与《聊斋》,方卓精通《三国》与《西游记》,我们两个搭配,简直天造地合。我向他讲画上的金陵十二钗与狐仙,他则指着“桃园三结义”向我痛数刘备的无能与关张的愚忠。他说,他最喜欢孙悟空,来去自由、天马行空。

    我说,孙悟空才不自由呢!他一个筋斗能翻十万八千里,却不得不谨小慎微地陪着唐僧这个大笨瓜用俗人的脚步来丈量西天之路。

    他说:“那是因为紧箍咒。如果孙悟空脑门上没有那个紧箍咒,他心一烦,一棒就能把r眼凡胎的唐僧打翻在地。这叫‘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分,心平气和’。人家一个猴子都知道这个道理,更何况人乎?”

    我笑:“哦,原来你现在就在向孙猴子学习‘忍’字。等有朝一日,紧箍咒去掉后,来个大闹天宫?”

    他仰天一乐:“呵呵,知我者,白青青也!”

    从“十里画廊”出来后,我们来到“养心殿”的后花园。由于国庆,这里堆了许多应景的盆花,花团锦簇,煞是热闹。许多游客穿着租来的皇帝、妃子戏服在花前搔首弄姿。我们像孩子一样踮着脚尖看,窃窃私笑。

    “你觉得他们好看吗?”我偷偷地问。

    “一点儿也不。”方卓捏着我的手,轻轻地说,“我觉得他们是在自毁形象。”

    “同感,同感!”我欢喜地附和。

    “不过,形象已经够不堪的了,再毁也毁不到哪儿去了。”接着,他又在我耳边刻薄地加了一句。

    还没待我笑出声,不远处一位身着凤冠霞帔的胖女子恶狠狠地瞪我们一眼,然后斜着眼睛冲身边那个威风凛凛的“皇帝”咬起耳朵……

    我心中一惊,拉着方卓的手拔腿便跑,待我们跑到一个僻静的假山后,我再也跑不动了,松开他的手,捂着肚子,笑道:“完了,完了,我们要引起公愤了!”

    方卓也在笑:“还好,我们生活在文明的新时代。要是搁在以前,就凭这两句话,把我们的舌头割了还是轻的呢!”

    我心有余悸地笑,故作紧张地吐吐舌头。

    突然,我被一双有力而温暖的胳膊捉住了。在我还没反应过来前,一张润湿的嘴不由分说地压在我嘴上,蛇一样的舌头灵活地翘起我的嘴唇……

    我眼前一黑,一阵天晕地转,身子像泥一样瘫靠在假山上。

    我从来没有想到接吻竟然是这样的,更无法想像如此平凡的口腔一旦用于接吻竟可陡升起无限的快乐、无限的情欲、无限的膨胀………

    我无法动弹,只有被动地接受他一波又一波游弋进来的舌头。他的舌头如此芬芳、如此强大,像蛇一样温存而粗暴地舔着我的牙齿、舌头、上腭,像一个大摇大摆的入侵者霎时占领我的口腔。我臣服、我乞求,天哪,我是多么沉醉于这种“侵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