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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


    梁红袖看着逞强地忍受着脚痛,勉强自己待在台上的女子,心头的怒火已足以烧毁眼前一切的东西。

    他与夏祈儿一样,看得出她的脚受伤了,现在正忍受着非人的剧痛,为此,他出声要夏祈儿劝服她,要她别再比这个什么该死的比试,他很清楚,若是他去劝的话,非旦不能教她放弃,反而会激起她的好胜心,使她变本加厉地跳着,加剧她的脚伤。

    岂料,夏祈儿并没能劝得了她,甚至还说服他,要他装作没瞧见,要他装作没那么一回事的继续比试。

    “翩儿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她有她的骄傲,不可能因为脚伤而退出这场比试的,即使脚伤得更厉害,即使往后永远不良于行,翩儿还是不会中途退出,你强她退出,只会得到她更大的抗拒,适得其反。”

    “但你也不能主动喊停,中止这场比试,你比我更加清楚,如果你突然退出比试,这绝对会深深地伤到翩儿的自尊以及骄傲,这比起她的脚伤还要伤她。红袖,你只能忍着、看着,直至你真正地胜了她,赢了这场比试,你才能得到你最想要的。”夏祈儿的话,一再地在他脑中响起,而这也是教他能够忍住中止这场比试的原动力。

    现在的他,只能祈求程翩儿的脚伤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来得严重,否则,以受伤的脚来跳那首“胡旋舞”,将会给她带来多大的疼痛,他简直连想也不敢去想。

    “各位客人,欢迎今夜大家莅临美人阁,一同观看这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盛大比试。翩儿花魁与红袖小倌素来皆为美人阁一等一的舞伶,翩儿花魁更有着天下第一舞娘的称号,今夜的胜者当属谁呢?”娇嫩的小丫头站在梁红袖与程翩儿的前方,中气十足地道出一连串的出场白。

    台下热烈响应地回以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众人极为期待这场万众瞩目的赛事。

    “好好好,我也不妨碍各位观看赛事,我们现在有请我们天下第一的舞娘,翩儿花魁为我们跳出她的名舞,胡旋舞!”

    小丫头兴冲冲地的嚷叫,迟了半拍传入程翩儿的耳中。

    她的脚伤似乎有点严重,剧烈的疼痛教她有点麻痹了,每走一步都彷佛有刺刺进她的脚似的,但,她还能忍受。

    熟悉的丝竹乐响起,即使程翩儿还没想到该如何跳,她的双臂已经本能地高举起,随着竹乐而摆动,而后一阵急促的乐声,她开始快速地回旋起来。

    红色的舞衣因为旋转而随风扬起,如同一片的红雾,在台上蔓延展开,配上她独树一帜的舞步,看得台下的人如痴如醉,目不转睛。

    她喘息着,因为脚踝传来的疼意更剧,一个无力,她的脚步踉跄了下。

    台下的人发出惊呼,不敢置信天下第一的舞娘,居然在跳自己最擅长的舞时出了差错。

    狠狠的一咬唇,以痛抑痛,程翩儿顺势倒在台上,举起一脚,巧妙地将另一支舞的舞步融入“胡旋舞”当中,让众人以为她是故意这样做的。

    短短的舞曲,须臾便跳完,但对程翩儿而言,却犹如连续跳了一整个月,不曾休息过的舞似的,浑身欲振乏力。

    她的喘息更重,眼前更是闪过一道的白光,教她几乎就站不住脚。

    此时,一双强壮的手臂,稳稳地托住了她,才教她没有在众人面前出洋相。

    “我说过,你要在台上看着我跳。”将她安置在夏祈儿命人准备好的座椅上,梁红袖站直了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他不能心软,因为她已经撑到这个地步,如果他因为心疼她而放弃,那就是对她的侮辱,所以他强她睁开眼,看着他,“不要挪开你的眸,看着我是怎样跳的。”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坚定,不允许她拒绝。

    坐在椅上休息半晌后,感觉好一点的程翩儿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那个走至台中央的男子。

    乐声还未起,人还没有动,但他高大修长的身躯,美若仙人的脸庞已经掳获了台下众人的目光。

    接着,与方才她跳“胡旋舞”时的轻快乐声不一样,轻柔缱绻的乐声徐徐地响起。

    台中的梁红袖轻轻地一抛袖,一下腰,身子柔软得不可思议,而后一抬腿,一扭腰,柔媚却不冶艳的舞姿教人无法挪开目光,包括了程翩儿。

    毋须看到最后,程翩儿便清楚了解到,即使她的脚没有受伤,即使她能完美地跳出“胡旋舞”,她也无法胜过他。

    梁红袖跳得比她好。

    他一直而来,只是忍让着她而已。

    她不是天下第一的舞娘,梁红袖才是天下第一的舞者。

    真正的他,是她根本就无法与之相比,更无法与他相提并论,程翩儿如是想着。

    轻软的长袖在眼前抛送而过,他高大却柔软的身躯舞过,全都牢牢地掳住她的目光,教她的一双眼挪不开地看着他,彷佛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人,她只能看着他一人而已。

    丝竹乐缓缓地停止了,梁红袖的舞似乎很快便跳完了,又或许是她看得意犹未尽,所以才觉得这舞太短了。

    她有片刻想要开口请梁红袖再舞一曲,她深信,台下的人也跟她一样,想很再看一遍如此精湛卓越的舞艺。

    可她的脑袋越来越昏沉,越来越空白;而眼前的景物,却越来越模糊,直至,再也看不到,一片的黑暗。

    梁红袖方回眸,却看到程翩儿如同一只被折了翅的蝶儿般,从椅上跌到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台下的人也哑然了,无法置信自己双眼所看到的。

    梁红袖脸色一白,忙不迭的冲向程翩儿,急忙地抱起了她,口中大吼:“唤大夫来!”而后抱着程翩儿,奔向她的西筑小楼。

    ◎◎◎

    他的脚步不敢停下,心跳如擂鼓。

    平日只消数步便可以去到的西筑小楼,路程不知怎地突地漫长起来,教他不禁再加快脚上的速度,却又怕太过颠簸会教她感到不适,梁红袖满额的汗水,以最不会教她感到颠簸的步伐继续往前走。

    好不容易回到西筑小楼,回到程翩儿的闺房,将她放到床上,他小心翼翼地褪下她脚上的鞋袜,当既红又肿的足踝映入眼帘,他的心禁不住地一阵揪痛。

    “顶着这样的伤,你还是这么地倔,硬撑着自己跳完,难道胜出这场比试,对你而言,真的如此地重要吗?”

    拿过布帕,拭去她额间淌出的汗珠,那汗湿了的鬓发,在在地说明她吃了多大的苦,忍了多大的痛。

    “而我,明知道你受伤了,却不出手阻止你,我真该死……”苦涩地低喃,他有多恨不得能代替她承受这样的痛与苦,然而,他却只能待在这里看着,无能为力。

    “红袖。”

    背后的一声轻唤,教梁红袖回头,只见夏祈儿以及秋棠,领着一名老者走了进来。

    他认得,这名老者便是宫里头的张御医。

    “梁大人,别来无恙?”张御医呵呵轻笑,跟着久未见面的同僚打着招呼。

    “久违了,张御医。”先是颔首示礼,但最终还是敌不过担心以及焦急,梁红袖退开身,让张御医看看程翩儿的伤势。

    “张御医,请您先过来看看翩儿的伤势。”

    张御医走至床边,仔细地先替程翩儿检查伤势,好半晌后,他轻叹口气。

    “翩儿花魁的伤,不轻哪!”

    闻言,梁红袖急问:“有伤到骨头吗?能痊愈吗?”

    看了眼毛毛躁躁的梁红袖,张御医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他这一面,记忆中的梁红袖是斯文的,是耐心十足的,似乎不曾如此焦急过。

    “张御医!”久久得不到张御医的响应,梁红袖按捺不住心焦,催促地再唤一声。

    张御医看了他一眼,看得出点端倪来了。

    “梁大人莫急,翩儿花魁的脚伤虽然不轻,但幸好没有伤到骨头,只要好生休养一段时间,便能痊愈,不会影响日后翩儿花魁的舞蹈。”

    听到张御医这番话,梁红袖等人松了口气。

    “我这先给翩儿花魁施几针,让她的血络运行得好一点,能帮助她早日消肿退瘀。”从怀中抽出针包,张御医利落地在几个x位上施针,一会后便收起,重新放回怀里。

    “请派遣一人随我回药库取点消肿退瘀的膏药,不时为翩儿花魁推拿,她的伤势会好转得更快。”

    “秋棠,你随张御医去吧。”夏祈儿马上吩咐。

    “是的。张御医,这边请。”秋棠也不敢怠慢,连忙跟着张御医到药库取药,能够快点回来给自家的小姐上药。

    “红袖,别自责。”待秋棠与张御医离开后,夏祈儿轻声对一脸自责的梁红袖道。

    “如果不是我……”

    “不,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这是翩儿自己选择的路,就该由她自己负责。”

    “但如果不是我提出这个该死的比试……”

    “不,红袖,即使没有这个比试,翩儿总有一天也会招来这样的祸,你提出的比试,只是一个契机而已。何况,现在你要做的不是自责,而是该好好想想,你能有什么方法,可以让翩儿喜欢上你,懂吗?”夏祈儿的嗓音不重,但却有着一份莫名的说服力,教梁红袖无从反驳。

    然而,他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原谅自己?从他脸上的为难看来,要他不自责是不可能的事。

    夏祈儿无声地轻叹,试着解开他的心结,“红袖,若你还是觉得是你的错,你就努力让翩儿喜欢上你,届时你就加倍地疼爱她、宠她来弥补她,别再固执了,就听我这一句。”

    夏祈儿就像是天生有一种能力,能教任何人都对她言听计从。

    梁红袖被说服了!

    俯首,伸掌撩过那绺覆在程翩儿额上的发丝,他立定主意,要教她欢喜……不,要程翩儿爱上他!

    第四章

    脚l传来一阵的疼痛,教程翩儿从黑甜的梦中清醒过来。

    她倒抽口气,试着缩回脚,不料一股拉力扯住了她的脚,教她无法得偿所愿地将脚收回来。

    有点惊、有点慌地以手肘支撑起上半身,她的眼还没有看到是什么东西捉住了她的脚,熟悉的嗓音先传入她耳中。

    “别动。”梁红袖一掌握住她受伤的脚,另一只手将指上的膏药匀称地涂在她的肿胀处,带来另一阵剧痛。

    “住……住手!”她痛得双目含泪,另一只没受伤的小脚忍不住地往他肩膀踩去,要他停下这折磨人的行径。

    “梁红袖,你给我……啊……”

    梁红袖对她的谩骂尖叫,甚至她的踩踏无动于衷似的,自顾自地继续推拿的动作,直到膏药被完全地吸收,他才停下手。

    一感觉到他停下手了,程翩儿连忙收回小脚,生怕他会再来一遍,含泪的水眸恶狠狠地瞪着他,气他对受伤的自己不但不施以援手,甚至还雪上加霜,教她痛彻心扉。

    梁红袖取过布巾拭了下手,而后,坐在她的床尾看着她,“这膏药,有助消肿退淤,能够让你的脚早点痊愈。”他淡淡地解释膏药的好处。

    静了下,程翩儿也感觉脚l上的疼痛渐渐减缓,没有初受伤时的剧烈痛楚,而且还有着一股的清凉感缓缓渗出。

    “你怎么会在这?”突地想到,本应待在自己身边的秋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梁红袖,这个状况教程翩儿困惑极了。

    “我在替你推拿。”他拿起装着上好膏药的小盒子,将其摆在她放满了女儿家饰物的梳妆柜子上。

    她也知道他在替她推拿,但问题是“为什么是你替我推拿,秋棠呢?”

    明明这事秋棠也可以替她做,并不需要梁红袖。

    “秋棠去替你煎药,还没有回来,而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替你先推拿。”他说得像是刚好经过西筑小楼,膏药又刚好摆在当眼处,而他更是刚好没啥事要做,所以才替她推膏药。

    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程翩儿不相信,但却想不透他会在这里出现的原因。

    “为什么你会来我这儿?”懒得再浪费时间去猜想,她直接开口问。

    “我来你这儿必定要有目的?难道我就不可以因为关心你,才来看你?”无人被想成这样,还能保持心平气定,梁红袖也不例外。

    关心她?

    程翩儿愣住了,怎么也想不透,以她与梁红袖势成水火的关系,他会因为关心她而特意来看她?

    不知怎地,她的心,怦怦然地跳动着。

    因为关心,所以他来看她。

    因为关心她。

    心头上痒痒的,好像有只蝶儿在她的心头上飞舞似的,教她的唇忍不住地上扬,然而下一刻,他与夏祈儿并肩而立的画面跃入脑中,冻结了唇边的小小笑花。

    程翩儿不自在地别过脸,不再看向他。

    “翩儿?”她多情的情绪以及表情,教梁红袖的怒气消退,不禁有点担忧地轻唤。

    这声的轻唤教程翩儿有点愕然,梁红袖不曾用过这样的口吻、这样的语气唤她,怎么突然会用这种语气以及口吻来唤她?

    因为,爱屋及乌嘛?一定是这样没错。

    她深信,因为夏祈儿,梁红袖才会为了夏祈儿而开始软化对她的态度,不再对她冷嘲热讽。

    知道了这原因,她却宁愿梁红袖继续对她冷嘲热讽,也不想他因为夏祈儿而对自己好。

    “祈儿姐姐呢?你是跟她一块儿过来的吧?”或许,是因为看在夏祈儿的分上,所以他才会来看她的。

    “祈儿跟秋棠一起到灶房去煎药。”原本夏祈儿是想待在这,不过被他三催四请的要她跟秋棠一起去煎药,所以才没待下来。

    “是吗?”难道祈儿姐姐不觉得只剩她跟梁红袖独留在同一间厢房里并不妥当的吗?程翩儿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理解夏祈儿。

    蓦地,她想起了自己受伤的主因。

    “昨个儿的比试,我……我输了。”她心高气傲,要她认输绝非易事,但这一句,她亲眼瞧见了梁红袖不同凡响的卓越舞艺,教她深深地意识到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她不想认也得认了。

    “不,依照昨夜客人们的意见,这场比试是你赢了。”他并没有撒谎,而是昨夜她巧妙地将‘飞雪’融入‘胡旋舞’当中,一刚一柔配合得天衣无缝,教众人赞不绝口,就连他的娘也看得目瞪口呆,直嚷着要程翩儿进宫代替她的位置。

    “但,我还是输了。”客人是外行人,所以才瞧不出端倪,但只要稍对舞蹈有所认识的人,一看便知高下。

    “说吧,你想我做什么?连同上一次的比试,我一共欠你两次。”她不是会耍赖的认,虽然不甘心输掉了,但她也不会赖账。

    抬眸,看了她一眼,“待你脚伤完全好了,我自会同你讨。”而现在,他只想她的脚快点痊愈,不愿看到她病怏怏待在床上的模样。

    程翩儿瞠目,而后,看到了自己依旧又红又肿的脚。

    梁红袖说得也对,现在的她受了伤,不良于行,还可以做点什么?但他会要她做什么呢?

    “待会,我会再过来替你推拿。”见她沉默不语,梁红袖再度开口。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秋棠也可以帮我。”

    她总觉得,一再地让他触碰自己的脚不太妥当。

    定定地,瞧着她,梁红袖才缓缓地开口:“推拿必须由我来。”

    “为什么?”

    沉静了半晌,“因为,张御医说过,最好由同一个人来推拿,你的脚才会快一点好。”一听,就知道是借口,用来骗不懂医术的她。

    虽然有一个名医当她的妹夫,但程翩儿从不会去记那些繁复的药理药性,所以即使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却也无从反驳。

    “若不信,待会你可以问祈儿,她们差不多回来了。”聪颖从夏祈儿,一定会很快地捕捉到发生什么事,然后会顺理成章地帮助他的。

    她自是会问,程翩儿轻哼一声。

    “张御医是说过,最好由同一个人来推拿没错。”不需要听完整件事情,夏祈儿已经知道自己要怎么样帮梁红袖。

    而程翩儿嘛,只能怪她平日不多看点书,好增添增添一下自己脑袋里头的知识,被人唬住了,也只好认了。

    听到夏祈儿的确认,虽然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但程翩儿却再也没有怀疑过这个毫无根据的治疗法。

    “来,这药已经不烫口了,快喝。”将青瓷碗送到程翩儿唇边,夏祈儿着程翩儿喝下行气活血的汤药。”

    程翩儿苦着一张小脸,盯着那碗乌黑的汤汤水水,深知自己一定逃不过的,缓缓地张嘴一口饮尽。

    夏祈儿什么都好说,但说到喝药,灌起人来她也绝不手软。

    这张御医不知是否跟她有什么过节,居然将药开得特别地苦,甚至没有加入蜂蜜,苦得她五官净是扭曲在一起。

    看着她比小娃儿更可怜兮兮的模样,夏祈儿好笑又好气地拿过蜜饯,拈过一颗放进程翩儿口中。

    香香甜甜的滋味儿瞬间取而代之,苦涩的味道不再,教程翩儿马上像小娃儿似的露出一抹灿烂无比的笑,“这蜜饯真好吃,哪儿买来的?”

    “好处吗?这是红袖要我在你吃药后给你甜甜嘴的。”

    那男子,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