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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

红和摇红的“后面”。

    她们俩也不觉回首。

    回头就看见了一个人。

    公孙扬眉。

    不折不扣的“扬眉剑出鞘”公孙扬眉。

    不过,这个公孙扬眉看去,仿佛有点不对劲。到底怎么不对劲,却一时说不上来。但他一定是公孙扬眉,无论五官,轮廓、样子、身形都是他,如假包换,只不过,神态总有点不是那么个人似的,甚至不是“人”似的。

    最明显也最怪诡的一点是:他那黑而亮的眉毛,现在竟已变成了红色,像两片血羽——给鲜血染红了的羽毛。

    看到了他,摇红和邀红都很开心。很惊喜。

    她们还以为他出了事。

    “我没事。”

    公孙扬眉有气无力他说。

    他隔了丈余远,并未走近来,他后面还有”一言堂”的好手,也是孙疆的嫡亲,“山狼”孙子灰。

    孙子灰的人有点y阳怪气,小眉小眼;颇有大痣三颗,看去有点诙谐,总让人有点灰溜溜的感觉。

    公孙扬眉跟孙子灰一向相处得并不和谐,公孙扬眉本来就“不大瞧得起”孙子灰。孙子灰本来也一力死心追求孙摇红,献尽殷勤,但摇红一向知道这个人在外面败坏了不少女人的名节、玷污了不少女子的贞c,对他很是鄙夷、顾忌。孙子灰知道自己肯定不受美人青睬之后,又结交了朝中权臣蔡京的儿子,引蔡折到“一言堂”走一趟,蔡折一见摇红,就惊为天人,执意要纳摇红为妾。此事使蔡京也点了头、开了声。他的授意形同下令,甚至要比皇帝下旨还有力。摇红当然死也不从,曾央娘亲代为说情,劝说孙疆。孙疆当然有意结纳攀附蔡京,但又要笼络强助公孙扬眉,加上本对摇红亦甚疼爱,而摇红又抵死不肯,支持她者众,故也一时举棋难定。

    由于孙子灰惹来了一桩婚事,使公孙扬眉和摇红的好事成了麻烦事,公孙扬眉和孙摇红对孙子灰这种小人作为,就更看不入眼了。

    公孙扬眉甚至还与孙子灰交过手,因为孙疆大力调停,才不致你死我活,折损人手。

    孙子灰一向憎恨公孙扬眉。

    他甚至扬言:若没有公孙扬眉,他早已在“一言堂”总揽大权。

    可是,那时候,孙子灰就站在公孙扬眉身后,两人竟流露出一种相依为命似的友好来。

    但见着了他,摇红还是情不自禁。

    “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事。”摇红担心的说,”你的眉毛怎么了?”

    “你没事就好。”邀红劈面就问!“你为什么要把我和摇红的刀法剑诀告诉了这邪里邪气的家伙?”

    邀红这是责问。

    其实她(们)所期待的答案是:没这回事。

    “那不关你们的事。”公孙扬眉的回答居然是:“摇红,你暂且留在这儿,别惹事。邀红,你家里发生了些事,跟我走一趟了事。”

    是的,在摇红的纪事里,在描述到这一段的时候,字里行间,也洋溢着疑惑与不信:她甚至不肯承认那天她看到的会“真的”是公孙扬眉。

    ——他甚至对她不理不睬不关怀,只“叫”走了公孙邀红。

    如果叫走她的不是公孙扬眉,公孙邀红一定不会想也不想就跟他去;要是叫她去的不是公孙扬眉,孙摇红也一定不会任由邀红一个人离去。

    她本来也想同公孙邀红一道去,可是袭邪拦住了她:“你不要去。”

    而且这有一股很邪味道的青年,给了她一个很足以让她留下来等的理由:“堂主夫人马上就要过来看你了。你不是正要找她吗?你若有事,就找她评理好了。”

    的确,摇红觉得最近“一言堂”里的事诡橘、古怪、暴戾且不合情理,她正要找那通情达理、持重且十分疼借她的娘亲,来弄清楚这件事:怎么连一个陌生人都可以将自己软禁在家里,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这还算是个什么家?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最重要的是,公孙扬眉还朝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袭邪的活。

    ——虽然,与其说那是点头首肯,不如说是他的头,好像是过重的瓜实吊在过轻太瘦的蔓藤顶端,不胜负荷的沉了一沉、动了一动。

    公孙邀红看来很担心家里出了问题,对公孙扬眉叫她过去,无疑也很有些惊喜。她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住,回头跟摇红说:“不会有什么大不了事的。你等我,我们很快便回来的。我们一定会跟你站在一道,你不用怕。”

    这时,在“绊红轩”苑子里有一丛长春花盛了,铺在浓浓黛绿厚厚深碧的圆小叶掌上,是一朵朵纯白的。艳红、还有红白经渭分明互间相映的花,每一朵都像是一掌希望。但绿色那么厚重,白色那么纯粹,只有红色的部分,像一滴滴鲜血,娇丽动人的撒在上面,风一吹来,万瓣千叶摇,就分外显眼了,让摇红这一眼看了,不知怎的,心中一愉,有点想哭,忍不住说:“我们是朋友,好朋友,你要小心。”

    公孙邀红本来开步要走了,听了就回过身来,深注摇红,握着她一双手,真诚地道:“我们何止是朋友,我们是姊妹,好姊妹。”

    然后,邀红就走了。

    之后,摇红也再没见到她了。

    在摇红的手记里,显然是认为:那一次,是她最后一次和邀红见面,但却不是和公孙扬眉——因为她认为温柔缠绵的那一夜之后,公孙扬眉就已经失踪了,不存在了,甚至她在翌日见到的那个,并不是真的公孙扬眉。

    那一次,她肯定他没扬过眉,是一直垂着头。

    她仍给软禁,两次试图要闯出去,都给人截了回去。

    她第一次溜走,给袭邪截回,无论她怎么出手,袭邪都能轻易化解。

    他没有伤害她,可是他却比直接伤害她更令她心头发毛。

    一,他对她任何武功,招式,都很熟悉,不管“神枪会”的枪法,还是“安乐堂”的秘诀针法,或是“一言堂”,看家本领“飞烟神枪”,乃至公孙扬眉独创的剑法,他都似了如指掌,举手而破。出手破解的时候,还双目发亮,面上带了半个诡笑——就像在“游戏”一样。

    二,他看她的时候,神情独特:像看一盘放到他面前的美食,但他又并不急着要吃,可是,只要他想吃、要吃,就一定吃得到似的。

    他截住了她,让她知道,只要他不许,她是决走不出去的。

    她很愤怒,问他:“你凭什么拦住我?这是我的家。”

    袭邪的回答是:“堂主的命令,我不能不听。”

    她怒道:“你叫爹亲自过来给我个说法。”

    袭邪只道,“他要来时自然会来,叫也没用。”

    摇红忿忿地道:“你又说我娘会来看我的!”

    袭邪的一双像在y间才见得到的眼睛,完全没有一点善意,他似对他答允过而不能履行的话,视作天经地义:“她会的。说来的时候她便会来,你急也无用。”

    然后他告诉她一句“奇怪”的话:“你其实应该感谢我才是。在世间,只要你运气没了,本来不够,依靠谁都没有用。你爹很有本领,你娘很疼你,但他们一旦出了事,又能依赖谁?今后,你若赶紧依靠我,还聪明一些。”

    尽管这话使摇红不寒而悸,她还是怒斥:“你以为你是谁!敢对本小姐说这种话!?”

    那邪气青年居然回答跟上次回答她一模一样的话,“我是袭邪。”

    “想我靠你?”摇红索性豁出去了,大声尖叫,“你去死吧!你给我滚!”

    袭邪一点也不激动,只告诫她:“我死不了。但你心爱的人只怕都得死得很惨。还有,我要是真的走了,不再在这儿守护你,你恐怕才是真的不幸哩。”

    他说的竟是真的。

    到了第二次,摇红想偷偷溜走的时候,遇上了三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怪物”。

    她一见到这样子的“人”,心已慌了一大半,他们一只有咀没有鼻子,一只有鼻子没有咀巴,还有一只,全身都是鼻子或咀,不,都是d,全是窟窿。

    摇红跟它们也简直“不能打”。

    因为招式、武功用在“它们”的身上,都没有用。

    全不管用。

    摇红的确已刺了“它们”七八刀,但它们依然如狼似虎、像魅类妖,一下子,就按住了她,张开血盆大口,和那些d,就要咬她、噬她、吞食她,并发出眯咪鸣鸣的怪鸣。

    “他们”的体味很臭。

    臭得像烂了肠肚的干屎撅。

    摇红真吓坏了:她实在没法想像自己家里。院子里怎么会来了那么多“只”怪兽。

    她现在开始明白为什么最近每到深夜,都会听到今人毛管竖起的惨嚎与哀号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在怪兽手上,更断断不曾想过居然会死在家里的怪兽爪牙中!

    她给揪往之际,就算没给吞噬,也快吓死了,“幸好”,那时,那邪气青年“又”出现了。

    他一挥手,发出古怪的撮啸,那些“野兽”就“退”了下去。

    尽管在走的时候,一面撒手一面捶胸,一面怪嘶一面目露凶光,但还是一只一只的退下去了。

    “我说的对不对?”袭邪在深夜的花丛里,语调平静得像在评点一幅陈年山水画,“你遇上我,是幸运了。”

    摇红仍未在惊恐中复元。

    “要是我迟来一步,”袭邪的语音一点恶意也没有,但他每一句话都似不怀好意,还邪气得令人毛骨悚然:“你就会给这班野兽吞噬。撕裂了——它们在杀人饮血之前,最喜欢先发泄它们的兽欲。”

    然后他像家长问犯了错的小孩一般:“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得到允许,我是个好商量的人。你为什么要走?”

    摇红只是哭泣。

    她知道在这时候流泪是示弱的行为,但她因为太惊惧和太无助,忍不住要饮泣。

    “是觉得闷吧?”袭邪居然替她猜估,“好,我把丫鬟小红找来陪你。”

    摇红似又有了一线希望。

    “娘呢?”她哀哀的问:“你不是说她会来的吗?”

    她本来要问的还有公孙邀红,更需切要知道的是公孙扬眉。可是她现在已清楚的意会到:只怕,她决不会那么“轻易”便见到他们的了——但爹总不会连娘也摒弃在外吧’

    袭邪听了,只说了一句:“你急什么?我说的话,一定算数,只争迟早。”就走了。

    当天晚上,当摇红抚着她身上那些又青又瘀的伤痕之际,忽然,烛影一晃,公孙小娘已来了。

    她憔悴。

    她苍老。

    她甚至满身是伤:有的是瘀伤,有的是擦伤,更严重的是内伤。

    摇红一看,已浑忘了自己种种波劫,一直要问她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爹疯了。”公孙小娘悻悻的道,“他本来是个有才干的人,但却野心太大了,大得什么都可以牺牲,大到什么都不管。他做的事,伤天害理,禽兽不如。我劝他。他不听。我阻止他,他殴伤我。”

    然后她母亲随即发现了她的不快乐和身上的伤。

    公孙小娘很快的就明白过来了。当摇红告诉她公孙扬眉,邀红也可能为此事而“失踪”之后,还提起公孙扬眉的古怪举止,她娘亲就表现得十分激忿,切齿冷笑道:“他们太过分了,终于赝头反噬、作法自毙。我没想到连自己人都可以这般对待。我已别无他法了,只有余力去破坏他们的计划了。”

    摇红着实吃了一惊:“娘,你要小心……”

    “你不要担心。我要是真阻拦不了他们的y谋,只好联同‘安乐堂’,不惜告上‘正法堂’,也要截下这一场浩劫……”公孙小娘噙着泪光,抚着摇红如瀑乌发,凄婉的道:“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但你爹和那姓蔡的以及上面的人,全着了魔似的,所作所为,已怒犯天条——我就算入地狱、下油锅、闯南天门,也只好尽一已之力,决不能让下一辈再受害了。”

    也不知怎的,那时候,烛火吐舌,映照在公孙扬眉的画和题字上,孙摇红只觉得很怆然。

    可是她却忽然打从心里生了疑问:

    为什么公孙扬眉还在与她恩爱缠绵之际,竟会生出了“此情可待”的情怀,而且还写下“怆然”等字句呢?

    为何?

    她没有找到答案。

    因为她娘亲也没再回来。

    倒是小红来了。

    来伴她。

    陪她。

    ——帮她度过悠长的岁月。

    至于小红,也给近日来,“一言堂”里发生的事,给唬得胆战心惊,瑟缩不已。

    因为事情太可怕。

    太诡怖。

    一切都发生在摇红自己的家里,自己的身边,一下子,熟悉的全变作陌生,大家的态度全不一样,每个人都怀着疑虑和恐惧,像一个大难,一场浩劫,或是一次天谴。

    只有花仍盛开。

    开得盛,开得艳,开得了无惮忌。

    ——就像他们也知道:开完这一次,就要谢了,调了。灰飞烟灭了。4花调

    在那座亘古以来就给称为神峰历代皇帝多在此进行封禅大典,祝神祭祖的古老山上,有的是名胜古迹,行宫。神庙,错落分布;碑刻石雕,比比皆是。楼、殿、轩,阁、寺、庭、亭、宫、观,牌,棋布于这座峥嵘崔嵬的山上,各占要害,互添胜景。

    然而,此际,临王母他的虎山头上,风很大,还没下雪,但却比降雪还冷。

    ——快下雪了吧?

    山上有七具死尸。

    虎山口血渍斑斑。他们本来是七个生龙活虎、龙马精神的年轻人。他们都有名有姓,在家族里受人宠护和让人崇敬,在江湖上也有名誉有地位。其中一个最有志气的,他的抱负是人朝主政,做个改变历史的大人物。其中一个志气最小的,也想玩尽他一生所见过的美女。有一个还有点断袖之癖,他的一去不回使三个跟他相好过的男子伤心欲绝。另一个则有咀嚼蟑螂、蚤子和梨一齐吞食的怪癖,直至他死时还没有人发现过他有别的廊好。有一位则因为从强梁手中救过一位寡母和两名孤儿而负伤断了两指,他也因此名声大噪,但他的家族和江湖上的人当然并不知道他后来他在无人之处j污了那美丽而薄命而又不防范他的寡妇,因为他想保存好名声,所以他把母子女三人全推下山崖去了,然后他继续享用他的荣誉。有一个脆弱得只要听到孔雀叫鸣,就会全身颤哆,潜伏的羊痈症发作,但天知道他做a时喜欢割开女子的血脉搏,让他进入女子体内得到高c的同时,也享受到身下女子失血而殁的快感。还有一个是正常人,只不过喜欢在热瓦上小便,在冰封的河上大解,他为了喜欢闻到活烤焦r的味道,往往把敌人留而不杀,将之封了x道,把敌人的手手脚脚按在热炭上的烤,他享受那种焦味和对方的惨痛,据他(只)告诉他的同门师兄弟:“那感觉像刚铸造了一把好枪,同时丢了精。”

    然而,而今,他们都躺在山上,内脏东抛西弃,残缺不全,一地都是,如果无人收尸,很快就会腐朽,化为泥尘,天地共弃,人鬼不识,跟七只蟾蜍、蟑螂或野犬,没有什么分别。他们死去,生前的怪瘤也因而泯灭。

    但在这荒凉又古老,辉煌又威严的山上,活人还有两个。

    至少还有两个。

    摇红和铁锈。

    ——姑娘和山枭。

    山果突然翻身跳下崖去。

    摇红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那禽兽居然会去寻死!

    ——会在这时候去觅死!

    (野兽毕竟是野兽,不可理喻!)

    可是她随即就发现不是:

    山果仍然活着,一只手攀住山崖,双脚凌虚踢动,勉强旦吃力地把笨重而臃肿的身躯摆荡过去,用另一只手竭力伸展,竟去采绝崖前的那一对艳丽的花。

    他身下是万丈深渊,掉壁下去,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他全身只有几只手指在勉力支撑着他那硕大无朋的躯体。

    山崖边的土块已渐承受不住,土质纷纷坠落。

    “它”在山崖下牛喘着,但仍用尽力气荡去荡来的伸手采花。

    花在崖边。

    人也在绝境边缘。

    摇红忽然想到一件事。

    这件事让她心跳陡然加速,几要飞脱出胸肌来:

    她何不趁此时杀了“它”!

    地上有刀。

    刀身乌亮。

    刀面反照出她杀气初绽的面靥。

    (杀它吧!)

    ——杀了它,就一了百了!

    手在崖边。

    那些手指有的像一块烂布,一支破栓,一条风干的润肠和一管破笔,总之,就不像是人的手指,但它仍却紧紧抓接着崖边的岩上不放。

    一放就没命。

    ——那是“它”的性命。

    虽然似“野兽”一般的东西,但一样珍惜生命。

    但此际,刀就在摇红手上。

    生命就在她刀下。

    她是只要一刀下去:不管所的是手指还是人,它就必死无疑。

    刀光照艳容。

    ——一刀就可以杀了这孽障。

    古老的山上。

    崖前有持刀的女子。

    绝壁前有花,妖艳的红。

    她的刀就要溅血。

    她心里也不得下一场激烈的雪,狠狠烈烈,炽炽热热的凄艳的雪。

    这时候,铁手和猛禽正在“一盐院”里,全神贯注着“惨红”的最后一章。

    ——虽然,他们也感觉得出来,外面发生了很多事,仿佛正在进行许多调动,以及己完成了少的调度。

    可是他们也察觉了这以小红付出性命换来的手记,十分重要,而且,对整个案情有着重大的线索。

    他们一定要看完它。

    他们甚至已发觉窗外有人正在监视他们此际的阅读。

    ——那些人,好像不当他们是在阅读,而是在密谋下毒,如临大敌。

    甚至比刚才在紫微树下包围铁手更严阵以待。

    不过,刘猛禽久经战阵——刘家有三兄弟,三个人都是高手,一个是次子,叫仲兽,已成为刑总朱月明麾下好手;一个是老么,叫季仁,为“有桥集团”米苍穹的手下大将。

    猛禽原名为“孟勤”,正如其弟仲兽原为“仲里”一样,因为作战勇猛,对敌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