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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部分

    当听阚海说工作组的程组长待人是如何如何的好,他们打算如何帮助村民发展经济时,史春燕马上以一个大姐姐的口吻对他说道:

    “乡村有啥子好的?到处浠脏百脏的,蚊子又多,还有,最烦的就是跟农村人打交道!”

    听见史春燕这么说,她那踏屑农民的刻薄言语,让阚海实在是有些忍无可忍了。他怎么也想不通:你自己以及你父母曾经也是农民出生的呀,怎么,现在竟如此瞧不起农民呢?我也是农民出生,大概,在你的内心深处,也同样瞧不起我吧?

    不可否认,历朝历代,农民都处于社会历史的最底层,都是被历代统治者压迫、剥削、愚弄得最深的阶级,也是庸俗的世人们鄙视的对象,是封建落后的农业社会的缩影!但是,这并不是他们自己的过错,而是历朝历代的剥削阶级的罪过!相反,在阚海看来,农民是非常善良的,最具有人情味的,虽然他们的文化程度普遍偏低,但是,他们对全人类社会作出的贡献,曾经是最大的!而现在,当城市普遍在飞速发展的时候,由于指挥者决策的失误,巨大的农业经济的发展相对淄后了,进而与城市的现代化有了相当大的差距。而在这个时候,每一位吃‘皇粮国税’的公仆们义不容辞的职责,就是象自己和程光清那样,怎样深入到乡村去,帮助他(她)们发家致富,走出贫穷与落后的峡谷,而不是象李政权之流那样,整天只想着怎样到农民那瘦骨嶙嶙的身躯上‘起槛’!

    于是,阚海便不顾及史春燕的面子了,他以反驳的口吻对她讲述自己下乡去所看见和听见的一切:徐家凹的风景是如何如何的美;黑山村的鸟鸣声是多么多么的甜;乡村的空气是怎样怎样的清爽……

    “是么?看来,你还蛮喜欢住乡下的嘛!”史春燕以讽刺的口吻说道。

    至此,两人的交谈又一度中断。

    感到内心极度憋闷的阚海,抬头环视了一下林间其它的角落:不远处即有两对热恋中的情侣,他们挨得是那么的紧贴,而从他们那紧紧依偎的身影处不断飘来的那姑娘们轻盈的欢笑声,是多么的甜蜜呀——那显然是被小伙子给逗笑的!

    阚海是多么的羡慕他们(她们)啊!

    一想到自己跟史春燕之间的恋爱氛围,他不禁打了个寒惨。低头看着手表那滴答滴答奔跑的脚步,阚海全身的热血开始沸腾了: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了!

    阚海知道,现在是应该把两个人之间的有些事直接挑明的时候了,不能再支支吾吾、犹豫不决的了。按照刚才出门时黄竹均的安排,阚海中午得去史家吃饭,史立成和黄竹均他(她)们还做好了一桌丰盛的午餐,正等着他们两人下山去吃呢……。

    “其实,我——我今天约你上山来,是——是有事跟你说——商量商量——我——我想……。”

    史春燕看见阚海涨红了脸,话也说得结结巴巴的,不禁皱了皱眉头,说:

    “你说吧,有啥子事?只要是我能办得到的!”

    她还以为阚海是有私事要请她帮忙呢!

    “不——不,我是说,我们之——之间,可能——可能我配不上你——恩——就是——我觉得对不起……。”阚海很紧张,怎么也把意思表达不清楚。

    “啥子意思?你——你不妨把话说清楚点!”史春燕从阚海断断续续的语言中,还是多少听出了些含义。

    “对不起,我——我认为——我们之间没有那缘分……。”阚海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把“没有缘分”四个字吐了出来。

    史春燕鼓着双眼,无比惊奇地瞪着阚海,她那张大的嘴巴,怎么也关闭不拢……。

    阚海和史春燕默默地朝山下走去,史春燕走在前面,阚海殿后。史春燕的步子,比爬山时快了好几倍,使得阚海差点就跟不上了。她一句话也不想搭理阚海的,因为,她终于明白了他今天之所以要带自己上山来的最终目的了。此刻,她的内心和她的身体一同在发抖,她气得快要发疯了……她觉得她的尊严受到了严重挑战,是他侮辱了她的人格和荣誉;他是多么的无知、丑陋和卑鄙啊,居然不把她堂堂一个县委书记的千金小姐放在眼里;“没有缘分”的话怎么会从他的嘴巴头吐出来呢?他怎么能先提出来分手呢?要是其它任何人,敢先提出来分手?可恶!可恶啊!不识好歹的家伙,不知深浅的东西……。

    唉,妈的,这鬼脚怎么这么痛呀?

    他居然先提出来分手?!他先提出,那不就是说,是他先‘登’了自己?!这怎么可以!!!

    史春燕真想转过头去刮他几耳光——要不是四周那么多游人的话!此刻,她只有两个愿望:要么,一下子到了家里,扑通一声栽倒在妈妈的怀抱,大大地发泄一通;要么,干脆钻进地里去,钻得越深越好,从此消失!

    于是,当她跌跌绊绊下到山脚,阚海说要亲自送她回家时,她断然拒绝了。

    “三轮车!”

    史春燕脸色煞白,嘴唇紧闭。她看也没看阚海一眼,独自叫过一辆人力三轮车,钻上去,发疯似的离开了……

    狮子山的晚餐

    望着史春燕乘坐的那辆人力三轮车遥遥晃晃地渐渐消失在天堂镇北街的尽头,阚海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

    几个月来,从认识至今,与史春燕之间交往的每一幕,如幻灯片般,迅速从阚海的脑海里一一溜过……解脱了,终于解脱了!此刻,阚海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感觉到过:天空是那么的蔚蓝、空旷;世界是多么的浩大呀;而人类置身于其间是多么的渺小啊,竟如同一只蚂蚁,或许,随时都有可能被某个事物践灭,也可能忽略不计……。

    虽然一切都已成为了过去,但是,阚海的心却总是晃晃悠悠的。虽然他永远也不想再去思考昨天,但是,也不知道明天也许会发生啥子——史立成会发生啥子样的反应呢?黄竹均又会怎样?还有哥哥阚尚杰和嫂嫂颜晓红呢,他们或许还不知道此事吧?或许,他们今天晚上就知道了,他(她)们肯定会知道的——包括丁永明和局里的其他人,甚至,过不了两天,乡下的吴树明、王清平等等,都会知道的吧?届时,他们将会有何反映?自己又将作啥子解释?能解释清楚吗?

    哥、嫂他们能理解吗?不可能吧?或许,他们会将自己大骂一通,这是肯定的!但是,如果他们仅仅只是大骂一通还好,如果他们不仅大骂一通,还硬要自己主动去跟史立成、黄竹均道歉或跟史春燕言归于好,请求他(她)们的谅解,怎么办?难道自己真的就又满脸堆笑地去恳求史春燕和她的父母原谅,并对他(她)们说希望收回自己曾经对史春燕说过的话?自己能这样做吗?那么,他们又将是何反映?

    ……

    阚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山脚下徘徊了好一阵子,恢恢的心情使他怎么也不想回到县政府大院的红砖楼的寝室去。或者,可以说,他根本就害怕回寝室去;害怕县政府大院那道庄严肃穆的大铁门;害怕阚尚杰和颜晓红铁青了脸突然一下子破门而入;害怕县政府里面的每一张他所熟悉的脸……他不知道自己为啥子会有这种感觉,就象个杀人犯或品德败坏、无药可救之人……

    蹲在山脚下的石阶上,阚海苦苦思索了好半天,直到他内心稍微平静些,方才站起身来。因为他这时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扬山,那个常爱跟欧阳松到县政府来玩耍的云江师范学院的老师!

    云江师范学院坐落在龙山西南翼的狮子山顶上,扬山就住在该校的教师宿舍。一般情况下,他只要没到县政府来耍,多半都是在学校里,因为他正在准备考明年的研究生。阚海曾跟他有个几次交往,那还是在好两、三个月之前了。在他们经常交往的几个年轻人当中,阚海觉得他还是个值得交往的人,假以时日,这小子肯定有所作为。另外,阚海也觉得他比欧阳松和熊建兵的为人要塌实些。

    于是,感觉非常孤单的阚海,便又转身朝龙山爬去。

    由于没有了沉重的心理负担,这次,阚海爬起山来觉得脚步特别轻松,以至不到一刻钟,他又重新登上了望江亭。他径直沿望江亭左边的石板路走去,穿过一片茂密葱绿的茶场,再沿着一条斜坡山路走几十米,便来到了龙山与狮子山交汇处的山垭口。从这个山垭口,再沿一条斜坡公路往下行,那是通往去县城的道路;而沿山垭口的公路往南面上行一百米左右,便来到云江师范学院的大门前。

    直到看见云江师范学校的那页锈责斑斑的大铁栅栏门,阚海方才思索到:扬山在寝室吗?但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既然已经上来了,只有先看看再说了。

    要不,这会儿去哪里呢?

    云江师范学院坐落在狮子山顶,占地约二百多平方米,学校的全部建筑结构呈‘匡’行摆布。东面是一栋五层楼高的教学大楼;南面是一栋五楼三单元的教师和职工宿舍;西面是一栋四层的办公楼和一排低矮的旧平房。这排平房,也就是修教师宿舍前,那时的教职员工住房。中间是一块宽阔的足球场。

    阚海是第一次上师范学校来耍,他并不知道扬山的住处。但是,阚海想到:既然扬山是刚分配来学校的年轻教师,肯定是不能享受到住新房的优惠条件的。按理,他大概只能住旧平房吧。于是,阚海径直朝校园西面的那排旧平房走去。

    “砰!砰!砰!”

    阚海来到那排旧平房前,由于是星期天,家住这里的教职员工或进城购物,或呆在家里。更何况现在已经是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因而,都没有一家开着门。阚海便决定先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再询问扬山的住处。

    “找哪个?”

    开门的是一位年龄约四十二、三岁的妇女,穿一身咖啡色的套裙,一头乌黑齐劲的短发,看模样是位学校的老师。她见一位陌生的青年男子站在自己家的门外,便目光敏明锐、表情严肃地问道。

    “请问老师,扬山扬老师住在哪里?”

    阚海面带微笑,神情谦恭地问她道。

    “哦,你找那位新分配来的大学生么?”这位女老师见一表人才的阚海还算谦逊,不象个社会青年或不法歹徒,于是,便微笑着走出门来,面朝北方,抬手指着那矮平房的尽头的那间,说:

    “喏,就是那棵枇把树对倒起的那间,也就是尾尾上的那间。”

    “谢谢,谢谢你!”见这位女老师如此热情(当然,她刚开门时脸色可以忽略不计),阚海感激涕淋。

    “但不晓得他现在在家里没有,今天是星期!”

    阚海纲要转身朝那棵枇把树方向走去,这位女教师又凝惑地补充说。

    “啊?哦,我——我去看看!”阚海对那位女老师甜蜜地笑了笑,并对她的提醒再次表示谢意。

    “哦,是老阚,就你一个人?”

    阚海来到北面尽头的那间屋门口时,那间屋的房门是半开着的。独自一个人正在外间看电视节目的扬山,看见阚海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寝室门口,忽然从藤椅上跳起,快步迎出门来。

    “就我一个人,闲着没事,便上山来走走!”阚海进到扬山的寝室里。

    “本来要准备从南面下山的,走到山凹口,突然又想起你老兄,我估计你可能没有进城去,便到学校来了。结果,嗨,你老兄还真的是在寝室里呢,算我运气好!”阚海撒了个谎说。

    此刻,刚才跟史春燕相处的一幕幕迅速在脑海里闪过。但是,他觉得现在根本不可能把实情告诉杨山。

    “我没有记错的话,我想你该是第一次到我这里来,没错吧?”

    扬山把自己刚才坐的那把藤椅让给阚海坐,而自己则又从里间抬了根小木凳出来坐。他一边从一个铁皮盒里抓茶叶,一边说道。

    “好象是吧。”阚海微笑着回答说。

    只有在这时,阚海才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扬山的寝室来——扬山现在住的这间寝室原来也是教师的宿舍,是一通堂的平房。外面是一间十平方米的房间,中间的那间也是约十平方米,最里间实际上是几平方米宽的临时建筑,一直都是作厨房用。这排平房的每一户都是这么个摆布,不带厕所,如果住这排平房的人要上厕所,都是去校园北面的学生公用厕所。

    阚海里外转了一圈,不禁对扬山的寝室之‘豪华’赞叹不已。与自己在县政府的寝室相比起来,好了许多倍。阚海羡慕扬山不仅有个属于自己的厨房可以做饭菜,而且,中间的那间,还是真正的寝室呢;外间便成了“客厅”了。虽然房间里的设备很简陋——‘客厅’里,除了一张从教师办公室搬来的旧写字台和一把旧藤椅外,就再以没有一件多余的家什;中间的屋里放有一张木板床,当然,其权属仍然是属于学校。但是,最让阚海羡慕不已的,就是外间‘客厅’的那张写字台上摆放的一台十四英寸的‘红岩’牌黑白旧电视机了——那也是扬山在学校电教室购置了新彩电后,从那里搬回自己寝室来的,其权属当然也属于学校。

    在阚海看来,扬山的寝室,俨然象一个‘家’啦!那象自己和欧阳松的寝室:除了一张权属属于县政府的木板床和旧写字台之外,权属属于自己的就只有一床从进大学时就开始使用的、一年四季都盖的棉被、枕头,以及一口装有几套冷、热换穿的低档服装和一大纸箱书籍。现在,那床棉被也跟随着自己下乡去了,县政府的寝室里只有张空床和布满尘埃的旧写字桌。自己偶尔回县城来渡周末,也没得被子盖。幸好现在不是冬天,夜晚还可以不用盖被子……。

    想到这里,阚海不禁黯然神伤——毕业时,自己分配进了一个这么好的机关单位,公认的比扬山等人的分配要好,却……不过,阚海马上又想到:如果把扬山、欧阳松、熊建兵现在所在的单位跟自己相比,绝对,自己今后比他们更有发展……到那时,位子、房子、妻子、彩电、家具等等,不都会应有尽有么?更何况,扬山现在寝室里的这些旧东西,其权属还不属于他自己的呢。于是,想到这里,阚海又象鲁迅笔下的阿q一般,打起了精神。

    “我还担心你下县城去了呢,熊师兄没上来?”阚海微笑着问道。

    “今天下午两点半有场足球比赛,是全兴主场对大连万达。”扬山递过一根烟给阚海,同时回答说:

    “一般情况下,只要有足球比赛的转播,我都懒得下城去。待会儿,熊建兵和欧阳松也要上来。”

    “哦,欧阳松和熊师兄也要上来?”

    “是呀,先前两个家伙还打电话来说,说要在下面的菜市上买酒、买卤鸭、凉拌菜等上来呢,说是今晚要喝一顿!”说道这里,扬山忽然想起欧阳松说过的阚海下乡的事。于是,又补充说道:

    “喂,不是听欧阳松说,你已经高升了,现在下乌——啥子乡挂职当乡长嘛还是书记的去了么?怎么今天……”

    “北江区的乌山乡!那里是啥子挂职当乡长?是去搞工作组,一个月前就下去了,在乌山乡的黑山村,昨天我才从乡坝头回来的,你别听欧阳松那家伙鬼吹!”阚海略有些不自然地回答说。同时,又对欧阳松那不负责任的吹牛行为感到恼火——捕风逐影,信口开河!然而,虚荣心又使他觉得这话听起来,很是舒服。

    “其实,也跟挂职差不多嘛。”对行政工作不很了解的扬山模棱两可地说道:“反正,期限一满,回城后就高升啦!”

    他之所以这么说,另一重要的原因,是他还不知到阚海今天与史立成的女儿‘闹僵’的事,固然就以为阚海都是因为是史立成未来女婿的缘故。否则,哪来的下乡镀金的机会?这样,等阚海从乡下镀金回来,晋级升官,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杨山便这么说。

    “那里,那里。”阚海谦虚的说了句。

    其实,阚海在内心里对他说的话,也不完全反对。的确,自己这次下乡,即便不按这次县委、县政府的文件来讲,就从机关里每一位领导曾经的经验来看,也的确是去镀金的。现在,自己虽然与史春燕断绝了恋爱关系,可是,自己完全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干出一番事业,定能在仕途上走远。再者,自己是堂堂名牌大学的高才生,是云江目前的最高学历者。另外,还有徐炳松……正是因为他基于这几方面的考虑,他才在是否与史春燕断绝恋爱关系上,产生了强烈的自信。

    云江县难道只有史立成一人不成?阚海想到。

    “没想到,你也是个足球迷。”阚海联想到自己曾经对足球的狂热爱好,便微笑着对杨山说:“毕业出来这么久了,我还没专专心心地看过几场比赛呢。”

    “不瞒你说,大学时,我还是校足球队的队员呢。那时,我们随时都可以真刀真枪的来两场,但是,现在这里却没有那种机会。我们学校里没有足球队,我曾经跟头儿建议过,没被采纳。”

    扬山耸耸肩膀说道:“只有我自己找几个学生陪着踢,过过干瘾罢了!”

    “是呀,只可惜我现在下乡去了,不然,星期天我还可以上来陪你踢踢。全兴队今年前几场的战绩怎么样?”阚海问道。

    “可以,就凭现在这气势,我估计今年的联赛,恐怕要掀起一阵‘黄色’旋风啦!”扬山眉飞色舞地讲到。

    “唉,还是你逍遥,至少,你还有台电视机放在寝室里,没事干的时候还可以看看,那象我和欧阳松。以前么,可以去吕晓云家凑合凑合,可是,现在人家都也是一家人啦,我们总不能还象以前那样有事没事的就往人家的d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