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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夜幕,已经完全地降临天堂镇。稀疏的路灯泛着朦胧而幽冷的白光;街边的人行道上,偶尔有一、两个行人匆匆地赶路;寒风不断袭来,令阚海一阵阵打哆嗦。

    “我听哥哥说,以前,你爸爸还当过生产队的记分员呢,真的?”实在找不到话可说的阚海巴结似地问道。

    “恩,是尚杰说的?”在阚海旁边一颠一跛的史春燕忽地来了兴致。“当然是真的罗,我爸爸虽然没有读过啥子大学,曾经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民,但脑瓜子却相当聪敏。他今天能够当书记,完全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我爸爸最初就象阚尚杰哥说的,在我们老家的生产队当记分员。后来又当过生产队队长、大队队长、支部书记、乡里的副书记、书记,直到八二年才调到县林业局来当局长。然后,过两年又被选举为副县长,直到后来被推选为县委书记。我这辈子最崇拜的人就是我爸爸了!”

    史春燕一口气说完,似乎余兴未尽,又补充说:“在我们县的所有的领导中,只有我爸爸才是脚踏实地干工作的,是完全凭自己的能力升上来的。”

    史春燕一往情深地回忆着。从她讲话的口气听来,我们完全可以感觉到:史立成在她眼里是多么的伟大、光荣、正确,似乎,完全可以跟中国革命解放时期的那些老将军们相提并论似的!

    在清冷、苍白的路灯的映照下,她绯红的面颊也深深地感染了阚海,使他也不得不对史立成肃然起敬起来,并深受其影响,令阚海在内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也一定要象史立成一样,做一个有出息、有作为的人!

    于是,阚海激动地跟史春燕讲起了自己在读高中时的故事:自己那时是多么的努力、刻苦、潜心钻研,最终让自己的成绩一下子从全班的最后几名,转变为全班的第一名,并终于在毕业高考时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省城大学。

    “那时候,省电视台每天晚上都在播放电视连续剧《霍元甲》,班上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在晚自习时悄悄跑到有彩电的老师家里看电视去了,而我却独自一人坐在闷热的教室里,静悄悄地做作业,思考难题,钻研数学公式……”。

    “哦,快十点半了,等会儿院子里要关门了!”当阚海正独自一人沉浸在对读高中时的往事的尽情的回忆之中时,对于阚海有关自己的话题全然不感兴趣的史春燕突然间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此时,他(她)们两人不知不觉中已经穿过了西街,并已拐进了东街,几乎快来到云江河边了。

    在史春燕看来:阚海在自己面前陈述他读高中时是如何地努力刻苦,这无异是在吹虚他自己、故意提高他自己!年轻人,怎么就这么不谦虚呢?这只能说明他的为人不精、不老练,也就是说,他根本就还不成熟!

    美好的回忆给她这样粗鲁地打断了,阚海内心里自然是十分地不悦。但是,一想到她是云江县“一号”的“公主”,更想到她不过是位女孩子,便觉得没有跟她计较的必要。于是,阚海抬起右手,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手表。

    “哦,真的快到十一点了,我们转回去吧。”

    往回走的路上,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

    由于刚才的不悦情绪的影响,阚海全然没了希望首先打破沉默的意思。他大踏步地向前走着,很快就与史春燕拉开了一定的距离。直到听见身后的史春燕在大声喘息,他才终于慢下脚步来,并有意识地让史春燕走到自己前边去。

    y沉着脸的史春燕也装着不知情。走在她后面的阚海无意间发觉她走路时,其身体左右摇晃得相当厉害。刚开始,阚海还满以为可能是因为她脚步间距过大的缘故。可后来他发现,她每走一步,她的身体都是有规律地朝左边倾斜,似乎左脚总是用不上力似的。

    “难道她的左脚擦破皮了?”阚海暗暗想到。

    但是,若要是再仔细观察,又发现她好象是比左脚破了皮要更厉害一些,似乎跟左腿断了一般!

    “左脚若断了,怎么还能不叫唤出声来?”阚海一边想着,详装很关心的样子地问了史春燕一句,试想借此打破双方之间的沉默。

    “你左脚怎么啦?是不是擦破皮了还是被路上的铁钉钉了?走慢一点吧,还有二十多分钟才十一点呢,完全能赶上(关大门的时间)!”

    “嗯——左——右脚?没有呀,没有!”史春燕慌忙地转过头来吞吞吐吐地回答说。同时,她马上放慢了脚步,继续辩解说:“没啥子,没啥子。”

    听史春燕这么说,阚海虽然放心了许多,但却对她如此慌乱的表情难以理解。好在今天史春燕下装着的是一条深灰色的长裙,她的脚步一慢下来,那身体左右摇摆的幅度便变小了。如果不是有意识的仔细观看的话,她走路的姿势跟常人绝对是无异的。

    当他们俩人回到县百货公司职工宿舍大院大门口时,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一点十分多钟了。然而,那大铁门仍然没有锁上,那守门的老头儿正在值班室门口向街上张望。当他看见阚海和史春燕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时,便转身进屋去取锁门的钥匙去了。

    “我自己上楼去,你回去吧!”

    他们两进了大门,来到宿舍楼下。正当阚海说要送史春燕上楼去时,史春燕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说了句。说罢,不待阚海回答,便就转身朝楼梯间爬去。

    阚海表面上装出一副绅士的模样,可内心里正希望她这么说。于是,他便在寒風呼啸的院坝里停住了脚步。

    “咚!咚!”

    正当阚海要对史春燕说:注意走慢点,楼梯太暗了!这时,从前面y暗的楼梯阶上传来两声闷响,似乎有重物掉在楼梯上一般。紧接着,便听见史春燕“哎哟”一声。阚海知道是史春燕出事了,于是不顾一切地摸黑大步冲上楼梯去,果然见她被楼梯的台阶绊倒了。他赶紧伸手将史春燕扶起来。楼梯口很暗,阚海终久没能知道史春燕到底摔得怎样了。

    “摔伤没有,嗯?”

    史春燕痛苦地站起来,不住地搓揉着自己的膝盖。同时,她挣脱阚海的手说:

    “没啥子大不了的,不要紧,回去吧,岑大爷要关门了!”

    说罢,便又转身一支手撑着墙壁,另一支手抓着铁栏杆,左幌右幌地继续往上爬。

    阚海在下面的楼梯上犹豫不决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听见身后传来了岑大爷有力地推动大铁门的声音,便赶紧跳下楼梯朝外面跑。边跑边喊:“请等会儿关,岑大爷,我要出去!”

    门卫岑大爷y沉着脸,双目怒视着狂奔而来阚海,把他看着是刚从宿舍楼上行窃后被人追赶着正欲从此出口逃跑的小偷似的。当他看清楚这个小伙子就是刚才跟史立成的二女儿一起进去的那位时,便微笑着很勉强的把铁门推了个缝,让阚海钻出了去。

    “如果不是等那跛子女儿,我怕还仅倒不关呢!”

    钻出县百货公司宿舍院子大铁门刚走几步远,阚海便听见身后那值班室里传来了岑大爷跟谁吵架的声音。

    “等跛子女儿?”阚海突然想到。

    “难道他是在骂史春燕?”

    “难道史春燕是……”

    寒风肆虐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那一片片的废纸屑和塑料袋在随风飘荡;尤如那夜的精灵,趁所有的人们都龟缩在被窝里的时候,跳出来满城疯狂!

    阚海没有继续往下想。因为,回想起岑大爷刚才的责骂声,再联想到今晚俩个人一起散完步时的情形,以及他们从东街转回来时史春燕走路的姿式还有她在楼梯上重重的摔了一跤……所有这几点联系起来,应该说,好象就是岑大爺所說的那么回事了!

    阚海低着头,迈着蹒跚的脚步朝前走,任凭那寒风怎样撕扯着他的衣衫,刮舔他的嘴巴、耳朵和鼻子……

    镀金

    冬季里,南方的黎明似乎总是来得迟缓些。一觉醒来,差几分钟就是早晨八点钟的上班时间了,阚海一翻身跳下床,急冲冲穿上衣裤,胡乱地洗个冷水脸,连口也来不及漱了,慌慌忙忙地朝县工商局法制科办公室走去。

    阚海整夜都是恍恍惚惚的,满脑海里尽浮现出史春燕那张十分平凡却又相当孤傲、冷淡、尖刻的面孔。特别是她那双眼球十分凸突的眼睛,还有那行走时身体左右大幅度摇摆的情形……。

    堂堂云江县委“一号”的千金呀?怎么会是跛子?难道是岑老头恶意漫骂?可是……一号”是啥子?全县各党政机关、各企事业单位的头头脑脑们谁不见了就得点头哈腰?全县所有的“公仆”们,你当啥子我任啥子不都是由他说了算么……。

    是表示同意,还是要即时告吹?!

    是委宛拒绝或采取拖延的办法,还是任其发展?!

    表示同意,然后与其结婚、生儿育女?!

    ……

    直到零晨三、四点钟,阚海才迷迷糊糊地合上眼睛——这是他自分配到云江县工作以来的第一次失眠!

    阚海急急忙忙赶到局办公室楼前时,发现贾基利已经在县工商局负责的公共卫生地段上扫地了。他怀则忐忑不安的心情赶紧跑进办公室,一手拿扫帚,另一手提箩筐,腿脚僵硬并气吁吁地跑向局里负责的卫生地段。

    “贾—科长—早!”

    阚海的话音都有些颤抖了,因为他已经看见了贾基利一脸的y沉,跟头顶上的天空一样,几乎能从那上面拧出水来。

    “还早?”

    贾基利用扫帚往面前的地上柱了柱,冷冰冰地说道:

    “装起来拿去倒了,我去提开水,再过两分钟,恐怕今天大家连开水都喝不上了!”贾基利y沉着脸说罢,转身回法制科办公室去了。

    阚海赶紧蹭下去装垃圾,他尴尬的脸庞被涨得彤红。

    “只不过就这次没提前来,再说我上班已没有迟到呀?!且有此理,用得着跟我发这么大的火吗?”

    阚海不服气地想到:全局里绝大多数人都还没有来呢,当真我是那么好软弱,好欺负的么?

    这时,候克明那张瘦猴儿般的面孔又浮现在阚海的眼前,还有他那关于“后台”的歌谣:坐机关,没后台,那个把你当人待?

    “哼!”

    阚海使劲摇了摇装垃圾的箩筐,气愤地想到:“要是他现在知道我在跟‘一号’的女儿在谈恋爱,他还会这样?”

    “恋爱?”

    “自己真的是在跟史立成的女儿谈恋爱?……。”

    头顶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手中的垃圾筐沉甸甸的。

    当贾基利从局长室回来时,候克明和邹玉茹都已经到来了。贾基利径直来到阚海的办公桌前,脸上略带微笑,同时又有几分迷惑地对阚海说道:

    “丁局长要你去一趟他办公室,小阚!”

    “嗯?哦!”

    一听贾基利说是丁局长“召见”自己,阚海骤然紧张起来。一联想到丁永明那张三角脸的模样,阚海觉得身上的每根苦毛子都在一一直立。

    “难道是因为自己今天早上没有提前来的缘故?是贾基利去告状了?”阚海敏感地想到。

    但是,一看见贾基利那张略带笑容的脸孔,阚海又迷惑了——自从进到这个单位工作以来,贾基利还是第一次对自己这么“友善”!

    时不宜迟,赶快去,要不,慢了点就……阚海立即站起来,快步走出办公室,将信将疑地朝局长办公室跑去。

    “丁——丁局长、杨——局长,我来啦!”

    阚海双手下垂,毕恭毕敬地立在局长室门口。

    正在阅读《人民日报》的丁永明故作惊呀地“嗯”了一声,然后,放下手中的报纸并取下鼻梁上的老光眼镜,黑黝黝瘦削的三角脸扯动了几下,努力堆起一点儿笑意,和蔼可亲地对阚海说道:

    “嗯,进来吧,小阚同志!”

    坐在丁永明对面的杨副局长转过头来,朝办公室一边的长条滕椅指了指,微笑着示意阚海去那边坐。

    “咳!咳!”

    丁永明把p股下的椅子转过来朝着阚海那边,微笑着说:“今天把你喊来,是这样的,”

    丁永明刚开口说话,便把头转过去瞄杨立伟,而杨立伟却没有对他予以理睬。见状,丁永明又索然地回转过头来对着阚海继续说:“这一次我们县委、县政府关于从全县各党政机关抽调百名年轻干部下乡、镇组建助乡镇帮村工作组的文件精神,前几天我们在局里开会已作了宣传和动员,会议的精神你也是了解的。”

    丁永明又停顿下来,他那仁慈的目光紧紧盯在阚海的脸上。

    丁永明突然的友好态度令惊惶的阚海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他心里七上八下的,面对丁永明仁慈的目光,他在受宠若惊的同时,又迷惑地继续不停地点头。不过,他心里隐隐觉得:丁永明今天喊自己来他办公室,看样子并不是要说早上自己没提前时间来打扫卫生的事,而可能是关于下派的事——这种好差事能落到自己头上?!

    “原本我们局党组研究决定:先不指派,先让大家各自报名申请,然后,由组织决定。但是,现在不这样子搞了,为了严格认真地贯彻县委、县政府的九三,二十八号文件精神,为了锻炼和培养年轻的有学问的后备干部,我们局里就不按原来的方法搞了,小阚呀,你是我们全局机关里最年轻的干部,又是个大学生,作为这次的下派干部,你是最适合不过的了,你说是不是呀?”

    阚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居然从全局里最“说不起话”、最没“地位”的,突然间成了全局里唯一一个被下派“镀金”、将来最有前途也就是说最受宠的——是自己听错了呢,还是丁永明说错话了?!

    可是,当阚海使劲摆摆头,再次确认这的确是真的的时候,他突然间感觉到无限悲伤并流泪——相当初,自己是怀着何等的自信与斗志昂扬而登上了那辆开往天堂的班车,可是,来到这里后仅仅几个月的时间,自己的心境就变得如此y灰了。这“天堂”里的人、“天堂”里的事、“天堂”里的声音,自己一天天耳濡目染,渐渐地,自己也开始奴颜卑怯、唯唯诺诺起来……就在自己正日渐下滑的时候,忽然传来第一声佳音,能不叫人流泪么?

    阚海知道:丁永明所谓的“局党组研究决定”,其实质上就是丁永明他个人的决定!在这个单位,他决定一切,他决定每个科室的科、股长由谁来担当,决定局里的经费怎样用,也包括这次的下派……总之,在这个单位,他就是“皇帝”,他的话就是“圣旨”!

    自己是这次下派“镀金”的首要人选?

    根据那天局里开会时丁永明宣读的县委、县政府的二十八号文件精神,结合此刻丁永明所说的意思,似乎:这次能被下派的干部,都是未来的局级至少是副局级领导的“候选人”,都是下去“镀金”的,都是有“发展前途的”,或有“后台”的人!但就以往有些下基层所谓锻炼(即下派)过的比阚海他们这个年龄阶段稍大的一些干部以及侯克明背后讲的话来看,这似乎又是个“圈套”或“游戏”似的,即目前在这批人中流行的说法——说你行(指有能力),不行也行;说你不行,行也不行……阚海既兴奋又紧张,同时还担忧——担心说错了话的丁永明改口?!

    “我?这——这……。”

    由于内心的激动与矛盾,阚海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说啥子才好。他刚开口支唔,便被丁永明的话打断了。

    “这次的下派,既是一次机会(意指以后向上发展的),也是一次严峻的考验,同时,还是一项光荣的任务!小阚呀,你这次下去,代表的可是我们云江县工商局全体干部哟,对你将来挑更重的担子可是个予先演练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运——机会的,你就不要有啥子其他顾虑了,这可是我们史书记在全县动员大会上再三强调的哟!”

    说道这里,丁永明狡吉地对阚海眨了眨眼睛。

    听见丁永明忽然提起“史书记“,再联想到瞬间前丁永明对自己从脸色到言语的三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变化,阚海忽然想到:难道他丁永明已经知道自己在跟史立成的“千金”谈恋爱一事了?要是他能d穿自己内心里对于这场恋爱的实际想法,恐怕他不会是这种表情吧…阚海一脸的迷惘,他的内心里各种思想在不停地冲撞、对立,他全然不知道丁永明后来还说了些啥子,只是在杨立伟副局长抬起头来微笑着说话时,他才发现自己刚才失态了……。

    “没关系,下去后好好干,局里和村里都一样,都是为了工作。下面的生活条件虽然艰苦些,但比坐在局机关里更能锻炼人,要更实在一些。你下去后,利用你在大学里所掌握的知识多搞点调查研究,多写文章反映下面的情况,凭你的文凭,将来会有更大的发展的。再说,你们下去后的工作、生活如果真的遇到了困难,乡镇党委、政府也会帮助解决的,我们局里领导们也会抽时间下来了解你们的工作、生活情况的。这次你们下去,原则上是蹲点一年,你们的工资和组织关系也要随着转下去,一年满后又转回来,关系应该说不大,总之一条,下去后,要好好干!哦,对了,县委、县政府要专门召集你们开会。开会时间是这个月26日上午8点30,也就是这周星期五上午8点30分,地点在县委办公楼的二楼会议室,记倒,到时要准时参加,别弄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