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书院 > 都市言情 > 开往天堂的班车 > 第 5 部分

第 5 部分

颜晓红正好咖在史春燕和阚海的中间。史春燕的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微微有些颤抖,她嘴里虽然说着客气的应酬话,内心却诧异——以前怎么从没听颜晓红讲过她老公有个读大学的弟弟呢?虽然说是兄弟两,可相貌却全然不同,而且,当弟弟的似乎比哥哥要帅气些!一想到这里,她的面颊更加红润了,以至平日里俐牙伶齿的她现在也口吃起来。与此同时,她不自觉地把散开的双脚往沙发近处拖了拖,生怕别人看见了自己的脚似的。

    “我的春燕二妹是越来越漂亮了,恐怕,我这辈子永远也不会有你这么好看的肤色呢!”颜晓红的左手臂搭在史春燕的肩上说道。她刚说完,便向阚海神秘地眨了眨眼睛,示意阚海应该主动些跟主人家交谈。

    阚海没有领会嫂子的意思,只是搓着那夹在两腿间的双手,在一旁陪着笑脸。他觉得与其说自己今天晚上是跟着嫂子来相亲,不如说是专门来受活罪的——黄竹均、颜晓红、史春燕,她们相互之间的吹捧奉承和咬文嚼字简直让他无所适从。他真不知道话该从何说起,怎么发音。特别是,从他自看见史春燕的第一眼时起,她那冷傲的、居高临下的神态以及那张实在是普通得不能再太普通了的面孔和那身几乎有些庸俗的鲜艳的服装,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和了无生趣。她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她”,一点边儿都粘不上。甚至,他怀凝她到底真的是不是史立成的女儿!

    于是,他只好在一旁陪着笑脸,而且神情也很木讷。而对于嫂子的暗示,则浑然不觉——她那能是史书记的女儿?不是,肯定不是……他麻木的额际渗出了一层细汗。

    阚海呆若木j似的表情,终于给为他端开水过来的黄竹均发现了。一片灰暗的y影很快地掠过黄竹均那胖呼呼、油腻腻的脸。但瞬间,她又笑逐言开起来。

    她先是干咳了两声,然后说道:“请喝开水哟,小阚,你不要客气哦,你黄阿姨家里跟你哥、嫂家里也是一样的嘛,随便点,随便点。”

    “恩?哦——是,是,是,感——感谢黄阿姨!”阚海的胡思乱想被黄竹均的干咳声打断了。他忙乱站起来从黄竹均的手中接过茶杯,却不料那玻璃杯太烫,被他那么一把捧在手心,顿时烫得他差点叫出了声。他赶紧将杯子放在茶几上,结结巴巴地回答说。

    “黄阿姨,你家里放得有纸牌没有?我建议,我们几人打一场纸牌,边打边闲聊,免得各自闲着。”看见黄竹均在一旁如在农贸市场选购牛犊般一遍又一遍审视着阚海,而阚海则又只晓得憨痴痴地默默地陪着笑脸。史春燕呢?她只顾着向自己问这问那。于是,颜晓红便出来调节气氛了。

    “有,有,我家里——其——其他东些不放可以,但纸牌无能如何也要放一副的。”如梦初醒的黄竹均赶紧回答说。其慌乱的表情,分明是在为刚才自己的失态感到不好意思。

    征得黄竹均同意后,颜晓红断然作出裁定:“黄阿姨是高手,应该占一方;我呢,是滥竽充数,也占一方;两位大学生共同占一方,怎么样?”

    颜晓红处心积虑作出的决定,当然也是黄竹均所希望的。这屋里,她没有异议,谁还会有异议?何况,本来就是纯粹的娱乐。可是,嫂子不仅把史春燕“强行”安排给自己作为“一方”,同时还口口声声把她说成是跟自己一样,也是个大学生,阚海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怎么也显得别扭——在县委党校培训几天,就是个大学生了?

    “我平时少有打字牌,还是你——阚——大学生上场吧。”待明白了颜晓红这么用心良苦的意义后,史春燕涨红着脸说道。

    此时,黄竹均和颜晓红的目光都也纷纷的投向了阚海。她们的目光里都饱含着期待的光辉——这是今天这出戏里两位主角第一次用语言交流的最佳时机,也是今天打破僵局,使沉闷的现场气氛得以转入春天般舒畅的关键一环!

    “其实,我——我也是很久没有打过纸牌了,我还是在读初中的时候玩过了。”阚海面对黄竹均和颜晓红那期待的眼神,强作镇定地回答说。“还是你亲自上场吧,我跟你学习学习好啦。”

    “看看,人家大学生们就是不一样,两个都很谦虚,那——那就二妹上场吧,你读大学的时候,高等数学那么复杂的题都难不倒你,何况纸牌这小玩意儿?我们今天又不是打真的(指赌钱)。”

    “晓红说得对,你们两个大学生就别再推推拉拉的了。小阚,给,紧挨到坐二妹的侧边。她不会出牌的时候么,你就教她!”

    笑容满面的黄竹均挪动肥硕的身躯,亲自给阚海递过来一只小木凳,她那油光光的胖脸上的肥r因了兴奋而上下、左右、前后不停地跳动,而那笑眯眯的眼睛和粗造的眉毛几乎成了一条平行线。她为她自己的这一聪明的举动——让自己的跛脚女儿与这位年轻的乖乖儿的大学生从r体上更加接近而深感喜悦!

    憨厚的阚海红着脸接过黄竹均手中的木凳,如同仆人从皇后手里接过赐物般说道:“哎哟,我——我自己来。”

    黄竹均此刻正在兴头上,她对阚海的不善言语没有在意。“以后大家都是——是一家——自己人了,别客气,啊,小阚?太客气了反而显得疏远,是不是呀,晓红?”

    “那当然,那当然,现在么,两位大学生还——还书呆气嘛。”颜晓红一边洗牌,一边应道。

    于是,客厅里的四个人分成了三方“阵线”,煞有介事地玩起纸牌来,虽然各自心怀“鬼胎”。

    阚海的目光虽然盯着前面的茶几,而且,脸上也露着微笑。可是,他思想的野马却早已随着那从史春燕身上溢出来的阵阵浓烈的茉莉花香水气味,冉冉升上了天空……

    云江县县委书记的女儿就是她?她真的是云江县县委书记的女儿?哥、嫂说的今天晚上要带我去史书记家里去相亲的那个对象就是她?

    相亲,不就谈恋爱么?谈恋爱,不就是意味着将来有一天要结婚么?也就是说,将来要跟自己同睡在一张床上耳鬓丝磨一辈子的那个女人,就是她?!也就是说,从今以后,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将要跟自己手拉手,一同走过所有的沟沟坎坎的那个女人,就是她?!

    二十多年来,上天最终“安排”给自己的另一半就是她?未来几十年的漫漫岁月里,自己朝朝暮暮都将面对的那个女人就是她?从今以后,不论风雨也或艳阳,都令自己牵肠挂肚的那个女人,就是她?

    她是谁?

    她有钱,有地位;她可以让我当了科长,再当局长;当了局长再当县长……

    她是谁?

    她可以让我西装革履、趾高气扬;她可以让我金满箱银满箱,众人皆俯首听命……

    她是谁?

    ……

    “是不是这张牌?”

    “出这张对不对?”

    “出黑七还是小拾?”

    轮到出牌了的史春燕已经询问阚海好几次了,可就是不见阚海有回答声。

    “啊?哦,是——是——打黑七!”史春燕粗大的嗓音把阚海思想的野马从半天云中生拉活扯拽了下来。此刻,黄竹均和颜晓红均投过来诧异的目光。

    “哎哟,刚好十一和,对不起,二妹子,你又点炮啦,情场得意,赌场失意,我说嘛!”黄竹均叽叽喳喳叫嚷着把手中剩余的牌摊在茶几上。

    史春燕很气恼地盯着母亲摊在茶几上的牌,抱怨道:“真是的,今晚怎么总是刚一出牌就抬你的炮?看嘛,我的牌比你的(牌)好到哪儿去了!”

    这时,大家均把目光投向史春燕摆在茶几上的牌上——不看则罢,一看,简直要气死阚海:史春燕手中的牌是天和(即一拿上手就和的牌),根本不需要出牌了!

    史春燕根本就不会打牌,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和牌了,只当是该自己出牌。然而,她左扯右抽就是不知道该出那张牌,一问阚海,阚海?辉谘桑β抑兴婵诰退担侵酆2唤惩e臁6障臁11浦窬蜃白琶豢醇频摹5牵酆;故欠11只浦窬坪踔辶酥迕纪贰?

    “大学生,今后就要靠你自己发挥罗。今天晚上么,我这个当嫂子的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当他们辞别了史家来到西街上时,嫂子颜晓红微笑着对阚海说道。

    “今后?”阚海只觉得满脑子一片空白。一时间,他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嫂子是好!

    “啊,当然是今后,比如说明天晚上或星期天,你都可以去春燕家里,主动找她玩耍。”

    “主动?”

    “是呀,谈恋爱这种事情么就要趁热打铁嘛,我看你们两个今天晚上不是很默契的么?怎么连出啥子牌都不知道了?这就叫做‘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哈哈哈!”

    走在阚海前面的颜晓红大声笑着,她的步伐是那样地豪迈。

    “这——我——我……”

    “我我我啥子,哪个第一次谈恋爱不是这样的?相处几次就自然了。不过,你是个男同志,应该比女同志要主动些,我是比较了解女同志的,你绝对不能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哟!”

    颜晓红精神百倍地挺起胸脯在天堂镇寂静的街道边阔步昂首前进——她那鞋子的高跟敲打得人行道上的水泥砖块“帮帮”作响,如同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天安门广场上的锣鼓声,响砌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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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的深秋,天空仍旧那么蔚蓝。此时,夏季的炎热已经过去了,气候逐渐凉爽起来;丰满了一个夏天的混烛的云江水,此时此刻,已经消瘦了许多,而且,变得更加清澈、明亮;曾经被洪水冲刷的河岸,干枯而寂寞;古老的河床上,躺满了鱼鳞般的鹅卵石;清澈的河水在黎明时分贫乏地喘着粗气,那气息升至半空,在寒流的压迫下,形成一条巨大的白雾,笼罩着逶迤的云江河谷。

    阚海整整一个晚上都做梦去了,没睡好觉。虽然如此,可当天堂镇古老的钟鼓楼上的摆钟第七次敲响时,阚海赶紧从床上跃起来,待到洗涑完毕,哥哥和嫂子也相继起床了。于是,阚海便主动到厨房烧水煮面条去。

    “昨晚上,门卫室的卢阿姨跟我说,说你昨天傍晚回县委大院来时,不打招呼就往院子里跑。人家问你找谁,要你到值班室去登记,你还跟人家雄起了,有没有这回事?”在早餐桌上,阚尚杰突然问阚海。

    “我哪儿跟她雄起了?没有,我——我只不过是抱怨了几句,同时,我也去值班室登了记呀,她明明是有意刁难我嘛。”

    没想到尚杰一大早就问起这事,阚海涨红了脸辩解说。同时也想到:这门卫老太倒真会告状的,这么一丁点儿小事,用得着这么做么?说白了,还不是嫌哥哥‘官’儿不大!

    “抱怨啥子?这是县委机关历来的规矩!不是家住县委大院的人,门卫有权审问。你要知道:你现在是临时住这里的人,人家要审问你是应该的,那能象你在大学时,啥子都随随便便的!”

    阚尚杰见阚海被自己批评得来发不起言了,便没有进一步追问此事,转而说道:

    “今天中午下班后,你去县府大院的小红楼看看你的寝室,如果原来住的人已经搬走了,你就先打扫一下,跟着,便找时间把你的行李搬过去。对了,我听你嫂子说,你跟小史还满谈得来的嘛,这就好,看来人家对你还是觉得满意的嘛。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哟,一定要把握好。虽然你现在身上的毛病不少,但只要肯谦虚纠正,还是会受到大家欢迎的。”

    接着,尚杰自言自语说道:“在这里,没有‘靠山’,谁瞧的起?特别是我们这些农民出生的,要在这里面出人头地,容易么?所以,我都是为你好。”

    由于今天局里要开全局会,会议室当然只有选在法制科的办公室里。因此,不到七点半,阚海就来到办公室,他先是把室内、室外的卫生打扫了,然后再去提开水。当他提着四个水瓶走出办公室时,关颖、贾基利、侯克明等人才陆续朝办公大楼走来。

    “你好,贾科长!”阚海热情地招呼道。

    自打进局机关的那天起,阚海就从内心里对贾基利十分反感。阚海特别讨厌他那副目中无人的派头,这就是所谓的‘官小脾气大’吧。但是,碍于情面,当提着水瓶的阚海不得不与贾基利面对面时,他还是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恩?又是你第一个先到?好,好,年轻人嘛,积极肯干,继续发扬,继续发扬!”油腔滑调的贾基利y阳怪气的说道。让阚海真搞不懂:他到底是在赞扬自己呢,还是在嘲讽自己?

    阚海只好勉强笑一笑,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关颖是在昨天下午快要下班时通知局机关各科室人员今天要开会的。当时,她并没有告知大家今天到底要开啥子会,会议的内容是啥子。当然,她不说,其他人就不便问。她不说,也就显出了她位置的重要性;而其他那些不主动询问的人,则也说明了他们的‘老成’!

    要不是历经了以前无数次的碰壁,阚海昨天一定要询问的。但是,近段时间以来,他逐渐学会观察别人的谈吐和表情了。

    阚海是从侯克明那里听说了今天开会的内容的,是关于响应县委、县政府的号召,各部、委、局将要抽调一批得力干部下乡去搞工作组的事。这次被下派的工作组是驻乡帮村,下派期限原则上定为一年。

    “我在底下搞了十几年,啥子活路没干过?(乡镇)底下有啥子活路难得倒我?我他妈才不去呢,我的娃儿正在读书,何况反正也轮不到我。”昨天下午在办公室里,刚听罢关颖的通知,事先已经知道了会议内容的侯克明便声称说。

    贾基利和邹玉茹则在各自的交椅上稳起,装摸做样地翻阅报子,似乎,即便是马上发生地震或者天蹦,都与他(她)们无关一样,各自的表情都莫测高深。

    阚海则由于不知晓明天即将要召开的会议的内容,也不清楚县上要下派干部下乡搞工作组的事,因而,觉得侯克明的话没头没脑,自己怎么也听不明白,只当是侯克明又在发牢s。直到下班后去侯克明家里,阚海策略的询问,方才知晓下派搞工作组的事。当时他想:既然上级要抽调的是各单位的“得力干将”,这哪里轮得到自己——按目前机关里流行的说法,要抽出来搞工作组的这拨人,一般都是些有相当的后台的。也就是说,能进入这个行列的,都是些“种子”,是“第三梯队”的、未来各单位的副职的候选人,他(她)们这次下派,实质上是去“镀金”。既然这等好事轮不上自己的份,阚海也就懒得去想它了。

    将近上午九点,各科室的干部们陆陆续续朝会议室——法制科办公室走去。一个个手里都捏了本笔记,一副严肃、坦然、神秘而诡异的摸样。

    会议正式开始时,先由副局长杨立伟把全年的工作作了个总结。然后,由办公室主任关颖朗读县局关于在下个月一个月的时间里,组织一个考核领导小组分别对各片区工商所的全年工作目标责任进行检查打分的文件。与会人员多数都是心不在焉的。直到轮到丁永明讲话了,一个个才挺直了腰。

    “云委一九九三第二十八号文件,关于在全县三十六个部、委、局、办抽调一百五十名得力干部,下基层驻乡帮村的通知,咳,咳!”

    丁永明抬起头来环视一圈,‘吧嗒吧嗒’地吸着‘核武器’,‘嘶溜’的啜饮一口茶水,继续念经般读着。

    “全县各镇乡党委、政府,县级各部门,根据我党第十四次全国代表大会第五届中央委员会会议精神,根据我省……会议精神,根据我市……会议精神,并结合我县的具体情况,为了在本世纪末……”

    整个会议室里,飞扬着丁永明抑扬顿挫的朗读声。其他人员则有的沉默,或架二郎腿,或歪着脑袋,或眯着眼睛……无不聚精会神。

    “……被选派的干部,原则上必须是得力干将 ,咳,咳,下派时间原则上是一年,从明年三月一日起,咳,咳,对于这次被选派的干部,县委组织部要专门建立档案……成绩突出的,将予以提拔重用,作为今后中层或副科级干部的人选……”

    “p话!啥子‘表现’?说你行,你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行也不行,哼!”侯克明偏过头来对阚海说。阚海因为不懂他的话的意思,只好不置可否地笑笑。

    “这次选派干部,原则上采用指派,但也可以自荐,经组织部考核同意,咳,咳,名额的确定办法是按百分之二计算,即,单问编制人数为五十人以下的,抽调一人;单位人数是五十以上一百以下的,抽调二人,依次类推,咳,咳,对于积极自荐的,组织部将予以重视……”

    “作为一名党的干部,人民的公仆,不深入到广大农村去与群众打成一片,不深入基层,那是不行的!”

    读完文件后,丁永明环视会堂一圈,严肃地说道。同时,他取掉老光眼镜,特地朝向阚海和侯克明这个方向,似笑非笑地继续讲道:“这是对我们每位党员干部的党性是否能过硬的一次重要考验,我认为。恩,我们的一些年轻干部,如果觉得自己能力很强,也可以踊跃报名参加,但是,必——须——经我们的组织部门——同意……”

    阚海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这不仅仅是说他认为丁永明是在讽刺他,量死他,而且,也是他进云江县工商局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如此的受到丁永明和其他人这么重点“关注”!

    其实,当阚海在会前于侯克明处得知了今天会议的内容时,他已经就下乡搞工作组一事作过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