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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一直把万麒和魏纪的努力看在眼里的李让,在心中对自己说,“果然,他们是不了解静的。这样的努力,静根本就不需要。”

    可是,本来约好了一起过七夕,李让却因为李夫人突然身体不适而爽约了。七夕过后三天,李让才离开家。他先是去了别院,想跟李静道歉,他想看到李静眼中那微微失落但却真的在意的心意,即便那只会加剧无可作为的他内心的痛苦。

    可是,李静见到李让时,对他笑了。是他从来没有在李静脸上见过的绚烂的笑容,眼底的那抹隐忍不见了。李让真的是能够很敏锐的感知李静心情的,甚至,比她自己更敏感。所以,仅仅是一个笑容,李让就知道,李静身上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他有些惶恐,道歉的话没有说出口,而是开口不着痕迹的质问。

    果然,李静告诉他,七夕那天,家里来了一位躲雨的客人,她跟那人一起,还有摩西、万麒去游了花灯节。那人隔天进了书院,就住在摩西隔壁那间本来用作书院以前负责洒扫的下人居住,后来因为有学子反应,那些下人太过粗鲁聒噪,下人们与学子分院居住而弃作杂物间的房间。当然,李静只是说他住在摩西隔壁那间以前一直锁着的屋子里。

    李让当天在课堂上见到了那个七月初八进学的新生。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身形瘦肖、脸色发黄的青年,有着一双格外坚毅的眼睛,虽然面上的表情很是平和,却因为瘦肖带来的棱角分明,给人一种桀骜的凛然感觉。

    李让vs朱说

    李让看到朱说的第一眼,眉心几不可察的拧了一下。

    朱说看到李让的第一眼,也满是诧异。十五岁的李让,还没有开始发育,身体比李静矮出了近两寸,可是,那张脸,除却眉心没有胎记,几乎跟李静一模一样。正巧,李让当天,头上戴着一条贾宝玉似的中间镶着宝石正好遮住眉心的缎带。这是这个时代许多行过束发礼,却没有行冠礼的贵族少年都会有的一种装饰。以前,李让本是不喜的,不过,他自己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了额间的缎带。

    果然,朱说看到李让的瞬间,眼中闪过诧异和喜悦。诧异传闻从来不进教室的李静怎么进来了,喜悦她径自向他走来。

    不过,这种喜悦只持续了刹那。

    李让开口,那没有经过变声的少年的稚嫩清晰的声线,那因为修养学识独有的语气,那比李静多出了太多的君子之气,让朱说瞬间明白了,眼前的人,绝不是李静,而是她提过的那个有着“如玉公子”之称的双生哥哥李让。

    果然,李让开口的话语是“这位是朱兄吧?冒昧打扰了,我是李之姝的兄长李之谦,前些日子,静有劳朱兄照顾了。”

    李让虽不似李静那般被人排挤,但是,他也从来不主动与人交游。因此,他这样一进门就直奔朱说的自我介绍,还是在教室里引起了一番窃窃私语的议论。

    进学考试的文章,虽然没有人刻意隐瞒,但也不会特意昭示于众。所以,在此之前,大家看朱说,也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年龄偏大的穷酸书生而已。

    朱说知道李让在李静心中的位置,那个让她微微有些无奈的,在她初回李家时对她格外亲近,最后却又因为李夫人的原因不得不对她疏远的双生哥哥,在她口中,是李家唯一给了她温暖的亲人。

    片刻的诧异过后,朱说拱手道:“在下长山朱希文。李公子客气了,当日,是之姝收留了在下躲雨,又和同伴一起,带着在下一起游览了宋州城的花灯会,是在下受到了照顾才是。”

    朱说对李静那声格外亲昵的称呼,让李让的双拳握得死紧。如果见到朱说之前还是怀疑的话,那么,此刻,他可以确定,又一个人,又一个人挤进了他们兄弟之间。而且,是对李静造成了影响的,比之前挤进来的任何人都强势的存在。

    保持着面上的温文尔雅,年少稚嫩的李让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挑衅语气道:“朱兄离家千里,远来学舍求学,想必是有过人的抱负吧。不知朱兄能否让在下一睹你的文章风采?”

    明摆着的挑衅,朱说虽不知道原因,却不能不应战。所谓文人傲骨,那本是与年龄无关的。如果李让在别的方面挑衅他,甚至言语之间因为他的清贫寒酸冒犯他,朱说都可以当做他是小孩子,不予计较。

    但是,在文章方面受到挑衅,除非他以后不想在书院待下去了,或者,他要唯唯诺诺、卑躬屈漆的做人,否则,这就是一个不得不接受,不得不应战,不得不战胜的挑衅。

    收回了面上淡淡的微笑,朱说正色道:“在下乡野之人,见识浅薄,自是不能与如玉公子比肩并立。李公子,请出题吧。”

    如果远看觉得朱说周身散发出的凛然还能让人误会是错觉的话,那么,此刻,他所散发出的战意和必胜的信念,明显的让李让感觉到了颤栗。不是惧怕的颤栗,而是兴奋的。

    人都是渴望对手的,李让自小一路优秀下来,同龄人中根本没有能够与他相匹敌的。即使是进了书院,遇到了很多比他年长十岁甚至十五岁的学子,也没有一个人的文章辞赋能够入他的眼。

    李让是高傲的,只是,他的高傲不同于万麒的张扬,掩藏在了他温文如玉的表情之下。他没有去跟那些不如他的人挑衅,对别人也是温和守礼,人前人后,都是谦谦君子。

    所谓“高处不胜寒”,高傲的李让,其实也是寂寞的,是渴望对手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遇到,他的身体处境,也不允许他像魏谌那样游学寻找而已。

    李让压抑着内心的兴奋道:“朱兄谦虚,我刚刚从家回来,一时也没有趁手的题目。但又迫不及待想一睹朱兄的文章风采,不如,朱兄就让我瞻仰一番阁下进学的文章吧。”

    那篇文章是朱说在两个时辰之内写就的,说实话,他自己觉得,是有些仓促的,还有许多他想要阐述的没有来得及表达出来。

    李让的挑衅,虽未必出于认真,朱说还是不想让这个不仅李静,书院的先生学子都一致称道的“如玉公子”看到自己不成熟的习作。

    “在下从之姝那里闻言,府上高堂身体欠安,李公子床前尽孝,想必也辛苦了。不如,等李公子休息过后,想出题目了,在下再拜领。”

    朱说这句话,别人,可能理解为狂傲,但是,李让看到了他眼中的慎重。这是只有对手之间,才能领会的慎重。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对对方的尊重。

    原则上,李让应该想一个自己最顺手的题目测试朱说的。

    可是,李让毕竟还是稚嫩。前一刻因为朱说的态度让他一时忘记了李静提到他时的眼神,专心于应战。这一刻,朱说再次提到李静,而且,连他不得不从李静身边暂时离开的原因都从李静那里得知了。前所未有的嫉妒,让李让失了冷静。

    李让嘴角挂上冷硬的弧度开口道:“多谢朱兄关心,在下精神和体力都没有问题。虽说来日方长,但是,在下还是迫不及待想一睹朱兄文章的风采。还望朱兄不吝赐教。”

    李让话说到这份上,朱说要是拒绝了,他的认真不会被人看到,却会让人误会他不敢在人前应战。

    微微觑眉,因为李让的浮躁失望,朱说开口道:“那篇文章写得仓促,之后我又一直忙着一些琐事,未及复录,只有一份,在戚院长那里。李公子若等得,我就在散课后回房复录。若等不得,请径自到戚院长那里取阅。”

    李让当然是等不得的,他在离开课不足一盏茶的时间里,对朱说微微拱手,快步离开了教室。出门时差点撞上当天上课的孟夫子,他也只是微微低头道歉,没有意识到要留在课堂上课,快步离开了。

    李让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朱说进行挑衅,又这般迫不及待失了分寸在开课之前去看他的文章,注定了接下来的一堂课,坐在教室里的莘莘学子心思不属,思绪翻飞。

    如果他们不是自诩礼乐文章的谦谦儒生,如果这里不是教室而只是饭厅或者门廊,此刻,众人怕早是一哄(四声)跟着李让去戚院长那里看朱说的文章了。

    这一节课,朱说受到了来到书院以来最热烈的注目礼,那目光里的好奇和探究,比他初进教室的当天,热烈了不止数倍。

    李让是在课快上到一半的时候闯进教室的,他进来的时候,手上拿着朱说入试的那篇文章,虽然极力掩饰,神情里的兴奋、激赏还有不甘、挫败却在他湿润的眼角和紧闭却抖动的朱唇之间流泻了出来。

    就如李静在七夕那夜马车上看着朱说的侧影想到的,李让是毫无疑问的如玉君子,出身世家,天资聪颖,敏感好学,性情柔和,从小受到了极好的教养,加上姣好的容颜,得体的衣饰,清润的声线,优雅的举止,人只要看他一眼,就会被他吸引,他即使不说不动站在那里,神色间流露出来的气质,也让人丝毫不怀疑他是一块质地上乘的美玉,且是表里如一的光华潋滟。

    而朱说,家境清贫,反映在衣着上,自然是多是洗得掉色的衣服,丝毫没有不必要的装饰。人相貌生的本就普通,加上每日饮食缺乏营养,以及超过正常时间的努力作息,让那本就普通的容姿,又因为瘦肖发暗而逊色了三分。青年的他,已经过了变声期,说话,虽不再呕哑嘲哳,却也没有温润如玉的声线。略带磁性的中音,再普通不过。那双眼睛里s出的光芒倒是出彩,而且,越看越觉得夺目。可是,谁人没事盯着陌生人的眼睛看,那是极其失礼的。

    所以,放在人群中,朱说不仅不打眼,还让人不愿靠近,怕沾染了他的清贫寒酸。

    但是,朱说却如李静恍惚间所想到,又极力摇头否定的,是一块含在石块之中的价值连城的宝玉。

    在懂得他的人的眼中,光华慑人,让人甚至不能视。

    李让的文章,文采极好,那文采,却是贵族世家足不出户不懂得人间疾苦的单纯的文采。多少有些“年少无愁,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嫌疑。

    可是,朱说的文章,文采本身,已经在李让之上。但是,他真正让人激奋的,却不是文采,而是文章的立意根骨。

    那样的出身,朱说自小显然是受过很多委屈痛苦的。还有过一度弃学,被迫从商的经历,后又多年在寺庙借读,机缘之下,还曾经远赴秦地游历,结实过山中隐居的名士,曾经一起傲啸雩、杜之间,抚琴论《易》。

    这样的朱说,并没有因为不受宠的妾生的尴尬的庶子身份而变得卑微,甚至做出有违孝道的事不遵从母亲的命令复学,借读寺庙过着常年如一日过着清贫苦读的生活,却还能有那样与名士交游抚琴的情致,在得知自己的更加不堪的真正身世之后,不仅没有颓丧,反而离开身份、地位尴尬的母亲,独自一人到应天书院求学。

    他的文章里,人间的疾苦有,不为疾苦所弯折的雄心抱负有,不为疾苦所不平的凛然正气有,为了实现抱负专心一致、持之以恒的刻苦付出有。

    朱说的文章,在并不华丽但却功底深厚、独具风格的文采之间,流露的是活生生的生活气息,同时,又有不为不如意的生活所弯折的抱负雄心,不仅仅是心,还有深思熟虑,还有专注坚持的践行。

    李让的文章是一个生长在深宅内院的贵族少年公子的内心折s,朱说的文章,却是生长在社会边缘但却相信着凛然正道并切实践行的文人士子的心声。

    境界,根本不再一个层次上。

    那些李让只在《左传》、《史记》中读到的卓越士人的心声,那种如烛之武、蔺相如一样耀眼的存在的心声,那种他从来觉得只在书中有,现实中绝不可能存在的上古贤相的风采,他在朱说的文章里看到了。

    朱说的文章,李让本是怀着敌视的心态看的,可是,渐渐的,就变得平静,再往下看,变得激赏,看到最后,如果不是想到这篇文章出自他刚刚见过的那个普通的青年之手,他甚至想要仰望膜拜了。

    一篇短短的一千一百八十三字的文赋《论仁》,李让反反复复读了八遍,仍是掩藏不住内心的激动,从戚院长那里要了朱说的文章,跑(真的是跑,失了读书人气度的跑)到教室打断夫子的授课走到了朱说面前。

    如果别人这样打断夫子的授课,至少会被请出教室,要是学子言辞激烈一些,写检查是轻的,直接被请出书院都不是不可能。

    可是,李让,郡王家最受宠的三世子,幼时一篇文章就让宋州纸贵的“如玉公子”,一向温柔谦恭、克己守礼的学子,他这样失礼的举动,不仅没有让孟夫子动怒,还让孟夫子从讲台上下来,把位置让给了李让,由他宣读了朱说的那篇文赋。这堂课的主题,生生由《礼记》的《仪礼》篇,转到了朱说的文赋《论仁》。

    这天之后,朱说在学舍声名鹊起,也就有了李静复学时看到让她惊讶的场面。

    情路崎岖

    朱说文章的修养造诣,以及他开阔的视野,执着的坚持,都让李让感佩。

    即使心里不舒服,但是,李让还是不能遏制自己向朱说请教,与他探讨文章学问的想望,朱说也讶异于李让小小年纪就那样的博闻强识,文采斐然,一来二去,两人倒是成了朋友。虽没到知己那一层,但也是互相欣赏,互相嫉妒。

    不止朱说身上有让李让嫉妒的东西,李让身上也有让朱说嫉妒的存在。抛开他的身份地位不说,单就他的敏锐易感以及他那几乎是过目不忘的记忆力,都是朱说望尘莫及的。

    更为难得的,李让虽出身贵族世家,对自己的身份地位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不同于万麒会看不起那些贫寒学子,李让看人,是以学识修养为标准的。这在另一方面,也微妙地加深了朱说对他的亲近感和惺惺相惜之情。

    十几天的时间,两人之间,最起码,李让对朱说,颇有相见恨晚的感叹,以至于,他都忘了,最初,让他注意这个胸有丘壑,外表普通的同学的人,是李静。

    李静生理期过了复学之后,初始,并没有靠近朱说,最多,也就路上见了给他一个微笑,比对书院其他人略微亲近一些的点头之交的微笑。

    朱说与李让相交时,也没有再提及李静。

    可是,这些,在一个夜晚改变了。当然,发生改变的时候,李让并不知道。甚至,那之后,他也不知道。

    李让知道的时候,朱说与李静之间,已经跨过了一道坎,迈向了他连想象都不能的前方。

    以往的沐休日,其他的学子或到后山放松心情,或到山下买些日用品,有的还会趁机娱乐一番。可是,朱说连续两个沐休日,都是在他那狭小的房间看书的。

    可是,那一次的沐休日,朱说却不顾万麒的冷眼,提出想跟他们一起去李静那里。

    以往的沐休日,他们到了李静家里,李静即使是让他们各自随意,之前也会见见他们,寒暄几句。可是,当天,李静却关在书房没有出来见他们,甚至让红嬷嬷传话说不想被人打扰。

    那一天,几人就在李让的房间消磨了一天时间。

    由于李静午饭时间都没有出书房,下午的时候,几个人的情绪都不太高,表情都有些恹恹的。而且,房间里,弥漫着异样的气氛,摩西看向朱说的眼神,有着明显的不快。万麒的神情,李让一向是猜不出来的,只是觉得比以往更加古怪了。

    朱说自己好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的样子,虽然也在看书,也在对弈,却有些心不在焉,总是看向种了一方蔷薇花的窗外。那花,是摩西喜欢的,李静专门到番町为他买来了种子,由他与李和两个人培育出来的。

    那种艳丽的满身是刺的鲜花,李让一直觉得太张扬、太凌厉了。李让喜欢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跟李静额间的那个胎记一样的花型。

    可是,他的窗外,正是院子里采光最好的一方土地,而且整齐干净没有种植其他的花木,搬开那个微型假山,李和与摩西就选定了那一方土地种蔷薇花。

    李让直觉里,朱说也是不喜欢那种艳丽凌厉的花木的。可是,一天的时间,尤其是过午之后,朱说看向窗外花田的次数越来越多,开始时面上还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越到后来,就只是单纯的张望,似乎眉宇间还添了隐隐的褶皱。

    等到夕阳西下,红姑叫他们用餐时,朱说放下手中的棋子轻轻吐了口气,李让才明白了,朱说看得,不是窗外娇艳的花朵,而只是,照在花田的日影。

    晚饭桌上,朱说被安排在了末座,作为李静这里最生疏的客人,他本来该被安排在左上首的尊位的,可是,不知道万麒与红姑说了些什么,最后安排座位时,朱说就被排在了末座。正好与主位的李静遥遥相对。

    李静晚餐吃的极快,她径自吃完之后,没有等其他人,就起身离开了。

    席间几乎没有动过筷子的朱说,也在李静离开后,跟几人告罪离席。

    李让想追出去,却被摩西拉住了手腕,并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坐在那里。坐在李静左边的万麒,在李静离开之后,失了平日餐桌上的优雅,把一个丸子用筷子戳成了几瓣。

    晚餐过后,摩西和万麒没有回各自的房间,而是跟着李让去了他的房间。路过书房时,两人目光都在门板上停滞了片刻。

    李让只是不知道因由,但是,两人反常的表现,还是让他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几人在李让的房间待得无聊。万麒与李让对弈频频自伤棋子,摩西看书也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