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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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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动儿扑向萧剑僧,哀愤而六神无主的淌着泪:“……卑鄙!”

    萧剑僧强撑一口气道:“……快……走……”

    “走?”惊怖大将军笑着道:“我更卑鄙的事还没做,怎走得了?”

    “……你!你说过要……放……她……的!”萧剑僧睚保选!啊恪帷小aΑ摹?br />

    “对,我是要放她的,但不是现在。”惊怖大将军不住的用手交换着磨擦他的光头,象要擦出火花来似的,“等我做完了更卑鄙的事后,我一定放。至于报应,向来都是神保佑我,鬼维护我,我还怕谁?”

    “鸟、弓、兔、狗”四人就像宠物一般的乖乖的、知情的、识趣的走了出去。

    他们在门口等待。

    ──在里面传来殷动儿的尖叫哀号,连这四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也有点听不下去。

    他们还听见惊怖大将军像一头什么野兽似的喘着气,一直重复的问:“怎样?我还老不老?混不混蛋?你看见了,不是我伤她,是她不懂得享受──我是在杀她么?不是的,我是在干她,我可没发誓我不干她……”

    其他的话更不堪入耳。

    惊怖大将军再走出来的时候,脚步似乎有点踉跄。他们看着他硕大无朋的背影,可以想像得到他加诸于那小女孩身上时的苦痛。

    他们再走入石室“清理场地”、“料理后事”的时候,发现那全身都是血的小女孩正l着身子披着散发在说一些谁也听不懂,偶而听懂一个字都会悚然的话。

    嚼舌自尽的反而是一向倔强如岩石的萧剑僧。

    从惊怖大将军杀死冷悔善夺得总盟主之位,到他稳住大局、打得其他帮会盟派全无还手之力,至他勾结官商、独步天下,再来“清理门户”、“肃清异己”,直至连十一岁就开始跟他合创“大连盟”的萧剑僧也“铲除”之时,已经过了整整二十年了。

    二十年岁月,可以让红颜变老、幼芽成树、黑发成霜。

    这期间也有不少“动乱”,矛头是直指惊怖大将军本身的。

    这一回,有各地书院的太学生和书生,痛陈国是,怨愤佞风,其中针对惊怖大将军弄权恃势、横行霸道更昭然若揭。

    惊怖大将军权倾一方,他见惯武林的大风大浪,对这些小动小乱,“还真没放在眼里”,只指示府尹厉选胜,都监张判去把几个闹得凶的“头领”下在牢里折磨得只剩两分人形算数。

    可是这样一闹,使太学生一肚子酸脾气和一身硬骨头都激起了书生本色,拚死无大碍,命就有一条。一方面,他们由甚孚人望的苏秋坊带头,决意到府衙校场上求见府尹陈情,要是府尹拒见,他们就赖在校场上不去;另一方面,由文武双全的张书生引领十七位太学生、文人、名士、书生,赴京呈递血书,望朝廷能为万民申张正义。

    于是“兵”分两路。张书生一行人已浩浩荡荡出发,百姓喜彼等为他们出头,夹道欢呼相送;苏秋坊引领三百三十一人,到衙府告状投书,果不获见,便趁“青牛宫”的“神仙会”期,在市肆大声疾呼,声讨恶霸、力斥劣绅──无论恶霸还是劣绅,大家都心知肚明便是谁人,于是更是出钱出力、呼喝助势、挚意支持。

    这事自然传得沸沸扬扬,传到惊怖大将军耳中。

    他不惊不怖,站到城墙上俯瞰,只见一众蚁民,熙熙攘攘,舍死忘生的在干不知死活的事。在这之前,听说各县有不少太学生上京告他,他早已命人杀了好几批了;而且,他也闻说老渠镇等地有乱民暴动,他也派了人予以镇压。对这些事,他经验老道,一向指挥若定。

    这时,府尹见事体闹大了,派尉校曾红军问计于惊怖大将军。

    “这只是琐碎事情。太简单了。上京的那一批人,我早已派人混了进去,路上把他们一概砍杀,当是山贼强盗干的好事,更留下密柬,让地方官差发现他们上京勾结j巨,意图谋反,顺便可以使朝廷里的友好一清宿敌,一举两得,得其所哉!”惊怖大将军舒闲从容地道:“在这里混搞事的一批,更加好办。他们就在下面穷嚷嚷,咱们派几个吃靠边的家伙混进去,一觑着时机就拔刀子惹事,让他们闹个流血流泪,咱们正好可以堂堂之师,派衙捕把这些伤人暴民全逮起来、给他个煽动造反大罪,名正言顺,一网打尽,诚美事也。这些书生,能成甚么大器!”

    曾红军听得服得几乎没五体“掷”地,说:“我去回禀大人,大人一定甚喜。却不知大将军要派些什么人闹事?”

    “会滋事的人多不胜数,但这种事目的是闹得愈大愈好,要闹得大而又不出事的……”惊怖大将军略作沉吟:“自是‘丫头子’陈三五郎最为恰当不过。”

    果尔,一众人群沸沸荡荡,闹到近暮,还未散去,而且人群聚合更多,群情更为浩荡。他们只求正道,不欲多生枝节。

    惊怖大将军这时居高临下,俯瞰大局,指挥大局;一众官差衙役也在曾红军的布阵之下,严阵以待,整军待发。

    他们见惊怖大将军就在城堞上,更为激动,大声指斥。惊怖大将军不愠不怒,只说:“这是绝妙时机。”便着人在城西悄悄升起了一面五爪旗。

    旗一升起,混在人群里的陈三五郎就立时得令,他假意挨近正忙着指挥群众、照应大局的苏秋坊,忽然一撞,差点没把苏秋坊撞跌下平台来。

    这时,靠近苏秋坊的几名学子门生,都护住苏秋坊,喝问起来。

    “干什么?!”

    “打人啊?!”

    陈三五郎的几名手下也马上迎了上去,挑衅动武,一开打,队伍就乱了,一时逃的逃、叫的叫、乱的乱。苏秋坊和几名头领一齐高呼:“不要打!”“我们不要上当!”“不能打,一打就坏事了!”

    陈三五郎却悄悄地拔出刀子,决定要先搠死几个,使场面更乱得不可收拾,他下定决心,一刀搠向苏秋坊。

    蓦然,他的手给另一只手扣住,就像熔镶在铁岩里,完全动弹不得。

    这时惊怖大将军的左眉忽似黑色蚱蜢的一跳,脸肌也搐了一搐,失声道:“咦!”

    他本胸有成竹,一旦有人流血,马上就下令平乱,却见人群中的陈三五郎正要动手,流出第一滴血后即可血流长街,不料立即就有人把住了他的手;大将军半起着身子,要看那人是谁──这人却忽然抬起头,用两指把深笠顶上几分,冷电般跟他对望了一眼。

    惊怖大将军心头一震。

    那人也不打话,一跃而起,直上城头,手上还扣住了陈三五郎和他手里的刀子。

    城下民众,全都哗然哄叫一声,然后陡地静了下来,在暮色四合、火光猎猎中鸦雀无声。

    这么多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刚才还是喧声震天,现在骤然静了下来,呼息不闻,真是诡异到了极点。

    惊怖大将军跟那人对望了一眼之后,忽然有眼睛受伤了的感觉。

    这人一掠身,已到了惊怖大将军身前的一方城堞上,似是微微跄踉了一下,随即站稳了,所处之地,比惊怖大将军还高了一级。

    大将军的眼睛当然并没有真的受伤,可是,他却觉得这少年像极了一个人。

    ──但到底像谁,他一时又说不出来,只觉这人不但似曾相识,而且冥冥里还是性命攸关!

    (他像谁呢?)

    ──到底像谁?

    这时,众兵以为刺客,要一拥而上。

    惊怖大将军知道善者不来。他伸手一拦,问:“你是谁?”

    这少年道:“我姓冷。”

    然后又淡谈、冷冷的加了一句:“人们管叫我做冷血。”

    稿于一九八九年五月上旬。

    少年冷血 … 万盛版总序 洒开大步

    “温瑞安超新派武侠”系列,原拟每周出版一册,每册一完整故事;四册为一辑,每辑一独立故事,每辑连着一起看,自成系列;每册或每辑独立来看,也一样可以。

    在电视、电影、录影带以及娱乐事业充塞、资讯爆炸、各类书刊多不胜数,人在短急而促的时间之流内无所适从,而且也不容许有太多选择之余,累篇冗长的传统武侠小说写法,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与极巨的挑战,已到了非作出变易、突破、改革、超越与回应不可的时候了!

    这是一个新而大胆的尝试。能成,最好;不成,再来。

    武侠小说已到了最低潮(武侠电影、电视均如是,连武侠连环图也一样响起了警钟),必须要先行打杀,而后复活才成。

    已酒天大步走一步,老走老路,只怕就算走老了,也没有路了,而且也寸步难移。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只敦请您一起来行这千山路,并请在漫漫长路上给我们指引。

    这系列第一至十二集,由“皇冠”出版,合作愉快,路是创出来了;现在,路还要走下去,而且还要另辟蹊径,从十三集开始,由“万盛”接棒,继续长途跋涉下去,涉此青山,登彼千仞峰。

    少年冷血 … 第二集 一个对十一个

    在这儿的规律是:你越强别人便越不敢打击你,你只要强到不怕人打击,就是一个成功的人了。

    第一章 一棵树,一片云,一条大河

    第二章 剑主浮沉

    第三章 刀仗起落

    第四章 折断

    第五章 十一个暗示句子

    第六章 恶斗恶斗恶

    后记一 做点事

    后记二 冷冷血的血

    少年冷血 … 第一章 一棵树,一片云,一条大河

    “这个人的血一定是冷的”。

    ——这就是他十八岁以前五名“教练”对他的评语。

    他只当这五人是“教练”,而不是“师父”。

    ——“教练”是对方教,他练;有一天对方不教了或教不了了,他就可以不练或练他自己的了。就算是强仇大敌,只要能让他学得着东西的人,他都当他们是“教练”。

    师父则不然。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这个人的血一定是冷的。”是他那五个遭他击败的教练对他的评语。

    他的“师父”却只有一个。

    他师父并没有对他作出评价。

    ——“师父”一向很少去评估什么人,可是,让他得以既为捕快而又能同时当杀手的,完全是“师父”的力荐。

    他甚至也不清楚师父的名号。

    他只知道他复姓“诸葛”。

    ——人人叫他做“诸葛先生”。

    他是谁呢?

    ——这连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每次,他都好想去问他的师父。

    ——不过他却很清楚师父的脾性,到了适当的时机,师父自然会告诉他;要是还没有到时候,那么问了也是白问。

    (我是谁呢?)

    他也常常这样问自己。

    他只知道师父发现自己的时候,自己是在一处断崖下的狼窟里。

    “你那时候大概只有一岁大吧,在黑暗的d里望进去,眼睛是绿色的,我还以为是什么野兽;”师父跟他说,“后来,我还发现你吮狼r,才推断你是因母狼哺养而活下来的。”

    “后来那头狼呢?”

    “给猎人杀死了。我因生怕要你骤离狼群,会一时不适应,便多次到狼x里探你,着r娘让你哺食,让你逐渐习惯下来。那头狼初以为我们要加害你,拼命要攻击我们,但我制伏了它,它看我们并无恶意,后来也对我们没恶意了。”诸葛先生说,“如是者过了一年,有一次,它带七只小狼去觅食,刚好附近有一位将军,要抓一些狼回去咬食给他关起来的叛徒,他的手下刚好遇上了这头母狼,于是杀了小狼,把母狼抓回去了,只剩下了你,独留在狼x里;这时我已别无他法,便拟把你收养。”

    “……可是,我却记得,我好像一直都是在野外长大似的……”

    “你记得一点也不错。”诸葛道,“后来,我发现你十分不适应人间的生活,越渐消瘦下去——也许是天性如此吧,我便把你留在原野和森林里,只派人常常来看顾你……不过,你一到了野地林间,反而像一只脱出樊笼的野兽,活泼快乐,欣喜无限。”

    (听来我真像一头兽多于像一个人了!)

    (难怪大家都说我的血是冷的!)

    (——所以都叫我做“冷血”!)

    冷血有五个“教练”。

    这五个“教练”都是诸葛先生为他千挑万选的。

    ——这五人,要不是在武林中很有名,就是在朝廷中很有地位,或者是很有江湖经验;要不然,他们是实战的好手,或是武术理论的宗师。

    要不是诸葛先生的金面,谁想拜这五人中任何一人为师,只怕比面圣还难。

    第一位“教练”叫“狠将”陈金枪。

    那时冷血才七岁半。

    陈金枪十九岁。

    ——但在陈金枪十六岁的时候,他已经击败青溪“左手神枪”石见,重创商河“银枪老侯爷”及“金枪小霸王”,格杀翼城巨盗“邪神枪”王令行,连“大眼神枪”罗有意和“双枪过三关”仇友三全都在比他们年轻至少二十岁的除金枪门下拜师。

    陈金枪的先人曾受过诸葛先生的恩惠,陈金枪为了报恩,所以才答允诸葛先生所托,特别前来这荒野之地教冷血习武。

    他身着华服,仆从如云,珠光宝气,傲慢自恃,调教冷血这样的毛头野小子,对他而言,确有说不尽的委屈。

    等他摆开阵仗,金刀大马要冷血行拜师入门之礼的时候,冷血问他:

    “你是什么门派的?”

    “金枪门。”

    “我不喜欢这名字。我不入门。”

    “什么?我是你师父,你竟敢……”

    “我不拜师。你至多只配当我教练。”

    “什么?”

    “要我拜师?可以,”冷血冷冷地道,“除非先打败我。”

    “什……什……么?!”

    (不教训教训这小子我陈金枪还成什么大器?!)

    他要空手把这野小子好好揍一顿。

    冷血却抄了他的金枪就跑。

    ——他的金枪甚重,但冷血抄着飞奔,左窜右溜的,竟不觉负累!

    陈金枪猛追冷血,冷血逃入密林,利用地形,一下子埋身在落叶堆里,一下子又匿身在乱草丛中,陈金枪竟抓他不住。

    陈金枪暴跳如雷,追了半天,满头大汗,衣衫尽湿,什么威仪都丢到前生来世去了,一面穷追冷血,一面大呼:“死杂种,有本事还我枪来,跟我一拼!”

    冷血忽然自树后转身出来,神色冷然。

    他把高过他两倍的金枪扔给陈金枪。

    “来吧。”

    冷血神色坚决。

    陈金枪问他:“你的兵器呢?”

    冷血拔出一把“剑”。

    竹剑。

    ——这剑是他自己砍竹子削成的。

    陈金枪把心一狠,怒笑道:“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不杀这小子难平心头之忿。)

    陈金枪冲向前去,一枪搠出,忽然脚底一软,已陷入泥泞之中。

    他越想拔足出来,越在泥沼里越陷越深,一下子已及胸际。

    他高呼救命,忽然,咽喉给一物顶着。

    竹剑。

    冷血用金枪把陈金枪拖拔出来之后,陈金枪成了泥人。

    想怕这是他生平至大的一次挫败。

    他正抹去脸上和身上的泥泞,脸上的泥团抹去之后,他的脸色并不比泥垢覆盖时好上多少。

    冷血也用小手替他刮去泥块。

    “不是我要打你,”冷血说,“是你一副什么都比别人强的样子,也不问问别人是不是比你更强。”

    陈金枪自后拔出匕首,一手已箍住冷血,狞笑道:“你想打垮我?小杂种,还差远呢!”

    这时,其他的人都在树林外面,陈金枪恶向胆边生,一刀扎向冷血。

    他的刀被打飞。

    诸葛先生一脚把他踹翻。

    “难为你还是故人之子!”诸葛先生怫然道,“竟作这种下三滥的伎俩!”

    冷血倒是向倒在地上半晌爬不起的陈金枪深深一揖,还拱手为礼。

    陈金枪愣在那儿,不明所以。

    诸葛先生捋髯问:“为什么?”

    冷血说:“他教会了我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因为我打败了他,他才能打胜我。”

    “对。一个人只要还没死,败了一样可以取胜;反过来说,得胜之际往往就是日后落败的契机。”诸葛先生微笑道,“所以他还是教了你一招。”

    “不过,他只配当我的教练,”冷血仍拗执地说,“不能当我师父。”

    诸葛先生颇感兴趣地问:“什么人才配当你师父?”

    冷血用小小的手搔了半天小小的脑袋,然后,他指了一指上面,指了一指下面,又指了一指前面。

    前面有树林。

    下面有地。

    上面有天。

    “一棵树,一片云,一条大河,”冷血说,“还有你。”

    少年冷血 … 第二章 剑主浮沉

    可是诸葛先生太忙了。

    朝廷上的党同伐异,新旧之争,已让他殚精竭智、疲于奔命。

    他并不常来看冷血。

    他却为冷血请了另一个“师父”。

    ——“白首书生”韦空帷。

    韦空帷很有学问。

    他教冷血识字、念书。

    冷血开始也学得很有心、很用心。

    他天未亮就在田野间奔行,然后回去读书。他一大清早就去追野兔,然后回到小木屋去念书。他大正午去伐木渡河,然后在树荫下拿着一本书猛啃,他在入暮时分用过了饭,藉着星月的微芒看书。他在深夜虫豸四响的天籁间,抱着一本书进入他不时打出一拳踢出一脚的梦乡。

    这样念书念了四年多,韦空帷再叫冷血背诵读过的书时,这少年就不怎么听话了:“我为什么要背?”

    “背才能熟。”

    “熟有什么用?”

    “熟能生巧!”

    “砍柴、烧饭的功夫才熟能生巧,读书、练剑只要对基本上有认识,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