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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部分

出无奈的迷惘。他恨!为何控制不了自己?为何要这样伤害她?同时,也不明白为何事隔多年之后,日月星辰的光竟还是s不透紧追不舍的乌云?

    回去吧!是时候了,总不能躲一辈子吧!更何况在和她断绝夫妻关系前,他也很想窥瞄一眼细长的茴香草,是如何肿到跟河豚一样。

    “小换,你确定你爸说的地点是这里吗?”若茴住车窗外一瞧,看着装演成火树银花般的建筑物,瞄了一下过路行人的穿著打扮后,疑惑不解的问着。

    金不换也诧异得吭不出一句话,因为眼前有位穿著白短洋装的长发女郎正倒在他们的车头边,吐得遍地黄水,她身旁西装笔挺的男伴却哈哈大笑,好象在鼓噪似的。这让他微皱起眉,强抑下心中的不满。“应该没错才是,这一路上只有这家叫这名的。”

    “可是看起来好象是……”酒家两个字若茴没冒出来,事实上,她也搞不太清楚钢琴酒吧和酒家的差别在哪。

    “没关系!我陪你进去找爸。”

    “你未满二十呢!”

    “快满十九了!更何况你是我的代理监护人,到里而去后,我就可以跟我的监护人打声招呼了。”金不换嘲讽地说着。此时的他非常不谅解父亲的作法,毕竟离婚与结婚都是件大事,外面有那么多合适的场所他不挑,独捡这种烟花柳巷之地,分明是要给二妈难堪。

    若茴抓着手中的牛皮纸袋,考虑了良久。“我看我们还是回家去好了!”

    “好!”他说着就发动引擎热车。

    若茴又好奇地朝车道多瞟了几眼,偶然间看到一名化着浓妆的女孩走过,她急忙按下电动车窗,将头探出车窗口,大喊道:“邵玉琳!”

    那女孩自然地回转过头,一瞥到她后,彷佛像是见着鬼似地扭头疾走而去,最后慌乱的往店内奔去。

    “小换,停!我好象看到我班上的一名女同学跑了进去,我们赶快进去瞧个究竟。”若茴捉起资料装及皮包,就跨出了车门,往店门走去。

    这当儿,她正热中于挖掘真相,反而一点都不在乎别的客人所投给她异样的眼光。

    途中,有三个人竟喊他们“社长夫人!少爷!”然后一脸惶惶地想反转过身去。

    若茴不认识他们,但是料准他们和广崎字号有关,急忙唤住了他们。“等一下!你们三个刚刚有没有看到……”

    她的话还没问完,这三个酒客便一径地猛摇头,快眼瞟了一下她的凸腹直嚷:“我们没看到社长!社长没来这里!”

    真是不打自招!若茴为他们那一副急着脱身、想去通风报信的紧张样觉得好笑,“我知道社长来了!但我现在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穿著黑色亮片丝缎礼服的女孩走过?头发不长,微卷垂肩。”

    “黑色亮片!”三人异口同声说:“到处皆是啊!那些端着酒的公主都是这样穿的!”

    若茴眼一直,发现还真的是这么回事,这里灯光幽暗,光线红红又绿绿,这下要认人可难了。

    三人推了又推,终于推挤出正中间的一位代表说:“社长夫人,我们可以走了吧!”

    “可以!啊!顺便带我去找社长吧!”

    她这话一出,三人当真是要口吐白沫了,“夫人,这不好吧!被社长知道……”

    “是你们社长要我来的,不用这么惶恐好吗?”对方还是不信,若茴只好摊着双手,“既然你们不肯帮我们带路,那就算了!小换,找经理问一下。”

    不用三分钟,漂亮的女经理便领他们走进一个包厢,大概是因为若茴在的关系,女经理只逗留几秒就走了。

    若茴和金不换就这么站着不动。原本坐在包厢座上的江汉、左明忠和一名陌生男子也礼貌的起身,等着他们入坐。这个陌生男子带着金丝框眼镜,精明干练的模样,教人不难猜出他就是广崎与彭氏营造的顾问律师。

    金楞穿著休闲的牛仔裤与格子衬衫斜坐在大皮椅上,一手玩弄着一串珠子,另一手抵在椅背上撑着脑袋,冷眼打量她的模样,那双眼明显地在她肚子上来回晃了两下。“小换,不扶二妈坐下吗?你们若不入坐的话,我这几个得意帮手可就要跟保龄球瓶似地杵在那儿了。”

    金不换扶着若茴坐下,“爸!你很久都不理我了,我们几乎有半年没说过一句话了。”这是抱怨,也是谴责。

    “对不起,爸不是故意的,只是公事实在太忙了。”

    “是啊!你鬓角边的头发白了不少。”金不换眼利的看着老爸的脸,注意到他一直盯着二妈瞧,识趣地说:“我四处走走、见识见识、看看有没有熟人,不理你们大人的事了。”金不换聪明的暗示若茴他会帮她找人,然后就走了。

    “他长大了,很有男子气概。”金楞不禁称赞道,口吻里有莫大的骄傲。

    “是啊!这些日子都是他在照顾我。”若茴微点着头,强挤出几个字,但就是装不出笑容来。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公事化的谈离婚的私事,她还真是有点别扭,所幸她已事先盖好了章,也就减低了那份伤感。

    她的鼻间多了些雀斑,眼睛的光彩不似以往,头发也少了光泽,被随意的用根发簪松软地扎在脑后;说不上好看与否,只能说她有十足的孕妇味。

    “很抱歉,我无法及早赶回来过年。”

    “谢谢你的解释。”

    中间停顿了五秒,他才再开口。

    “预产期什么时候?”

    “这个月三十号。”

    “哦!就剩两个礼拜了嘛!”

    “是的。”

    “我……人可能在东南亚。”

    “没关系,一切都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不客气。”

    “哪里。”

    这就是他们客套的谈话方式。两人坐得如此近,心却各自天涯一方。

    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对面的人都悄悄地走开了。

    若茴突然说道:“噢!这信封里是你寄来的离婚协议书,已签名、盖章,一份不少,都在里面,要不要检查一下?”信封被递了出去,她浮肿的指端离得远远的。

    他顺手接下,随便一折就直接塞入臀后的口袋内。“不用了,我知道你做事一向很谨慎。”

    “那……”若茴开始找寻金不换的身影,有些焦虑了,她现在很需要金不换的支持与打气,没有他,她很可能还没走到门口就会昏倒。“我想走了。”

    “不妨等小换回来,你挺了个大肚子,不好到处找人。孩子还好吧?”

    “血压偏高了些,目前还在矫正胎位,是个女……”若茴霍然住口,觉得似乎多谈益。

    金楞佯装没听到最后一个字,改问:“医生怎么说?有危险吗?”

    “危险?没那么严重!事实上,和其它准妈妈相比,我的吨位算是大恐龙了,这得多亏我母亲天天给我灌补的效果,等坐月子时,可就惨了,届时我妈会比典狱长还凶。”

    “你妈是一位好妈妈,她很关心你。”金楞说出了他最深的感激。“很抱歉,让你有了孩子。”

    若茴对他的话付之一笑,“我才要感谢你呢!当我知道自己能怀孕的那!剎那,心里的感动不是三言两话可形容的。也许我是真的太传统了,视结婚与生子为女人的必经过程,以前得悉自己不孕时,常安慰自己这并非大不了的事,如今,觉得自己更完整、更幸运,懂得去体谅妈妈的心、父母的爱。”

    金楞坐在那儿,细听她柔柔的嗓子,像轻拨着一串平静的弦音诉说着自己的感受。他怅然若有所失的心空麻无力,嘴里也说不上任何一句话。只知道,她所该得的,他全没有给;他不该得到这种礼遇的对待,她却丝毫不计前嫌,毫无刁难的给了;他是那个说不想要感情束缚的人,却自私的运用感情的绳子将她紧栓住。

    这时,两人皆已默默无语,想着自己的心中事。

    一阵吵闹声,从另一个包厢传来。

    若茴扬首想一探究竟,“怎么回事?”

    “酒醉打架闹事习以为常,过几分钟就会有人出面调解,别管太多!”

    三两声的劝阻却抵挡不住一名口气甚恶劣的客人,接着听到酒瓶、酒杯互击的碎裂声,只见一个酒气冲天、獐头鼠目的男子挥舞大手,叫嚣着:“什么公不公主的,我不管!大爷我带兄弟到这里来花钱、散财,就是买酒、买女人。什么卖艺不卖身!来这里做事,就是得下海,一回摸摸手,下回摸摸胸,久而久之,上瘾之后,你求之不得。”

    “张大哥!看在我的份上,就饶了这个小嫩草,我推荐……”女经理出来说话了,但看到对方兄弟往腰间一撩,露出个枪袋后,倏然打住了口。

    “怎么?说不下去了?就算大哥我肯,只怕我的小兄弟不高兴,一旦发飙起来没上眼,到处乱窜,伤了人、坏了感情,岂不难为情。”这人好生邪恶,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着继续拉着一个女孩要往外走,顺手掏出了枪,威胁地抵在女孩的背脊,“老子的大哥今天就是要带你出场,由不得你。你再装贱,我一枪毙了你。”

    若茴听着这个蛮子大放狠话,一定眼,发现那个女孩竟是她的学生邵玉琳,不假思索地,她甩开金楞放在她肩上的手,冲出人群,撞开一些挡路的人,大喊:“放开她!我已报警了!”

    她的爆发力让大伙都吓着了,只瞧数十名客人已慌忙起身,逃难似地就要夺门而出。

    手持着枪的男子恼羞成怒,一句脏话迸出,枪一举,就朝若茴的心脏方向瞄准,正扣下扳机时,受到臂中女孩的一撞,子弹便飞也似地爆了出来;枪鸣、尖叫与惊呼混杂不清,只听到一声像是发狂猛兽的怒号,凄厉的喊着“若茴……”,刺穿了哄闹的暗室……

    宇宙的沙钟彷佛静止了五秒。

    子弹的冲力让眼前的人踉跄后退几步,便倒进了另一位冲上前的影子里。

    “若茴!若茴!”金楞以手压着她左胸上喷出的血y,急促的呼喊着,深怕怀中的人不应他。

    “答应我,你要……帮我……保……住……孩……子……”

    这是金楞一生中第三次的大撞击。第一次,他十九成,杀了人,一刀刺心,不见滴血;第二次,得知于嫱死讯,不掉一滴眼泪;第三次,亲眼目睹那颗子弹朝若茴的方向飞来,还来不及应变,她已倒卧在地,躺在血泊之中,大量的鲜血从她左胸口上缘处冒出,将她粉黄的孕妇装印染成鲜红一片。

    他发狂了,失去了理性,紧抱着她无助的身子,不知所措。

    他们是如何来到这家有名、专门抢救危急病患、素有“r死人生白骨”之称的兄弟医院,他已不记得了;只知道在救护车上,一路有儿子在旁陪侍,有江汉与左明忠处理紧急状况、联络心脏权威赵明轩、应付在院外的记者,有律师为他料理残局、起诉肇事的莽夫。如今,他好似少了脑袋的废人……只能动,却无法思考;只能泪眼朦胧,却哭不出声;心中的万一,摇撼着他。他有好多话想跟她倾诉,有好多愧疚要跟她忏悔,他千万的恐惧加在一起,就是只怕一切都来不及挽回。

    而今,一位院长、一位妇科医师,以及休假中的赵明轩,团团围着他讨论如何应变的措施。

    主治医生之一问他:“全身麻醉,若母体心脏不胜负荷,只能救一人时,该如何?”

    赵明轩抢着说先救母亲。

    金楞激动地马上揪住对方的白袍领口,威胁他说:“没这回事!两个都得给我救活,你最好别耍花招,如果小孩与母亲有任何一人丧命,再加上你欠我一条命债,我马上揭穿你所有的底细,让你身败名裂!”

    赵明轩脸色一白,诧然不已,“你胡说什么?”

    “你欠我一条命!记住!”

    冷风啊!你该停息了吧!你该如愿了吧!别再咆哮地流连忘返。你看!在那横生于小河流畔的光凸树桠上,正冒出一抹新绿呢!它正舒展着懒腰打着呵欠,吐出一丝丝的生意。瞧!那嫩嫩的芽儿是多么晶莹青翠、透明露骨啊!它捱不过你冷酷无情的摧残的。请息息怒火吧!冷风!

    息息怒火?!教一个冷酷的寒冰息息怒火?小姑娘!顺其自然吧!新绿不属于冬季,它来得太早,当杀!怎能怪我心狠?要软化我的心,只怕你没那个能耐反而冻伤了自己,何苦来哉!

    那一阵丧心狂风趁势袭来直窜上树梢,那一抹绿就这么的被狂风夺取,被邪风转得失去了方向,要向上不得上,耍向下不得下,最后才被拋出了旋风之外,慢慢地转落在一摊黑水上。转动是一种习惯,一小片如扁舟的嫩芽旋转不止,转得她好累好累。

    思想!思想的漩涡愈转愈大!

    她是活着的,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晓得她是有意识的,能感受到寒气贯穿她整个身躯,冰冻她的生气,从头至尾、从里至外,每一滴血、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筋。她的意识还存在!

    隐约中,一阵欷嘘人声……

    “一个礼拜!两个礼拜!三个礼拜!姓赵的,你说她活过来了,心跳、脑波皆正常,为何她还昏迷不醒?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听到没有!”那蛮横的吼声响彻了她的耳际。

    “我已是尽人事听天命!两条命都救活了,难道你真要砍断我的手?”

    呵!他又在威胁人了!在家耍流氓还不够吗?竟到这里来撒野!

    为什么要醒过来?醒来后又得再死一次吗?唉!这样最好不过了!林若茴,你千万不能再被他迷惑了。这三十年来,你该做的都做到了!

    你的一生似乎皆是为别人而活的。你是个好女儿,做了好学生,守本分地做了不差的老师;你走了不少路,理智地看待世间冷暖,也尝了爱情苦;你嫁过人,竭力扮演好妻子;你顾及父母亲的孤老,你冷眼旁观他与别的女人幽会,你聪明理智的摆脱他的爱情勒索,你拚了命执意要生下他厌憎的骨r,你委曲求全保下一条可贵的生命。

    你办到了!爱情再伟大,值不了一条命!

    你虽然不会撒娇,但还是保留了一个女性最起码该有的尊严,你的任务完成了,安静的躺着吧!你既然天生没有做母亲的福气,能把宝宝生下就够了。这样子做,他伤不了你,击不垮你;对一具活尸而吉,你是幸运的!

    “呜……呜……”

    有人在哭!啊!这些日子来,隐隐约约会听到的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是妈妈!

    “茴茴!茴茴!你醒醒吧!可怜可怜妈妈!可怜可怜爸爸!毋让我们这白发人为你痛心!你最乖了!乖,听妈的话,醒来,好不好?妈妈不该骂你!你醒来,看是要养狗养猫养小鸟我都答应你。你做妈妈了!一个小女孩,好漂亮呢!跟你一样可爱。你要醒来为她取名吧!看她成长,为她梳辫子吧!你要她在土堆里玩耍打滚,妈妈绝不阻拦你。什么都好,你说说话吧!小茴……邦或,赶快唤女儿,把她唤醒!她最依你了!一定都是我这个做妈妈的不好,她才不听我的话!邦或,求求你,赶快叫她!哇……”

    唉!妈妈,我何尝不想呢?我何尝不想看看她呢?但是爱情好苦啊!如果有幸投胎转世再做你的女儿,我一定要跟上天申请爱情免疫症。你看看!我这一路走来有你的扶持,有你的叮咛,但是却在爱情的路上跌倒了!我不是故意要跌倒的,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他曾说过,在爱情国度里,没有所谓的公平与正义。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强求人呢?谁说人争不过鬼?我不相信自己会爱得比那个叫于嫱的女孩少,实在是,我所对抗的根本不是鬼魂,是心魔!是存在于他心里的魔!他连丝毫机会都不给我,我又怎能怨鬼呢!我谁都不怨!

    “雨蓉,若茴没事!她……只是在睡觉而已,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就苏醒了,金楞已经请了最好的医生来为她诊断,情况会转好的。”

    爸爸!喔!你多好啊!你想哭就哭吧!我多不想辜负你的期望啊!但是你从没跟我谈过一个男人心如铁石竟会到如此地步!

    “但是……这么多天了!她伤到的是胸部又不是脑,她一定不是在睡觉,我们带她回家吧!我不要她在这个空空冷冷的地方。是他!是他扼杀了我的宝贝女儿!我不要他靠过来,叫他走!我们自己请医生,邦或,你去跟他说,叫他放手吧!当初如果不是我着若茴嫁人,她也不会选择这个丧心病狂的浪荡子。你看看!如今得c着这些点滴管子过活,我不要他过来!”

    “雨蓉!”林邦或无奈地长叹了一声。“他也不好过啊!三个礼拜来他无时无刻不自己照料她,你就别再责怪他了!”

    “我办不到!我办不到!”

    第几天了?

    一个月了吧!有很多人来看她,安慰他。

    昨天夜里,见到小红了!她来看她,一脸无情地凝望她,不跟她说话,不理会她别来无恙的问候,无视她的叫唤,无视她的请求……请求小红执稳她的手,带她走,脱离这个感情苦海。然而小红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口长气,影子便慢慢地消逝了。

    小红!别走!她要跟着她,却跑不动,因为她的手被人紧紧地抓住,动弹不得。

    放手吧!我好疼呢!这个疼痛让她从梦里醒来。

    疼是他的手造成的,那双夜夜抓住她的大手。他每天会跟她说话,但很奇怪,她就是有本事听不到他的声音,他对任何人说的话,她皆听得到,唯独听不到他对她说的话。因为她不要听。

    她被移出加护病房,换至另一间头等病房里。医生告诉他,要开始为她按摩四肢了,因为肌r已渐萌萎缩的症兆。于是她会感觉到有人按摩她的脚底,扯动她的脚趾头,摩挲她的大腿、小腿肚、抬手、举臂。

    无奈吧!她能动的时候,低声下气求他都奢望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