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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

凡的戒指良久后,搁下发梳,以食指和大拇指拎着戒指往自己的无名指套去,不大不小,恰恰与她的指径吻合。

    她的眼底汩着泪,感动之余外加方才对他厉声厉色的愧意,她难为情地起身,给他一个拥抱,临时起意地在他俊逸青涩的颊上留下一吻。

    这个吻对已洋化多年的于敏容来说,只是一种表达感激与亲情的方式,可谓发乎情、止乎礼,不带任何寓意。

    但唐震天这小伙子却呆傻住,不知如何是好了。

    于敏容注意到他颊上清晰的红残,连忙抽了一张面纸为他拭去唇印。

    唐震天无法承受这般突如其来的温柔,笃定地拨开她的手,接过面纸,退开一大步后才吐出一句话,“你忙,还是我自己弄就好。”

    于敏容愣立原地,尴尬地瞪着唐震天好几秒,直到他意识到气氛不对后,才生硬地补上一句,“等一下在外头见了新郎,新娘子可要多笑几下。”

    她没答腔,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那只被排斥的手半晌,不确定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害羞使然,抑或是出于对她的厌恶?

    一种似曾相识、被拒绝过的感觉,像涨潮淹堤似的冲散她的理智,泪随即涌上她的眼眶。她不解地打量唐震天,眼里除了纷乱的泪以外,更是猜不透的疑惑。

    唐震天意识到她出神似的盯着自己,警觉地慢下手,却停不下拭颊的惯性动作。

    直到她冷冷地逸出一句控诉,“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老欺负人?”

    他当下傻愣住,不知如何接口,只觉得像是被她刮了一记耳光,耳根还是热辣的。

    “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话,但心里却不断想着一件事,她记起他了?!

    于敏容瞅着他,见他像一脸心虚的小男孩般认错后,心马上软了下来。她抹去眼角边的泪,摆摆手,“算了、算了,谁教我们以表姐弟相称,以往有过的恩恩怨怨就看在这只金戒指的份上,一笔勾销好了。”

    唉!看来她还是没记起他,他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地站在原地。

    于敏容则是勉强地挂上笑容,转身坐回化妆台前,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重新补妆。

    唐震天跨出贵宾室,阖上门,与一脸欲言又止的母亲面面相觑。

    他涩声道:“你是对的,走这一遭确实值得。”

    邵予蘅很以儿子为傲,觉得他勇敢极了,忍不住伸手在儿子的双颊上轻拍两下,慎重其事地对他说:“有一个人想见你。”

    “谁?”

    “邢欲棠。”

    唐震天一听到为娘的报出这位想见他一面的人的姓氏时,心中已有几分了然。他不带任何感情地询问母亲,“你认为这样做好吗?”

    邵予蘅咬着唇思索了几秒,耸肩道:“我觉得见一面也没什么不好。”

    “那见他有什么好?”

    “好歹你的身世能够明朗,毕竟,你是在我跟邢欲棠公证结婚后才坠地的。”

    “是不是私生子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问题。”

    “但对我们来说则是一个大问题。”邵予蘅眼里满载着真诚,“对方一直想找机会与你团聚,我则希望时机成熟时,你能认祖归宗。”

    “见个面我无异议,至于认祖归宗的事,得等到我和外婆提,她首肯后再考虑。”

    邵予蘅满面笑容地说:“那当然,毕竟她对你有养育之恩。”她对儿子有分有寸的作风很满意,便从提包里取出一张名片卡交给儿子,“这是你爸爸的联络地址,你若想见他,只消拨一通电话,他随时抽得出时间与你会面。

    “好了,我得进去帮敏容打点,你若不想观礼,不妨回饭店休息。”

    唐震天将名片搁入口袋里,他没有像一只负伤的兽般逃之夭夭,反而走进人群,与齐放和佟青云会合。

    酒过不知几巡后,在众人酣醉的欢唱与各怀鬼胎的祝福中,他目睹自己喜欢的女子,画着两撇翘仁丹胡须,扮作男人样地走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无誓言、无婚约,无定情物,有的只是于敏容与杰生所谓兼容互谅、凡夫俗子无法一窥堂奥的倾慕。

    问唐震天作何感受?

    除了心裂,他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他原以为自己能静默地祝福于敏容找到幸福,谁知却高估自己的胸襟,他实实在在无法祝她与杰生幸福一世,但又能如何?

    构成于敏容幸福的主条件并不在他身上。

    他听着新郎举杯高呼道:“无誓言的爱情最伟大!”

    其他嘉宾也跟着附和。“附议!”

    唐震天也只能端着香槟酒杯,以无言代替反驳,一口接一口地浇灌心中愁。

    第十章

    于敏容“嫁”了人,唐震天年少的一桩憨傻心事也算了却个彻底。

    他目睹她的委曲求全,心里有种想找杰生算帐的蠢动,却碍于自己在新娘眼里不占任何分量,只能困在饭店的健身房里,以健身为名虐待自己的身躯。

    在邵予蘅的要求下,他陪她在饭店里多住几日,伴她走街逛传统古典艺廊,三不五时登门上高级餐馆用餐。

    到晚上,则是跟齐放和佟青云当个曼哈顿的夜猫子,从这一家酒吧混到另一家酒吧,在酒精催化的作用下,卸下戒心,大吐高中毕业后的种种。

    三人的情谊也从“无话可说”渐渐变成“无话不谈”的阶段。

    送邵予蘅搭机赴台后,佟青云也回巴黎上工,唐震天便带着包袱移师到齐放那里“寄人篱下”。

    偶尔,唐震天会瞄到于敏容俏瘦清丽的倩影远远地飘过,基于心仍不能平静的理由,他采取回避的策略。

    齐放了解个中原由,也就暂时避开杰生与于敏容往来频繁的社交圈。

    曼哈顿这个都会,说大是大,说小也是可怜得很,全视个人的社交范围而论。

    偏偏齐放与于敏容互为同事,唐震天要躲开这个表姐的邀约,还真不容易,他与齐放将借口一个编过一个,从牙疼、伤风感冒、水土不服、吃坏肚子与酩酊大醉等大厄、小耗统统都搬出来挡驾。

    结果好巧不巧地,竟失算地在中央公园的长椅边给她撞上了!

    “de!de!”

    唐震天还不习惯这个洋名,给唤过两次后,迷惑的眼眸才松开了纽约观光地图,往前一探究竟。

    入眼的是一件旧得不能再旧的运动背心,胸前那几个褪了色的“i love ny”红色字母已被漂成粉红色了。

    唐震天看到于敏容一身汗流浃背的慢跑装束后,眨了两下眼,没吭一句话。

    “牙疼好些了没?”她关心的问。

    唐震天嘴角抽搐了一下,心虚地略摇了几下头,想招供他牙其实不疼。

    他那委屈的表情看在于敏容眼里,却以为他疼得不得了。“这样忍着怎行?亏你还有观光的兴致!”说着就牵起他的手,要拉他起身。

    他的吨位比她重得多,她试了起码三回,才扳着他的手臂,歇口气说:“你站起来啊!p股干嘛紧黏着椅子?”

    “哦!”他本能地想安抚她的怒气,没多想就拔腿起立。

    怎料于敏容同时再试了一次,所施的力道比前几回都重得多,再加上少了他的体重,让她顿时失去平衡,瘦竹般的身影就往后仰飞了出去,连带地把一时不察的他给拖下了长椅,眼看他魁梧的身躯就要如崩坍的土堆往她身上重压去!

    好险他两掌抵住地面,及时撑住了上半身,这才没将她压扁。

    两人的上半身安然无事地分得开开的,但下肢交缠在一起,可没那么容易解,再加上两人都穿着短裤,r与r贴切得令双方当事人尴尬。

    于敏容蹙眉轻咳了一下。

    唐震天这才反应过来,往旁翻过身去,然后扶着她站起来。

    她拍拍后臀,脸上的表情透露出身体的不适。

    顾不及自己的狼狈,唐震天忧心地问:“你还好吧?肘上似乎有血渍!”

    于敏容检视了自己的肘,拨了几下后说:“一点擦痕而已,不碍事。”

    “那就好。”他想带她回齐放的公寓给她上药,但又觉得不妥,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拎起椅上的包包,跟她说,“再见。”

    她见状,两手不禁往腰上抆去,不客气地对着他的背影询问,“是不是我上次话太多,把你吓到了?”

    唐震天困惑地回身,不懂她的意思。

    “你上次已答应过,我们再碰面时,不会把地铁当作防空d钻,躲我这个轰炸机的。”

    “我有吗?”唐震天当真不记得了。

    “没一字不差,但意思到了。你还说过会客气地请我喝一杯咖啡的!”她再一次提醒他。

    唐震天这才露出有那么一回事的表情,他摸了全身的口袋后,懊恼地说:“真是抱歉,我忘了将皮夹带出门,身上也没有齐放家里的钥匙。”

    意思就是他这回请不起她。

    她笑容满面地看着他差劲的演技,然后说:“我也忘了带皮夹,但裤袋里刚好塞了几张纸钞,够买十来杯咖啡及一包止痛药。”

    话毕,她往前大跨一步,将他的手臂搀住,直接将他往公园出口拖去。

    她首先带他去药房,看着他乖乖认错地掏钱付帐,亲手喂了他两粒止痛药后,脸上才展露出舒坦的笑容:接着领他回她与杰生的寓所,他坐在以横切的树干做成的“轮椅”上发呆,她则跳进自己的卧室,换上一套宽松干爽的亚麻衫与长裤。

    前后不过五分钟,做表姐的人又拉着表弟往纽约的街头晃去。

    她问他,“我当导游,你想去哪里?”

    他耸肩,“不知道,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你说的?届时可别后悔。”

    结果,他岂止后悔,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希望这辈子没给她给撞上,因为她带他去逛当代艺廊,不只一家,而是一整条像仓库的街,前前后后有十家以上,展出的作品风格大多是抽象、前卫又大胆得让他无法领教,再加上他不懂,也不愿装懂,所以,这趟知性之旅难熬得要命!

    最后,她带他去一家专门展示摄影作品的艺廊,还没进到门里,他就嗅出了杰生的味道,因为于敏容兴奋的语调已提高了八个音节,而他的兴致则正好往下跌了八阶。

    最后,他只好装聋作哑,从背包里掏出全新的太阳眼镜往鼻梁上放,对杰生的作品来个眼不见为净。

    他这样无言的抗议了十五分钟,她才注意到他对墙上挂的作品兴趣缺缺,便不好意思的问:“想不想喝咖啡?”

    他深吸一口气后,讽刺的说:“想喝浓的,可以压惊一下。”

    她带他去一家咖啡厅,两人坐在椅上等咖啡,她还是念念不忘刚才的事,“不喜欢为什么不早说?我不会勉强你的。”美丽的脸上有着歉疚。

    他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老实跟她承认,只要有她相随,他甘心受她虐待吧!

    他不忍见她自责的模样,说了让她宽心的话。“我知道你全是一番好意。只是你以后若不当模特儿的话,千万别找导游的饭碗捧。”

    “我就这么不行吗?”

    “不是不行,而是你太漂亮,旅客都会被你迷得团团转,没胆抱怨一声。”

    于敏容听了不说话,几秒后,本来气嘟嘟的脸蛋竟然红透到耳根。

    唐震天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油条,很快地低头啜饮咖啡,不再发表谬论。

    她见离去的时间也到了,跟服务生讨账单:可账单来后,却被唐震天给接了过去。

    “我请你。”她说。

    唐震天摇了头,“说过要请你的大话,这回不履行,以后铁定没完没了。”

    于敏容听了,蹙眉问:“你就这么不屑跟我这个做表姐的人多聚一次?”

    唐震天很无奈,急着解释,“你知道我没那个意思,而且我也从没把你当表姐看。”

    她闻言后笑容没了,一道柳眉却慢慢地往上挑了去,再次提醒他。“我是你表姐,这层关系不能改。”

    唐震天一听到她用“表姐”来挡他,心里就不耐烦起来,他挑衅地说:“对我来说,差别无几。”

    “可是……”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但是……”

    “我对你有好感。”他终于对她吐了实。

    她愣在桌子另一头,好久都不说话,低垂的眼睫毛上有着一些晶莹的泪光。她没抬眼看他,只说:“我想回去了。”

    “我送你回大街。”

    “不用,这里我熟得很。你还是先走吧!”

    “敏容……”

    “你快走吧!也别回头,因为我不会理你。”

    唐震天没想到于敏容对他的态度竟然会这么决绝,也开始懊恼把心里的话说给她听。

    但无论如何,天色晚了,他没办法放她一人在此处闲晃。他于是建议,“要定就一起走。你若不想理我,尽管走在我前头,一到大街人多的地方,我会自动走开。”

    于敏容接受了他的提议,包包一拎后,就离座往外走。

    唐震天远远的跟在她身后,走上一大段路,一直到她步近闹区,消失在人群后,他才憔悴着一张脸,往反方向走去。

    两天后,唐震天整装前往芝加哥,并承诺齐放一旦落脚后,会马上联络朋友,他甚至开口要求齐放多多关照于敏容。

    齐放一口答应下来,“会的。我跟她交情本就不浅,如今又添上你这层关系,绝对不会见她被杰生欺负的。”

    话虽如此,杰生那样的人、那般的个性,于敏容若从一开始就姻疢i接受他,没打算为自己据理力争的话,她日后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果然,唐震天在芝加哥大学注册上课后不到两个月,齐放来访,住了三天,透露杰生又玩起旧花招,与工作上的男模似有牵扯,单凭流言又没证据,所以隐着不敢让于敏容知道。

    自此后,唐震天每隔两周,就会收到齐放的“报马仔”电子邮件。

    杰生今天跟这个在餐厅兼职服务生的a男过从甚密;改明儿,则是跟那个在男装店员工作的b男交往;最近分手的则是从事房产中介的c男,身分还不是送件小弟,而是干上经理级的人物。

    好在,杰生与这些人的关系都是露水一夜情,他尝新玩罢后,分得干脆潇洒。

    问于敏容那个天真的傻姑娘知情否?

    齐放这个报马仔的反应是,“当然知道了。曼哈顿就这么一丁点儿大,爱搅局的人又多,即使我没去跟她碎嘴,别人也要去跟她绘声绘影的。”

    唐震天再问:“敏容的反应呢?”

    报马仔忿忿不平地说:“她完全不领情,还耸肩要我们别多事。她还为他辩驳说,杰生从不跟她隐瞒这点癖好,只要他外遇的对象不是女的,我们这些旁人不必大惊小怪!

    “我就不懂,这女人平时凶辣精干得很,一碰上杰生那厮,却像丢了脑筋的花痴,这怎么搞的?”

    唐震天这回可要搔头耙脑了,他困惑的问道:“她这样退而求其次究竟是为了什么?”

    “别问我,我又不曾被爱冲昏头过。”

    唐震天闻言,马上质疑朋友,“那佟家那个天才女不算吗?”

    齐放马上更正,“那决算我年纪小,不算可不可以?我现在跟你提正经事,你还要我继续报这种没意思的消息吗?”

    “不用了。既然敏容能对这样的关系泰然处之,我也就没必要替她瞎c心。”

    “好,那我就不传花边新闻了。”齐放撂下这样的话,日后与友人联络时,也真的对于敏容的事绝口不提。

    唐震天课业吃重,即使有心,也无力去改变于敏容与杰生的生活模式,只能遂其所愿。唯一该做的,是提醒自己——

    他与旁人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敏容自觉幸福就好。

    自从母亲把父亲的大名报出来后,唐震天也不是完全的无动于衷,他打电话回台湾与城哥报告过突然多出一对双亲的事,因为事出突然,难断他们的出现是福是祸。

    城哥没给他出主意,只轻描淡写地跟他问了双亲的资料后,承诺会找人调查清楚。

    他将部分论文依时递给教授后,离圣诞节也不远了。

    宿舍外刮着五太湖吹来的寒风,雪花纷飞扯弄,扬塞整片校园,平直切来的豆雪打得眼鼻耳朵直叫疼。

    地上积雪高过足踝,路已不是路,放眼望去一片银白茫然,可感受不出圣诞卡上晶莹剔透的温馨,他只知道自己冷得全身打哆嗦,吐气成霰,还以为自己神游北极圈去了。

    唐震天受够了北国这样冰天雪窖式的折腾,忽地灵机一动,遂奋发图强地裹上一件大衣出门。

    一个小时之后,他伛伛而行地从中国超市搬了一大箱的泡面回宿舍,将大衣一脱,“津秋牌”棉衫和运动裤一现,往床上一跃,打算窝在被里睡他三天好补眠,偶尔闭眼冥想敏容的俪影慰寂寥。

    怎知好梦难圆,枕头都来不及沾上,就有人大叩其门!

    原来是同宿舍中国长春来的大妞,她说:“de邢,十分钟前敲过你的门儿,你没应,上哪去了?”

    唐震天忍隐不发作,只硬声吐出一句,“下地狱去买面。”

    对方显然是一位不爱计较的人,反而关心地问:“在这种天候下!你有没有弄错?”

    他仍是不假辞色地应了一句。“没弄错还回得来吗?”

    “倒也是……”女楼长打了一个哆嗦问:“外边儿挺冷的,我们进你房里聊聊好吗?”

    唐震天环肩挺胸,像个耀武扬威的门神似的堵在门道上,一脸地不欢迎。“我房乱,没整理,恐怕不方便。”

    他其实并不排斥大陆同胞,因为时有往来的同学里不少是海峡对岸的高材生,只不过这位女同学过分地发挥同胞物与的精神,有意无意地对他示好,让他承受不起。

    因为他观念旧,深怕主动示好的女孩子,只好拿冷言冷语的手段让女孩却步,截至目前为止,成效不错,台、中、港三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