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着壮汉,咧嘴一笑道:

    「小伙子,我以前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吧?」壮汉一手扶着老人的胳膊继续前

    行,一手摘下脸上的黑色墨镜,憨笑道:「老板,我叫丁超,以前在叶哥手下做

    事,前两天叶哥才派我来府上保护您。」

    「丁超啊……」孙德富的话只开了个头,便戛然而止。丁超满脸疑惑,却也

    不敢多问,心翼翼地搀扶着他。

    距离天台楼梯越来越近,可孙德富的呼吸声却越发急促,步伐越发蹒跚,刚

    走到楼梯口,一股无可抗拒的疲倦感袭上心头,浓雾弥漫,周围的一切都变的模

    糊了,所有的景物都变了样。

    他揉了揉眼睛,听到一个粗犷的嗓门说:「胜坤同志的追悼会正式开始!首

    先,我宣读公社和县里的文件,县里已经正式追认胜坤同志为中国赤党先进党员

    ……」

    孙德富心下大惊,愕然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场发生在三十二年前的追悼会,

    他很清楚自己正在经历什么,很显然的,他晕倒在了天台上,也许现在他的肉体

    正在被送往医院,但是他的精神却已坠入过去,十分久远却又刻骨铭心的过去,

    而这段令他痛彻心扉的记忆,正是从这场故人的追悼会开始发端的。

    老槐树的枯枝桠上冒出一粒粒嫩色的苞,衬着后面湛蓝的天空与黛色的山峦

    起伏,眼前所见的一切都与孙德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在农场门前的禾坪上,红

    色的棺材十分刺眼——老政委躺在里面,就好像睡觉一样,那棺材盖还没有盖上。

    老政委的一家人跪在棺材边上哭得死去活来,抑扬顿挫的哭声使很多人也情

    不自禁地抹着眼泪。

    孙德富记得,开追悼会的那天,气氛严肃而沉重,不仅是全农场,几乎是全

    村的人都来了,他坐在后面,看到许多人的眼睛都哭红了,然而他却没有一滴眼

    泪,他不是不难过,只是为老政委的死而感到不值当。

    一个高尚而无私的好人替班生产队长修水库挖土方时不幸被一个哑炮炸死了,

    死后被赤党当成先进典型,事迹被宣传得人尽皆知,老政委成了「寨大」,成了

    「庆大」,成了「焦禄」,老政委变成了一个符号,一个「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的符号,没人真正知晓老政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除了他以外。

    就像记忆中的那样,生产队队长,那个原本应该被哑炮炸死的家伙,放下手

    中的纸,咳嗽了两声,用很大的嗓门,号召所有人都要向老政委学习,化悲痛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