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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部分

  毕竟年轻力壮,他一p股坐在解放的肚子上,不顾炕下迎春的抓挠、痛骂,疾速

    有力地将绳子抽紧,使解放的两条腿失去了反抗能力——炕下,吕扁头捂着鼻子,

    黑色的血从他的指缝里滴下来。

    爷们儿,我知道你不愿意承认这些事,但请相信我丝毫没有撒谎。一个人,

    在疯狂状态下会产生超人的力量,会做出近乎神奇的举动,那棵老杏树上至今还

    留有几个j蛋大小的疤瘤,那都是当年的你在疯狂状态下用头碰的。头的硬度,

    在正常状态下。根本不能与杏树的粗干相比,但人一旦疯了,头也就变硬了——

    这就是神话传说中的共工头撞不周山令天柱折地维缺的原因——你撞得杏树剧烈

    摇晃,杏花如鹅毛大雪纷纷飘落。巨大的反弹力使你仰跌在地:你额头鼓起了一

    个大包,可怜的杏树老皮剥落,露出了白色的内里……

    被绑住手脚的蓝解放身体扭动,身体里好像有巨大的能量在汹涌奔突,仿佛

    武侠小说中所描述的,那些吸入了别人超强内力而又无法容纳的武功低下者,其

    状痛苦万端,于是张开的嘴巴和嘴巴中发出的哀嚎就成了唯一的排泄通道。有人

    试图往他的嘴里注入一点凉水,借以浇灭他心中的邪火,但呛了他的喉咙,引起

    他剧烈的咳嗽。一股血,呈雾状,从他的嘴巴和鼻孔里喷出来。

    “我的儿啊……”迎春嚎哭着晕了过去。

    女人,有的可以坦然喝血,有的见血就晕。

    正在此时,西门宝凤背着药箱匆匆而人。她有很好的医务工作者的气质,并

    不因为炕下躺着昏厥的母亲,炕上躺着喷血的弟弟而惊慌失措。她已经是个经验

    丰富的“赤脚医生”。她脸色苍白,目光忧郁。她的手无论冬夏,都像冰一样凉。

    我知道她的内心也为情感所苦。她痛苦的病根就是那个“大叫驴”常天红,这是

    历史事实,我曾亲眼见到,莫言的小说里也有踪可寻。她打开箱子,拿出一个扁

    扁的铁盒,抽出一根闪闪发光的银针,对准迎吞的“人中”x,又准又狠地刺了

    一下,迎春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宝凤示意人们,将被捆绑成一捆树g子模

    样的解放往炕边拖了拖。她既没摸他的脉,也没听他的心脏;没试他的体温也没

    量他的血压;仿佛一切俱在她的意料之中;仿佛她要治疗的不是蓝解放,而是她

    自己。她从药箱捏出两支安瓿,夹在手指的缝里,然后用镊子敲破,用针管吸光

    瓶中药y,将针管举起,对着明亮的电灯,推动针管,亮晶晶的水珠从针尖s出。

    这个画面很神圣很庄严很经典很常见,那些宣传画上,那些电影电视中,常常有

    这样的画面和镜头,干这种活儿的人被称为白衣天使,戴着白帽子穿着白大褂戴

    着大口罩瞪着大眼睛翻卷着长睫毛。在我们西门屯,西门宝凤不可能戴上白帽子

    大口罩,也不可能穿着白大褂,她穿着一件大翻领的蓝华达呢上衣,一件白衬衣

    的领子翻在蓝褂子的领上。这是当时的时尚,青年男女们总是突出表现层层叠叠

    的衣领,如果因为家贫买不起多层次的内衣,就买那种几毛钱一个的假领子。这

    个晚上宝凤的外衣里边穿着的确是衬衣而不是假领。她的苍白的脸色和忧郁眼神

    也很符合小说家笔下的正派人物肖像。她用酒精棉球,轻描淡写地擦了擦蓝解放

    的胳膊上那块发达的肌r,一针扎下去,不到一分钟,注s完毕,针头拔出来。

    她注s的部位不是常见的p股而是胳膊,这可能与蓝解放被人用绳子捆绑的特殊

    情况有关。对蓝解放这种因精神遭受强烈刺激,内心巨大痛苦的人而言,别说在

    他的胳膊上扎一针,即使卸去他一条胳膊,他也不会哼一声。

    当然,这是俺极度夸张的说法。这样的说法,在当时的语境里,也算不上什

    么大话。当时的人,包括你蓝解放,不也是动不动就口出豪言壮语,什么“泰山

    压顶不弯腰”,什么“砍头只当风吹帽”,什么“粉身碎骨也心甘”吗?莫言那

    小子,更是说这种牛皮大话的行家里手。后来他成了所谓的作家之后,对这种语

    言现象有所反思。他说:“极度夸张的语言是极度虚伪的社会的反映,而暴力的

    语言是社会暴行的前驱。”

    宝凤给你注s了安神镇静的药物之后,你慢慢地安静下来。你的眼睛直直地

    盯着虚空,但鼻腔和咽喉里发出了鼾声。众人紧张的神情,都松弛了,犹如受了

    潮湿的鼓皮或者松了把子的琴弦。我也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你蓝解放又不是

    我的儿子,你是死是活、是疯是傻与我有p相干?但我还是松了一口气。毕竟,

    我想,你是从迎春的肚子里钻出来的孩子,而迎春的肚子,曾经是我的遥远的前

    身西门闹的财产。我想我真正应该关心的是西门金龙,那才是我的亲生。想到此

    我披着幽蓝的月光往发电机房奔跑,杏花瓣儿纷纷飘落,宛如月光的碎屑。在柴

    油机发了疯般的轰鸣中,整个杏园都在颤抖。我听到那些已经渐渐恢复了元气的

    沂蒙猪们有的在说着含混不清的梦话,有的在窃窃私语。我看到黑色的刁小三,

    披着幽蓝、凉爽的月光外套,坐在猪群之花“蝴蝶迷”的栅栏门前,前爪夹着一

    个椭圆形的、用红色塑料镶着边的小镜子,反s着月光,照进猪舍,一定是照在

    蝴蝶迷涂脂抹粉的腮帮子上。这小子龇着它那两根漫长的獠牙,脸上挂着愚蠢的

    笑容,色情的哈拉子,像透明的蚕丝,从它的下巴上流了下来。我感到醋意大发,

    怒火中烧,耳朵上的血管子蹦跳如爆豆,不由自主地想冲上去与刁小三拼命。但

    理智之光在暴躁的时刻照亮了我心头。是的,按照动物界的习惯,交配权的斗争

    就是你死我活的r搏,胜者去交欢,败者靠边站。但我毕竟不是一头一般的猪,

    刁小三也不是头愚蠢的畜生,我们俩之间必有一战,但时机尚未成熟。杏园里已

    经有了母猪发情的s味,但不浓烈,交配的季节尚未到来,因此,就让刁小三这

    小子先在那里s情着吧。

    发电机房里,悬挂着一盏二百瓦的白炽灯泡,光线刺目,不敢直视。我看到

    西门金龙那小子,p股坐在铺了一层红砖的地面上,背靠着墙壁,两条长腿,笔

    直地伸出,赤着脚,跷着大脚丫子。暴跳如雷的柴油机上震落的油珠滴到他的脚

    指甲上和脚背上,犹如黏稠的狗血。他敞着怀,露出紫红的背心。头发披散,眼

    睛发红,有疯癫之状,很酷。在他的身侧,有一个翠绿的酒瓶子,酒瓶子上的标

    签说明这是那个时代里高密东北乡人所能喝到的最高级的白酒:景芝白干。景芝

    白干,用高梁酿造,酱香型,六十二度,劲道峻烈,犹如红鬃烈马,一般的人,

    半斤即可放倒。一般的人,轻易舍不得也喝不起这样的优质白酒。金龙喝这样高

    级的白酒,说明他的内心痛苦到极点,他大概是想醉死算球,因为老子看到,这

    儿子的腿边歪倒着一个喝干了的酒瓶子,手中握着的瓶子里,也只剩下小半瓶了。

    两斤点火就会熊熊燃烧的景芝白干下了肚,这儿子,死不了也要落个半傻。

    莫言那小子,立正站在西门金龙身侧,眯缝着小眼,说:“西门大哥,别喝

    了,洪书记叫你去训话呢!”

    “洪书记?”金龙乜斜着眼说,“洪书记算个j巴?!他找我训话,我还要

    找他训话呢!”

    “金龙大哥,”莫言坏坏地说,“你和互助姐在杏树上弄事,被解放哥看到

    了,他马上就疯了,十几个壮小伙子都按不住他,指头粗的铁g,被他一口就咬

    断了。你还是去看看他吧,他毕竞还是你的同胞兄弟。”

    “同胞兄弟?谁是他的同胞兄弟?你小子跟他才是同胞兄弟呢!”

    “金龙大哥,”莫言说,“去不去是你的事,反正我把话捎到了。”

    莫言说完了话,但并没有走的意思。他伸出一只脚,把那个倒在地上的酒瓶

    子往眼前一拨,然后以非常迅捷的动作弯腰把酒瓶子捡了起来,眯着眼睛往瓶子

    里看——他的眼前一定是一片绿色——他将酒瓶中残存的酒倒进嘴巴,吧咂着口

    舌,啧啧有声,连声夸赞:“景芝白干,好酒,果然名不虚传!”

    金龙将手中的瓶子举起来,仰着脖子,将瓶中酒,咕嘟咕嘟,倒进喉咙——

    屋子里弥漫开浓烈的酒香——他将手中的酒瓶对着莫言掷去。莫言举瓶相迎。两

    瓶相碰,响声清脆,碎片纷纷落地。屋中酒气更浓。“滚!”金龙大吼着,“你

    他妈的滚!”莫言连连倒退。金龙捡起身边的鞋子、螺丝扳手等物对着莫言投掷,

    并骂:“你这个j细,小人!滚开,不要让我看到你!”莫言连连躲闪着,嘴里

    嘟哝着:“疯了,那个没好,这个又疯了!”

    金龙摇摇晃晃站起来,身体前仰后合,仿佛一尊挨了巴掌的不倒翁。莫言跳

    到门外的月光里,月光涂在他的光头上,使他的头宛如一个碧绿的西瓜。我躲在

    杏树后边,观察着这两个怪诞的家伙。我担心金龙扑到那飞速旋转的马力带上被

    绞成r酱,但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他跨过了马力带,又跨回马力带,嘴里嚎叫

    着:“疯啦~~,疯啦~~都他娘的疯了~~”他从墙角上抄起一把扫帚投出来。

    又把一只盛过柴油的铁皮水桶投出来。浓烈的柴油味在月光中散发,与杏花的香

    气混合在一起。金龙歪歪斜斜地跳到柴油机边,低下头去,仿佛要跟那个飞速转

    动的机轮对话。小心啊,儿子!我心中喊叫着,浑身的肌r绷紧,作好了随时冲

    进去救他的准备。他低着头,鼻尖几乎触着那飞速转动的马力带,儿子啊,小心

    啊,再靠近一厘米,你的鼻子就没了。但是并没有发生这样的悲惨事故。金龙伸

    出一只手,按着柴油机的油门。他把油门按到了底。柴油机像一个被捏住了g丸

    的男人一样发了疯地嚎叫着,机体抖动剧烈,油星四溅,烟筒里黑烟滚滚,固定

    在木底座上的螺帽抖动着,仿佛随时都会脱落飞去。与此同时,那电盘上标志着

    发电量的指针飞速上升,迅速越过极限,那只大度数的灯泡,s出白得扎眼的光

    芒,然后便发出一声爆响,灼热的玻璃碎片四散飞扬,有的碰到墙壁上,有的碰

    到房檩上。后来我才知道,与发电机房里这只大灯泡同时爆炸的,还有养猪场里

    的所有灯泡。与发电机房同时沉人黑暗的,还有养猪场里的所有亮着灯泡的房间。

    我后来还知道,受到爆炸声的惊吓,蹲在蝴蝶迷门外耍流氓的刁小三把小镜子塞

    到嘴里,匆忙窜回了它的猪舍。它身影油滑,仿佛一匹抹了油的狸猫。柴油机更

    猛烈地嚎叫几声,然后断了气。我听到断裂的马力带抽打着墙壁发出的巨响,还

    听到西门金龙发出的一声哀嚎。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完了!我想,西门金龙,

    我的儿子,小命十有八九是报销了!

    黑暗慢慢消失,月光涌进屋去。我看到那被爆炸声吓得趴在地上p股翘得高

    高犹如一只受了惊吓顾头不顾腚的鸵鸟的莫言,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这小子既

    好奇又懦弱,既无能又执拗,既愚蠢又狡猾,既干不出流芳百世的好事,也干不

    出惊天动地的坏事,永远是一个惹麻烦、落埋怨的角色。我知道他所有的丑事,

    也d察他的内心。这小子爬起来,像一条畏首畏脚的狼,钻进被月光照亮的发电

    机房。我看到西门金龙侧歪在地,被窗棂分割的月光分割了他,仿佛一具被炮弹

    拦腰打断的尸体。一缕月光照耀着他的脸,当然也照耀着他凌乱的头发,几道蓝

    荧荧的血,犹如蜈蚣,从头发根里爬到他的脸上。莫言那小子,弓下腰,张着嘴,

    伸出两根乌黑如猪尾巴g儿的手指,抹了一点血,先放在眼前看,继而放在鼻下

    嗅,然后又伸出舌头舔。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这小子行为古怪,莫名其妙,

    连我这头智慧过人的猪,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他难道能从西门金龙的血里看出、

    嗅到、尝出西门金龙的死活?还是要用这复杂的方法判断沾在他手指上的是真正

    的血还是红色颜料?正当被他的古怪行为导致我胡思乱想之时,这小子如梦初醒

    般地惊叫一声,就地蹦了一个高,然后尖叫着,跑出发电机房,几乎是兴高采烈

    地喊叫着:“快来看啊,快来看,西门金龙死啦……”他也许看到了在杏树后藏

    头露尾的我,也许根本没有看到。月光下的杏树和斑驳的杏花制造出令人目眩的

    光芒。西门金龙的突然死亡也许是这小子有生以来最先发现的、最值得向人们传

    播的大事。他不屑于对着杏树诉说。他边跑边嚎,中途还因为踩在一堆猪屎上摔

    了个嘴啃泥。我尾随着他。相对于他笨拙的步伐,我就是一个练过草上飞的武侠

    高手。

    屋子里的人闻声而出,月光使他们显得面色青黄。屋子里没有解放的嚎叫之

    声,说明他已经被药物麻翻。宝凤用一块酒精浸过的棉球按着腮帮子,那是被适

    才炸裂的灯泡碎片割出的伤口。这伤口痊愈后,留下了一个隐约可见的浅浅的白

    疤痕,记录着这个混乱不堪的夜晚。

    人们跟随着莫言,有的跌跌撞撞,有的歪歪斜斜,有的慌慌张张,总之是一

    团混乱地往机房这边跑来。莫言在头前引路,一边跑,一边歪着身子对身后的人

    夸张地、炫耀地描述着他看到的情景。我感觉到了,无论是西门金龙的亲属,还

    是与西门金龙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对这贫嘴碎舌的小子感到了厌恶。闭上你的

    臭嘴吧!我往前疾驰几步,隐身在一棵树后,用嘴巴从泥土中拱出一块瓦片——

    因太大咬成两半——用右前爪的趾缝夹起来,后腿用力,站起做人立状,然后觑

    着莫言那张明晃晃的仿佛刷了一层桐油的脸瞄了个亲切,随即身体前仆,使前蹄

    获得惯性,顺势把瓦片掷出。但我忘记了计算提前量,我掷出的瓦片没有打中莫

    言的脸,却正中了迎春的额头。

    正应了两句俗语:“屋漏偏遇连y天”,“黄鼠狼单咬病鸭子”。瓦片与迎

    春的脸撞击时发出的声音令我心头一懔,古旧的记忆被瞬间激活:迎春啊,我的

    贤妻!今天晚上,你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两个儿子,一个疯了,一个死了,女

    儿脸上也受了伤,而你又受到了我狠命一击!

    我痛苦至极,发出一声长长的号叫。我把嘴扎到地上,悔恨交加使我把那块

    没及投出的瓦片咬得粉碎。我看到,就像电影里惯用的高速摄影拍摄出的画面一

    样,迎春嘴里发出的惨叫像一条银蛇在月光中飞舞,而迎春的身体却像一团人形

    的棉絮一样往后倒去。你们不要以为俺是一头猪就不懂得什么叫高速摄影,呸,

    这年头,谁还不能当个导演呢!配上一个滤光镜,高速摄影,推,拉,全景,特

    写,天地变化,那瓦片与迎春的额头碰撞的瞬问破裂成数片,飞向不同的方向,

    血珠子随后飞起。摇,展示众人张大的嘴巴和惊愕的目光……迎春躺在地上。娘

    啊!这是西门宝凤的喊叫。她顾不上自己脸上的伤口,压扁的棉球落在地上。她

    跪在迎春身侧,药箱子摔到一边。她用右胳膊揽住迎春的脖子,看着迎春额头上

    伤口,娘啊,你这是怎么啦……是谁干的?洪泰岳怒吼着,朝瓦片飞来的方向扑

    过来。我没有躲闪,尽管我可以转瞬之间消逝得无影无踪。这事我办得笨拙,尽

    管是好心办了坏事,但我也甘愿受惩罚。尽管是洪泰岳先起意搜捕暗中扔瓦片伤

    人的坏蛋,但最先跑到杏树后边发现我的却并不是他。他已经老了,骨节生了锈,

    失去了敏捷和灵活。最先蹿到树后发现了我的依然是那讨厌的莫言,他那野猫一

    样灵活的身体和他那几近病态的好奇心配合得无比默契。是它干的!他惊喜地对

    身后蜂拥而至的人们宣告着他的发现。我僵硬地坐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噜,

    表示着我的悔恨之意,准备接受人们的惩罚。我看到众人那些被月光照亮的脸上

    都浮现出困惑的表情。我敢肯定是它干的!莫言对众人说,我亲眼看到过它用爪

    子夹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字呢!洪泰岳重重地拍了一下莫言的肩膀,嘲讽地说:

    “爷们儿,你看没看到过它用爪子夹着小刀,给你爹刻了一枚图章,刻的还是梅

    花篆字?”

    莫言不识好歹,还想饶舌辩解,孙家老三狗仗人势地扑上来,拧着他的耳朵,

    用膝盖顶着他的p股,把他擒到了一边,低声对他说:“伙计,闭上你那张乌鸦

    嘴吧!”

    “怎么会让公猪跑出来呢?”洪泰岳不满地呵斥着,“谁负责饲养公猪?责

    任心太差,应该扣工分!”

    西门白氏颠着小脚,扭秧歌似的从铺满月光的小道上跑来。道上的杏花瓣被

    她的小脚踢起来,宛如轻薄的雪片。沉淀在意识深处的记忆犹如水底的泥沙,浑

    浊翻腾;我感到自己的心,一阵阵揪痛。

    “把猪赶到圈里去!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洪泰岳吼叫着,重浊地咳

    嗽着,向那发电机房走去。

    我想是对儿子的牵挂使昏晕的迎春迅速清醒过来。她挣扎着要站起来。“我

    的娘啊……”宝凤喊叫着,一手揽着迎春的脖颈,一手打开药箱。黄家的互助心

    领神会地、神色冷漠地用镊子夹了一块酒精棉球递给她。“我的金龙啊……”迎

    春一胳膊把宝凤拨开,手按了一下地,从地下长起来,动作凶猛,身体摇晃,显

    然是头晕,她哭喊着金龙,一溜歪斜地奔向机房。

    第一个冲进发电机房的,不是洪泰岳,也不是迎春,而是黄家的互助。第二

    个跑进发电机房的,依然不是洪泰岳和迎春,而是莫言。虽然他被孙家的老三擒

    到一边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