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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部分

我伸展,让我把这肮脏的、可憎的猪的躯壳撑破、

    胀开,恢复我堂堂男儿西门闹的形状,但这一切显然是不可能的。我虽极力挣扎

    但还是被黄互助一只手就托了起来。她用手指拨弄着我的耳朵说:“金龙,这只

    小猪好像在抽疯。”

    “抽它娘的,反正老母猪也没那么多乃头,死几个正好。”金龙带着几分恨

    意说。

    “不,一个也不能死。”黄互助把我放在地上,用一块柔软的红布,揩擦着

    我的身体。她动作轻柔,我很舒服。我不由自主地发出哼哼声,这可恶的猪的声

    音。

    “生了吗?生了多少只?”一个人的高声大嗓在猪圈外响起,这熟悉的声音

    让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我不但听出了洪泰岳的声音,而且从他的声音里知道他

    已经官复了原职。阎王啊阎王,你花言巧语,说让我投胎异国的官宦之家做贵公

    子,却把我扔在西门屯的猪圈里当猪娃子!这是百分之百的欺骗,y谋,无耻,

    j诈!我用力一打挺,从黄互助手里挣脱,跌落在地上。我听到自己发出一声尖

    叫,然后就昏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卧在一堆肥大的葫芦叶片上,在我的上方,一棵

    杏树繁茂的枝叶遮挡了强烈的阳光。我嗅到了碘酒的气味,看到了在我周围散乱

    着一些亮晶晶的安瓿。我感到耳朵上、p股上都有痛处,我知道他们适才抢救过

    我。他们不让我死。我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俏丽的面容,给我打针的肯定是她,

    果然是她,我的女儿西门宝凤。她学的本是人医,却经常为畜生治病。她穿着浅

    蓝色方格半袖衬衫,面色苍白,目光忧悒,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是她的一贯

    表情。她伸出凉森森的手指,摸摸我的耳朵,对旁边的人说:“没有什么问题,

    可以把它放进圈里去吃奶了。”

    这时,洪泰岳凑了上来,用粗糙的大手摸着我光滑如绸缎的皮毛,说:“宝

    凤,你不要以为让你给猪治病是屈了你的才!”

    “书记,我没有这样想,”宝凤收拾着药箱子,不卑不亢地说,“在我的心

    里,畜生和人没什么区别。”

    “能有这种认识就好,”洪泰岳道,“毛主席号召大养其猪,养猪就是政治,

    把猪养好,就是向毛主席表忠心。金龙,互助,你们听明白了吗?”

    黄互助诺诺连声,金龙肩膀斜靠在柿子树干上,歪着脑袋抽那种九分钱一包

    的劣质香烟。

    “金龙,我问你呢!”洪泰岳不快地说。

    “我不是在侧耳聆听吗?”金龙歪着头说,“难道您还要我把毛主席有关养

    猪的最高指示一条一条地背给您听吗?”

    “金龙,”洪泰岳抚摸着我的背脊说,“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气,但你要知

    道,太平屯那个李仁顺,用印有毛主席宝像的报纸包了一条咸鱼,就判了八年,

    现在还在沙滩农场劳改,你的事,比他严重得多!”

    “我是无意的,跟他的性质不一样!”

    “如果你是有意的,就该枪毙你!”洪泰岳恼怒地说,“知道我为什么保你?”

    洪泰岳看一眼黄互助,说,“是互助,还有你娘,跪在我面前为你求情!当然,

    最主要的,我对你有个基本判断,你虽然血统不好,但从小是在红旗下长大,‘

    文革’前就是我们的培养对象,你是初中生,有文化,我们干革命需要有文化的

    人。你不要觉得让你养猪是屈了你的材料,在当前这种形势下,养猪是最光荣、

    最艰巨的岗位,把你安排在这里,是党对你的考验,是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对你的

    考验!”

    金龙扔掉烟头,站直了身体,垂着头,听着洪泰岳的训斥。

    “你们的运气很好——无产阶级不讲运气,我们讲形势,”洪泰岳托着我的

    肚皮,把我高高举起,说,“我们屯的母猪一胎生了十六只猪娃,这在全县、全

    省都少见。县里正在寻找大养其猪的典型,”洪泰岳降低了调门,神秘地说,

    “典型,明白吗?典型的意义,明白吗?大寨修梯田成为典型,大庆钻石油成为

    典型,下丁家种果树是典型,徐家寨组织老太太跳舞成为典型,我们西门屯养猪

    为什么不能成为典型?你蓝金龙前几年排演样板戏,强拉着解放和你爹的牛入社,

    不也是想当典型吗?”

    金龙抬起头,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彩,我知道这儿子的秉性,知道他那天才

    的头脑一旦运转起来就会怪招迭出,创造出在今天看起来荒唐可笑但在那个时代

    里却能赢得一片喝彩的事迹。

    “我已经老了,”洪泰岳道,“这次重新站起来,只求能把屯里的事情干好,

    不辜负革命群众和上级的信任,但你们不一样,你们年轻,前途无量。好好干,

    干出成绩来是你们的,出了问题我兜着。”洪泰岳指指那些正在杏树林里掘坑筑

    墙的社员们说,“我们要在一个月内,兴建二百问花园式猪圈,实现一人五猪的

    目标,猪多肥多,肥多粮多,手中有粮,心里不慌,深挖d,广积粮,不称霸,

    支援世界革命,每一头猪,都是s向帝修反的一颗炮弹。所以,我们的老母猪一

    胎生了十六只猪娃,实际上是生了十六颗s向帝修反的炮弹,我们的这几头老母

    猪,实际上是向帝修反发起总攻的几艘航空母舰!现在,你们该明白我把你们这

    些年轻人放在这岗位的重要意义了吧?”

    我耳朵听着洪泰岳的豪言壮语,眼睛却一直盯着金龙。几经转世之后,我与

    他的父子关系,逐渐淡化成一种记忆,如同谱牒上模糊的字迹。洪泰岳的话如同

    峻猛的兴奋剂,刺激着金龙的大脑,使他心跳血热,使他摩拳擦掌。他搓着手走

    到洪泰岳面前,腮上那两条肌r习惯性地抽动着,带动着那两轮又薄又大的耳朵

    微微颤抖,我知道这是他发表长篇大论的前兆,但这次他没有发表长篇大论——

    人生路上的挫折显然使这家伙成熟了——他从洪泰岳手里将我接了过去,紧紧地

    抱在胸前,使我亲切地感到了他那颗野心疯狂跳动,他低下头在我耳朵上吻了一

    下——这一吻,在日后的典型材料中,被拔高成养猪模范蓝金龙先进事迹中的一

    个重要细节:为了抢救初生下来的窒息小猪,蓝金龙对小猪施行了口对口人工呼

    吸,使几乎死定了的、遍体紫疳的小猪重获生命,并发出吱吱的叫声,小猪得救

    了,但蓝金龙却因为过分疲倦而昏倒在猪棚里——斩钉截铁般地说:“洪书记,

    从今之后,公猪就是我的爹,母猪就是我的娘!”

    “这就对了!”洪泰岳欣喜地说,“我们需要的就是能把集体的猪当成爹娘

    伺候的青年。”

    第二十二章猪十六独占母猪r白杏儿荣任饲养员

    尽管这些狂热的人,赋予了猪那么多光辉灿烂的意义,但猪毕竟还是猪。不

    管他们对我施以何等的厚爱,我还是决定以绝食来终结为猪的一生。我要去面见

    阎王,大闹公堂,争取做人的权利,获得体面的再生。

    他们把我抱回猪棚里时,那头老母猪已经躺在一摊碎草上,四腿伸展,肚腹

    前紧密地挤着一排小猪。每个小猪叼着一个乃头,发疯般地吮吸,发出呱唧呱唧

    声响。那几只没有抢占到乃头的小猪,焦急地尖叫着,从吃奶小猪的缝隙里,死

    命地往里钻。有的小猪钻进去,有的小猪被挤出来,有的爬到母猪的肚子上,跳

    着脚尖叫。母猪闭着眼睛,哼哼着,那样子让我感到可怜又感到可憎。

    金龙把我交到互助的手里,弯下腰,把一只正在吃奶的小猪拖了出来。那小

    家伙的嘴巴把母猪的乃头抻得像一根猴皮筋一样。空出来的乃头立即就被另一头

    小猪噙在嘴里。

    金龙将那些霸住乃头死不放的家伙一个个拖出来,放到圈墙的外边——这些

    家伙在外边哭闹不止,用尚不流畅的语言骂着人——母猪的肚腹前,只留下十只

    小猪,余出两只有效乃头。它们已经被其他的小猪嚼得肿胀发红,看到它们的样

    子我就感到恶心。金龙把我从互助怀里接过去,将我放在母猪腹前。我紧紧地闭

    上了眼睛,耳边,那些令我感到耻辱的兄弟姐妹们嘴里发出的噬咂声使我的肠胃

    搅动,欲呕无物。我说过,我要死,我绝不能把那肮脏的猪乃子噙进嘴巴。我知

    道,一旦噙住畜类的乃头,身上的人性就会丧失多半,就不可救药地滑进畜类的

    深渊。只要噙住了母猪的乃头,我就会被猪性擒获,猪的性情,猪的爱好,猪的

    欲望便会随着r汁灌注到我的血y里,使我成为一头仅仅是残存着一点人类记忆

    的猪,完成这次肮脏、耻辱的轮回。

    “吃啊,吃啊!”金龙托着我的身体,将我的嘴巴触到一只肥大的乃头上,

    我的那些可耻的兄弟姐妹们吃奶时留下的黏y沾到我的嘴巴上,令我恶心。我死

    死地闭着嘴巴,紧紧地咬住牙关,抵抗着乃头的撩拨。

    “这头笨猪,乃头放到嘴边也不知道开口。”金龙骂着我,在我的p股上轻

    轻地拍了一巴掌。

    “你的动作太粗暴了!”互助说着,把金龙搡到一边,接过我的身体,用柔

    软的手指,轻轻地搔着我的肚皮,极度的舒服,使我哼哼起来,想不哼哼都不行,

    虽然我发出的还是猪的声音,但听起来已经不是那么刺耳。互助呢呢喃喃地对我

    说,“小宝贝,猪十六,你这个小傻瓜,不知道妈妈的奶好吃,尝一尝,来,尝

    一尝,不吃奶你怎么能长大呢?”从她的絮叨中,我知道自己在十六个猪娃中排

    行第十六,也就是说我是最后一个从老母猪的肚子里钻出来的,尽管我有不平凡

    的经历和d察y阳两界、横跨人畜两道的智慧,但在人的眼睛里,我只能是一头

    猪。这是多么巨大的悲哀,但更大的悲哀还在后头。

    互助用母猪的乃头撩拨着我的嘴唇和鼻孔。我感到鼻孔发痒,猛然打了一个

    喷嚏。我从互助的手上知道她吃了一惊,接着便听到她哈哈大笑。“想不到猪也

    会打喷嚏,”她说,“十六,猪十六,你会打喷嚏就应该会吃奶啊!”她拉住母

    猪的乃头,对准我的嘴巴,轻轻地挤了几下,一股温热的y体,喷到了我的唇边,

    我不由地吧咂了几下舌头,呜呀,上帝,想不到猪的r汁,我的猪妈妈的r汁,

    竟是如此的甜美、芳香,犹如丝绸,犹如爱情,顷刻问让我忘记了耻辱,顷刻问

    改变了我对周围环境的印象,顷刻间使我感到这横躺在碎草上为我们这一群兄弟

    姐妹们哺r的猪妈妈是那样高尚、圣洁、庄严、美丽,我迫不及待地将那只乃头

    抢到嘴里,几乎把互助的手指也噙住了。然后一股股的r汁便濡湿了我的口腔进

    入我的肠胃,然后我便感到力量和对于母猪妈妈的热爱在每分每秒中增长,然后

    我听到互助和金龙欢喜拍手而笑,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他们年轻的脸膛犹如盛开

    的j冠花,看到他们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尽管我脑子里电光石火般地闪现出一

    些历史的记忆碎片,但此时我唯愿忘却,我闭上眼睛,体验着一头猪娃吃奶的快

    乐。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成了十六个猪娃中最霸蛮的一个。我的食欲大得让金

    龙和互助吃惊,我在吃的方面表现出了极大的天赋。我总是能用最迅速最准确的

    动作,抢占到母猪妈妈肚腹中央那个泌奶量最大的乃头。我那些愚蠢的兄弟姐妹

    们只要噙住乃头便会闭上眼睛,我却自始至终圆睁着双眼。我在疯狂地吮吸那个

    最大的乃头时,会用身体把另一只乃头遮蔽住。我眼睛警惕地看着两侧,每当有

    哪个可怜巴巴的家伙妄图上来抢食时,我的p股就会用力摆过去,把它撞到一边。

    我总是能用最快的速度把鼓胀的乃头嘬瘪,然后再去抢别的乃头。我很骄傲,当

    然也有些微的惭愧,在那些日子里,我自己吃下的r汁,比三只小猪吃到的r汁

    总量还多。我的奶没有白吃,对人类来说,我用快速增长的身体对他们进行了回

    报。我表现出来的智慧、勇气和日渐雄伟的身体,让他们对我另眼相看。我于是

    明白,作为一头猪,就是要疯吃、疯长,人类喜欢的就是这个。当然,把我生下

    来的猪妈妈也活该倒霉,我对它乃头的眷恋令它不胜厌烦。即使它站着进食时,

    我也会钻到它的腹下,仰起头叮住一个乃头。儿子啊,儿子,我的猪妈妈对我说,

    你让妈妈进点食吧,妈妈不进食,哪有r汁喂你们啊!你难道没有看到妈妈的身

    体已经瘦弱不堪,妈妈的后腿已经站立不稳了吗?

    出生七日后,金龙和互助就把我的兄弟姐妹们捉走八只,放到旁边的猪舍里,

    用小米粥喂养。负责喂养我那八个哥、姐的是一个女人,因为土墙间隔,我看不

    到她的形象,但能听到她的声音。她的声音那样熟悉,那样悦耳,但我却回忆不

    起她的容貌和名字。每当我想集中精力打开记忆通道时,一阵浓重的睡意便会袭

    来。能吃能睡能长r,这是好猪的三大标志,我全都具备。有时候,隔壁那个女

    人充满母爱的唠叨声也会成为我的催眠曲。她每天六次给那八只小猪喂食,香喷

    喷的玉米粥或是小米粥的气味溢过墙来。我听到我那些哥、姐们欢快地叫着、吃

    着,听到那个女人满嘴“小心肝儿、小宝贝儿”地唠叨着,便知道这女人心地善

    良,她把小猪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出生一个月后,我的身体已经比我那些哥、姐们大出了不止一倍。母猪妈妈

    的十二个有效乃头,基本上被我独霸。偶有一个饿疯了的小家伙不顾死活地冲上

    来叼住一个乃头,我用嘴巴拱着它的肚子轻轻一掀,就使它翻滚到母猪身后的墙

    角上。母猪妈妈有气无力地呻吟着说:十六啊十六,你让它们也吃一点好不好?

    你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r,饿着哪个我也心疼啊!我对妈妈的话感到反感,不

    予理睬,我用疯狂的吮吸使它直翻白眼。后来,我发现自己的两只后腿,竞可以

    像毛驴的蹄子一样灵活有力地弹起来。这样,就根本不需要我吐出乃头、腾出嘴

    巴对付那些抢食者,只要看到它们围拢上来,小眼通红,口里发出尖叫,我就会

    弓起身体,飞扬后腿——有时是一条,有时是两条——将我的像瓦片一样坚硬的

    蹄子蹬到它们的头上。这些挨了打的家伙只好满怀着嫉妒和仇恨,转着圈子嚎叫,

    詈骂,饿急了就舔一点母猪槽边的残渣剩食。

    这种情况很快就被金龙和互助发现,他们请来了洪泰岳和黄瞳,站在土墙外

    边观察着。我知道他们悄没声地不想让我发现,我也就佯装没有发现他们。我用

    特别夸张的动作吃奶,把母猪妈妈嘬得呻吟不绝,我用灵巧的单腿踢和威武的双

    腿踢,把我那些个可怜的兄、姐整得吱哇乱叫,遍地打滚。我听到了洪泰岳兴高

    采烈的声音:“妈的,这哪里是猪!简直是匹小毛驴儿!”

    “是的,竟然会打蹄子!”黄瞳附和着说。

    我吐出干瘪的乃头,站起来,大摇大摆地在棚子里散步,我仰起头,对着他

    们叫,我顿着喉咙,发出“哐哐”的声音,让他们更加吃惊。

    “把那七只小猪也挪出去吧,”洪泰岳说,“这个家伙,留做种猪,母猪的

    奶全给它一个吃,把胚子发壮。”

    金龙跳进猪圈,嘴巴里发出“哕哕”的声音,弯着腰,向那些小家伙靠拢。

    母猪妈妈昂着头,向金龙示威。金龙身手敏捷,转眼间就把两只小猪倒提在手中。

    母猪妈妈冲上去,被金龙一脚踢退。那两个小家伙在金龙手中倒悬着,咧着嘴,

    尖声哭叫。互助费劲地接过一只小猪,另一只小猪被黄瞳接过去。听声音我知道

    它们都被放到隔壁猪舍里,与先前被分出去的那八个蠢货合在了一群。我听到那

    八个小混蛋齐咬这两个小混蛋,心中只感到快意,毫无同情。金龙只用了洪泰岳

    吸完一支烟的工夫,就把七个蠢货全部抓了出去。隔壁的猪舍里,一片混乱,八

    个先到的,与七个后来的,厮咬成一团。只有我一个,在这边悠闲听音。我斜着

    眼看看猪妈妈,知道它心中悲凉,但又如释重负。它毕竟是一头普通的猪,不会

    像人类那样煽情。看,它已经把失去一批儿女的痛苦忘却,站在槽边闹食了。

    食物的气味飘了过来,很快近。互助提着一桶饲料到达圈门。她戴着一片

    白色的遮胸巾,巾上绣着“西门屯大队杏园养猪场”的鲜红字样。她还戴着两只

    白色套袖,一顶白色软帽,那样子很像糕点店里的面案师傅。她用铁勺子舀着饲

    料往食槽里倒。母猪妈妈昂着头,前蹄站在槽里。饲料落在它的脸上,看上去像

    一摊摊的黄屎。这饲料散发着酸溜溜的腐败气味,令我极端厌恶。这就是西门屯

    大队的高级知识分子蓝金龙和黄互助共同研制的糖化饲料,用j屎、牛粪、绿色

    植物,加上曲种混合在大缸里发酵而成。金龙提起桶,将桶中的饲料全部倒进食

    槽。母猪无可奈何地吃着。

    “只吃这种饲料吗?”洪泰岳问。

    “前几天每次加两勺豆饼,”互助说,“从昨天起,金龙说不加豆饼了。”

    洪泰岳探身进圈,观察着母猪,说:“为了保证这头小种猪的发育,要给这

    头母猪开小灶,加足料。”

    “大队仓库里的饲料粮已经不多了。”黄瞳道。

    “不是还有一仓玉米吗?”洪泰岳问。

    “那是战备粮!”黄瞳道,“动用战备粮要报请公社革委会批准。”

    “我们养的是战备猪!”洪泰岳道,“真要打起仗来,解放军不吃r,如何

    能打胜仗?”见黄瞳还在犹豫,洪泰岳坚定地说,“开仓,出了问题我负责。下

    午我就去公社汇报请示,大养其猪,是压倒一切的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