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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

来。”

    天马装饰公司在劳动路,在一幢大厦里租了两间办公室。办公室的门旁挂着天马装饰公司的招牌,招牌是周小峰设计的,很漂亮。办公室里搁着四张写字桌,上面都积了一层灰,显然是几天都没有人进来。马民以前聘了一个姑娘专门守在公司里,后来那个姑娘嫌工资低,就让她另谋高就去了,马民来公司是等女会计,女会计已经说下午来公司里做帐。马民扯过挂在门背后的一块抹布,将平时自己坐的办公桌上的灰抹掉,又把椅子上的灰抹了抹,心想还是应该请一个姑娘坐在公司里,叫她每天打扫卫生也是好的。

    他坐到椅子上,把脚架到桌子角上,点上支烟抽着。小廖走了进来,手上拎着头盔,脸上淌着汗。“马老板,”小廖叫了声,望着他笑笑。

    马民吐口烟,瞥着这个小伙子,这个小伙子的女朋友马民看见过好几次,长相并不是很漂亮,但很性感,身材很好,也很会打扮自己。马民还觉得小廖的女友有些s劲,说话的表情和在男人面前有意无意地扭几下p股的动作,都体现出了这是个天性风s的女人。马民心里想,小廖又怎么能守得住这样的女人呢,这样的女人给他戴了绿帽子,他还乐滋滋的可能不知道呢。想到这里,马民说:“会计还没有来,也没打我的手机,不晓得她搞些什么,又约了我的。”

    小廖说:“那她可能等下就会来罢,她约的你,又不是你约的她。”

    马民想起小廖的女朋友,一笑,“坐一下,你那位做公关小姐的女朋友售楼的情况怎么样了?”马民说,“她应该很能干罢?”

    “我不晓得她的事,”小廖说,脸上表现出年轻人那种无所谓的神气,“我从不问她的事,她的事我不管,我的事她不管。我们各赚各的钱。”

    “那你们都很现代嘛。”

    小廖显示出他是个大丈夫的神气说:“我们是你不干涉我,我不干涉你。合不来就分手,合得来就结婚。女人有的是,到处都是,她不在乎我,我不在乎她。”

    马民觉得他说得很对,何必那么你在乎我我在乎你呢。马民将烟蒂按灭,望一眼窗外,窗外不远处立着一幢白色的大厦,马民望了几眼那幢大厦,想起彭晓,想起小廖的女友,她们都是头脑健全的女人,而妻子却是个精神病人,他回过头来说:“我想离婚。”

    小廖是个机灵的家伙,一双眼睛总是含着一种自以为聪明的光泽。脸黑黑的,嘴巴较大,喜欢时不时一笑。马民别的都喜欢他,就只不喜欢他笑,因为他小小年纪,笑时却带着一种嘲讽且还有一点狡猾的意味。“马老板想离婚?”小廖笑着瞅他。

    马民瞥他一眼,对他的笑容很讨厌。“你可以不笑不?”马民对他说。

    小廖又笑了笑,“马老板哪里不愉快罗?”

    “你莫问不愉快,”马民说,一种无名火升到了头顶,“你一问,我没有脾气都变得脾气好大的了。我想离婚,可是我那个老婆……想起就烦躁,脑壳疼。”

    “嫂子蛮好的,”小廖换了个姿势站着说,脸上当然没笑了。他看出了马民一脸的烦恼。“我觉得你妻子是个好人,对你百依百顺。”

    马民本想说“她是个神经”,但话到嘴边他又改了口,“你不晓得罗。”马民冷冷一笑,“反正我越来越不喜欢她了,烦躁。你去银行打个转身,”马民吩咐他,“看装修的钱付到帐上没有。再不付我就要打电话骂人了。刘厂长说第二天就付,到现在还没看见钱来。”

    小廖拿起桌上的红头盔,转身走了出去。谁站在我面前我都烦躁,马民心里说,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地想一想。他当然就想起了彭晓。我已经有五天没同她联系了,我无时无刻不想她。我已经彻底掉进爱的泥坑里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这几天他拚命控制着自己不与她联系,现在他觉得他应该跟她联系了。他拿起了手机,三下两下地按了她的传呼机号码,当然没忘记加“96”的代号。其实他知道不加代号她也知道是他打的传呼,她已经记住了他的手机号码。上次他在王经理家打“三打哈”时,她就打了他的手机。彭晓的记性很好,不会忘记他的手机号码。他加代号,是要提醒她,他们的关系是那种纯度很高的96标号汽油,这种汽油当然是好汽油,是长沙市,甚至是湖南省地区内任何一个加油站都没有的。这个代号这样解释当然就很美好。马民想。

    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马民拿起手机,是王经理的声音,“搞点活动不罗?”

    马民一听就清楚对方是指玩“三打哈”,马民那一瞬间想当国家干部就是他妈的好过。“我要有事,”马民回答说。

    “什么事?”王经理说,“我们这里三缺一。刘局长也在这里,刘局长要你来,业务的事……你清楚不?”王经理在那边威胁他说。

    马民想起这些个国家干部真他妈什么事都可以搁在玩的一旁,这个国家又怎么能搞上去?他真想一口拒绝王经理的邀请,但一想这一拒绝就可能把那一笔几百万的装修业务一起拒绝了。王经理曾明确地告诉他,他有几个搞装修的朋友,马民只是其中一个,而这个业务——头枕北脚踢南的刘局长是非常相信他的,私下已经对他说了,回扣的钱王经理代他拿,他就不露面。因为他怕留下把柄影响他的仕途,他预感他是要当市长或者什么厅长的,曙光在等着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呢。王经理已经私下向马民透了底,吊着马民的胃口,让马民总能看到一点希望。“好罗,”马民说,想起彭晓,“那我可能打不了好久,我确实有事。但是我还是来陪你王经理和刘局长玩几把,嘿嘿嘿。”他心里想他妈的,这些当干部的已经烂到骨头里去了,摆着自己单位上的事情不管,却躲起来赌博。手机又响了,马民以为是彭晓打来的,结果是周小峰。

    “你这杂毛有什么鬼事?”马民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很快活地骂道。

    “你才是个正宗的杂毛。”

    “你有什么事就快点说!”马民又兴高采烈地骂道,“有p就放。”

    两人斗了一气杂嘴,马民问周小峰有事没有。

    周小峰回答说:“硬要有事?没事打个电话玩玩,关心你就不可以?”

    “谢谢你,嘿嘿嘿,你的关心越少越好。我受不了你这一套。

    好罗,再见,我还有事。“马民合上手机,正想走,手机又响了。

    马民想这可能是彭晓打来的了。“哪位?”

    “我还没说再见,你怎么就关手机?”周小峰指责他,“你读了大学,对待朋友怎么这样不礼貌?雷锋是怎么做的晓得不?”

    马民懒得同他对开玩笑了,“我还要有事,我让你说再见罗。”

    “我现在还不想说再见,嘿嘿,你急着想摆脱你的冤家对头是罢?”周小峰在手机那头快活地说,“你有什么事,告诉我看?我最会替人排忧解难了。”

    “我打了彭晓的传呼机,”马民说,“你挂电话吧。”

    “你就是这样重色轻友?对待朋友这样不耐烦?朋友找你谈心,想把点烦恼传染到你身上,让你分享一点,你就急着要朋友挂电话……”“你到底要说什么?我挂电话了埃”“我还没说再见,你就想挂电话?我晓得你现在是非常想听晓晓的声音,她的声音很甜吧?她说话同唱歌一样好听吧?你这重色轻友的杂毛!”

    “别人要我急着去打‘三打哈’,”马民恨不得骂他一句“你这婊子养的”,话到嘴边开口道:“好罗,别人在家里等着我,再见,明天见。”

    女会计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式样很好看的花裙子,一张尖脸黑黑的,背着一只绿色的小皮包。“才来罗?”马民瞥着这位多处兼职的女会计。

    “我到处都是事情呢,”女会计说,“街上又堵车,你怕我们出门像你们当老板的,自己一台车开来开去,威武得很。街上好热。”

    马民笑笑,把一大堆发票什么的都扔给女会计,随便向女会计交代了几句,就匆匆向门外走去。他迈出大厦,拿出车钥匙打开车门刚刚坐进去,手机又响了,他想这应该是彭晓打来的了。

    “哪位?”他把自己的声音调整得几分温柔地问了声。

    “我还没说再见,你又关手机了。”周小峰说,“你这重色轻友的杂毛。”

    “周小峰你今天没吃错药吧?”马民建议他说,“要不要我送你到神经病医院去检查,涂家村精神病院最近没什么生意,你想去照顾一下他们的生意不?”

    “是的,我正好脑壳疼,想去看看玻你来接我我崽不去。”周小峰说。

    “我真的怕了你,你说再见罗。”

    “我现在还不想再见。嘿嘿。”

    马民真的有点恼他了,“你这个杂毛,再见。”马民合上手机,发动了汽车,将汽车驶上马路,朝王经理家飙去。手机在他身边又响了起来。马民心里想周小峰你这个杂毛,你真的是吃饱了撑的。马民一只手把握着方向盘,一只手又拿起了手机,真的来了脾气地大叫一声:“你这杂毛发神经罢!”

    “马民你怎么回事?”彭晓的声音。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马民慌忙解释道,“我以为是周小峰那个玩把戏的,他缠着我不放。我关了手机,他又打进来,我关了手机他又打,你看烦躁不?”

    “难怪我打不进来。”

    “所以我刚才以为又是他打进来吵我的,结果是你。”

    “难怪你一开口就骂杂毛。”

    “我跟周小峰是二十年的朋友,是骂不散的冤家朋友,经常相互骂。”

    “那很有味啊,格格。”她笑了两声。

    “嗯罗,有时候骂人是很愉快的。”马民笑笑说,心里很高兴她回了话。“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见面不骂反而没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怪。说不清的。”

    “好朋友,骂儿句才不会见怪。”

    “是的,反而增进了友谊。只有玩得好才会寻着吵。”马民也嘿嘿一笑,“我有时候想想我和他的一些事情,自己都觉得很有意思,很有味。”

    彭晓格格格笑了笑。

    “我打你的传呼机,想约你出来吃晚饭。”马民说,“有时间吗?”

    “在哪里?”

    马民想了想,“六点钟在超达餐馆可以不?”马民说,“那里的菜味道不错。”

    “六点钟在超达餐馆?”

    “是的。你一定要来,还不准迟到,我会提前十分钟到,等你。”

    “那我提前十五分钟到。”她在那边笑着说,“我怎么能让老板等我呢。”

    “我现在在马路上开着车,不好多说话。”马民说。

    17、玩“三打哈”

    王经理住一楼,他敲了下门,王经理拉开门第一句就是:“你怎么才来?”

    马民嘿嘿嘿笑笑,“我说了我尽是事,我是卸了很多事情来赴约的。没办法,刘局长大人在这里,我不敢不来。”说完马民又笑笑。

    刘局长坐在沙发上,正翘着二郎腿抽烟,那张圆圆脸上布置着领导特有的表情,那种表情是淡漠的,充分知道自己重要因而不想同一般人攀亲戚的表情。马民巴结刘局长的话并没有引起刘局长的共鸣,连笑容也没讨到一点。马民想这个自以为贵人的杂种,不过就是个处级干部而已,要是这个杂毛当了省长,那不p股翘到天上去了?!那可好看了,那可是一个肥大的一定还生着内外混合痔的大p股,兴许还是丑陋不堪的白p股,那翘到天上一定会让人恶心得情愿去碰死。他不过是个一脸愚蠢相的局长而已,有什么了不起?一个运气和命运比较好的东西罢了。“刘局长,”面对着这个知道自己是个“人物”的男人,马民假装恭敬地叫了声。

    “捡场罗。”刘局长说。他的意思是抓紧时间开始玩牌。

    在场的还有一个人,王经理介绍说:“这是我小舅子。”

    马民同王经理的舅子点了下头,坐下了,继续用笑脸(努了很大的力才霸蛮挤出的笑容)冲刘局长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害你们等久了,我会将功补过的。”

    “怎么将功补过法?”王经理笑嘻嘻地盯着他说。

    马民大气地道:“多输点钱给你们几位领导,等于向人民政府纳税这总可以罢?”

    他心里却想,似如今天在商店里被扒手扒了钱,或者被车匪路霸抢了。

    四个人就着沙发坐下来,马民对着刘局长坐着。王经理把牌从牌盒里拔出来,往茶几上一丢。马民摸的一手牌并不好,余下八张牌时,大家都住了手。马民无所谓的形容揭了底,自然是要输钱给这几个他心里极鄙视的杂种。我今天的名字就叫“马大猪”,他心里说,被土匪抢了。“玩好大的?”他故意这么问了声,望了眼王经理和刘局长。

    他好把握自己今天的输赢。

    “二、四、六罢?”王经理说,对刘局长笑笑,“莫玩太大了罢?

    主要是娱乐,我们都是国家干部,玩太大了就是赌博,那不好罢?“

    “我是个体户,”马民把自己同他们区分开来说,又将一张脸霸蛮笑了笑。

    “随便吧。”刘局长看马民一眼,时刻摆出自己的地位,声音不高也不低。

    二、四、六就是二十、四十、六十元。比如你打桩,另外三个人没打过你定的八十五分或九十分,你就赢了。如果三个人打过了你报的分数,你就得掏出六十元分每人二十元。倘若他们打上去的分数有一百二十分,那就是“小光头”,你就得把每人四十元。

    倘若他们齐心合力地打了你一百六十分,那就是“大光头”,你就得掏出一百八十元给他们三人,自然就是每人六十元了。所以就叫二、四、六。马民曾经打过二百、四百、六百的,那是同几个搞装修的老板玩,一个晚上输赢都是几千或上万。马民决定把今天输钱的数字控制在一千元以内,因为他没带好多钱,而他晚上还要同彭晓一起玩的。再说这笔业务能不能到手,他也没有十足把握。

    “出牌吧。”王经理催他说,盯着他。

    马民又笑笑,装作认真的样子分析着手中的牌,输也要像是真输的相。他心里却想马大猪出牌了,“一对正7带一对副7调主,”马民甩下四张牌说,瞧着他们。

    刘局长的一对大鬼调下来了,另外搭了两张小主;王经理出了一对2和两张小主;他的舅子没有主牌对子,出了四张小主。马民一看,便把一对k甩了下去。“对k,送给你们去吃!”马民说,当然明白这是一对“老大”了。

    他们又各自出了两张小主。马民想现在就是要把分都跑掉,尽量不让他们打光头。

    马民手上有一对黑桃10,那是副牌,但他手上没有黑桃a,马民想不是刘局长就是王经理抓了一对黑桃a。马民心里说马大猪碰运气了。“一对黑桃10,”马民说。

    “捉了你的,”刘局长说,真的就甩出了一对黑桃a,一双平平庸庸的眼睛居然闪亮出来,那么一闪,说话时口水都激动得飘了几点到茶几上。他真的是很爱赌。

    马民是在意料之中,当然就无所谓,但脸上却做出惊讶和佩服刘局长的样子,“刘局长正是一双贵人手呢,又是抓大鬼,又是抓a。官大牌都好些。”

    “我这对a就是等着吃你的这对10的。”刘局长说,那张肥肥的脸上还有点激动的东西,像肥皂泡沫一样“上去好多分了?”他高兴道。

    王经理自然是跟刘局长提草鞋的,忙看了下分数回答说:“四十五分。”

    “黑桃还有五分,”刘局长算着分数说,他怀疑还在马民手上。

    他出了一张黑桃q。马民心里想这个猪还是真有点脑筋,不过他早已把黑桃5埋在底下了。他把他们出的黑桃(王经理舅子手上没了黑桃,但他出了张红桃k)“毙”了。“10毙了,”马民扔出了一张梅花10,打梅花的主。“又跑了10分,起码不会打光头了。”

    刘局长责备王经理的舅子了,“你怎么不毙呢?”刘局长说,“不毙也不要出分,走别的副。这10分不就可惜了,你这个人怎么是这样搞?”

    王经理的舅子脸红了,如果对方不是刘局长,这个年轻人绝不会不回嘴反击,看他的模样,脸上还是有那么点个性的。“我出错了,我出错了。”年轻人认错说。

    “伙计,你这是瞎搞。好点打埃”刘局长对王经理的舅子交待说。

    刘局长的话刚说完,他腰间的传呼机响了,刘局长埋下头一看,是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一连响了两次。“不理它。”刘局长毫不在乎地说,“这样的东西带在身上烦人。”

    “哪个的传呼?”王经理关心道。

    “局里办公室的传呼号,”刘局长说,“不理它。你还是出牌。”

    马民笑了笑,心想刘局长打牌的瘾真大。“2调主,”马民望一眼刘局长说。

    刘局长腰上的传呼机又响了。刘局长看也不看,随手就把传呼机关了。“没事的时候它死狗子一样,不叫一声,有事的时候它叫个不歇气。”他对王经理说,“出牌。”

    王经理说:“你还是回个电话吧?”

    “不理不理。”刘局长说,“我一回话就完了,我特意把手机也关了,就是想今天痛痛快快地玩一下午。我到时候说没电池了。好好,该我出牌了。”

    这一桌牌打到五点半钟的时候,马民就怎么也不肯打了。“我输了七百多元,不打了不打了。”马民说,笑笑,“你们都是‘三打哈’的高手,玩你们不赢。”

    “正在兴头上……”王经理说。

    “输几百元倒是小菜一碟,无所谓的。我等于是向人民政府纳税。”马民打断他说,“你们倒是在兴头上,我是有一个业务等着我去谈,约好了六点正。”

    “六点钟还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