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爷望着田小点楚楚可怜的表情,心生不忍,但是只要一想到她是个克父克母的扫把星,就又硬起心肠。
从今以后,不准她再踏出田府大门一步。他只能想到这样的方法。
就这样?她恐怕不是清白之身了。田夫人恨不得借机将田小点赶出府里,但是又不能明目张胆。
田老爷面有难色。不然妳说要怎么办?
咱们最近不是要与许老爷谈生意吗?正好把她送给许老爷当第十房小妾,说不定许老爷的生意就由咱们接手了。田夫人坏心的说道。
许老爷的第十房小妾?!田小点听得心惊胆战,整个人几乎傻住了。
娘,这个主意真好。田婗婗落井下石,在一旁幸灾乐祸。
田小点就像砧板上的鱼r,只能任人宰割,她无助的跪坐在大厅里,默默的流着眼泪……
对于未来,田小点开始感到绝望。
第五章
田小点被软禁在房里,一步都不能踏出,三餐全由奴婢送进来。
她心中惦记着熊霸,还有茶楼的伙伴们,从她被抓回田府那日算起,已经过了三天,不知道大家会不会担心她?
满心不安的坐在床上,她无助的扭绞着裙角。
这几天,她听说了一些事,知道那许老爷已经高龄六十,依然不改好色本性,也真的有意收她为侍妾,才答应和田府做生意。
她不想当许老爷的小妾啊!田小点苦着一张小脸,眉间皱起好几道折痕。不知为什么,她脑海里忽然浮起熊霸的脸孔。
为什么在这个时刻,她想的人还是熊爷呢?她轻咬着下唇,想到熊霸那天冷漠的神情,觉得胸口好疼、好疼……
她一直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情,生怕熊爷会拒绝她、嫌弃她,可一旦做了许老爷的小妾,她就再也见不到熊爷了!
一想到这,她心里就好难过、好难过,但是没有人可以帮助她,没有人知道她被带回田府……为什么她永远无法摆脱二娘的箝制?
田小点鼻子一酸、眼儿一眨,成串珠泪扑簌簌流了下来。
正当她委屈落泪之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名丫鬟出现在门口。
夫人有令,要妳到花厅一趟。
田小点胡乱的擦了擦眼泪,虽然不明白二娘为何要找她,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但还是随着丫鬟往花厅而去。
进到花厅,只见一名妙龄少女坐在椅子上,粉脸没有任何表情,正捧起杯子啜着茶,在她的身后则站着另一名男子。
只是,当田小点望见男子的长相时,眼里却有着掩不住的失望──不是熊霸,是厉战铁。
花姑娘。她轻声唤道,心里很是惊讶,没想到茶楼的人知道她回田府了。
花缇璐给她一抹温和的微笑,发现她又瘦了一圈,手背上也明显多了几条鞭痕。啧!要是被熊霸知道,那只大熊肯定要发飙了。
花姑娘,有什么事妳就明说吧!田夫人眼光锐利,审视着花缇璐。
是这样的。花缇璐扬起魅惑的笑容。小点之前在我的茶楼工作过,我希望她能回到茶楼继续做事──
花姑娘,妳这是痴人说梦。田夫人当场就拒绝。
我希望田夫人出个价。花缇璐不以为意,直视着田夫人。
花姑娘,妳太小看我了。田夫人冷笑一声。小点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我将她视如己出,怎么可能把她当做奴才买卖?
其实她心里早有打算,要将田小点送给许老爷做妾,才能确保两家长期合作,至于这个花缇璐……哼,不过是个茶楼老板,算什么东西?!
花缇璐倒也不生气,唇角甚至更往上扬。既然田夫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她乐意奉陪。
这么说来,是我冒昧打扰了。她站起身来,依旧笑得和善。
花、花姑娘……田小点见她就要离开,忍不住轻唤一声。
花缇璐望着她,双眸弯弯的说道:小点,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再过几天小点就要许配给许老爷了。田夫人泼她一盆冷水。若不是妳家厨子坏了小点的名声,她也不必这么委屈的做人家小妾。
那倒不如将她许配给我家的大厨?花缇璐回过头问道。
得了吧!我们小点可是千金之躯,嫁给一个厨子传出去多难听!田夫人势利的拒绝道。尽管田小点没什么用处,但是送去大富人家做妾,至少还可以帮田府捞点油水。
那真是可惜了。花缇璐笑颜不改。就此告辞。
不送。田夫人挥手,完全没把花缇璐放在眼里。
田小点咬着唇,只能眼睁睁目送花缇璐离开。
她的心有点疼。原本盼望着能再见熊霸一面,但是他却没有来。难不成他还在生气?
愣在那里做什么?!田夫人骂道。还不给我回房去!妳的婚期快到了,别给我搞什么花样!
田小点被丫鬟轻推一下,回过神来,又走回那禁锢着她的厢房。
她的心思一直萦绕在熊霸身上,不断的想着──
她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回到田府已有七天。
田小点想过要反抗,也想过再次逃出这里。
但是,她没有鸟儿的翅膀,也没有神仙飞天遁地的本事,随着婚期一天天近,她依然被禁锢在厢房里──
就像关在暗无天日的大牢中,望不见外面的天空,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更不能见到想念的人……
原来,思念是这么的折磨人。
呀的一声,房门从外打开,田夫人捧着凤冠,身后的婢女则是拿着嫁裳,陆续走进房内。
妳瞧,许老爷还真有心,不因是纳妾就将这些礼数给省略了。田夫人将凤冠放在田小点面前。
田小点铁青着脸,最后用力的摇起头来。二娘……我不想嫁给许老爷当小妾……
只是她的声音细如蚊蚋,只换得田夫人一声冷哼。
这事由不得妳决定!咱们礼金都收了,许老爷今晚还在他府里办了几十桌喜宴,妳有什么不满意的?
许老爷都六十岁了,我、我……她轻咬唇瓣,嗫嚅的说着。
那不正好?等他二腿一伸,妳就能分到他的财产。田夫人掩嘴笑道,丝毫不在乎自己说了不吉利的话。
二娘……田小点看着一脸贪婪的田夫人,发觉继母眼里根本没有她的存在。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听话,二娘永远也不会喜欢她。
帮她换上喜服。田夫人一声令下,几名婢女随即动手,想要褪去田小点身上的衣物。
不要、不要!她拚命摇头,用尽全力抗拒。
不要?田夫人上前,用力赏她一个耳刮子。这事由得妳决定吗?不知好歹的东西!
田小点无法反抗,身上的衣物教婢女们一一扒光,硬是换上凤冠霞帔,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开口,二娘,求求妳,我真的不想嫁给许老爷……
由不得妳说不。田夫人态度坚决,压根就不在乎她的想法。
二娘,为什么妳一定要将我嫁出去呢?田小点不解的问道。
田夫人冷笑几声。因为我迫不及待将妳扫地出门。
为、为什么?田小点眉头拢得更紧,不明白继母为何这么讨厌她?
因为我看妳不顺眼很久了。田夫人也不避讳,将心里藏了许久的话全说出口。若是留妳在府里,难保妳不会心怀恨意,对我们不利!
我……田小点有苦难言。我不是这种人!我以为只要乖乖听二娘的话,二娘就会喜欢我一些……
真是天真啊!田夫人不屑的应道。妳以为用这招就能让我心软吗?
我没有……田小点拚命摇头。她只希望一家人快乐的生活,为什么二娘要这样想她呢?
废话少说,反正妳今天一定要上花轿,省得夜长梦多。田夫人挥挥手,要婢女们动作快一点。
待婢女们为田小点穿戴好喜服后,她随手抄起喜帕盖在田小点头上,神色严厉的看着几名丫鬟。
给我好好看着她!要是人不见了,你们的皮就给我绷紧一点!
是。丫鬟们恭敬的回答。
田小点满心委屈,没想到多年来的顺从听话,最后竟落得这个下场。
她被半推半拉的送上花轿,由于是给人家做小妾,还不能从正门出府,只能从小门出去。
田小点掀开喜帕,从轿帘往外望去,只见队伍中有好几名家丁,似乎是为了防止她途中逃跑。
难道她真的得这样嫁给许员外?田小点低下头,泪水盈满眼眶。
即使不愿意,她却束手无策,只能让一颗心随着花轿摇摇晃晃,飘往她最想去的地方……
一路上,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但巧合的是,城里似乎有另一对新人要成亲。
两支迎娶的队伍在路上相遇,因为对方的疏忽擦撞,耽搁了一下之后,两顶花轿便又重新上路。
没多久,花轿停下,婢女们先将喜帕盖回原位,才扶着田小点下轿。
眼前的一切,她望不见,只听到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以及锣鼓喧天。
跨过火炉,举步踏进门槛后,喜娘便扯着嗓子喊道──
迎亲的礼数没有一项省略,隆重得就像明媒正娶一般。
田小点像个布偶任人摆弄,只能照着喜娘喊出的指示一一行礼,然后被送进新房。
她盯着自己的绣花鞋面,对这一切几乎没有任何感觉,喜娘在她耳边轻声盯咛几旬之后,便退出新房,留她一人独处。
许久,周围没有动静。
她悄悄拿下喜帕,映入眼里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红,但是对她来说却太过刺眼,就连身上的嫁服她都觉得碍眼极了。
她离开床铺,经过摆满食物的桌前,尽管肚子饿得咕噜叫,她却没有多留恋一眼,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田小点轻轻推开房门,听见远处传来宾客的欢笑声,她轻咬唇瓣,小心翼翼的踏出房门,笔直的往前方奔去。
她双手撩着裙襬,绕过回廊,幸运的发现大门就在眼前,正想一鼓作气的冲出去,突然间双脚离开了地面──
啊!田小点轻嚷一声,没想到自己会被人拎了起来。
妳想去哪里?低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放、放开我──情急之下,也不管有没有用,她放声大喊。我不想嫁给许老爷,我是被的!
逮住她的男人望着她挣扎的模样,将她轻轻的放回地面。
田小点没想到男人这么好心,竟然就这么放过她,心脏仍怦怦跳着,她倏地回头一望,当双眼映入对方的长相时,不由得傻在原地。
怎么会是他?!她的小脸像是成熟的红苹果,红得开始发热。
熊、熊爷……她不可思议的唤道,望着身穿吉服的熊霸。你、你、你……
她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你个半天。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这里不是许老爷的府邸吗?她左看右看,觉得有些怪异。
我们在路上把妳掉包了。熊霸望着她惊疑不定的模样,好心的为她解答。所以妳不必嫁给许老爷。
可、可是……田小点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我、我们刚刚拜了堂……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时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熊霸却误会了,以为她不愿意嫁给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下。
他乃乃的!他早就跟花缇璐提过,这小不点根本就不喜欢他,只要将她救出来就好了,还搞这出拜堂成亲的闹剧做什么?
这下可好了,女主角根本不愿意跟他这个粗人成亲!
何况,他也没忘记她曾说过──她对他没有感觉。
这只是权宜之计。他别过脸,不愿见到她慌乱的表情。等过一阵子,我会给妳一封休书,到时候……妳我都会恢复自由。
休、休书?!田小点听了,当场石化。她莫名其妙嫁了人,再过不久,又要莫名其妙被休离吗?
她咬着唇瓣,心里浮起委屈。原来熊爷根本就不喜欢她……
若不是花姑娘提出这么烂的计策,我也不会娶妳。熊霸不善言词,原来是想说他不赞成乘人之危,在田小点没有同意之前,就让她胡里胡涂拜堂完婚,这样对她不公平。
但此时,他省略的说法却刺伤田小点的心,也让她误解了。
田小点低头不语,觉得鼻头酸酸的。
熊霸没有回头,当然也没见到她哀伤的表情,径自说道:妳别烦恼,许老爷那里,花姑娘自有办法。
田小点望着他的背影。那高大的身子背对着她,感觉好疏离。
这里是我家,别担心有人对妳不利,妳爱待多久就待多久。
说完,熊霸大步离开,没再多看她一眼。
他得去换下这身该死又可笑的新郎服,以免自己假戏真做,尽管他心里多么欢喜与那小不点拜了堂……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田小点的心思与他背道而驰。
两人之间的误会没有解开,反而又加深了心结……
心与心的距离,拉得更远了。
第六章
嫁进熊府之后,田小点的命运和以前大大不同。
熊府虽然称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是家境宽裕,府里有几十名奴仆,因此还轮不到田小点做事,加上熊老爷、熊夫人怜惜她悲惨的身世,对她视如己出,疼爱有加。
虽然过着比以前幸福的日子,但是她却有个不快乐的小秘密──自从嫁给熊霸之后,除了成亲当晚以外,她便没再见过他一面,因为他一直待在茶楼,不曾回来。
换句话说,他也从未踏进两人的新房。而这都是因为……他不想娶她,成亲只是权宜之计。
唉……她好像又给熊爷添麻烦了。田小点待在熊府里,小脑袋里全是这样的想法。自从遇见熊爷开始,她就一直给他添麻烦,甚至还成为他的负担……娶了她,熊爷肯定很委屈吧!
对此,田小点非常过意不去,于是她与熊老爷、熊夫人商量过后,也搬到茶楼里帮忙,一方面偿还花缇璐的恩情,另一方面也能就近见到熊霸。
自然而然,她也知道了自己是如何被救出来的。
那日,花缇璐利用狸猫换太子一招,先是绑架田婗婗将她击昏,再为她换上嫁衣,送进一顶样式相同的花轿里,然后在街上制造混乱,趁机掉包田小点和她的花轿。
所以,田婗婗代替田小点做了许老爷第十房小妾。
田夫人发现后当然气急败坏,但为时已晚,生米煮成熟饭,也没有办法挽回。她想也知道是龙凤茶楼搞的鬼,于是怒火中烧的找上花缇璐,顺便想要回田小点的人。
但花缇璐只是冷笑着告诉她,田小点已嫁给茶楼的大厨,要是有谁敢再动田小点一根寒毛,她花缇璐发誓会整得对方跪地求饶!
田夫人碰了一鼻子灰,铩羽而归,即使心里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忍气吞声,因为花缇璐实在太精明强悍了,她根本就斗不过这个厉害的姑娘。
听完来龙去脉,田小点虽然对继母和妹妹过意不去,但是花缇璐却警告她不许妇人之仁,否则到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更何况她已经嫁给熊霸,田府的一切再也不关她的事。
或许花姑娘说的对,她目前要在意的人是熊霸。
田小点站在灶房门口往里边望,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他高大的身形。
熊霸一手掌杓,另一手抓住厚实的铁锅,翻炒着热锅中的菜,压根没注意到田小点已来到灶房外。
看着他俐落的身手及强健的臂膀,田小点心想,这手厨艺和力道肯定练了不少年,才能连做菜都显得意气风发……
莫名的,她的双颊染上红晕,同一时间,熊霸正好转过头,瞥见她站在灶房外,原本要开口喊她,但想想还是作罢。
他收回视线,将炒好的菜盛起装盘,对她视而不见。
田小点早已捕捉到他的视线,瞧见他刻意闪避的反应,她双手紧抓着衣袖,僵在外头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间被一副娇软身躯轻轻的撞了下。
啊,对不住。道歉的姑娘生得极为标致,唇红齿白,肌肤赛雪,身材更是窈窕曼妙,重点是,她所穿的衣物露出一大片抹胸,白皙的肩臂仅以粉纱遮掩。
一个穿着暴露的姑娘家出现在灶房外,田小点不禁感到好奇,但是下一瞬间,她的反应不再是好奇,而是整个人傻在原地。
那姑娘一踏进灶房,娇软的身子便直往熊霸怀里扑去……
田小点不敢相信的揉揉双眼,依然看见漂亮的姑娘黏在熊霸身上用力撒娇。她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因为全被灶房里的吵杂声响掩盖过去。
她该不该……踏进去将那名女子从熊霸身上推开?
田小点在外头观望许久,虽然熊霸表现得不耐烦,甚至会将女子推开,但两人的互动却显得亲密,就连旁边的厨娘和杂役似乎也对此习以为常。
她觉得胸口好痛,连呼吸都好困难。
半晌,那女子朝熊霸抛了个媚眼后,终于扭着纤腰踏出灶房,来到田小点面前。
听说……她纤指一勾,挑起田小点的下巴。妳是大熊的妻子?
是……田小点声音微弱的回答,气势输了一大截。
那姑娘暧昧的笑了笑,将无瑕的小脸凑近她。如果妳不积极一点,恐怕大熊会被抢走哦!
田小点还未回过神来,那姑娘的食指往她唇瓣一点,便笑呵呵的离去,只留下淡淡馨香。
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田小点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她转头望进灶房中,发现熊霸依然忙着工作,压根没打算理她。
难道……她真的被讨厌了?
原来那天她在灶房见到的女子,是城南月吟坊的舞伶。
每晚,月吟坊总会派一批歌伶舞姬到龙凤茶楼表演,两年来从不间断,她们不但脸蛋生得漂亮,身材更是一等一。
而那位去找熊霸的姑娘,名唤姬妲,是月吟坊当红的舞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