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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暗度陈仓（十）
“你说的没错，但是你还没有弄明白。”周老板右手搁在桌上，几个手指有节奏地轻敲台面。他显得很有耐性，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个工程做下来，在资金周转上，风险是有些大了。但是，最后市政府同意用城东开发区的土地来给予补偿的话，我们还是最大赢家。一方面我们可以拿到一些位置好的土地；另一方面，我们还可以尽可能多的要些地，这样也就把土地的价格压了下去。然后，再拿这些土地去银行贷款，得以继续进行下一个项目：开发房产。这实际上就叫‘老鼠拖木掀——大头在后面’，你不妨再盘算盘算。”
谁都知道，土地是稀缺资源。说句实话，这时候的周老板的确是深谋远虑，站得高，看得远，很有前瞻性的眼光。数年后的事实证明，他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不过，这已是后话了。
此时，毕自强沉思了一会儿，觉得周老板说的是有几分道理。他又与身边坐着的陈佳林私下交换了一下意见。
“你们资金上的缺口是多少？”毕自强打探着对方的实力。
“一亿左右吧。”周老板给出了一个大概的数目。
毕自强正在准备把已经破产的市机械厂兼并下来，然后用那块地来经营房产业。本来，他资金周转的来源渠道就是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现在又是一块肥r送到嘴边，但是怎么吃下去呀？
“周老板，”毕自强感到有些左右为难，但他没有把话说死了：“这事容我先考虑考虑，然后再答复你吧。”
“还有一件事，也需要你出力帮忙，”周老板此次登门真正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为此，他摊牌地说道：“市政府主管五一大道工程招标工作的领导，正是你岳父赵副市长。你看是否能出面，私下暗中c作一下，尽量说服赵副市长拍板，让我们实力建筑公司中标？”
呵，这可真是个连环套，一环紧扣一环。
“这个嘛，我又能有什么利益呢？”毕自强得知对方的底牌后，在商言商，讨价还价。
“这样吧，中标后，市政府置换给我们公司的土地，”周老板思索了片刻苦，打开天窗说亮话：“可以算上你一份。你觉得这价码如何？”
“嗯，还算公道吧。”毕自强微微一笑，说道：“好，我尽量去试一试。”
“一言为定。那我们先告辞了。”
……
三天后的周末，毕自强回了一趟岳父母的家。饭桌上，他陪着岳父和岳母共进晚餐。
“来，吃菜。”吴春兰替女婿夹了一筷子菜，问道：“小萍有三个多月没回来了吗？”
“妈，我自己来吧。”毕自强盛情难却，把碗里的菜吃了，说道：“她打电话说，下个月要回来一趟。”
“你们结婚有七、八年了吧？唉，这夫妻长期两地分居，算个什么事嘛。”吴春兰唉声叹气，唠唠叨叨地问道：“你看，我都退休半年多了，、你爸也快到退休年纪了，你们要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抱上外孙呀？如果是你们没时间带孩子的话，我现在可以帮你们养嘛。”
“妈，这事我一人说了也不算呀。”毕自强搪塞地说道。
“孩子们的事情，我看你就别太c心了。”赵俊生瞟了老伴一眼，劝说道：“再说公司派小萍常驻香港，那是工作需要嘛。”
饭后，吴春兰到厨房忙乎家务事去了。
“爸，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毕自强向岳父征询着。
“是工作上的事情吗？”赵俊生一眼就看透了毕自强的心思，说道：“到我书房里来谈吧。”
在书房里，赵俊生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爸，是这样的，”毕自强给岳父递上一支烟，说道：“我打算把已经破产的市机械厂兼并下来，你看怎么样？”
很显然，毕自强的潜台词是要岳父暗中帮忙，以便“近水楼台先得月”。
“哦？你有这么大的胃口？”赵俊生沉思了片刻，不无担忧地说道：“现在由民营企业兼并破产的国有企业，政策上倒是允许的。市里工业这一块虽说由我直接主管拍板，但如果由你来出面兼并市机械厂，这不合适，很容易授人于柄的嘛。”
“那么，换个别的公司出面行不行，”毕自强一计不成，再换一计：“比如说，香港的外资公司？”
“借j生蛋？嗯，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赵俊生弹了弹手里的烟灰，眉毛向上一扬，不太相信地问道：“不过，对香港进来的这个外资公司，你有把握吗，有绝对的c控权吗？”
“这你可以放心，”毕自强胸有成竹，说道：“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情，我是不会干的。”
“如果把市机械厂兼并下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毕自强将兼并后的设想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一、改建超市；二、经营房地产。
“我看可以。”赵俊生听完之后，点点头。
毕自强见赵俊生表示赞许，心知事成有望，搁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安然落地。
“听说，五一大道工程正在招标？”毕自强佯作漫不经心，又换了一个话题：“实力建筑公司的周老板，一定为此找过您吧？”
“你怎么知道的？”
“呵，他拉我入伙。”毕自强实不相瞒，说道：“说是垫资工程，以后结算不足的部分，政府有可能会置换一些城东开发区的土地。”
“嗯，是有这么个说法。”
“那我怎么办好呢？是回绝他，还是答应他？”
“对方拉你入伙，给你开出了什么条件？”
“说是以后大家一起共同开发政府补偿的那些土地。”
“这样的话，你不妨可以先答应他嘛。”
“那我知道了。”
这一番谈话，毕自强与赵俊生彼此是心照不宣。
半个月后，在南疆市大酒店里，由市政府有关部门举办了一个招商引资的会议。那天晚上，在市府有关领导与企业家们的联谊自助酒会上，毕自强把香港女老板身份的郑雪娇领到赵俊生面前，为彼此的初次相识作了介绍。
不久后，香港郑氏投资有限公司成功地兼并了市机械厂。在毕自强的精心策划下，郑雪娇与陈佳林联手合作成立了南疆市广厦置业责任有限公司，同时，郑雪娇又将市机械厂所属的厂房部分转让给了陈佳林名下的一家贸易公司，由韦富贵出面负责经营，开办了南疆市一家大型百货仓储式超市，名曰：“昆鹏百货”。
翌年夏秋之季，“南疆百货”上市。毕自强随之将手里掌握的500万原始股尽数抛出，如愿以偿，大发了一笔横财。得到丰厚的利润之后，毕自强专门在一家高级酒店宴请了黄月萍。席间，黄月萍拿出一本15万元存折，欲还给毕自强。毕自强非但没有收下，反而回赠了一张200万元的现金支票，权作酬谢。言谈之中，双方均表示，希望日后加强合作，继续在股市的风云中联手拼搏。
第三十九章 金蝉脱壳（一）
一九九六年，仲夏。
上午八点半，一架747大型客机在香港机场的跑道上腾空而起，一瞬间，跃上了一万米高空，朝着广州方向飞去
赵一萍坐在机舱右边的座位上。她从圆型的机窗口向外望去，机翼下涌动和翻滚着的一层层白云正往后飘飞着，直让人幻觉叠起，气动心浮……
在广州机场，赵一萍又换乘了飞往南疆市的航班。下午四点多钟，她拉着一个有轮子的皮箱走出南疆市机场大厅。门外，早已有一辆黑色的豪华奔驰车停在那儿等候着她了。
“赵总，您好！”
前来机场迎接赵一萍的司机陈少平，是她丈夫毕自强的专职司机。他接过赵一萍的行装，将其塞放进车后箱。然后，把轿车平稳地开上返回市区的高速公路。
“毕总呢，他怎么没来？”赵一萍坐在车后座上，侧脸望着窗外那一掠而过的风景。
“公司有个重要的会议，毕总脱不开身，”陈少平从反光镜中看到赵一萍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说道：“毕总在湖畔小区购置的别墅已经装修好了，他吩咐我直接送你过去。”
“哦，已经搬新家了？”赵一萍颇感惊喜，拔了一下丈夫的手机号码，但对方却已关机了。
在湖畔小区一幢别墅的门口，奔驰车平稳地停了下来。
“这是别墅的钥匙，”陈少平把赵一萍的皮箱搬进客厅后，把钥匙放在茶几上，说道：“若是没别的事，我先回公司了。”
“嗯，你去吧。”
赵一萍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布，感觉室内光亮了许多。她站在宽敞的客厅中央，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的布局。之后，她来到楼上的卧室，发现衣柜里有她的许多衣服，梳妆台上摆放着她经常使用的法国香水和一些其他的高档化妆品。
她在浴室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小睡了一会儿。忽然，她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此时，毕自强开来的辆奔驰车正停在别墅的门前。
“老婆，对不起啊，没去机场接你。”毕自强并没有下车，只是对着手机温情地说道：“回来休息得怎么样啦？饿了吧？我们到外面吃饭吧，我给你接风洗尘。我的车就在门外，你出来吧。”
“嗯，好吧。”
赵一萍听完电话后，在大衣柜里挑选了一套色调明快的衣服穿上，又在梳妆台前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容颜和头发，然后把小坤包背在肩上，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在别墅的门口，赵一萍拉开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老婆大人，去哪吃饭？”毕自强让轿车缓慢地行驶起来。
“呵，老地方吧。”
在一家环境典雅的高级西餐厅，毕自强和赵一萍选择了一个靠窗边的座位，相对而坐。吃着六成熟的牛排，喝着开胃的红酒，面对着自己心爱的人，这对赵一萍来说是一种生活享受，但毕自强对此却不以为然。
“这些日子，”赵一萍动作优雅地端起高脚杯，抿了一小口，深情款款地注视毕自强，轻声地问道：“想我了吗？”
“都老夫老妻了，”毕自强笑了笑，调侃地说道：“问的咋这么r麻呢？”
“你呀，就是老没正形。”赵一萍面对着久违的丈夫，心里涌动着一片爱意，撒娇地问道：“说，想还是没想？”
“现在是一夫一妻制，不像旧社会那样，男人可以三妻六妾了，”毕自强放下手里的刀叉，点燃了一支烟，笑道：“你说，我不想您，敢想谁呀？”
“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没有背地里找个漂亮妞，包个‘小蜜’什么的？”赵一萍的心里似乎有一种担心，半真半假地追问道：“你们男人有钱了，现在不是都时兴这个吗？你要老实交待。”
“天地良心，”毕自强指天誓日，故作冤屈地说道：“你不知道？我们家是典型的‘河东狮吼’，我可是个百分之百的‘妻管严’。你拿个水缸给我做胆，我也不敢‘红杏出墙’呀。”
“去你的，油嘴滑舌，尽说漂亮话。”赵一萍被丈夫说乐了，把头一歪，含情脉脉说道：“我就没有特别温柔的时候？”
“嘿，我这不是逗你开心嘛！”毕自强往桌上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
这时，夫妻俩都忍不住笑了……
晚饭后，毕自强和赵一萍驱车回到别墅。在客厅里，赵一萍用摇控器按亮了大彩电，有意无心地选择着电视节目。毕自强泡了一杯茶，陪着赵一萍坐在软沙发上。
“这里我可是没住过一天啊，就等你回来住了。”毕自强亲昵地抚摸着妻子的秀发，问道：“对这新家的感觉如何？”
“嗯，布置得还不错，”赵一萍环顾四周，赞许地点点头。她话锋一转，不无担心地说道：“不过，我们现在住进别墅，有些不太合适。”
“为什么？”毕自强觉得十分奇怪，问道。
“你还不知道吧，常总被市检察院逮捕了，”赵一萍把手里的遥控器放到一边，心神不安地说道：“我这次突然被公司召回来，就是上级部门要我协助检察院搞清楚常总的经济问题。”
“你是说你的上司，环宇经贸实业总公司的常德福总经理被抓了？什么罪名？”
“说是涉嫌贪污公款、收受巨额回扣。”
“他是怎么被人揭发出来的？”
“唉，还不是钱多了烧的，”赵一萍叹息地摇了摇头。她在茶几上拿起一个红苹果，用小刀削着皮，继续说道：“听说，他暗地里包养了艺术学校一个漂亮的女学生，已经有两年多了。他还偷偷地为她买了一套两室两厅的房子。这事给她老婆发现后，闹到上边去了。这下子可好，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温饱思啊。”毕自强调侃道。
“还说，你们这些男人啊，有钱就变坏，没一个好东西！”
“哎，别一g子打死一群人哟，这没我什么事吧。我可从来没吃过公家饭，完全是自力更生，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出来的。换着我，就是包十个八个漂亮女生，那也没有什么上级部门来干涉呀。”
第三十九章 金蝉脱壳（二）
“你敢？”赵一萍佯作咬牙切齿之态，用手指顶着毕自强的脑门，哼哼道：“作你的大头梦！”
“哎哟，我差点忘了，你也算是我的一个上级领导。”毕自强幽了妻子一默。
这时，赵一萍把切好的一小苹果块塞进毕自强的嘴里。
“常总被抓进去，和我们住别墅这有何干哪？”毕自强转念一想，不禁担心地问道：“是不是你也被检察院调查了？”
“我才不怕他们调查我呢。”赵一萍又切了一小块苹果，放进自己的嘴里，说道：“不过，我们明天还是搬回去住好了。”
“我说老婆，你怕什么？这别墅花的两百多万，分分钱都是你老公我挣回来的。”
“只是这个时候，我不想太惹人注目，低调点好了。”
“听你的，明天就搬回去住。”毕自强把坐在身旁的赵一萍揽进怀里抚摸着，在她耳边轻轻地问道：“老婆，你不累吧？”
“你又有什么坏主意啦？”赵一萍不停地眨巴着一双长睫毛。
“老话说，小别胜新婚，”毕自强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一下，地说道：“这你都不知道？”
“你可真坏！”赵一萍用双手搂着毕自强的脖子，撒娇地说道：“来呀，抱我上楼！”
……
第二天上午，赵一萍来到了市环宇经贸实业总公司。在电梯间里，她遇到了本公司第二贸易部的副经理叶丛文。
“赵总回来了。”叶丛文客套地与她打招呼。
“是，昨天才回来的，”赵一萍点点头，然后向叶丛文打听道：“你们二部近来情况怎么样？”
“老样子，没什么起色。”
“你们帮市糖厂搞的那套排污系统设备的生意，现在进行的还好吧？”
“好什么呀，因为缺乏资金去运作，那投资计划早就搁浅了。”
在楼道里，两人站在那儿闲聊了一会儿后，赵一萍这才走进自己的副总经理办公室。
“赵总，”人力资源部的小谭走了进来，说道：“检察院来查帐的人已经在会议室了，他们要找你了解一些公司的情况。”
“知道了，”赵一萍收拾着桌面的一些文件，说道：“我马上就过去。”
……
当天傍晚，毕自强和赵一萍一起回到她的父母家吃晚饭。饭后，赵俊生把赵一萍叫进书房里，父女俩私下进行了一番谈话。
“小萍，常总被抓的事，”赵俊生抽着烟，瞟了女儿一眼，问道：“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爸，我就是因为检察院要调查常总的情况，才被公司从香港召回来的。”
“常总的案发，会不会涉及到你？”赵俊生真正担心的是女儿的前途。
“这个嘛，我也没底。公司里有很多事情，我也很难说得一清二楚。”
“你老实说，”赵俊生注视着女儿脸上的神态，忧心忡忡地追问道：“你从公司里额外拿过钱没有？”
“爸，我怎么会那么笨，去干那种傻事？”赵一萍被问急了，含糊其词地说道：“再说了，公司里的资金往来，也全都是有帐可查的呀！”
“我只问你，不论数目大小，拿过还是没有拿过？”
“爸，我真的没有拿过。”赵一萍的表情显得十分坦然。
“你只要没有拿过钱放进自己的口袋，那不论出什么事都好办了。”赵俊生似乎松了一口气，告诫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出了什么问题，这不光是你个人的事。如果真的那样的话，你爸的政治生命也就随之终结了。”
“爸，你放心吧，”赵一萍知道父亲的心思，宽慰他道：“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嗯，那就好。”赵俊生沉思了一下，换了个话题：“自强的公司，现在做得怎么样啊？”
“还可以吧，反正这些年他赚了不少钱。对了，我们最近在湖畔高级住宅小区买了一幢别墅。”赵一萍前后在香港待了两年多时间，毕自强的公司到底赚了多少钱，她也说不清个确切数字。这时，她反而问道：“他现在不是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