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部分

的人,有的还不时指手划脚地提醒着、评说着,真是一片乱哄哄的情景。另一间屋里,有七、八个兄弟正闲坐喝茶、抽烟、瞎扯淡呢。其中,夹有两个梳马尾、穿花裙子的街边女陪着他们。

    “我是今早上才到的,”于老板接过田志雄敬给的一支香烟,叼在嘴里点燃,咧嘴一笑,说道:“哈,田老板真阔气呀,都坐上轿车了,看来你是发大财了哟。”

    于老板自称是从云南大理过来的。这个果贩子年近五十,有些秃顶,个子不高,长得不胖也不瘦。他衣着随便,并不惹人眼目,就是混在大街人群里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不过,田志雄内心对此人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他一双浓眉下的目光内敛,脸上的表情平和,喜怒哀乐似乎藏得很深,无形于色。听说话的声音,让人能感到他的底气十足。再细观他走路时四平八稳、不紧不慢的样子,总是透着一种“不倒翁”似的稳重。

    “哪里,哪里,发大财那是谈不上喽,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田志雄谦虚地应付着,然后将话题一转,问道:“呵,这回你发来了多少货?”

    “我是小本买卖呀,还是两汽车的石榴。”于老板坐在沙发上往前欠了欠身子,说道:“上午,你的工仔接货后已经帮我办好了手续,暂时都放进冷库了。来晚了一些,没赶在节前,这会儿也不急于卖了,等到旺季时还请田老板多多关照哟。”

    “好说,好说,大家一块发财嘛。”田志雄露出一副憨笑的模样,用手挠了挠头,十分友善地说道:“住下了吗?这样,今晚到我兄弟开的饭店里,我为你接风洗尘。”

    第二十七章 从恶如崩(二)

    “田老板太客气了!”于老板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住下了,我在‘铁道饭店’包了一个房。”

    “那就好。晚饭时,我会派人过去接你的。”田志雄转过头,冲着隔壁房间,高声喊道:“亮仔,你过来一下。”

    “来了,”亮仔急忙从隔壁房间跑过来,恭敬地问道:“田老板,什么事?”

    一般在外人面前,“亮仔”对田志雄总是很恭敬地叫“老板”,若是无外人在场,大都亲近地叫他“雄哥”。

    “你先把于老板送回饭店休息一下,”田志雄把轿车钥匙扔给他,交待道:“回来的时候,你顺便找一下‘赖皮三’,到时让他带几个靓女过来陪陪酒。”

    “亮仔”点头应承着,打开桑塔纳的车门,坐上去调转了车头。田志雄很热情地把于老板和他的年轻随从送进车里,一直站在店铺门口,目送着这辆轿车驶出了市场门口。

    “雄哥,你这么给他面子?”老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田志雄的身后,迷惑不解地问道:“这老家伙不就是两车石榴吗,我们也挣不到他几个钱呀。”

    的确,装满两辆东风货车运来的石榴就算全部卖个好价钱,这位云南大理来的果贩子连本带利也不过三万多块钱。在一般情况下,对如此小本经营的果贩子,别说田志雄出面跟他客套了,就是“老宝”和“亮仔”也都懒得出面搭理,多是把这类小本生意交给手下那些“接货”的马仔们去处理。这一千二百多箱的石榴,不论怎么“卖力气”地帮对方销完,定额不多的代销费加上“暗吃”买货人的价格回扣,撑死了也只能从这批货物上“榨”它千把块钱。实际上,这个云南大理来的果贩子比起那些贩水果一次就发几个、甚至十几个火车皮的北方大客户来说,那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啦。

    “你懂个p,”田志雄瞟了他一眼,扔掉手里的烟头,说道:“你跟我进来,有事跟你说。”

    田志雄和“老宝”一起回到店铺里,在木制的长沙发上并肩坐着私下交谈。

    “最近风声很紧,又开始‘严打’了,”田志雄表情严峻,放低了声音:“你和‘亮仔’要盯紧手下的兄弟,让他们都给我收敛一些,平时少喝酒、多干活,别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来。”

    “知道了,”老宝点头应承着,挺直了腰板,说道:“雄哥,你放心,我会看紧他们的,保证出不了什么事。”

    “还有,最近你暂时不要组织人马上山开赌档了,”田志雄不愿手下兄弟在“严打”的风头火势上折兵损将,说道:“赌场生意还是要做的,但一定要等到风声过后再说。”

    “明白。”老宝虾米般地点头,解释道:“这段时间,我们都是自己兄弟玩玩扑克牌,娱乐一下,赌个烟钱、凑个酒钱什么的,并没有外人参与。”

    “近来老子麻将都不打了,你们还玩个鸟呀!”田志雄皱了皱双眉,随口骂了一句粗话,交待道:“明天开始,让他们都别在店铺里‘锄大地’了。另外,你安排那几个今年有案在身的兄弟都尽快去外面避避风头,千万别‘栽’进去了。可以拿些钱给他们,让他们过年前一个都不要待在家里。”

    “我记住了,”老宝马上把胸脯拍得“啪啪”响,说道:“雄哥放心,这些事情我会安排好的。”

    田志雄是怎样在水果批发市场里迅速发迹的呢?他是凭借什么招数把生意越做越大的?他得力的手下“老宝”和“亮仔”究竟是两个什么样的人物?而田志雄所说的“开赌档”生意又是怎么回事呢?话说诸事皆有头绪。要把这些事情一、二、三地讲清楚,说起来就长了。

    还是先从“老宝”这个人说起吧:他真名叫甘三宝,是年二十四岁,只比田志雄小一岁。他长着一副瘦长脸,鹰勾鼻子,双颊骨高而突出,给人一种y森森的感觉。因为身材偏瘦,看上去个子显得稍高一些。尽管身上不长四两肥r,但他与人打起架,却有着十足的臂力腿劲,是一个性格冷酷、十分凶残的家伙。“老宝”有三大嗜好:一是嗜烟如命。他小小年纪开始学抽烟,少年时代就已经是一个烟不离手的老烟鬼了;二是热衷博弈。他从上小学就沉迷于赌博一类的游戏,自觉在赌个输赢中真是乐趣无穷。少年时读书不成,他整日混迹于街头巷尾,其间到处寻找老赌徒拜师,长大后精通各种赌技,成了一个能在赌桌上出“老千”的绝顶高手;三是十分好色。成人后,他总是离不开女人。十六、七岁时,他就开始与异性“拍拖”(方言,意指搞对象),曾先后将几个同龄的女孩偷偷带回家里过夜。如今,他花钱玩女人,已成了家常便饭的平常事。

    十四岁那年,“老宝”因盗窃罪被送进市少管所劳教两年,在里面结识了年龄相仿的“亮仔”。两个臭味相投的人一拍即合,不久便成了拜把子兄弟。

    “亮仔”的真名叫王子亮,二十三岁。他个子不高,却长得十分健壮,浑身的肌r块鼓起时竟如铁打铜铸一般。“亮仔”原先也是一个街边仔,江湖义气甚浓,是一个打架从来不要命的家伙。不过,他的头脑没有“老宝”那么灵活多谋、转得快而主意多。在少管所里相处的那些日子里,两人在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亮仔”对“老宝”相当佩服,遇事大多听从他的划谋和主意,口服心服地以小弟屈尊。

    两人从少管所出来后,“老宝”便带着“亮仔”投靠了在水果批发市场里刚出来打拼的田志雄。说起来,“老宝”跟田志雄还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田志雄早已去世的养母是“老宝”的远房表姨。这么扳手指算起来,“老宝”还要叫田志雄一声“表哥”呢。因为住在一个城市里,相隔也不太远,两家人关系处得不错,并时常往来走动。当初“老宝”被送去劳教后,那时并不富裕的田志雄十分照顾他的父母和弟妹,还经常送些钱、粮到家里。“老宝”出来后从家人口中得知这些情况,心里对田志雄抱着一种深深的感激之情。此后,这个曾经在道上呼啸一方的人物选择了死心塌地跟着田志雄干,以他马首是瞻。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十七章 从恶如崩(三)

    从少年时代起,田志雄就在火车货运站拉板车、当装卸工。因他长得五大三粗,又有拳打脚踢的武艺,在货运场的搬运工队伍当中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从来没人敢招惹他。田志雄虽然生性野蛮、粗俗,但从小拜师学艺,受过胡大海师傅的几年调教和管束,也受到两个师兄性格和人品的一些影响,自有一些忠孝礼义和江湖义气的思想,并非是一个蛮横不讲理的人,平时倒还挺讲究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这是让许多搬运工从内心里折服于他、愿意听命于他的真正原因。

    改革开放后,田志雄看到了挣大钱的希望,不失时机地抓住机会,毅然挂起了“鸿发北方水果经销部”的招牌,变成了一个“坐地当家”的个体老板。他批发水果的生意几乎是白手起家,在经营策略上用四个字可概括:“连打带拉”。他首先是迅速控制了火车货运站内那些由进城农民工组成的几支搬运工队伍,接着,又积极拉拢本地的那些“二道贩子”,与他们结成进货压价联盟、达成彼此默契的协议。最后,才是直接面对北方的那些果贩、果农,与他们商谈水果代销或合作式销售。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倘若是对方认为这样合作会吃亏而不肯俯首依从的话,那么,他紧接着就会使用各种手段给对方导演一出“货到地头死”的把戏,让那些“北方佬”发来的整车皮鲜果无人搬运、无人问价,直至搁置着的水果开始腐烂也卖不动几箱。而到了这个时候,那些硬撑着的外地果贩就是想哭都找不着坟头啦。此后,田志雄这条发家致富的路是越走越宽,他的水果生意自然是一天比一天兴旺。

    正当田志雄为缺少信赖的帮手而发愁时,“老宝”和“亮仔”前来投靠了他。他俩还各自带来一帮听命的手下弟兄,这不禁让田志雄大喜过望。 原先,“老宝”势力范围是在城北区,“亮仔”的地盘是在城西区,而“十里亭”水果批发市场正处在这两个城区结合部的地段上。这两路道上的人马和原先控制的搬运工力量在田志雄的麾下拧成一股绳,形成了一股强大的黑势力,在水果批发市场里似螃蟹般地横行霸道,说一不二,为所欲为。

    “十里亭”水果批发市场既然成为了田志雄这伙人生财的风水宝地,当然容不下他人再来染指,那怕是道上的人物。市内其他城区的混混们就是想发财,一般也不敢轻意闯进水果批发市场,在他们的地盘上惹事生非。那些四处流窜的扒手们一旦进入场内偷扒钱物,只要中被田志雄这伙人发觉,不仅会给他来个“黑吃黑”,抢走那些人搞到手的钱财,说不准还要把人打成残废。这就是在黑道上地盘称霸的观念:只能我在这里“捞世界”,你就别作非份之想了。有件事情说起来,可能有些令人难以置信:尽管这里每天都有很多携巨额现款的外地果贩子出出进进,但几年来在市场内只发生过一起持刀抢劫巨款的恶性案件。而在案发后,田志雄竟然把全部人马都调动起来,暗地里一个个去积极打听线索。最后,这个案件在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被公安方面侦破了。经查实,这两个执刀抢劫犯是附近万林县的农民。

    在水果批发市场里,尽管田志雄是名符其实的“霸主”,但他早已不露面去干那些欺行霸市的勾当了。他的一大帮手下各自有明确的分工。田志雄只是直接控制着市场内几支搬运队的头头,而水果经销部的日常洽谈业务则已交到了“亮仔”的手里。“亮仔”手下自有十几个马仔,他们全都在货运场、冷库和市场内帮忙,主要负责接触那些新来乍到的北方果贩子和果农,软硬兼施地与他们洽谈水果代销生意。这些人本来就是一些街边毛贼,自然少不了在市场内干出些顺手牵羊、偷j摸狗的勾当。为了打压其它果贩子而称霸市场的地盘,而与道上的其他帮派拔刀挥g、群殴伤人的事情也惹出不少。

    平时,如果不是长期经营合作的那些大客户和老主顾到来,田志雄一般是不出面亲自接待的,而是交由“亮仔”他们去应付。他自己则经常与那些相互熟悉的果贩子们聚集在一块,另找地方打麻将去了。有时一不小心,他也会为此被派出所抓去罚款。一出来,他通常会宽容地把其他几个人的损失包赔下来。这样,使那些喜好“小赌一把”的果贩子乐此不疲地陪着他整日里“砌长城”。

    田志雄在市场内有一支汽车运输队:两辆东风大货车,三辆小型货运车。这些车辆管理的事情都归“老宝”负责。“老宝”是一个在店里嫌板凳上有钉子而坐不住的人,每天安排好车辆拉货的事宜后,闲得发慌没事干,喜欢在一些摊点上的果贩子中间来回走动,瞅谁有空闲,便吆喝着凑人甩扑克牌“锄大地”小赌,随便挣点早餐钱和烟钱什么的。明里,他是一个有正当谋生职业的人;暗里,他却还经营着一种地下生意,这就是“开赌档”。所谓“开赌档”,就是主持地下赌场,暗中组织那些手中有大笔货款的北方和本地的果贩子们、当地其它行业中手上有钱的商贩们,定时将他们聚集在某地豪赌,然后从中“抽水”和放“高利贷”,获取暴利。当然,这种召集众人而狂赌的场所是极为隐蔽的,并有一套严密防范公安抓赌的“安全措施”,是一种万万不能失手的“生意”。除了七、八个会开车的手下外,跟随他做“开赌档”生意的还有十几个弟兄,这些人也全是街边的地痞流氓和亡命之徒。

    第二十七章 从恶如崩(四)

    为了有效地防范公安的抓捕和捣毁,这类“地下赌场”通常开设在离市区二、三十里之外的荒郊野地上。事前,赌头“老宝”都要亲自去踩点和察看地形,先行熟悉将要设置赌场的周边环境,并与附近农村的当地赌徒们沟通好关系。赌场的位置一般会选择在背阳坡的半山腰上,以便占据有利的地形。要求放在山顶上的岗哨能够视野开阔,对山下远处的人来车往都能收入眼底。“老宝”不仅事先要观察好逃离赌场的诸条路径,还会在通往山上的沿途中放出多个观察哨,随时用“大哥大”、bb机通风报信,一旦发现情况有变能快速地散开和撒离。因为任何车辆都不可能直达赌场的位置,所以赌徒都需要走一段不成其路的小道,爬上山坡才能来到既定的地方。

    在荒无人迹山头上选择好赌场位置后,“老宝”一般会事先派人搭个简易遮阳棚。到开赌时,专用的赌桌、赌具、折椅和板凳等也会预先备齐并由专人带上山。把“风水宝地”选定后,“老宝”择日派出众多的手下单线串联那些赌徒们,临时通知他们前来参赌。当然,对赌徒们是不会预先告知地点的,而是有专人陪着一同前来。赌场通常开设在上午,到了落日时分就散伙。十分明显,这些严密的防范措施就是不能让公安方面轻易地直捣赌场,人赃并获。

    赌场里的规矩,一般是由大股东来“坐庄”。赌博多以玩扑克牌为主。用“三公”、“四张”、“十点半”等赌博玩法见效快,往往一把牌就能在片刻之间让输赢见分晓。当然,也有一些赌徒乐意用骨牌摊“天九”的,赌场里行话称之为“吃狗r”。(注:粤语发音“九”字念成“狗”,于是“天九”往往说成了“天狗”。)

    “老宝”的赌场组织得非常严密,手下人分工明确,有人负责赌场的秩序(暗中都随身带着刀、枪、g、棒),有人负责记帐“抽水”,有人负责放“高利贷”,有人负责后勤供应。赌场内提供香烟、啤酒、方便面,有时甚至还派人下山去买回快餐盒饭送上来。

    荷包鼓涨的有钱人十有八、九都喜欢豪赌,殊不知在赌场里是十赌九输。以“老宝”为赌头开设的赌场,赌客们大多来源于市内那些财大气粗的商贩。但主要的成员还是水果批发市场内的果贩子们,也包括那些在当地早已混熟的阔“北佬”。其它不熟悉的商贩赌徒如果想要参赌,则必须有人介绍或者担保。一旦开赌,市内的这些赌徒大多是各自开着各种车辆出城来参与。他们一个个财大气粗,在赌场里一掷千金。赌徒多时有二、三百人,少时也有七、八十号人。一天当中,赌场至少有二、三百万的赌资在这里博弈和流动。

    表面上看,这赌场是由“老宝”出面组织开设的,而实际上真正的后台老板却是田志雄。“老宝”在赌桌上压台的庄家资本和放债获利的本金,都是由赌场的大股东田志雄一手拿出来压阵的。不过,平时田志雄虽然喜好打麻将牌“小赌”一番,但自己从来不在这类场合里下注。

    那几年,南疆市的三大冷藏库里储存的许多水果,过半仓储存放的苹果和梨,都是由田志雄负责给北方水果贩子代销的。生意越作越大,按理说田志雄应该很忙碌才是,可他反倒是更清闲自在了,成了一个“甩手掌柜”。他除了招呼本地和外地的果贩子在麻将桌上玩牌借以联络彼此间的感情外,每天就是到水果批发市场来转悠一下,了解一下行情,再向手下人吩咐一番就完事了。通常在晚餐时间,他会邀请一些大客户或老主顾吃饭喝酒,清清爽爽地乐呵一下,捎带与他们洽谈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这天晚上,田志雄在“好再来”餐厅里要了一个包厢,摆了一桌酒菜,非常热情地宴请云南来的于老板。有资格入席的人,除了手下“老宝”和“亮仔”外,还有齐胜勇和他找来坐陪喝酒的四、五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田老板如此盛情款待,过了,过了,”于老板面露微笑,扫视了一下桌上丰盛的菜肴,客气地拱拱手,说道:“不好意思呀,于某心领了,心领了。”

    “哪里,哪里,”田志雄亲自为于老板倒上酒,而后举起手里的小酒杯,颇有风度地说道:“净是些家常菜,让于老板见笑了,来来来,干!”

    田志雄和于老板各自喝了一个满杯后,“老宝”和“亮仔”跟着站起来和于老板又客套了一番。之后,那几个陪酒的女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