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部分

这块地盘上干活多年,从搬运工人到铁路上的一些货场管理员,个个都十分熟识。他看出一些窍门,便琢磨出一条挣钱的路子。他先是主动与北方来的果贩子洽谈沟通,提出要为他们代销水果,从中收取一定的代销费。转过来,他又组织自己的一支装卸工队伍,并控制了部分货物在货场上的搬运权。同时,他还与市内和附近县城常来要货的许多“二道贩子”拉上“同盟者”的关系,达到联手压低北方果贩子卖价的目的。说是什么样的价格可以要谁的货,大家就去要他的货;说谁的货可以先压压价,那就不会有一个当地的果贩子去问价。由于当地水果贩子在价格方面得到田志雄优惠,大家都乐于接受他所代销的北方水果。有时候,当地一些水果贩子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田志雄也会让他们先从自己这儿赊一部分货,等卖完后下次再来结算。这样一来,田志雄有了卖和买的货主,如此牵线搭桥,他的生意很快就红火起来了。不否认,田志雄在水果买卖中起了一定的中介作用,从而促使北方水果在本地销售上的畅通无阻。但他名义上是帮助北方果贩子和果农代销水果,实质上就是坐地压价收购,将别人的水果转手卖出后,从差价中获取相当的利润。这样,北方来的许多果贩子最后也不得不委屈求全,走进了田志雄叔侄的“鸿发”北方水果经销部,把手上的水果交给他们代销。

    去年,有五人一伙的安徽果贩子运来一节车厢的鸭梨,田志雄主动先来找他们洽谈,提出为其代销。这些果贩子认为无端付出这笔代销费太吃亏了,不如自己卖。结果,他们在货场里守着这二千多箱的鸭梨,别说没人帮他们搬运下货,就连前来问价的当地果贩子也没见有一个。南方的夏秋两季烈日如火,闷热难熬。转眼十天过去了,眼见后来的货主在短时间内都能把整车皮的水果都批发完,一个个打道回府了,而这伙安徽果贩子一整车皮的鸭梨至今才零售出十几箱。看到纸箱里的鸭梨有些已经开始腐烂了,他们方才后悔不及,只好可怜兮兮地跑来乞求田志雄帮他们卖货。双方谈好代销价格和条件之后,田志雄大手一挥,招来十几个当地的果贩子,不到一个钟头,二千多箱鸭梨立马被分装上十几辆汽车,全部被人运走了。其货物卖得速度之快,令这伙安徽果贩子全傻眼了。最后,当他们在拿到“赔老本”后的货款时,已欲哭无泪,只能认帐了。

    四月份是水果批发的淡季,卖的水果全是去年剩余在冷库里的“尾货”。而新果还未成熟下树。这时候,水果批发市场里显得有些冷清。在田志雄的铺面里,有七、八个小伙子正围在那儿打扑克牌。这些人都是田志雄做水果生意的帮手,从他们衣着的装束上看就知道都是城里人。这时见田志雄走了进来,众人一个个都欠身恭敬地叫了一声“田老板”。田志雄心不在焉地点头应了一声,走到他的办公桌后坐下,悠然地捧杯喝茶。

    在田志雄的铺面外,有两个北方人蹲在那儿已等了很久。老的有五十出头的模样,少的是二十来岁小伙子,这一老一少是父子俩。此时,见田志雄的身影出现了,父子俩这才跨进铺面的门槛。

    “田老板,我们等您好久了。”年纪大的北方人点头哈腰,满脸堆笑,恭敬地问道:“田老板,您帮我们代销的那车鸭梨,听您的工仔说已经卖完了?”

    “是老孙呀,来,坐,”田志雄很热情地拉着孙老板一起坐在长沙发上,先是说了一番客套话,然后才转入正题:“老孙呀,你这批两百多箱的尾货在冷库里放得太久了,都开始‘黑心’了,我要再不帮你处理掉,怕就要倒垃圾了。卖的价钱是低了一点,你不会太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孙老板掏出烟盒来,给他递上一支烟,说道:“卖完就好,您田老板肯定也不会让我们亏得太多。”

    “我怎么能让你们赔老本呢,我也不是那样的人嘛。”田志雄扮出一副很够朋友的样子,对他说道:“这样吧,你去隔壁找会计,代销费用和剩余货款,他会跟你结算的。”

    “好,好,谢谢田老板了。”

    “对了,货是卖完了,你可别急着买车票回家,”田志雄这时想起什么事情,对这父子俩说道:“今天晚上,我叔叔在家里摆了一桌,请你们去喝酒,记得一定要来哟。”

    “一定去,一定去。”

    从北方贩运水果来的孙姓父子俩,到隔壁房间找田志雄的会计核算卖果的货款去了。田志雄踱步来到那帮手下在玩扑克的那屋里,正跟他们说着什么事情。这边,他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老板,”那个叫“老宝”接的电话,过来对田志雄说道:“你的电话。”

    “谁来的电话,什么事情?”

    “说是你二师兄。”

    田志雄返回那间屋里,一p股坐在办公桌上,抓起电话筒。

    “哈,二师兄呀,”田志雄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不由地笑了笑,开玩笑地问道:“现在早上九点不到,你老兄就从阿莲的温柔床上爬起来啦?嘿嘿,昨晚没加班加点?啊,有什么吩咐,我听着呢。”

    “我说老三呀,你可别尽跟我贫嘴儿呀,”话筒里传来陈佳林的声音:“师兄昨天出来了,我在‘味香’酒家的包房里订了一桌,给师兄接风洗尘。我现在就过去接他出来。师傅那里我已经通知了,今天中午十二点,你他妈的别迟到呀。”

    “真的?大师兄出来了,天大的喜事!”田志雄闻听后欢喜异常,对着话筒大声嚷嚷道:“二师兄,放心好了,大师兄出来我敢不到吗?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迟到呀。”

    当天中午十一点半左右,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在一条大街上靠边停下来。陈佳林和毕自强一起下了这辆出租车,俩人亲热地说着什么,并肩走进了街边的“味香”酒家。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赶忙出来引领着,把他俩礼让进一间装饰别致素雅的包厢。

    包厢里,几年不见的师兄弟如今又坐在一起了。他俩品着茶,抽着烟,相互询问着对方这几年来的一些情况,彼此之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

    俩人坐下不久后,女服务员又引领着四个相貌靓丽、穿着打扮入时的姑娘进入包厢内。四个年轻女孩当中,领头的那姑娘正是陈佳林的相好阿莲。

    “给你介绍一下,”陈佳林站起来热情地招呼着她们,并搂着阿莲的肩膀,对毕自强说道:“这是阿莲,我现在的马子。她们都是阿莲的友女,阿婷、阿芳、阿香。”

    阿莲冲着毕自强娇媚一笑,算是和他打过招呼了。

    “这是我师兄,叫自强哥,”陈佳林把女孩们向毕自强介绍后,指着其中一个长得不错的女孩,说道:“阿婷,你坐到自强哥旁边,拜托你帮我陪强哥多喝几杯哟。”

    “哦……嘻嘻,”阿婷瞅见毕自强长得一副很帅气的样子,不禁眼前一亮,心里暗自欢喜。陈佳林这番安排正合她的心思。她大大方方地飘然过来,挨着毕自强的身旁坐下,又侧过脸来看了他一眼,娇羞一笑,柔柔地叫了一声:“自强哥。”

    毕自强不太自然地还她一笑,有些不知所措地应付着她。

    这时,包厢门又被女服务员打开了,来人是胡大海。毕自强和陈佳林立即迎了上去,亲热而恭敬地叫了一声“师傅”。

    “自强,呵,看你结实多了。”胡大海亲热地拍拍他的胸脯,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环视了一下在座的众人,打着招呼说道:“大家坐,大家坐。”

    胡大海被陈佳林让到主客的位置上。陈佳林又让阿芳坐到了胡大海身边。胡大海是见过世面的人,这种饭桌上的场合对他来说司空见惯。坐下后显得轻松自在,很随意地与众人闲扯着家常话。众人喝茶闲聊的功夫,女服务员已经把菜端上桌面摆放好了。

    “怎么,‘蛮牛’还没来?”胡大海问道。

    “没呢。这个老三,搞什么搞,到现在还没人影。”陈佳林嘴里嘀咕着,一看时间:离十二点只差五分钟。他不禁地晃着脑袋,抱怨地说道:“我一大早就通知他了,还不到,太不像话了。”

    “不敢迟到,不敢迟到,”田志雄一阵风似地闯了进来,拱手抱拳给在座的众人作揖,笑嘻嘻地说道:“师傅好,二位师兄好,众位漂亮妹妹好。”

    包厢里所有的人,都被田志雄逗乐了。

    第十五章 红情绿意(之一)

    毕自强从昏沉的醉酒中悠然醒来,觉得自己的意识还不是那么清晰,身体中仿佛有一种舒适感从内向外扩散开来,给人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让他很有些后悔苏醒过来。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让视觉慢慢地适应了屋内的光线。他几乎是光着身子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一张松软的毛巾被遮盖着他的腹部。落地台灯柔和的光线映s在雪白的墙壁上,屋里,是那么地温馨、静谧。忽然,他发现自己身边还睡着一个年轻姑娘:她的身子侧卧着,脸庞正朝向他这一边。瀑布般的黑色长发散落在枕巾上,她睡梦中的脸上似乎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阿婷,你醒醒,”毕自强从床上缓缓坐起来,透过窗帘布的缝隙,可以看到外面已是漆黑的天色了。他轻轻地摇晃着阿婷的胳膊,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儿呀?”

    “啊,你醒了。”阿婷直起身子,冲他轻柔地一笑,用右手把飘到眼前的一束长发向身后甩去,有点害羞地用左手拉着毛毯遮住她那丰满而l露着的胸脯,娇柔地说道:“自强哥,你中午喝醉了。是佳林哥和志雄哥他们把你送到这儿的。这套房子是佳林哥和阿莲姐原来住的地方。佳林哥说了,你刚从外地回来,怕你没有地方住,让你先安心地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哦,”毕自强抬起头望了望四周,又问道:“那他们人呢?”

    “佳林哥和阿莲姐早就走了,”阿婷依然坐在他的身边,低垂着头,轻柔地说道:“屋里没别人了。”

    “有水吗?”毕自强接过阿婷递给了他一杯水,仰脸一口气都喝完了。然后,他先看看自己,又瞅瞅她,忽然间觉得一股热血流遍全身,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冲动正在撞击着自己,却心神不安地问道:“那,我,没有欺负你吧?”

    阿婷避开他的视线,摇摇头。不知为什么,她一下子松开左手,让毛毯从她丰满的胸脯上滑落下去……毕自强看到她的脸颊一下子红晕起来了。他不敢动作,只是侧过脸去不再看她。突然,她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把自己的脸颊紧贴在他的胸口上,低声而娇媚地说道:“强哥,我是自己愿意留在这里陪你的。”

    毕自强迟疑了不到三秒钟,猛然回头把她搂进怀里。他真切地感受着她那身体的顺从和柔软。过了一会儿,他伸出左手托起她的下巴,让她仰起脸来。他看到了一张还算漂亮的脸蛋:凤眼娇媚地透着情意,两片嘴唇微微张开着似乎在期盼着什么。他的嘴唇已情不自禁地凑近她的脸,一边热吻着她的嘴唇、脸颊、脖子,一边用双手在她l露的身体上不停地抚摸着……她接受着他如火的热情,并主动用胳膊搂紧他的脖子还吻他,让他紧抱着自己的身体缓缓地倒在床上……

    第二天早上,毕自强醒来时发现阿婷已不在身边了。他从床上坐起来,穿上衣服,在这一房一厅里随意地走动着,四处看了看,便进了卫生间洗漱去了。

    毕自强冲了个澡回到客厅,看到阿婷正好开门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提着许多食品袋。

    “你起来了,我刚才下楼去买早餐啦,”阿婷把食品袋放在方桌上,摆上碗筷,说道:“自强,先过来吃吧,东西都还是热的呢。”

    “好,来了。”毕自强动作麻利地把客厅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拍拍手坐到方桌旁的木椅上。他瞅了瞅桌上的早餐,有米粉、豆浆、包子、煎饼、饺子、油条,足够几个人吃的了。

    “怎么买这么多?”毕自强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的阿婷,迷惑不解地问道:“我们两个人吃得完吗?”

    “呵,我也不知道你的口味,”阿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就只好样样都买了一点喽。”

    “我从不挑食,呵,有得吃就行。”毕自强用筷子夹过一个煎饼啃了一口,喝着豆浆,有些吐字不清地问道:“啊,床头柜上那叠钱是怎么回事,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我忘记告诉你了,那是佳林哥昨天临走时留下的,”阿婷用筷子从碗里捞着米粉,还抽空把一根油条递给他,说道:“他说你身上不会有什么钱的,让我把这两千块交给你先用着。佳林哥还说,让我有空陪你上街买些衣服和日用品什么的。”

    “对了,你今天不用上班吗?”毕自强似乎觉得自己问的不是那么太清楚,又加了一句:“你有工作吗?”

    “我在市棉纺厂上班,都工作两年多啦,”阿婷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深情地注视着他,说道:“我这两天正好轮休,昨天去找阿莲姐玩,她便叫我一起去吃午饭,后来就遇见你啦。”

    “你多大了?”毕自强胃口挺大,又吃了几个煎饺,接着问道:“你是本市人吗?”

    “不,我是贺阳县的。前两年,棉纺厂到我们县城那里招工,我就这样进厂当了合同工。”阿婷进城的情况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说道:“嘻,我今年二十岁啦。”

    “那你现在住哪儿呢?”

    “厂里的集体宿舍呗。”

    毕自强吃饱了,放下筷子,习惯地用手背抹了抹嘴,发觉阿婷直盯着他看,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呵,等会你真的要陪我上街去买衣服吗?”

    “嗯,我明天下午四点钟才上班,”阿婷肯定地点点头,说道:“我今天一整天都有空呀。”

    毕自强闻言微微一笑,也不再说什么了。

    “自强,”阿婷站起来收拾着桌面的碗筷,吞吞吐吐地问道:“我,我想问你一件事,行吗?”

    “呵,什么事,你说吧。”

    “我,我想从厂里搬出来,”阿婷停顿了一下,有些羞涩的样子,但还是鼓足了勇气,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跟你一起住,行吗?”

    “哦,”毕自强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燃,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缓缓地问道:“你喜欢我?”

    “嗯……”阿婷含羞点头,声音不大,肯定地说道:“我喜欢你!”

    “行,那你就搬过来吧。”

    “真的?”阿婷不禁喜出望外,撒娇地搂住毕自强的脖子,俯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那今天晚上我就搬过来了。”

    第十五章 红情绿意(之二)

    阿婷的全名叫曾清婷。她与陈佳林相好的阿莲姑娘来自同一个乡镇。她俩本来就相识,先后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里谋生,举目无亲,所以一直保持联系,经常在空闲时相约玩耍。原先,阿婷在工厂有一个男朋友叫韦建国,两人是同厂的工友,谈过一年多的恋爱,不久前分手了。恰巧就在这个时候,阿婷被阿莲邀请参加陈佳林为其师兄洗尘的饭局,便在饭桌上认识了刚出狱的毕自强。虽然相识不到半天,但情感上完全处于真空状态的阿婷,却被长得一表人材的毕自强俘获了她那颗孤独而寂寞的芳心。

    一见钟情,这就是男女之间的情缘吗?有人曾说过:对一个初涉情海的年轻女人来说,最早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或许只能成为她的情感启蒙老师。而跚跚来迟的男人,不论如何优秀超群,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人成为别人的新娘。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生活中,当一个女人心中正渴望着情感慰藉的时刻,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却往往会成为她生命中唯一挚爱的情人。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这一生中的情缘究竟从何而来?既使对那些具有丰富生活经验的人们来说,恐怕也是一件说不清楚的事情。故而,佛语里生出一句话来,叫“缘由心生”。

    这天上午,在市中心最热闹的街头上,毕自强和曾清婷并肩走在一起,彼此亲密地挽着对方的胳膊,一起去逛了“时尚服装一条街”和几家大商场。之后,两人又出现在市百货大楼里。在卖男式皮鞋的柜台前,曾清婷正在替毕自强挑选着合适的皮鞋。

    “哎,请拿这双鞋看看,”曾清婷见一位年轻的女售货员走近她跟前,便指着玻璃柜台里的一对样鞋,说道:“这双,42码的。”

    女售货员个子中等,身材苗条,梳着两条短辫子,相貌清秀,肤色白嫩。她穿着浅蓝色工作服,左胸前带着一个有号码的长方形铝牌,此时正面带微笑,不厌其烦地为曾清婷换了几个鞋样。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服务热情、熟悉鞋柜业务的售货员。

    “这鞋好,是名牌,”女售货员把一只样鞋放在柜台的玻璃面上,说道:“意大利进口的。”

    “可以试穿一下吗?”曾清婷示意女售货员往自己身后看:在试鞋椅上,正坐着一个男人在那儿吸烟。

    “可以的。”女售货员说道。

    曾清婷拿着那只样鞋转身去让毕自强试穿。女售货员从柜台处随意地向那男子瞟了一眼。忽然,她翻开柜台上的一块活动板面,来到毕自强面前,问道:“老同学,还记得我吗?”

    正弯着腰、低着头试鞋的毕自强,闻声抬起头来。

    “哎唷,是你呀,”毕自强急忙站起来,和她握了握手,热情地说道:“黄月萍,这么巧,在这遇着你。”

    “我在这上班。”黄月萍侧身往柜台里一指。她瞅了瞅站在毕自强身边的曾清婷,笑问:“这是你女朋友吧?”

    “是啊!”毕自强站在她俩中间向对方介绍着,说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