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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

姜石林畏罪潜逃。

    前方的战事却一日紧似一日,催讨军火的文书一封接着一封。购买军火的重任又责无旁贷地落到了胡雪岩身上。钱的问题又一次摆在他们面前。

    不得已,胡雪岩只好和郭庆春再次来到上海道台邵友濂官邸,商议购买军火,筹措银钱事。

    郭庆春不得不直入正题:“西征事大,当务之急,是要向国外购买大宗攻城作战利器,包括普浴斯后膛螺丝大炮,后膛七响洋枪,手掣式炸弹等等,火速运往西北,以打败受英、俄支持的阿古柏军队。”

    胡雪岩予以补充:“邵大人,庆春兄已与德国军火商汉斯先生谈妥,可用最低廉价格,购买最优质的德国新式武器,迅速运往边陲。我们来见道台大人,就是要落实购买军火的经费,江海关的协饷能否早日拨给我们?”胡雪岩神态肃然。

    “你们不是已经向英国渣打银行贷款一百五十万两了吗?” 邵友濂脸上笑得粲然,心里嫉妒得出血。

    “那是西征军的军饷,已经解往西北,解决将士们的粮草、衣被等军需急用。要购买进口军火,还得仰仗江海关的协饷。”胡雪岩道。

    邵友濂顿时变了一副面孔:“胡老板、庆春少爷,实话跟你们说吧。这西征军费着各省协饷解决,朝廷并无定论,皇上也未曾正式颁旨。就算有定论,前番购买枪炮,已将江海关应支‘协饷税’全部用光。‘协饷税’是极其有限的,想要,只有等明年啦。且江海关的关税,九成以上都被洋人拿走了。只有找洋人借——你们去北京讨一道准借洋款的谕旨,方有解决西征军费的可能。”

    “那好,我就上京城去讨这道谕旨!”

    为了讨到两宫准借洋款的懿旨,胡雪岩只身来到京城。此行发誓务必把准借洋款的这道上谕拿到手中!

    胡雪岩马不停蹄,借醇亲王奕譞在西郊检阅神机营,携银万两,前往“慰问”。醇亲王当即表示:一定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力陈借贷洋款之必要,着各地从速把协饷解赴上海。他拜访了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文煜,文煜表态“领会得”。他几次谒见宝洌b粤吮彰鸥降帽Υ笕擞懈鱿饰酥氖群茫褂懈龊枚牡牡艿鼙i榷娜缑?br />

    这日,胡雪岩持厚礼来荣王府拜见荣亲王。

    荣亲王道:“所说借贷洋款一事,我当会同宝大人一起向皇上和太后启奏。只是,我听文煜大人说:你们阜康的北京分号特别方便王公大臣,有这回事吗?”

    胡雪岩 第三部分

    胡雪岩心中窃喜:嗨,有戏!赶紧道:“确有其事,文大人等朝廷大臣在阜康占有很大股份,乃我阜康的福祉。亲王如有什么事,也可叫阜康为大人效劳。”说着,胡雪岩装作故意想起似的,从内袋里掏出一只锦套存折,双手呈上。

    荣亲王拿过存折,抽出折叠的内芯,展开看了一下,神情依然淡淡地:“多谢美意。可我是朝廷命官,贵为亲王,兼任钱庄名誉董事长并不合适,这个存折你拿回去吧。”

    胡雪岩只得低声下气求恳:“名誉董事长担任不担任,小的不敢强求亲王,可这存折京城里不少王公大臣都有,请亲王暂时收下,用不用都没关系。”

    约摸又过了半个月,在西直门附近一家赌场,胡雪岩总算逮着了一个机会。

    号称宝二爷的赌徒宝森输了个血本无归,取下腰间一块佩玉要押五百两银子。对方不干,两人便揪捽起来。就在这时,胡雪岩出现在赌台前,往他手中拍了一张千两银票。宝森要将佩玉给他,胡雪岩举起一只手把玉挡回:“玉是有灵性的,揣着!哥就在这儿看你怎么个翻本赢钱。”

    宝森朝他一递大拇指:“够爷们!爽——”继续赌下去,宝森居然赢了个大满贯。打问胡雪岩名姓,大叫“有缘有缘”、“久仰久仰”,便厮熟起来。

    胡雪岩推心置腹的样子:“这有什么,千万别放在心上。宝二爷,不是我胡某人多嘴,你这样高贵的身份,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宝二爷是个好玩的主,没有心机,于是就发起牢s来了,说他当高官的哥哥烦他,回避他,成天躲在书房里,鉴赏比命还值钱的唐、宋书画云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宝洌w懦啤袄淞潮摹15脱尾唤保┭椅抟庵械弥i惺橛姓饷锤鲅藕茫闹星韵病s谑墙徊胶退捉酰胨浇嫌瓮妗a饺艘幌伦泳颓捉鹄础?br />

    当天晚上,坐在书房欣赏书画的宝洌b偷教钚⌒牡刭鞅a骸按笕耍┭遗扇怂土艘环堇窭础!?br />

    听差呈上红木匣:“不是银子!是一幅画。”他知道老爷喜欢这个,满脸谄媚地笑着,轻轻地解开包装的红绸带,打开红木匣,将里面发黄的画轴露出来。

    “什么?吴道子!……”宝洌b蛑辈幌嘈抛约旱难劬Γ嗳嗨nδ樱淮恚俏獾雷樱?br />

    “大人,要不要挂起来瞅瞅?”传事听差讨好地问。宝洌寄渴嬲沟兀骸笆呛没”囟t移鹄矗拍芷烦鑫抖!?br />

    听差将画挂起。宝洌w氐窖恳紊希蟹熳潘坌郎推鹄础b刍︿'颇信奉宋代郭若虚的观点,认为自古以来,敏慧妙悟、精通高绝,为世人所尊重的画家,也就东晋的顾恺之,南朝陆探征,唐代被称为“南画之祖”的王维和被称为“百代画圣”的吴道子。这幅画,正是吴道子的一幅“宫中仕女”,高髻云鬓,轻罗彩带,现半拉雪脯,一定是禁苑中收藏的稀世珍品!

    宝洌Э戳擞挚矗皇褪郑骸罢饣杀纫踊怪登 飧龊┭艺婀恚≡趺椿嵯氲健艺飧鍪群谩彼熳虼绿睿骸昂┭矣惺裁椿傲舾抛勇穑俊?br />

    “来人只说:宝大人为国辛劳,胡老板几次想上门请安,又怕大人公务繁忙,不敢冒昧前来。”宝洌硇胍恍Γ骸八焕矗壤椿垢呙鳎凰凰得鳎人祷估骱Α冒桑∥冶︿'也不会辜负他之美意,将尽力成全。”

    圣旨下,并无戏台子上那些“奉天承运”之类的话:

    刻奉上谕:借用洋款,息银既重,各省关除划还本息外,京协各饷,更属无从筹措,本系万不得已之计。此次姑念左宗棠筹办军务,事在垂成,准照所议办理。嗣后无论何项急需,不得动辄商借洋款,至贻后果。钦此!

    光绪二年春天,经数年精心兵备、整训,又获胡雪岩发运兰州全套新式武器装备的西征军,兵分三路,进军新疆。西征军绕过阿古柏主力集结的南疆,直c北疆,一路势如破竹,仅大半年光景,就收复了北疆大部分领土。侵占了准噶尔西部的沙俄军队,受陕甘守军的钳制,不敢贸然出动,只好眼睁睁看着左宗棠回师南疆,把阿古柏关起门来打!

    胡雪岩 第三部分

    此时,全军上下,无人不佩服左公数年厉兵秣马,苦心孤诣要建造一支六万人的军队的战略:我等是与数国多个民族的敌人作战,如果没有足够的军备,谈何收复新疆?

    冰雪茫茫,狂风呼啸。

    暴风雪在子夜时分停息。

    一顶顶帐篷如草原上的蘑菇,只有不时传来的号角之声,打破大漠旷古的宁静。

    山d里,左宗棠望着火焰在沉思。

    光绪三年冬天,左宗棠第六次率兵出征,一举攻克喀什,伯克胡里下令放火烧城,裹挟中国居民五千余人和大批牲畜向俄境逃窜。不久,另一路清军再次收复和田,处决了叛军首领金相印。至此,左军收复了除伊犁地区以外的新疆全部领土。左宗棠在表彰胡雪岩的功绩时,向朝廷报告说:“新疆底定,援其功绩,实与前敌将领无殊!”

    胡雪岩的功劳既与前方厮杀的将领没什么区别,那就应该给予奖赏!但同时,也有人在西太后面前密告胡雪岩“j商谋利”、“病国蠹民”。朝廷不得不派工部侍郎端政赴上海调查。但端政一到上海,迎接他的,有同样也是皇亲的郭庆春和宝森;侍候他的,有洋女人、交际花有林翠翠、富家姬丽。待到胡雪岩公开出面,送他一台留声机和一块金表,不光端政,连邵友濂的目光都直了。这等经不起诱惑的重臣来调查什么案子,那案子还能有个结果?

    气象森严的干清宫,文武百官齐集金銮殿,共议朝政。

    “正大光明”匾下,须弥座上端坐着二度垂帘听政的慈禧太后。

    慈禧打开一份奏折:“据军机大臣左宗棠和陕西巡抚谭钟麟联衔启奏:奏请《破格奖叙道员胡雪岩》,历举胡雪岩功劳九款之多,请给胡雪岩破格加官晋爵,不知众卿之意如何?”

    李鸿章自恃汉臣中他跟西太后是走得最近的。约在半年前,他于坤宁宫晋见西太后,就曾进言:自洪杨乱后,国力十分空虚。现在西征军又连年征伐,军费开支实在浩大。据闻:西征总军需官胡雪岩商借洋款达一千五百万两之巨,且属高息。借贷洋款打仗,终非长久之计。臣以为:新疆远离京师,毕竟遥远,并非举足轻重,实在久攻不克便理当放弃,而应集中财力、人力,加强东南海防。思忖良久,太后信手拿起一分奏折说:左季高最近就有奏折呈来,一再强调“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卫京师”,连日又传来最新捷报,清军二次收复和田,兵指伊犁,平定新疆,已指日可待了。

    李鸿章乍着胆子,直接反击起左宗棠来:即使平定了新疆,左季高尚有兴修水利,搞屯垦、开办毛纺厂、建设西北,发展塞外经济的长远中兴计划。他功名心重,要显出自己才是办洋务的“经济能臣”。这样下去可是没完没了啊太后!哪知这番话正投了西太后的心思,她把那封奏折往书案上一扔:左季高功名重于利禄,自恃战功辉煌,倚老卖老,在朝廷说话不知轻重,不少重臣对他犯忌。这样吧,待新疆平定,即把他召回北京,担任军机大臣就是了。

    心中有喜,李鸿章出列,匐伏阶前奏道:“启禀太后,臣以为此议不妥。胡雪岩乃一介商人,唯利是图,既无武功,又无政绩。仅为西征军借贷洋款,购买军火担任采办。而且从中渔利达数百万两之巨。如朝廷格奖叙,难以服众。”

    左宗棠哪里忍耐得住,出列上前跪奏道:“臣左宗棠启奏皇上、太后,李中堂所言,纯属不实之词,且有诬陷之意。西征军万里赴戎机,艰难境遇苦不堪言,江南制造局送来的是劣质军火,江海关等协饷迟迟不至,数万名将士命悬一线。此时此刻,全赖胡雪岩侠心义胆,及时解决军饷、军火、粮草,并送来药品、衣服,保我西征大捷;凯旋归来。此等功绩,与奋勇杀敌的英雄何异?破格奖叙绝不为过。至于对他的某些议论,朝廷派端政大员赴沪调查,已然水落石出,无容置喙。要追查的倒是军饷、军火中营私舞弊的朝廷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