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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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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初山觉得奇怪,这电话没有几个人知道号码,现在谁给他打电话?他打开翻盖,却不说话,他想让对方先开口。

    “梅老板你好啊?”打电话的居然是欣然。

    “好啊,你呢?”梅初山又气又怕,但他无论如何也得跟她客气几句,“你从哪里得知我这个号码?”

    “这个你就别问了。”欣然说,“我是不得已才找你,前天我给边老板打了个电话,他答应给我汇一点钱,谁想到他会骗我,这不,现在竟出事了……”

    “你想怎么样?”梅初山打断了欣然的话,听到她向边皂德要钱,他不客气了。

    “不想怎么样。”欣然说,“我现在手头有点紧,已经活不下去了,你看能不能关心一下,人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要多少,你说吧。”梅初山说,“我最怕听你唠叨了。”

    “既然梅老板这么爽快,就给我50万吧,你将钱汇到我的账户后,我以后绝对不再麻烦你了。”欣然说。

    梅初山心里说,“休想!”嘴上却说:“希望你这张嘴长在自己脑袋上,告诉我你的账号吧。”他想,再过十几个小时,他已经是另一个国籍的人了,让她再打电话吧。他现在哪有50万!

    傍晚,下了多天的雨突然小了,北风却骤然加大,呼呼地刮得树木凄厉地喊叫着。布维鹰将自己坐的日本三菱吉普拆掉牌,开到洋楼走道的门口,并为梅初山打开车门,梅初山才上了车。布维鹰的动作历来迅速,这点梅初山很满意。但此时,当小车刚刚启动,梅初山就说:“慢。”

    布维鹰一脚将车刹住,他以为出什么事了,回过头问:“怎么了?”

    梅初山正在思考着问题,半晌才自言自语地说:“多一个人上船没问题吧?”

    布维鹰不明白梅初山要让谁跟着逃跑,但他知道既然梅初山想带走的人,根本由不得他说话,就乐得让梅初山高兴,他说:“平头说是3 个人,但那么一艘大船多一个人也沉不下去吧?”话刚出口马上觉得不吉利,担心梅初山不高兴,但梅初山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你让雪雪下来吧。”梅初山说,“把她扔在这里也挺可怜的。”

    布维鹰马上跑上楼叫雪雪,雪雪问去哪里,布维鹰说你下去就知道了,还让她带上几件换洗的衣服。但女人出门比不得男人,雪雪拣衣服花了近半个小时,完了还拣化妆品。当然,梅初山并没有生她的气。

    从别墅区出来向左拐再向右拐,小车绕着汉南郊区转了半个圈,驶上崎岖的羊肠小道,然后进入农田间的机耕路,由于路况差,汽车的速度减慢了,但汽车性能好,陷进泥泞里也很快就能爬上来。

    “我们现在去哪里呢?”雪雪偎依在梅初山的怀里,一只纤手玩着梅初山没有胡须的下巴问。

    “我们去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那里风景优美,生活自由。”梅初山说。

    汽车颠簸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来到了海堤边,布维鹰停下车为梅初山拉开车门,梅初山挽着雪雪跳下来,然后3 个人跑上海堤,他们小跑了好一段路,前面出现了一只机动渔船。渔船离岸还有几米远,布维鹰不假思索游了过去,然后让渔船靠岸给梅初山和雪雪上船。

    “平头说一切都已安排好了,等一下上了大船,我们就高枕无忧了。”布维鹰有点得意,一边拨着散乱的头发一边说。他的头发闪着银光,不知是水还是汗。

    梅初山却y沉着脸,他抬腕看看手表问:“要多长时间才可以上大船?”

    布维鹰说:“大船就泊在深水港,平头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

    梅初山嘴巴向舱外努了努说:“让他开快点。”

    布维鹰爬出舱,对渔民说:“再开快点,多给你1 方水。”

    渔民说:“就这么快了,多给10方水也没办法了。”

    布维鹰说:“还有多久才可以到深水港?”

    渔民说:“半个小时吧。”

    在深水港,一艘运高岭士的外国船停在离码头很远的地方,机器声轻轻地传出来,甲板上船员走来走去,他们正做启航准备。那是梅初山他们要上的大船,平头已经站在船上等着他们了。

    吕国标建议同时拘捕边皂德、布维鹰和梅初山,但有关人员找了一天没发现梅初山和布维鹰的行踪。傍晚,汉南花园派出所几个干警发现一辆没有牌照的日本三菱吉普形迹可疑,一面向上报告一面跟踪。但派出所干警坐的是北京212 ,跟在日本三菱后面走走停停,一会又熄火,被越抛越远,好不容易才嘎的一声停在那辆日本三菱吉普的旁边,梅初山他们的小机船已经靠近外国大船了。干警中有一个掏出电话,但打不通,没有信号了。他们在海堤上跑了半天,才发现有一只船。他们不顾一切跳到水中游过去。机船很快就开动了,他们在微弱的月光下试着打手机,过了好一会,手机才通了:“我们发现了一辆日本吉普,估计是梅初山他们扔的,但人不见了。”

    正在汉州待命的几个省公安厅干警坐着警车飞快地往汉南深水码头跑,这时,布维鹰他们坐的小机船已经靠拢外国船,梅初山拉着雪雪上了大船后,渔民问布维鹰要钱,布维鹰折回头掏出手枪对准渔民的脑袋打了一枪,然后又对准船底板再打一枪,海水马上涌上来。

    外国船起锚时,布维鹰敏捷地爬上大船,这时海水已经将那只机动渔船淹了,一阵海浪打过来,渔船挣扎几下,就消失在大海中。布维鹰上了大船就让船员带他去洗澡。在洗漱间里,他看见一个穿得很露的外国女郎,女郎丰r肥臀很漂亮也很性感,他忍不住跟她打招呼:“hi!”布维鹰头发散乱,满脸水珠,样子像个小丑,有点滑稽,外国女郎对他笑笑。布维鹰用汉语问:“跟我睡觉好吗?”他除了“hi”,再也不会说第一句英语了。女郎不知布维鹰要她干什么,用英语问:“whatdid yoay ?(你说什么)”布维鹰便开心地笑。

    梅初山坐在甲板上喘着气,雪雪靠在梅初山身边。平头走过来说:“老板,进去里面休息吧,没事了。”大船正在往公海方向驶。梅初山坐在甲板上,迟迟没有回船舱的意思。他知道,边皂德一旦进去,局势就无法收拾了。边皂德这人没遇到什么事就会拍胸口,一旦真见了棺材,流泪最快的一定是他。现在总算逃出来了。但也只是他一个人逃出来而已,曹捷,还有大女儿会有什么事吗?他一直以为自己深藏不露,万无一失,从来没考虑过退路,现在走得那么匆忙,身上就那么几万块钱,这把年纪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梅初山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怎么竟走到这一步了呢?想想也真不值得,忙碌了几十年,如今得到的是什么?洋楼带不走,曹捷的钱人家可能查出来就没收了,他自己名下的钱也一定被没收。想到这些,他心头一阵疼痛,泪水就涌出来了,被海风一吹,满脸都湿了,流进嘴里成威的。

    “老板,外面风大,还是回舱里吧。”平头在旁边催他说。

    梅初山想站起来,但软软的,他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平头拉了他一把,他才站了起来。

    这时,深水码头上,十几个公安干警分别上了两艘快艇,快艇飞快地向外国船追过来。很快就跑到外国船的前头了。外国船不得不放慢速度,后来就缓缓地停下来。

    夜色中,布维鹰、梅初山、平头,还有雪雪,一个个被押上了快艇。

    第四十三章

    洪妍母亲杨老师到广西听课,一去就一星期,回来时父亲洪老师就跟她说起杜赞之被“两规”的事。洪老师说,现在你真不知道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原来大家都说杜赞之好,其实也不是好东西。杨老师正在喝水,捧着的杯子就放下了。

    “真的?”她睁大眼睛问。

    “都进去几天了,还假得了吗?”洪老师说。

    杨老师不再说什么,她呆呆地坐一会,就给洪妍打电话,让洪妍回来一下。洪妍住计生局宿舍,不到10分钟就到了汉州中心学校。

    “你妈还不相信杜赞之被‘两规’,看来汉州就她一个人不相信了。”洪老师说。

    杨老师没有跟丈夫搭话,她看看洪妍,自己先进了房间,洪妍明白母亲的意思,跟着母亲进房里了,还回手掩上门。“杜书记真的被‘两规’了吗?”杨老师问。

    洪妍点点头说:“几天前的事了。”

    杨老师陷入沉默,一下子显得心情很沉重。“因什么事,知道吗?”杨老师问。

    洪妍摇摇头。

    “他跟你没有什么事吧?”杨老师突然间。

    “我跟他有什么事?”洪妍觉得奇怪,怎么母亲会问这种问题。

    “我一直担心你跟他有什么事。”杨老师说,“汉东小学早就有人议论,说社书记一定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不你怎么能进政府做工,后来又调上来,连我们也调了,后来又得到提拔。”说完用一双疑问的眼睛久久地望着女儿。

    洪妍一笑说:“妈,连你也糊涂了,自己的女儿你都不相信吗?”

    “妈不是不相信你,这种事多着呢,我也曾想,杜书记只是见过我们一面,他凭什么那么关心我们学校,还关心我们,是不是跟小妍有什么事,现在的领导,这种事多了。你爸也问过我个问题,但我不理他,我觉得你这么大了,如果没有就好,要是真有,我们又能怎么样!”

    洪妍脸羞得红红的,她说:“妈你真够开明,不像个小学老师。可是我跟杜书记真是没有什么事。”

    杨老师感到意外,意外之后仿佛有点失望,当然不是失望女儿没有跟杜赞之有什么关系,而是失望……失望什么呢,她自己真有点说不清楚。“杜书记真是少有的好人。”半晌,她突然慨叹说,“我们应该去他家看看,这个时候他家里人最需要关心。”

    洪妍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她几天前就想去看看宋双了,但一直没有去成,她犹豫是担心造成误会,到时弄巧成拙,现在母亲这样说了,她就觉得确实应该去一下了。“要不我和你去看看他妻子吧。”洪妍说。

    母女说着就行动,他们路过水果摊还买了水果。

    都说无巧不成书,洪妍母女敲门进到宋双家,就看见汉塘村的支书主任和汉塘学校的校长坐在客厅里。他们都说杜书记是难得的好人,他们不相信杜书记会有什么事。“如果连社书记这样的人都有什么事,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人了。”他们都这样说。村支书说,如果没有社书记,汉塘村的道路如今还坑坑洼洼。校长说,如果杜书记不去看我们学校,我们说不定已经无家可归了。

    支书村长他们还要赶回汉塘,说一会话就先走了,剩下3 个女人一时相对无言。洪妍坐在宋双身边,手握着宋双的手,仿佛宋双的亲女儿。

    “我刚从广西回来,直到现在我也不敢相信。”杨老师打破沉默说。

    “杜书记不会有什么事的,说不定人家要了解什么情况,也许是了解别人的情况。”洪妍说。

    “容主任也是这样说的。”宋双说,“但了解情况会那么多天吗?”

    洪妍说:“你现在也不要想那么多,保重身体要紧,杜书记知道你为他担心,他反而还要为你愁心。”

    宋双不自觉就流出泪来,洪妍掏出纸巾小心为她拭着。宋双忍不住身子就往洪妍这边靠一下,洪妍就抱着她。宋双更忍不住抽泣起来。这几天,她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如此失态过,现在在这个曾一度传说跟自己的丈夫有什么关系的女人面前,她感激得反而没有什么顾忌了。

    任在娜听到杜赞之被“两规”是在父母家里。父亲与人合作走私的200 辆汽车出手时,任在虎提出自己留一辆,父亲说即使要用也不能在这批货里留,任在虎从那一刻起就没有回家,直到单位里的人找到家里来,家里人才知道他已经失踪。

    “是不是因为我没给他留汽车,生我的气了?”任父问女儿。

    “不会吧?”任在娜说,“他一时发什么神经去哪里玩了也不一定。”

    任父听女儿如此说,心里稍稍安稳下来。这时,邻居在对面大声跟过路的人说话:“听说杜赞之被捉起来了,汉州出了个大贪官!”

    任在娜觉得有一根g子正打在她头上,身子歪了一下。

    任父站起来走出门口要再听邻居说杜赞之的事时,任在娜就离开父母家,她一上了自己的小车就马上打杜赞之手机。手机关了。她一时不知向谁证实这件事,便启动小车,坐在里面发愣。这辆小车是上个月边皂德给她用的。她跟杜赞之撒娇说,香车美女别墅三样东西偏偏缺第一样、杜赞之说,这好办,第二天边皂德就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辆皇冠3。0。对,是真是假边皂德应该知道。任在娜想起边皂德,于是给边皂德打电话。

    “我也是听说的……”边皂德在电话里说。

    任在娜的手机滑落到座位上,边皂德在那边还说了什么,她没有听到。她在车上坐了近10分钟,然后去了汉南别墅。在杜赞之被“两规”这件事上,她从感到突然,变为害怕,当小车迸人别墅车库,她已经完成了多种可能性的排除,她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她跟杜赞之没有关系。她打算进别墅里拿了自己的东西,就坐出租车离开这里,小车就留在车库里,给边皂德打个电话告诉他就行了。在房间里躺一会,她想起这别墅已经过户到她的名下了。她不知道边皂德原来是怎么跟杜赞之说的,原来是不是杜赞之的名字,或者是化名。但这些应该不重要,即使原来是杜赞之的名字,杜赞之不可以卖给她吗?人家相信她有这个能力吗?她这个文化局副局长,人家不会定她的财产来源不明罪吧?她真后悔,早知如此,她应该劝杜赞之跟她出国。这天晚上她的情绪很坏,保姆让她吃饭,她骂保姆啰嗦,哈巴狗跟她亲热她一脚端过去,将哈巴狗踢了好几米远。她想逃跑,但觉得浑身没劲,也不知道怎么跑,跑到哪里去。

    听天由命吧。她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躺着,不知什么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她虽然是个副科级干部,但她一没贪污,二没受贿,三没行贿,杜赞之送她东西,是杜赞之的事,而且那些东西也不是杜赞之自己的,如果说她不应该收,退出来就是了,能把她怎么样,她毕竟没做什么坏事,她充其量只是杜赞之的一个朋友——说情人也没有问题,现在有情人的人多了,有多少领导干部出事了,其情人不是一样活跃在生活舞台艺术舞台甚至政治舞台上?

    这样一想,任在挪就感到肚子饿了,她往保姆房里打电话,让保姆起来给她热饭。

    第二天上班,孙德顺告诉她,汉州之歌要在近几天正式举行比赛,让她做好准备。她想,这个比赛早不搞迟不搞干嘛偏偏在这个时候搞?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想想也就没什么了,反而觉得现在倒是要找些事来做做,充实一下,组织上还相信你担当如此重任,说明你没有问题,因此,她便感到全身轻松,工作的劲头也很大。

    其实汉州之歌比赛已经成了强弩之末,成为一首马拉松歌了,准备了那么久,不比赛不行,但现在谁也没有这个心情了。杜赞之被“两规”了,市里管全面的是梅初山,肖遥一想到梅初山心里就不舒服,还搞什么比赛?孙德顺无可奈何,边皂德赞助的30万,他得拿10万去还教育局卫生局,而原来惜的那10万元,真正能用于汉州之歌的不到5 万元,梅初山签字拨下来的2 万元专项经费,到文化局账上的只有1 万二千元。现在已经大大超支,再举行比赛,文化局还得再垫上一大笔钱。但不举行比赛能行吗?

    下午,石梓自己来到了杜赞之家。宋双开门,他轻轻叫了声“姐”。宋双没有说什么,默默地在前面走,让他跟着她上了楼。这是石梓第二次进杜赞之的家,也是他第二次这样面对面称宋双“姐”,第一次是杜赞之请他来吃饭,但那天杜赞之临时有事出去了,结果是宋双姐妹陪他吃的饭。董为出事,他不自觉地卷进去之后,曾几次要到杜赞之家来,但几次都没能来成,那天在汉东公园被追杀,他来到大门口,但杜赞之家里没有人,结果躲进了医院的太平间。由于跟宋白的关系,也由于杜赞之身份特殊,这里一直是他想来而不轻易来的地方。现在,一切都变了。宋白音容还在,却只能在梦中见了。杜赞之走到这一步,固然是咎由自取,但跟他的折腾难道没有关系吗?如果仅仅因为杜赞之一人一事,那对汉州对社会的危害毕竟还有限,说不定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杜赞之毕竟有恩于他,但“杜赞之”已经不仅仅是杜赞之了。他对“杜赞之”们已经忍无可忍了。

    “杜克打过电话吗?”石梓问,他垂着头,没有正面看宋双,“姐夫的事他知道了吗!”

    “他老是追问怎么不见爸爸接电话,他已经怀疑他爸有什么事了。”宋双说着抽泣起来。

    “实在瞒不了他,就干脆告诉他吧,否则他心里更不踏实。”石梓说,“你给我他的电话号码,我方便时给他打电话,我也可以让我姐去看看他。”

    从杜家出来,石梓去了宋家。他准备着被宋白的母亲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