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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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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你以前说,你不可以变回去的!”

    “我怕你害怕。”

    “我不害怕,那我还能不能再看一下你的尾巴?”

    “要看多久?”

    “半个小时,行吗?”

    “最后一次满足你,小丫头。”那尾巴伸过去,将她卷了进去,和他紧紧地卷在一起。

    “干什么吗……。把人家捆得跟粽子似的。”

    “等我办完事回来,天天要这样把你绑在我身边。”

    次日清晨,他们坐出租在高速公路上走了两个多小时来到一个很小的县城。县城的名字,皮皮从来没有听说过。

    北方的秋季有点灰蒙蒙的,天高而远。一路灿烂的阳光,田野明亮却没什么颜色。比起湿润的南方,毕竟少了一点绿。过了县城继续往前开,走了不到半小时,终于停在了一个围墙的外面。下车一看,前面有块白色的招牌,写着“峰林养殖场”的字样。两米高的围墙,像监狱,里面很空旷,没有高层建筑。

    一阵风吹来,带来一股难闻的腥气,皮皮连忙捂住鼻子:“这是什么味儿啊?”

    贺兰静霆说:“狐狸的味儿。”

    皮皮连接松开手。

    “难闻就是难闻,我又没说好闻。”

    “既然嫁给了你,他们也算是我的亲戚了。嫁狐从狐,我受得了。”她把头扬得挺高,回了贺兰一个妩媚的笑。

    他笑了笑,神情有点忧郁。

    在车上贺兰静霆显得心事重重。皮皮想和他聊一聊,发现他提不起说话的兴致,便拿着手提电脑专心地看自己百看不厌的《s雕英雄传》。贺兰静霆的计算机上只有大量的古玉图片。除此之外,既无音乐,亦无电影,唯一的一部电视剧还是皮皮昨晚从网上下载。

    此行绝对和狐狸有关,而“狐狸”两个字是他们之间的敏感话题,皮皮觉得自己应当管住自己的嘴巴和好奇心,按兵不动,以退为进。

    “这就是你要谈生意的地方?”她四处张望,发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挨店,荒凉得就像《聊斋》所写的狐兔出没的地方。

    “是的”

    “以前,你和千花一起来过?”

    “恩。”

    “什么生意?”

    “皮货。”

    皮皮瞪大了眼睛:“你做皮化?”

    “恩。”

    贺兰静霆不是最讨厌皮的吗?因为这个,皮皮现在莫说皮,连真丝围巾都戒了,成了一名地道的动物保护主义者。可是,这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动物的人居然做起了皮货的生意。为什么?为了钱?

    她的脸变了色:“什么皮……狐,狐狸皮?”

    “对,这是一家狐狸养殖场,是这一带规模最大。”

    “哦!”她的眼睛瞪得很圆。“对不起,我的脑子有点乱。你不是狐族的祭司吗?你忍心看着你的同胞被杀掉吗?”

    “可是,你知道狐皮每年的产量吗?”

    当然不知道。不过她知道狐皮很贵,就是她认识的最富贵的,穿着最讲究的,行事最有派的人也没有谁穿得起狐皮大衣。在她的记忆里,只有好莱坞的影星和《红楼梦》里的黛玉穿过狐皮。于是说:“会很多吗?皮草这么贵,只有最有钱人才会买。产量不会很大吧?”

    “全世界狐皮的年产量是五百万张。狐皮大衣又轻又暖又漂亮,人人都想拥有它。”

    “我明白了,”皮皮凝视着他,轻轻地说:“你是来买狐狸的,买来之后放行,对吗?”

    他笑了,目光很温暖:“对的”

    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他的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横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围墙,而是一座巨大的集中营。

    “这农场里有多少只狐狸?”

    “六千只左右。”

    “你要把这六千只都买下来吗?”她不知道价钱,但肯定是很贵的。

    “我倒是很愿意,不过,老板不会同意。他每次都会留下两千只来作种狐。”说罢,他的脸微微转了一个方向,大约是听见了脚步声。

    果然,农场的大门打开了,从里面快步走出两个人。打头的是个瘦高个儿的男子,穿一身高档笔挺的西装,脸很黑,腮帮上有着疤,好像曾经跟人打过架,看年纪不到四十岁,举止很气派。身后跟着女子二十五六,一头乌黑的长发,脸很漂亮,穿一件米色的西服套裙,系着一条宝蓝色的碎花丝巾,细腰长腿,手袋,手表无一不是名牌。

    “贺兰先生!”那男子快步过来和他握手,“您真准时。”

    “您也是,郑先生。”贺兰静霆微微一笑,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太太,关皮皮。皮皮,这是农场的场主郑绍东先生。”

    他们互相握了手。郑绍东热情地说:“哎呀,你结婚了?恭喜恭喜!您好!贺兰太太!小余,去跟办公室的老钱说一下,准备一份厚礼,要有农场特色。”那女子应声拿起手机拨号,离开一步,低声交代了几句。

    “郑先生,您太客气了。”贺兰静霆说。

    “这位是余曼宁小姐,我的秘书。”

    大家互相握手,彼此说幸会。

    皮皮微微纳罕。两人服饰华丽,品位时尚,就是大都会的商人亦有所不及,不知为什么肯蜗居在偏远小县里养狐狸。转念一想,这人拥有六千只狐狸,不是百万富翁是什么?一个百万富翁在大城市里也不多见,若在这样的小县,不摆出高规格的行头,能行吗?

    大门缓缓打开,皮皮向前走了几步,站住,驰目而望。

    眼底是一望无际的笼舍,一排排伸向远方。笼舍之间约有两米的行距,每隔四排建有绿化带,绿树成荫,当中还有一道一米多宽的水泥道。

    笼子里养的当然就是狐狸。

    皮皮在报社时曾经跟着农村部的记者采访过养j场,规模也很大,但她觉得远不如这里干净和安静。

    觉察到她的好奇,郑绍东问:“贺兰太太,您这是第一次来养殖场吗?”

    皮皮点点头。

    “那我请余小姐带您参加一下如何?就在附近逛逛,十五分钟就可以了”

    “好啊”

    “贺兰先生,您也想一起去吗?”

    贺兰静霆摇头:“不必了”

    “那我们俩先到餐厅坐一会儿?”他建议,“我们特地从城里请了位广东师傅给你们俩做粤式早茶,全素的罗汉宴,这边请。”

    “稍等一下。”贺兰静霆从包里取出盲杖。他走路的姿势很优雅,盲仗轻点,从容尾随着郑绍东而去。

    “我第一次看见他就爱上了他。”看着贺兰静霆的背影,余曼宁忽然说,“那时我还是个实习生,后来就留在了农场。只为每年的这个时候能够见到贺兰先生。”

    皮皮听得直起j皮疙瘩:“不会吧?”

    “当然是玩笑。”余曼宁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一脸的捉弄。

    他受的伤。这几天,他身上也有些伤痕,虽不明显,但内伤一定很重,居然可以无所顾忌地和她亲热。若不是功力减退,他是断无这个勇气的。

    “他想除掉你,以便能够统一狐界,对吗?”

    他迟疑了一下,说:“这中间很复杂,几百年的纠葛,盘根错节的利害关系,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比较好。”

    皮皮瞪了他一眼:“原来你们狐族和人类一样重男轻女,认为女人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我不是这意思,只是不想让你介入到这些事情当中。”他淡淡地解释,“你有你的事,你应当专心考研。”

    他们路过一个住宅区。有一户人家有个很大的后院,里面姹紫嫣红种满了鲜花,。贺兰忽然站住,对着空气深深地吸吮:“皮皮,这里有花。”

    “是啊。不知道谁种的,开得这样好,肯定没施过化肥。”

    他在空气中捕捉花的气味:“菊花、芭蕉、枇杷、蜀癸、还有月季。月季是什么颜色的?”

    皮皮踮起脚看了看:“有红的,有白的,月季的味道好吗?”

    “挺好。”

    她忽然想到他除了喝水,几乎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连忙问:“哎,你饿吗?”

    “有一点,我们需要找家花店。。。”

    “不需要,你在这里等着。“她身形矫捷地从院墙爬了进去,从里面摘了一把月季。低矮的院墙c了不少玻璃片,皮皮只顾得摘花,从墙上翻回来时,”不小心让玻璃划了一下。“

    “给,这是月季,有好多呢,你吃吧”

    “。。。。贺兰静庭愣了半晌,你。。。。偷花”

    “对偷了”

    “这不好吧”

    “当然啦,对人类来说这是不好的。”皮皮两手一摊,不过,你又不是人

    “哦,相信我,我们对道德和人类一样敏感。”他摸出两张票子,用圆珠笔在上面写字:

    “抱歉,我们拿了您的花”

    写的字他自己看不见,有几个不在一行,又有两个字重叠了,不过,还是可以读,他将钞票留在那家人的门口,用一块石头压好

    然后,他的眉头忽然皱了一下

    “你身上出血了”

    “手指划了一下,没关系的”

    她的手藏在身后,被他拉出来,放到口中轻轻吮吸

    她的脸蓦然间红了,想抽回手,却被他抓得很紧

    “需要。。。。需要这么久吗”

    她们沿着水泥道走入一排笼舍。笼舍距地面有一米之高,地上打扫得很干净。每个铁丝编成的笼子里都有一只雪白的狐狸。她只听见狐狸在笼中走动的声音,没怎么听见它们的叫声。

    “哇,这里比养j场安静多了。”皮皮说

    “是啊!狐狸是非常安静的动物,虽是犬科,却不像狗那样爱叫。而且,雌狐狸也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好色。它们相当冷淡,一年只有三天的发情期。此外,狐类一般是一夫一妻制,单独狩猎,很少群居。”余曼宁一面说一面将笼子打开一条缝,用一根细长的钩子将里面的狐狸钩出来,抱在手中,“这是白狐,摸摸看这针毛的长度和光泽,再看底绒的弹性和密度。这一只有十五j多,个头超过一米,一张这样的狐皮,在市场上至少卖五百块钱。”

    那白狐温驯地抬起头,凝视着她的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它的瞳孔是黝黑的,默默地闪着乌光,仿佛有道光线从脑子里照出来。

    皮皮微微一怔,这双眼似曾相识。

    “我们这里是西部最大的芬兰原种狐养殖基地。主要养殖的是白狐和蓝狐。目前一共存栏六千只。狐皮的年均产量为四千张。贺兰先生是我们的主要买家,最近三年他龚断了我们所有的产品。”余曼宁熟练地介绍着。随手将那里狐狸放回笼内,带着皮皮走到另一个笼子跟前:

    “这只是种狐。”

    皮皮的脑海中立即闪出修鹇的样子,低头仔细一看,里面的白狐个头更大,皮毛光亮,肌r丰满,行动活泼。余曼宁将它抓出来给皮皮摸:“拥有良好的种狐是农场致富的关键。我们每年都要挑选三次。选出那些出生早,生长快,换毛早,针毛质量好的狐狸做种狐。你看这只,腹部圆平,毛绒丰厚。你再摸它的背,一点也不挡手,是不是?轻轻一压,就可以触到背骨和肋骨。这只狐狸出来的皮草,肯定是世家皇冠级的。”

    “世家皇冠极?”

    “也就是最高等级的狐皮。”

    皮皮觉得“狐皮”这两个字,今天听来特别刺耳。那只狐狸在她的掌中呜咽了两声,令她一阵心寒。她不知不觉抬起手,看了看手表,想找个理由离开这里。却听见余曼宁说道:“贺兰太太觉得这只狐狸的毛色如何?”

    她敷衍道:“挺好看的,看上去不错”

    余曼宁自豪地笑了,将狐狸往旁边一位工人手中一送,说:“老谢,将它剥了,给贺兰太太做个披肩吧。”

    “哎——”皮皮连忙拦住,皱了皱眉,“我不喜欢披肩。种狐得之不易,你们还是留着吧。”

    越这么说越误会,余曼宁以为她嫌少。

    “别客气!老谢,多弄几只,冬天快到了,给贺兰太太做件狐皮大衣。记住,要最好的货色。”那工人将狐狸一拎,便要往屠宰场里去,皮皮挡住他的去路:“老师傅您等一下,我打电话问问我先生。:”

    手机一通,贺兰静霆在那边问:“皮皮,有事吗?”

    “余小姐一定要……用几只狐狸……给我做大衣。”她结结巴巴地报告。

    “告诉她,就说如果坚持要送,就送活的。我们送回农场再处理。”他简洁地答道。

    挂了机,皮皮道:“我先生说既然成色这么好,他更喜欢活的,回农场可以自己处理。

    可是那工人早在余曼宁的示意下执意进了不远处的屠宰间。皮皮抢步跟上去。只见那工人熟练地将一只很细的铜棒c入狐狸尾部,另一只手正待按电源开关。皮皮不客气地冲过去大喝:“住手!”

    余曼宁拍拍她的肩,柔声地说:“贺兰太太,你们的农场里,难道不是这样处死狐狸的吗?老谢,将它先放回去,别在贺兰太太面前收拾啊,当心吓着她了。”

    “我们刚刚结婚,贺兰先生上的事,我……知道得不多。”

    “贺兰先生不愿意他买来的毛皮有任何污染,宁肯全部运回自己的农场请专业屠宰师屠宰。”余曼宁宽容地一笑,表示理解,“其实他真是过虑了。司可林太贵,心脏注s太麻烦,实践证明,电击法是目前最快最节省也最有效的办法,绝不会损伤和污染皮毛。”

    “司可林?”皮皮没听明白。

    “也就是氯化琥珀胆碱,是一种肌r松驰剂。”

    “也就是毒药,对吗?”

    “这种药会导致呼吸麻痹。注s三到五分钟后狐狸应就会安静地死亡,不挣扎不尖叫,也就不会损伤毛皮。体内无残毒,尸体还可以利用。你们农场大约都是用这种方法取皮,用贺兰先生的话说,比较人道。

    不过这种药比较贵,用的时候剂量也很大,绝大多数农场是不喜欢在这方面多花钱的。”

    说话时,皮皮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只饱受惊吓的狐狸。只觉得它黝黑的瞳孔中似有一团自己无法识透的东西。那一刻它的样子很茫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又知道自己已末日来临。

    “嗯,贺兰这么做也是有他的理由。”皮皮很外交地附和着。

    “这是当然。贺兰先生是我们的金主,这一带的专业户们想巴结他还巴结不上呢,他想怎么干自然是听他的。”余曼宁带着她到了另一个房间,用酒精擦了擦手。皮皮看见桌子推着一个大纸袋子,上面写着“维生素e”四个字,便问:“怎么?狐狸也吃维生素吗?”

    余曼宁点头:“维生素a,d,e都是常年供给的。特别是维生素e,一进入繁殖期就要加倍供给。目的是促进狐狸的性器官发育,增加产崽数量。”

    “嗯,看来这些狐狸真不是养出来的,是生产出来的。”

    “当然是生产的。从配种,饲料一直到繁殖,取皮,每一道工序都要精心。我们有专门的饲料加工部门,目的就是把饲料转化成产品。现在养狐业成了这个县的主导农业,我们农场就成了致富成功的典型,每年都有各地的专业户到我们这里参加,学习。我们场主也经常上报纸。这不,上周市里的电视台还到这里来做他的专访呢。”

    看着她一脸的自豪,皮皮忍不住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些狐狸有意思,会不会恨你们!”

    “恨?”余曼宁愕然,“恨什么?既然来到了这个农场,这就是它们生活的目的。除了接受,别无选择。你呢?”

    皮皮一时间失语了。这种逻辑她似曾耳闻,仔细一想又没了线索。可不是吗?人有人的逻辑,狐狸也有狐狸的逻辑。买主有买主的逻辑,卖家有卖家的逻辑。从一方看另一方都是罪恶滔天。

    “贺兰太太也吃素吗?”余曼宁忽然问。

    “不吃”

    chapter家麟回来了

    第二天下午六点,贺兰静霆带着四千只狐狸准时离开了西安。

    皮皮花了一个上午和他一起采购了路上用的饲料。他们去水果市场买了五百j新鲜的梨和苹果,打成浆放入保鲜桶。又买了五百j鱼雇人剖净放入一个巨大的保鲜车箱。贺兰静霆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当监工。皮皮穿着套鞋,系得塑料围裙,帮着几个工人一起杀鱼。忙了整整五个小时,将所有饲料运入车站存放妥当。

    去c市的飞机四点起飞。他们在飞机场上告别。

    贺兰静霆没说很多的话,只是用力地搂了搂她,叮嘱:“专心准备考试。”

    “嗯”

    “看书累了就去看看我种的花。”他说:“我在山顶开了个小小的苗圊,就在井口的旁边,春天的时候风景会很美。”

    “好哦,一定去看。”

    过了安检她回头望,发现他还站在原处,依依不舍的样子。

    她挥挥手,潇洒地去了登机口。

    回到c城,一切如旧。考试临近,贺兰静霆给了皮皮闲庭街宅子的钥匙,让她在那里复习。那宅子的环境自然是又好又安静,闲来还可以上上网。皮皮不喜欢,觉得屋子空旷,独住太寂寞,宁愿和乃乃挤在自家不到九平米的小屋里,无电话无电视无网的干扰。且任何时候都可以喝到乃乃煮的红豆汤。不过,每隔一周她会去一次闲庭街,替贺兰静霆收拾信件,打扫房间,顺便看一眼他的花园。因有专雇的花匠打理,皮皮不用自己动手。那一年的冬季没有雪,温室里开满了鲜花,读书累了,她会过来找把藤椅,捧杯茶,在温室里静坐片刻,驰目骋怀,提前享受一下烂漫的春光。

    爱情对她来说,失去得很惨,得来的却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