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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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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晴嬷嬷久未见皇上爆怒,一惊之下便跪倒于地还算顺溜地回道:“已是四个月了。”再无敢言。

    听了室外的对话,宁芳心神虽好过了太半却尤未能疏。对于已然打发了老嬷嬷蹲在自个儿脚边的小三也是爱理不理。

    “……都是你未回宫前的事……本该第一时间告诉你……可怕你心里不舒服……”

    宁芳睁眸去看他,见了他瞳里的恐惶与可怜,剩余的那点子火气也散了:“宜主子?——”

    “宜嫔,一个月前被诊出了身孕。”

    玄烨没有错过宁芳眉间的一抹愁动。把了双掌紧握着她的双手。

    是女人都渴望有自己的孩子吧。可他的宁芳——终生未会有此权利,却要一次次看着别的女人怀有他的孩子。

    只这么想着,玄烨便不能自抑地替她痛。

    大掌背上最终是落了水儿,顺着两人交结的指缝消失不见,连滑过的水痕亦快速被室内的笼火蒸发。

    宁芳什么也未说,只是紧拥着玄烨的肩头不愿抬首。

    玄烨拥着她,像是可以看见那条眼泪的河流穿过眼前在黑暗里流动,如此寂寞和凄凉。

    纵使拥有天下又如何?亦无法止住心爱之人的泪水和可能的遗憾。

    命运就似一顶权杖,即便顶端有多么华丽名贵的宝石个黄金,冲着天堂,反面的低处也仍会万分质朴地接着地府。没有谁一生便事事心成。

    半刻之后,当洗整一翻的宁芳同玄烨一起出现在慈宁宫,她还是那个慈善喜意的皇太后,连脸颊子上的笑纹都没有少了一条。

    当夜落之后,玄烨与她紧紧相拥而卧时,听她在激烈地律动后以万般疲乏却苦涩的声音低喃:“上天待我已经很好了……给了爱我并为我牺牲的父母……给了爱我……至此的你……我真没什么可怨了……没有什么可怨了……得如此,又有何求……”

    玄烨□的胸前有水渍顺着流入锦间,却直流进他的心里。

    这个傻女人,叫他如何放下、怎能不爱呢?

    宁芳轻拍着玄烨硬绷起的肌r:“别担心……别担心……也许你注定是我一个人的呢……连孩子也不能来同我分享。”

    爱是激情,是眼泪,是心痛,亦是宽解。

    拥住彼此的身体,握紧彼此的双手,关怀着彼此的心神……只要爱还在,我们便不寂寞——不惧怕——不烦忧……

    康熙十八年末,皇上幸南苑,结束长达五年不守猎的记录。平民们普遍认为这是皇上对于平定三藩之乱重新拾回了信心。

    仍是当年那座小院。

    对于再次见到小石头,宁芳欢喜异常,拉着已成少年的小石头居在屋里一角眼中便再无他人。

    游大夫随了玄烨出到院中,在枣树下立着。

    “这棵歪枣树还真是三生有幸,竟能亲眼见证皇公子下跪之行啊。”

    玄烨并未对游大夫的随性于以理会。观着面前枣树,一时间到有些怀念当初的月夜,简单的关怀。

    游大夫撩衣坐在石头上:“经老夫多年亲随调养,皇夫人已是全无大碍,以后可以不必再寻老夫了。”

    回首看了大夫一眼,玄烨的视线重新盯着树顶:“欠你的一个承诺今日便说吧,过时不侯。”

    游大夫打量着不远处的那个背影。久久才出声:“皇公子说到做到,那老夫就说了。请皇公子继续创建‘宁庄’,至少每省一座,既可圆了皇夫人的心善之举,又能全了皇上的孝慈之心,更可使得天下流民得以食而饮、衣可礼。”

    玄烨回身望去,旦见游某炯目赤诚。

    “如果——皇公子的承诺一诺千金,游某这一生便再无遗憾,即便不能亲见民安生乐,也自可饮笑一生了。

    听到游大夫语中的决绝,自没有放过游某眼中的一抹悲壮,玄烨便明白,此人定是窥到了什么秘密而暗有离世之悟。冷笑一声,不由感觉,其实他和游某人有一点是相通的。一个是为天下盛世,一个是为百姓苦病,虽看似风马不通却同是怀有激昂志向。

    游某人眼中的悲壮不过一闪,便只是满满不愧的淡定和笑足。玄烨不由心间一阵赞叹,这世间不是寻不到心怀天下之人,只是先时没有发现罢了。不觉牵牵嘴然:“朕可以保证,只要这世间我和她二人相伴一世如此到老,朕便可叫这天下盛世,家和丰足……但若是因了先生之口毁了我的生活,先生自不必说,这天下——只怕……”玄烨回身拍拍枣树,看着树顶的目光十分随和却无温度。他本有意结果了这游某人,可心间那股子赞叹不得不惜夕爱才。“更何况,如果先生不在了,她能轻易饶了我去?”如此一想,便柔和了目光。

    游大夫先见他背景寂寞,便暗叹世人皆独怆,天子亦如是。却须臾因为提起她那刚漠渐渐疏散了开来。不由感叹:世间最脆弱的是情感,最强大的亦是情感啊。

    便“哈哈哈”大笑三声:“老夫心愿足已,该去好好吃几个大馍馍才是啊。”

    玄烨一个人立在树下。冬日的夜晚分外萧索,没有虫蛙之声,家犬声吠的那股子怆寂偶时飘过耳风。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分外寂寞。特别是帝王权贵宅里的孩子,总是过早明白何是寂寞何是孤独。越明白,越渴望那浓烈的炙情包裹着自己凄迷的灵魂,哪怕只是一只手的温度,叫自己体会到什么是温暖。

    那熟悉的掌温,虽不炙热却分外温暖,可以透过身躯直接温暖他的灵魂。

    “进去吧,外面怪冷的。”宁芳单手搭于他的臂肩。

    总是这样,只有这个女人可以如此令你无法察觉地进入你的空间,依在你的身旁,占住你的心房,独霸你的情感……

    心里暖暖的,身体暖暖的,灵魂——暖暖的……

    一个伟岸的男人牵着女子的手大步向亮着烛光的屋内而去,不迟疑,不迷茫,不寂寞。

    每个人都渴望有一只可以牵依的手,这端是我,那端是你,无论我们的躯体如何属于自己,可我们的灵魂却早已合二为一——无限静好。

    康熙十八年腊月,常在卫氏生十阿哥胤禩;次年五月,皇上得宜嫔所生十一阿哥胤禌,及德贵人所孕双生子十二阿哥胤禵和皇十女。如此,到真的全了当初的誓约。由此,老太太再不多言,安心诵她佛经,安享四世齐福。

    次年秋,第一批留洋的太学生归国。其中便包括明珠的长子纳兰性德。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各所求

    十二阿哥是个十分难侍侯的主,别看他一句话不会说,却实实是把整个阿哥所侍侯的奶嬷、婢女弄得是日夜不分、耳轰目眩。为什么?还不是他小爷那哭功了得!睡饱了,他哭;饿了,他哭;n了,他哭;无聊了,他哭;睡得多了,他也哭……

    虽是个“惊天动地”的婴儿却实得太皇太后老人家的喜欢,这不能到的原因自然是老人家把他应“誓”而生当作了是上天的一种赋赠,几乎是一日里不见便想念得紧。

    此时的乌雅氏虽仍是贵人,不可自养阿哥,但宫里已没什么大主子需要她把这一个儿子如同四阿哥一般“送养”出去。又因太皇太后除了太子之外最为宠爱“活实”的十二阿哥,宫里宫外便没人敢小瞧了她去。

    乌雅氏见天色淡下便早早去了旗头宫装,洗漱一番便坐在梳台前理着手饰。

    明日就是十二阿哥与十格格的百日。皇上虽近一年来对她不闻不问,可太皇太后的欢喜便自然有一场十二阿哥的百日宴聚了宫中所有上得了台面的人。

    顺柔以为,不管皇上为何突然不再宠爱于她,可太皇太后置办的庆宴皇上却不得不出面。

    视线在那套紫色的手饰间流连。

    自己束喜紫色,可幼时家倨紫衣加身都是奢侈的宵想更何况手饰了。可宜嫔那女人却非紫色不用,因独得皇宠,这么些年宫中自是无一人敢冲了“她”的色去。

    只这么想想,顺柔眸中便划过一丝恨意。再睁眸间,眼中已退了情绪,合上中意的手饰盒,把太皇太后赏的那和田玉的套饰移近了,自己赏玩了半晌,才合了盖子。

    让她风光去吧。总有一天,自是会超了她去……叫她再难得意……

    顺柔闭目压抑着不忿。她想要的,从来不是一时的娇繁似盛……

    看着温柔的女子从来便能得男子的好感。玄烨从来不否认,这个乌雅氏若是同当年的赫舍里氏一同入宫,只凭着她这人前温润透善的样子自己只怕会爱怜七分。

    可惜,再柔的女子在面对镜子面对自己时,股子里的那团不忿和纠结便再难隐藏,尤其是心有算计的女子。

    玄烨提了步子进了内寝,直坐进近门的椅子,见那女人仍未回神,便出声道:“怎么,看不上皇玛嬷赏下的玉饰?”

    乌雅氏惊惧于皇上没有通传事隔近一年之后再降永和宫,连礼仪都差点忘记。

    冷眼看着此女顺间便恢复了温善,只是那眸子里一时收不起的游离显出了她的怆茫。

    玄烨并未叫起,由她只着着透丝制的寝衣跪在地上。

    那女人在自己未成年时便是大胆,没遮没拦的,现如今造办处进了些西洋的蕾丝她便能画了样子那么透透的穿在里面。

    一时想起宁芳那样子,玄烨便下意识咳了一声止住脑子里的画面。

    还好宫里的女人们没那女人那般疯,不然还不知要惹出多少事来。不过,这些女人现如今也大胆了,中衣都越发清透了。

    自觉女人们的不检点,玄烨看着乌雅氏便心下更为不快,也不想同她多言,直道:“你到底想从朕这里得到什么,今日朕给你个机会,说出来吧。”

    今夜接连着出状况,乌雅氏一直抓不到事情的焦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复。皇上这是初初试探还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再不想同她费时下去:“乌雅氏,朕给的机会只此一次,朕给你的时间也只在此时……”见她犹在疑虑,不快更盛,“你怎么入宫的,怎么顶着一张同孝诚仁皇后相似的脸却无人问津多年而偏偏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又是如何暗向贵妃显顺提出把四阿哥过于贵妃的?”只这么几句,就叫这乌雅氏变了脸色,“哼,你又是如何计较着以生病为由不叫皇太后看清还偏偏一个人突然出现于她面前的?你的目的是什么?”玄烨死盯着跪在地上的乌雅氏,他最恨有人算计宁芳,连当年不轻易间语轻了的钮钴禄氏都不得好去,还能叫这故意算计宁芳的女人好过了去?“你算计皇太后又是要做甚?!”

    乌雅氏一时慌乱便要出口辩驳,可她毕竟是聪慧之人,很快压下了惊慌:“婢妾不敢,婢妾确实不敢算计皇太后确实不曾。”她深知,说话这东西,多时是多说多错,“婢妾惶恐,请皇上责罚……”

    玄烨看着地上看似虔诚只道责罚却并不怎么辩白的女子,不得不佩服于她的心计。从来只道帝王家的孩子精于算计,却不知平常家的子女为那致高的星辰是完全不用计较什么身份和尊严的。更何况,他们更明白生活的艰辛,从而快意取舍。

    起了身,现不看那善润的脸盘:“因为十二阿哥,朕本想给你个心愿,可惜——便怨不得朕了。”

    乌雅氏看着皇上抬步而走,竟是毫不犹豫,相瞅着便出了内寝近了外殿,心下挣扎都来不及只能孤注一掷,提起衣摆向前跪移了数步:“皇——上——婢妾有话说——!”

    便是不回头,玄烨亦是想象得见女子的狼狈,可他偏偏就要回头,见一见那机关算尽却失了算机的美貌女子究竟能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更叫自己讨厌了三分去。

    是的,他虽然不喜欢那些得罪了宁芳的后妃们,却也谈不上讨厌,像是钮钴禄氏——因为她无意无恶,像是纳嗽氏——因为她禀承本性……而这个乌雅氏贵人就不同了,虽没做出纳嗽氏那般任何伤害的事来,却自以为聪明把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算进了计去,几乎是第个笑容每走一步都是步步为赢的精准,叫人说不得她一个不好去不是去。完人虽是人人乐喜的,却偏偏不是人人乐见的,只因为没有人天生地喜欢被人利用和算计。

    德贵人说了什么,李德全不知,可皇上出了殿门抬首望月时那一抹子嘲讽他却看得清真。

    这宫里,每个女人都是如花似玉,可如花似玉般的女子却不见得有花开的天机。这宫里啊,从来是不缺女子的,尤其是聪明的女子。

    康熙十九年冬,后宫的女子迎来了本朝第二次封仪。册封佟佳氏懿皇贵妃居景仁宫,孝昭仁皇后胞妹钮钴禄氏为温贵妃居永寿宫,宜、荣、惠三嫔升妃,德贵人直升德妃,七阿哥生母戴佳氏册成嫔,宜妃胞妹郭络罗氏册淑贵人……

    如果说后妃们是各得所需,那宫外最惹眼的话题莫过于明珠留洋归来的长子冬哥,此次既不谈他诗词造诣,也不论他留学所得,而是他招惹回来的只爱才男不恋爵位的金发法国女伯爵。

    宁芳一听那洋妞竟是亦步亦趋跟着纳兰性德上朝却只能独立在东华门外等着情郎一起把家归,便使了小九子去把人传来。

    好嘛,原来自古“佳人爱才子”便是如此的,这么个金发碧眼、不惊不涩的异国女郎只那么立着便叫宁芳不可自抑地兴奋。

    这下可好了,温腕和着慈仁宫的大大小小们就见一黄一白、一黑一金的两女子半句话不多便直坐到了一处,c着有听没得懂的洋话极尽之会色的居在了一处,那话头子呀,便是落不到地的连吃喝都忘了,兴奋得像是几十年未得见的故人般投机。

    你说这人也真是奇怪的,原本为情所困而得绝世名句的纳兰性德偏偏出了趟国回来骗了个死心踏地的女伯爵,虽见他老兄那样不见得多喜欢索菲,可那不自觉轻松的面部曲线还是可窥一个人的心理。冬哥虽未言明要娶了人家却十分爱护这位不怕未来的女子,怕她住到府上去被他长辈迁怒,便寻了处两进的院子一前一后的住着,明明一心一意念着别人处处显了温柔却是一个字不蹦就是吊着你。索菲可不是中国人,不明白这什么“爱你在心口难开”,可是没少碰着心寒。

    可自从见了宁芳,索菲洋妞那“不要脸”的追男行为便更是疯狂,吓得纳兰大公子一颗小心肝日里为工繁忙夜里更是守着被头不敢放开一寸,就怕被那“恶”女良了去。

    玄烨也不是没见纳兰性德可怜的样子,也不是没见宁芳同着那索菲一脸y坏的样子,可他也实在不怎么见过这女人如此欺人y坏的样子。于是为了贪看那一点子新样子不得不舍了他的三品大员。

    就这般嘻嘻闹闹间,康熙二十年的春天已要过去。

    到如今,纳兰性德这一名字早已成了所有官员贵戚们茶余饭后的必追动向。

    冬哥出了慈宁花园的临溪亭。如今他脸皮已尽极厚了,毕竟被人说三道四了半年多再弱的神经也免疫了。他不缓不极地出了亭子,回头看了一脸一眼子不快的索菲和盯着一双兴奋眸子的皇太后,心下却很是快意。

    被这母狼算计了这么些年,该轮到他显摆显摆了。你不是要我娶你吗?我偏不!娶到是要娶的,只是——怎么着也不能太趁你的意了。

    冬哥摆着折扇眼看便近了长信门,打慈宁门前去乾清宫面圣,却不想树丛里传来一声久违的“冬哥”。细看这下,那女子已是比当年惊艳了不少,虽再不见十分娇纵,却还是当初那个叫他爱恋的表妹。

    纳兰性德没能止住随她隐到偏处的步子。即便不再爱,在意识深处也还是为那初恋留有一片纯纯的念怀。

    纳喇惠怡仔细观察着冬哥打量她的神思,仍是九分的痴痴,心下便一阵高兴。

    只要他还爱慕着自个儿,便能使了他行事。

    果不然,纳喇氏还是当初那个纳喇氏,对于曾经爱恋过她的表哥并不值得她用心思算计什么,直直便说了来意。

    冬哥从念怀里很快回了神。原来,一直没变的不是自己,而是惠怡表妹,一向的欲己欲求,一向的理所应得,一向的娇纵未成……

    原来故事里真正不变的从来不是自己。幼时的爱恋也许更多的只是见得太少、识得太浅、自以为过重……居高便可俯小,而自以为一生不变的情感却会随着成长的高度、远度、思度拉开了曾经“两小无猜”的简单。

    我们怀念简单,却无法向简单妥协。

    冬哥一时万分想念索菲,那个敢于为一见衷情随他飘洋过海的热情女子,那个敢爱的女子,也许只有那般火热灿烂的女子才是他笔下最生生不息的浪漫和涌涌不尽的情怀。

    “冬哥,你听到我说的吗?”

    纳兰性德见纳喇氏显显地不耐,那曾是最叫他不能放手的妥协,可现在,在十六年后,当大家已经退了青涩历经了几何,那曾经困绕自己的心魔却早已变了模样。

    “娘娘,皇上正等着召见微臣,请恕微臣失理。”

    纳喇氏见她的冬哥表兄决然而去尽是一步未回头,神经里一根粗悍的东西突然间崩裂了开来,惊得她难以自信。

    直到表兄已去甚远,她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可不容放过,毕竟再难寻到个可以轻易相见的机会:“表哥——你这是怎么了?”或许是太过震惊到难以接受,纳喇氏的声音里几乎含了哭疑,“表哥……你……真的不念惠怡了吗?……难道你也如那些男人般……惠怡不再是你的表妹了吗?……”

    谁也不能污染记忆里曾经最为怜爱的美好,便是本尊亦不可。是人都渴望保有某种神圣的美好,可冲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