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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

连眼皮都没有抬,好像那进来的不过是一团空气。

    我自觉十分尴尬,主动走上前去伸出手,笑着对“丁香”说:“你好,我是你的邻居,我叫白青青,以后请多关照。”

    女子十分和气,虽然是标标准准的美人却没有一点儿美人架子。她轻轻握握我的手,微笑着说:“别客气,我叫蓝湄。”

    不知什么缘故,自从蓝湄进来后,空气一下子凝滞了。

    我和张红的对话开始变得艰难。她再也不像刚才那样热情洋溢、言辞丰富,而是拿着一套英语试题反复地对着答案。而我,也只好拿起她的政治参考书翻着。

    蓝湄那边窸窸窣窣的,透过朦胧的花布“三八线”,我看到她好像是在换衣服。

    我不敢吭声,不知为何,她的美丽、她的宁静、她的忧伤让我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久,帘子终于“唰”地拉开了。

    我一抬头,哇塞!我又站了起来……

    不过几分钟,眼前的女子便和刚才判若两人。如果刚才说她像是丁香,那么此刻她便是午夜的玫瑰,全身上下散发着燎人的妖艳。

    她一袭酒红色紧身长裙,单薄的肩上披着一件亮闪闪的黑丝绒披肩,长长的脖颈任其l露着,满背华丽的卷发丝丝缕缕地披下,凌乱而妖娆。

    我目瞪口呆地又站起来,在这个炫美得如罂粟花一样的女人面前,连我这个女性都有点儿失态了。

    蓝湄不好意思地拉拉自己的裙子,神情略有些不自然。

    “蓝湄,你,你要出去吗?”我结结巴巴地问。

    “是的。”

    “可,可,天这么晚,你——”正说着,我突然感到自己的衣襟被狠狠地拽了一下。原来是张红,我急忙闭上了嘴。

    蓝湄向我笑笑,然后转身离去。一股丁香花一样清新的香气,冉冉而去。

    “怎么样,明白了吗?”待到一辆轿车的发动声远去后,张红正色对我说。

    “明白什么?”

    “唉!”张红捏了捏我的手,长叹口气,“有时候明白太多反倒不好。既然不明白就算了,但无论如何,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一点儿也不像你想像的那么美好。”

    方卓是在近十一点钟才回来的。

    “感觉怎样?”看到我,他随口问了一声。

    “感觉好多了,实在太谢谢你了,你的药——”我正要好好地向他表示感激,哪想到,我话还没说完,他便一头扎到“墙”那边,再也不出来了。

    我闷闷地闭上嘴,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过了好一会儿,我听到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他第二次向我开了金口:“白青青?”

    “什么?”我正在专心致志地往书柜上放书,心中为这种闻所未闻的“异性合租”忐忑不安。

    “我们屋里没有旁人来过吧?”

    “没有啊。”

    “那我的方便面怎么少了一袋?我走时还有九包,怎么现在只有八包了?”

    我一愣,立刻恍然大悟。哦,原来我无意中偷吃了他的夜宵!我于是急忙从钱包里掏出五元钱,走到他那边。此时,他正把那箱方便面搬在桌子上,皱着眉头反复数着。

    我憋住笑,把钱递给他,“不好意思,刚才我醒来时太饿了,就吃了一包。这钱算我买你的吧,多余部分就算付你药钱。”

    我本来以为作为一个男人,应该不会接这种钱。哪想到方卓却看了又看,然后满心不乐意地说:“唉,算了。就这些吧!”听他口气,好像他还吃了很大亏一样。但他终于还是把钱塞进口袋,然后走到过道里去煮面。

    几分钟后,方卓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坐到我面前。

    “你吃不吃?”他十分随意地问。

    我明知他只是客气一下,而他也知道我的回答肯定是“不,谢谢”。但我不想让他承这个人情,恶作剧地说:“呀,那太感谢啦!”

    方卓显然一愣,接着跟老母j似的抱着那碗面条,指指自己那边的箱子:“要吃自己煮去。”

    “是不是还要付你钱呢?”我讥笑。

    “不,不,不——”他一连声道。我惊讶地望着他,哪知,他又加了一句,“以后你买了记得还我一包就行了。”说完,我俩同时笑了起来,而气氛也一下子轻松了。

    方卓是一个十分注意形象的男子,这点儿光从他吃面条的样子便看出了。他不像普通男生那样要么恨不得把脑袋埋到碗里面,要么把面条吸得稀里哗啦。他则是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小束,然后慢慢地往嘴里送,姿态十分斯文,好像是在“品”。

    一个男人,在这样的陋室里,以这样的姿态吃面条,我不禁啧啧称奇。

    品着,品着,方卓慢慢悠悠地问我:“白青青,你是不是打算正式在我这里租下来了?”

    “唉,只能如此了。”我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嗬,你好像还有点儿不情不愿的呢?”方卓十分自负地说,“告诉你,现在在北大附近找房子的人比蚂蚁都多,你遇上我算你运气。”

    “那你干吗找上我呢?”

    “缘分呗!实话告诉你,我这张床位已经空了一个多月了,我才不情愿自个儿独自付房费呢!”

    “为什么不早点儿租出去?”

    “我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与其找一个互相妨碍的室友,不如自个儿多掏点儿钱换个平静。”

    “这倒是。但你为什么要选择异性合租这种方式呢?”

    说到此,方卓沿着碗沿吹吹汤的热气,面有得意之色,“我看到好多研究报告表明,异性合租这种方式对男性的身心健康非常有利。因为一个赏心悦目的女室友会激发男性的工作、学习热情,成功的概率会大很多。”

    “哦,有这个说法?”我十分好奇,“那么,对于女性呢?”

    “对于女性也一样,但前提是不要滋养爱情。在双方前途未卜的情况下,爱情大多数会起反效用。”方卓说着,目光复杂地望着我,“所以,你放心,我不会爱上你的。”

    “呵呵,彼此彼此!”我轻松地说,只是再仔细想想他的话,又好笑道,“怎么觉得你的话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是吗?”方卓竟然十分紧张。他把面条碗一推,跑到自己书桌边,拎来纸、笔,一板一眼道:“要不,我们订一个异性合租协议?”

    “为什么?”

    “口说无凭啊!”

    “好吧。”我又笑了,心中觉得这个男生真逗。

    在经过长达两个小时的演讲、争执、辩论、协商后,我与这位男士居然还真的像模像样地签订了“异性合租协议”,协议如下:

    合租人:

    甲方:方卓

    乙方:白青青

    为保证营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和平共处、共同前进,双方达成共识并愿意谨遵以下规则:

    1讲卫生,讲文明,衣冠不整者不得在房间公用地方进出。

    2乙方每月付甲方房租三百元,按季度月初支付。乙方未住满当季度甲方不需退还余款。日常水、电、煤气由双方aa支付。

    3日常公共卫生工作以周为期限由甲乙双方轮值。

    4严禁大声喧哗、争论,提倡安静、协商。一切以为双方营造安静的学习、睡觉氛围为活动前提。

    5严禁甲方对乙方有“性s扰”之嫌的举动或措辞,一经违反,乙方保留驱除出境乃至扭送派出所的权力。

    6双方有在对方需要帮忙时给予适当帮助的义务,但仅限于学习、生活上的帮助。精神安慰不在此范畴。

    7双方合租的前提是共同前进。坚决杜绝一切与爱情有关的苗头,一经发现,爱情滋长一方即刻搬走。

    8甲、乙双方如欲搬走应提前十五天通知对方并征得其同意。

    ……

    甲方签字:

    乙方签字:

    公元 年 月 日

    当我们俩郑重其事地在白纸黑字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我们互望了一眼,接着,同时意识到它的严肃与郑重。不过,这样也好,它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横亘在我们中间,我们不得不相互冷淡或躲闪。虽然,这种关系不那么讨人欢喜,但没准儿,它真能长“住”久安。

    于是,在这张协议的“保护”下,我开始了自己作为一个“北大边缘人”的异性合租生涯。

    说实话,很多事情做起来远没有想像中的可怕。

    当我真正开始与方卓的“异性合租”后,才发现这种合租方式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用佛家一句话便是“明镜无尘、菩提无子”。对于考研生而言是不分性别的,大家一个性——中性。更何况,正如方卓所言,在某种程度上,这对于异性还是一种刺激与动力。

    方卓虽然有点儿斤斤计较,但总体来讲,他还算得上是一个比较理想的合租伙伴。

    他比较安静、整洁、彬彬有礼。作为男士,他身上没有许多男性的缺点——他不抽烟、不臭脚、不打呼,姿态文雅、举止文明。虽说同住一室,但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衣冠不整过,更别提什么言辞暧昧了。他也十分注意保持室内卫生,轮到自己值日时,从来没有因为种种借口推脱过。经他手打扫过的房间,窗明几净,地板干净得可以用舌头舔。

    然而,异性毕竟是异性,在日常生活中,“异性合租”的诸多不便还是令我十分为难。

    最难解决的也是最基本、最重要的,那便是厕所一事。

    由于是居民区,蔚秀园里没有公用厕所,最近的一个也是在北大西门附近的招待所里。于是,如何在夜间解决这种最基本的需求成为我最发愁的事。

    张红曾经告诉我,用夜壶。但我实在不好意思在一个不相干的男人身边小便,我更不好意思于清晨端着自己的秽物,旁若无人地往美丽的荷塘里倒。

    于是我每天晚上临睡前总是不敢喝水,不敢吃太多东西,第二天一大早便背着书包冲进学校教学楼里方便。久而久之,北大西门的门卫一看到我总是会满心佩服地冲我微笑,在他们眼中,我是多么勤奋的一个学生啊!殊不知,我勤奋的动力全是因为“内急”啊!

    虽然方卓曾不着边际地提醒我,我完全可以把他当作同性,但怎么可能?他可从来没把我当作同性。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夜壶”,也没有听到他在屋里大小便。有时半夜三更时他会蹑手蹑脚地出去,我想他肯定是去“方便”了。至于地点在哪里,我不得而知。事实上,即使知道了,我也不敢去。

    除了“方便”的不方便外,与方卓这个“异性”合租,最令我困惑的便是他的态度。

    不知别人“异性合租”的关系怎样,总之,我这个异性室友十分、十分的冷淡,冷淡而高傲。除了第一天晚上我们因为签合租协议多说了几句话以外,之后他几乎再没搭理过我。

    他非常忙碌、非常努力。他的生活也很有规律,早上六点钟起床,拎着英语书小跑出去晨读;八点钟左右回来吃早餐并背着书包去校教学楼上自习。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一点左右,我几乎见不着他的影子,但我知道,他一定是在学校啃厚厚的考研书。夜晚十点半,学校自习室熄灯。这时,他会抱着书本晃晃悠悠地回到小屋。他回到小屋的第一件事便是吃夜宵。吃完夜宵他还会干什么我不得而知,因为大部分这个时候我已经进入梦乡了。偶尔,我半夜醒来,总能看到“墙”那边的灯光,静静的、淡淡的,却让人高度紧张。

    在我眼中,他便是一架学习的机器,无声无息、高速运转。有时,我真怀疑这样学习的效率,想与他谈谈,可他总是金口玉言,生怕我耽误了他的时间似的。

    在得知我们竟然是考北大光华学院的竞争对手时,我和他同时吃了一惊。在他眼中,我这种吊儿郎当、贪图安逸的作风应当是北大中文系的派头;而在我看来,他这种闻j起舞、夜不能寐的姿态颇有古人遗风,他应该是报考北大考古系的才对。没想到我们竟然为着“同样的理想”从“五湖四海”走到了一起,成为近在咫尺的室友。这怎能不让人激动?

    事实上,感到激动的只有我自个儿。头脑简单的我从来没有把他当作“竞争对手”,我甚至觉得他很亲切。但是,他对我的态度却明显戒备,看样子,他甚至有点儿后悔把我“引”了进来。他开始把自己的参考资料锁起来,而且动不动便与我较劲,比熬夜、比早起。当然,我是不与他较劲的,因为我觉得这样挺没劲。

    不过,这样也好,我与他的关系反倒比同性之间更简单,也更安全。那便是:考研。

    北大的氛围自由而宽松。度过起初的胆怯、茫然、紧张后,很快的,我便适应了这种“北大边缘人”的生活。

    我是一个简单而容易快乐的人,另外,还有一点点儿胸无大志。当我把北大的生活渐渐摸透之后,竟然觉得做一个边缘人其实也挺棒的。我办了一张北大饭卡,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入各个北大食堂,并自由自在地与北大学生一起听课、听讲座、上自习、看电影……我还十分幸运地捡了一张北大学生的借书证,证上的女孩照片与我颇为相像。拿着这张借书证,我竟然十分顺畅地穿行于这个亚洲最大的校园图书馆。另外,我还交了一些北大朋友,我们一起学习、讨论问题,动不动便意气风发地“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我与北大人有什么区别呀?我不就是一北大人?”我成日里这样侥幸地想,自我感觉一天比一天良好。

    然而,“边缘人”的现实很快便让我清醒过来。

    那是一个春末的傍晚。吃罢简单的晚餐,我连厕所都来不及上,便背着书包来到光华学院上晚自习。由于天气转暖,学生乐意到教学楼里“乘凉”,而且随着越来越多“北大边缘人”的涌入,教学楼的位置显得“僧多粥少”。学生们要么像老母j抱窝般地端坐在位置上,要么发扬蜜蜂的团队精神,轮流看位与吃饭。

    这天,我还算比较幸运,刚转悠了两层楼,便在二层的阶梯教室看到了一个空位置。靠窗,安静而通风。于是我立刻喜滋滋地把书包与水杯整整齐齐地搁在桌子上,然后去厕所先解决憋胀许久的膀胱。

    几分钟后回来,我惊讶地看到,一位头发烫成爆米花式样的女生正施施然地坐在我的座位上,耳朵被两个耳塞塞上,手里拿着一只手机乐陶陶地发着短信。而我的书包呢,则被她毫不客气地扔在身边的凳子上。

    “同学,对不起。”我走上前去,尽量礼貌地提醒着她。

    “哦?!”她依然笑望着手机,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这是我先占的座位。”

    “是吗?”“爆米花”的手指在跳舞,对我的提示一点儿也不在意。

    我有些生气,把自己的书包放在她面前,再次郑重提醒:“几分钟前,我的书包是这样放的。”

    哪知“爆米花”比我还生气,她一把拔掉耳塞,气势汹汹:“是你占的又怎样?你是光华学院的吗?”

    “不是又怎样?不是就不能来上自习了吗?”我的声量也大了起来。说实话,我最讨厌这种动不动便以“光华学院”自诩的学生了,看到他们不可一世的嘴脸我便想起一个词——狗仗人势。

    “那你是北大的吗?”无意中瞥到我的考研书,“爆米花”突然眼珠一转。

    我像吞了只苍蝇,登时噎住了。

    是的,我不是北大学生,我无法与他们平起平坐。

    看着我无以作答的尴尬神情,“爆米花”嘲笑:“哦,原来北大生都不是,却还和我们抢位置。真不知天高地厚!”

    我气极,一把将她的书推开,硬生生地坐下,“光华学院的又怎样?你在这里又是听音乐又是发短信的,干吗不到外面去?!”

    “好啊,你!”“爆米花”一拍桌子跳了起来,用手指着我的脸,“好好坐吧!有本事就别走!”

    我平静地摊开书。哼!我当然不走,我倒要看看她会把我怎么样!

    不一会儿,“爆米花”便折回来,身后跟着一位一身制服的保安。

    哦,果然不错,她可真堕落到“狗仗狗势”了。

    “喏,就是她,就是她!”远远的,“爆米花”便指着我嚷嚷开来。一时间,教室里所有的目光都盯住了我。

    我理都没理,继续看书。

    “喂,你——”保安用手指重重地敲着桌子,“把你的学生证拿出来看一下!”

    “我不是北大的。”我尽量心平气和地对他说。

    “不是北大的?”保安拖着官腔冷冰冰地问,“那你是北京的吗?”

    “也不是。”我略有些气短。这时,我听到“咿”的一声,“爆米花”得意地笑了。

    “呵,原来什么都不是!”保安明显十分鄙夷,“暂住证呢?”

    “什么暂住证?”

    “你够可以啊,连暂住证都没有,还跟光华学院的学生抢位置!”保安说着,又用食指敲敲桌面,“什么也别说了,跟我走吧!”

    我冷冷地直视着他,冷冷地说:“我没有做错事,我只是来上自习的。我哪儿也不去。”

    “哟,你还反了啊!”保安拉着驴脸把桌子拍得惊天动地,“看你是一女的,要不我早就动手了。”

    我鄙夷地看着他,这帮走狗们!

    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许多人这样说:“真是的,这些外来者搞得我们都没有了位置,学校早该管管了。”

    “听到了吧,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心声。”“爆米花”摇头晃脑、趾高气扬。

    “走!”保安一句废话也不愿多说,伸手便要推我。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一位女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先生,慢着!”

    我一看,原来是张红。她满脸堆笑,冲着保安甜蜜蜜地说:“先生,我们都是学生,您就算了吧!”

    “算了,你看她这犟样,连暂住证都没有,倒敢来北大捣乱!这哪能算了?”

    “张红,你走开,这儿没你的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