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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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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你要一点火啦?”

    “火!”麻衣女说,腔调显得很怪。“那个已在地下十五年

    之久的可怜小娃娃,难道你也能给她生个火吗?”

    她手脚哆嗦,声音发颤,眼睛闪亮,一下子跪了起来。忽

    然,伸出惨白枯瘦的手,指着那个正惊奇望着她的孩子,喊

    道:“快把这孩子带走!埃及婆娘就要来了!”

    她随即一头扑倒在地下,额头碰在地面石板上,其响声

    就好比石头相击那样。那三个女子以为她死了,但过了一会

    儿,她又动起来了,只见她趴在地上,手脚并用,爬到放小

    鞋的那个角落去。这时她们三人不敢看下去了,再也瞅不见

    她了,只听到接连不断的亲吻声,接连不断的叹息声,间杂

    着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一下又一下好像是头撞墙的闷浊声。接

    着,传来一个猛烈的撞声,把三个女子都吓得摇摇晃晃,随

    后就再也无声无息了。

    “说不定撞死了?”热尔维丝说着,一边贸然把头伸到窗

    d口去张望。“嬷嬷!古杜尔嬷嬷!”

    “古杜尔嬷嬷!”乌达德也喊道。

    “啊!我的天呀!她不动了!”热尔维丝接着说。“她真的

    死了?古杜尔!古杜尔!”

    马伊埃特一直哽咽在那里,连话也说不出来,这时使劲

    振作起精神来,说:“等一下。”随即俯身向着窗d喊道:“帕

    盖特!花喜儿帕盖特!”

    就是一个孩子放鞭炮,看见没有点燃,楞头楞脑去吹,结

    果鞭炮竟对着他的眼睛炸开了,即便如此,也没有像马伊埃

    特冷不防高喊古杜尔修女的真名实姓,把她吓得魂不附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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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修女浑身战栗,光着脚站起,一下子跳到窗d口,两

    眼直冒火,把马伊埃特、乌达德,另一个女子和孩子吓得连

    忙往后退,一直退到河岸的栏杆边去了。

    这当儿,隐修女那张y森的脸孔出现在窗d口,紧贴着

    窗栏。她发出可怕的笑声,喊道:“嗬!嗬!是那个埃及婆娘

    在喊我吧!”

    就在这时候,她狂乱的目光被耻辱柱那边的情景吸引住

    了。她憎恶地皱起额头,两只骷髅般的胳膊伸到黑牢的外面,

    像垂死的人那样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地吼道:“还是你,埃及

    妞!是你在叫我吧,你这偷小孩的贼婆娘!好呀!你该死!该

    死!该死!该死!”

    四 一滴水,一滴泪

    隐修女的这几句话,可以说是两幕戏的汇合点。在此之

    前,这两幕戏同时在各自特别的舞台上并行展开,一幕是我

    们刚看过的,发生在老鼠d里,另一幕我们即将看到,发生

    在耻辱柱架子上。头一幕的目击者只有读者刚认识的那三个

    女子,后一幕的观众则是我们在前面见过的那些聚集在河滩

    广场耻辱柱和绞刑架周围的公众。

    这群人看见四名捕快从早上九点起就分立在耻辱柱四

    角,便料想到快行刑了,大概不是绞刑,却会是笞刑,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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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刑,总之,某种玩意儿吧。于是顷刻间,围观的人群急剧

    增多,把四名捕快紧紧围住,四名捕快只得不止一次地用皮

    鞭猛抽和用马p股推挡,按照当时的说法,把人群挤一挤。

    民众等候观看公开行刑倒是安份守己的,并不显得急不

    可耐的样子。闲着无聊,就以观看耻辱柱来消遣。所谓耻辱

    柱,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一种石碑,呈立方形,高约一丈,中

    间是空的。有一道称为梯子的陡峭的粗糙石级,直通顶上的

    平台,台上平放着一轮橡木板的转盘。犯人跪着,双臂反剪,

    被绑在转盘上面。平台里面暗藏着一个绞盘,绞盘一转动,推

    动着一杆木头轮轴,轮盘随之转动起来,始终保持在一个平

    面上,这样,犯人的面孔便连续不断地呈现在观众面前,广

    场上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看得见。这就叫做车转罪犯。

    如人们所见,就供人娱乐而言,河滩广场的耻辱柱远不

    如菜市场的那么好玩。没有一丝一毫的建筑艺术性,没有一

    星半点的宏伟气派。见不到竖着铁十字架的屋顶,见不到八

    角灯,见不到那些直耸屋檐上的精致小圆柱顶端花形斗拱和

    叶板斗拱争妍斗艳,也见不到奇形怪状的神秘水槽、精雕细

    刻的屋架、玲珑剔透的石刻。

    要看,只好看看碎石的四片台壁、砂岩的台顶和台底,还

    有旁边一个凶相毕露的石柱绞刑架,干瘪瘪,赤ll。

    对于爱好哥特式建筑艺术的人来说,这种赏心乐事未免

    大煞风景了吧。诚然,中世纪那班爱看热闹的闲汉,对什么

    建筑物都毫无兴趣,才不管耻辱柱美不美呐。

    犯人被绑在一辆大车p股后面,终于来了。随即被拖上

    平台,从广场四面八方都能看见他被绳子和皮条牢牢绑在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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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辱柱的转盘上面,这时候,广场上爆发了一阵震天价响的嘘

    声,混杂着狂笑声和欢呼声。大家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就是

    卡齐莫多。

    果然是他。他这次回来真是今非昔比,太不可思议了。昨

    天同样在这广场上,在埃及公爵、狄纳王和加利列皇帝的陪

    同下,万众一齐向他欢呼致敬,拥立他为愚人教皇,而今天

    竟成了耻辱柱上的囚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人群中没有

    一个人,甚至连忽而是胜利者忽而又是罪犯的卡齐莫多本人,

    脑子里会清楚地把前后不同的处境进行这种观照。格兰古瓦

    和他的人生哲学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

    不一会儿,我们国王陛下指定的号手米歇尔·努瓦雷要

    大家肃静,并根据司法长官大人的裁决和命令,扯着嗓子宣

    读判决书。随后,便率领手下身著盔甲的一班人退到大车子

    后面去了。

    卡齐莫多毫无表情,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任何反抗都

    是不可能的,按照刑事司法的文体用语来说,捆绑毫不容情

    而坚实,意思是说皮条和铁链很可能直陷入皮r里去了。再

    说,这是监狱和苦刑船的一种传统,至今并没有消失,而且

    在我们这样文明、温和、人道的民族当中,镣铐岂不是还把

    这种传统当成宝贝保留至今么 (顺便说一句,苦役所和断头

    台就是例证)!

    卡齐莫多任凭别人拖呀,推呀,扛呀,抬呀,绑了又绑。

    他的表情除了流露出野人或是白痴般的惊愕外,别的一点也

    猜不出来。人们知道他是聋子,似乎还是瞎子。

    人家把他按在轮盘上跪下,他听任摆布,要跪就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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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扒掉他的上衣和衬衫,直到赤l着上身,他也听任摆布,要

    扒就让人扒去;人家用皮带和环扣重新把他五花大绑,他依

    旧听任摆布,要绑就让人绑去。只见他不时喘着粗气,好比

    一头被绑在屠夫大车上的小牛,脑袋耷拉在车沿上摇来晃去。

    “这个傻瓜蛋!”磨坊的约翰·弗罗洛对其朋友罗班·普

    斯潘说道 (这两个学子理所当然似地跟着犯人来到这里)。

    “他简直是一只关在盒子里的金龟子,什么也不明白!”

    观众一看到卡齐莫多赤l的驼背、j胸、满是老茧和毛

    茸茸的双肩,不由一阵狂笑。正在大家乐不可支的时候,平

    台上爬上了一个身穿号衣、五短三粗的汉子,走过去往犯人

    旁边一站。他的名字立即在群众中传开了,此人就是小堡法

    定的刽子手皮埃拉·托特吕老爷。

    他先把一只黑色沙漏放在耻辱柱的一个角落。沙漏上端

    的瓶子里装满红色沙子,向下端的容器漏下去。随后脱掉身

    上的两色外衣,只见他右手悬着一根用白色长皮条绞成的细

    长皮鞭,油光闪亮,尽是疙瘩,末端有着一些金属爪。他用

    左手漫不经心地揭起右臂衬衫的袖子,一直撩到腋下。

    这时,约翰·弗罗洛爬到罗班·普斯潘的肩膀上,把他

    长满金色卷发的脑袋伸出人群之上,高声喊道:“先生们,太

    太们,快来看呀!这儿马上就要专横地鞭打我哥哥若札副主

    教大人的敲钟人卡齐莫多,一个东方建筑艺术的怪物,瞧他

    的脊背是圆盖,双腿是弯曲的柱子!”

    话音一落,人群哈哈大笑,尤其是孩子们和姑娘们。

    末了,刽子手一跺脚,圆轮立即旋转起来。卡齐莫多被

    绑得扎扎实实,摇晃了一下。畸形的脸孔顿时惊慌失色,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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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的观众笑得更凶了。

    旋转的轮盘把卡齐莫多的驼峰一送到皮埃拉老爷的面

    前,皮埃拉老爷举起右臂,细长的皮条有如一条毒蛇,在空

    中发出刺耳的嘶嘶声,狠命地抽打在那可怜虫的肩上。

    卡齐莫多如猛然惊醒,身子不由自主地跳动了一下,这

    才渐渐明白过来了。他痛得直往绑索里缩,由于吃惊和苦痛

    的缘故,脸上肌r一阵猛烈抽搐,脸孔都变了样啦。可是他

    没有呻吟一声,只是把头往后一仰,向左一转,再向左一闪,

    摇来晃去,就像一头公牛被牛虻叮着肋部,痛得摇头摆尾。

    紧接着是第二鞭,第三鞭,一鞭接一鞭,连连不断。轮

    盘不停旋转,皮鞭雨点般不断落下,顿时鲜血直冒,驼子黝

    黑的肩背上淌出一道道血丝,而细长的皮条在空中抡动时,血

    滴四溅,飞溅到人群中间。

    卡齐莫多又恢复了原先冷漠的神态,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他先是不露声色,外表上也看不出什么动静,暗地里却歇力

    要挣断身上的镣铐。只见他那只独眼发亮,肌r紧绷,四肢

    蜷缩,皮带和链条拉得紧紧的。这种挣扎有力,奇妙,却又

    无望。然而司法衙门那些陈旧的镣铐倒是坚固得很,只是轧

    轧响了一下,仅此而已。卡齐莫多精疲力竭,一头又栽倒了。

    脸上的表情顿时由惊愕变成了苦楚和沮丧。他闭起了那只独

    眼,脑袋一下子低垂到胸前,断了气似的。

    随后,他不再动弹了。不论他身上血流不止也罢,鞭挞

    一鞭狠过一鞭也罢,愈来愈兴奋、沉醉在行刑y威中的刽子

    手火冒三丈也罢,比魔爪更锐利、发出嘶鸣声更尖厉的可怕

    皮鞭呼啸不已也罢,没有什么能使他再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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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刑一开始,小堡一个穿黑衣骑黑马的执达吏就守候在

    梯子旁边。他这时伸出手上的乌木棒,指了指沙漏。刽子手

    这才住手,转盘也才停住。卡齐莫多慢慢地再张开眼睛。

    鞭笞算是完了。法定刽子手的两个隶役过来替犯人擦洗

    肩背上的血迹,给他涂上一种立刻可以愈合各种伤口的什么

    油膏,并往他背上扔了一块状如祭披的黄披布。与此同时,皮

    埃拉·托特吕抖动着他那被鲜血浸湿并染红的皮鞭,血一滴

    滴便落在地面石板上。

    对于卡齐莫多,事情并没有了结,还得在台上示众一个

    钟头,这是弗洛里昂·巴伯迪安老爷极其明智地在罗贝尔·

    德·埃斯杜特维尔大人所作的判决以外附加的。记得让·德

    ·居梅纳说过聋即荒谬,这一做法真使得这句包含生理学和

    心理学的古老戏言大放光彩。

    于是又把沙漏翻转过来,把捆绑着的驼子留在刑台上,好

    把惩罚进行到底。

    民众,尤其在中世纪,他们在社会上就像孩子在家庭里

    一样。只要他们依然停留在原始的愚昧状态,停留在精神上

    和智力上未成熟的状态,那就可以用形容稚童的话儿来形容

    他们:

    这个年龄没有同情心。

    从我们前面叙说中已经可以看出,卡齐莫多是到处招人

    怨惹人恨的,怨恨的理由不止一个,这倒也不假。群众中几

    乎人人有理由,或者自认为有理由可以抱怨圣母院这个驼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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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坏蛋。起初看见他出现在耻辱柱台上,大家欢天喜地,一

    片欢腾;随后看见他受到酷刑和受刑后惨不忍睹的境况,大

    家非但不可怜他,反而增添几分乐趣,怨恨更加刻毒了。

    按照那班戴方形帽的法官们至今仍沿用的行话来说,公

    诉一完,就轮到成千上万种私人的伸冤报仇了。在这里也像

    在司法大厅里一样,妇女闹得特别凶,她们个个对卡齐莫多

    都怀着某种怨恨,有的恨他狡诈,有的恨他丑恶,而后一种

    女人最狠,恨得咬牙切齿。

    “呸!反基督的丑东西!”一个叫道。

    “骑帚把的魔鬼!”另一个喊着。

    “多好看的鬼脸!”第三个说道。“今天要是昨天的话,凭

    这张鬼脸,就能当上狂人教皇啦!”

    “好呀!”一个老太婆接着说。“那是耻辱柱上的鬼脸。什

    么时候才能看到他在绞刑架上做鬼脸呀?”

    “你这该死的敲钟人,什么时候才会在九泉之下顶着你那

    口大钟呢?”

    “敲三经钟的可就是这个魔鬼呀!”

    “呸!聋子!独眼!驼背!丑八怪!”

    “这副丑相可以叫孕妇吓得流产,任何为人堕胎的医生和

    药剂师都得甘拜下风!”

    说到这里,磨坊的约翰和罗班·普斯潘这两个学子扯着

    嗓门,大声唱起古老民歌的迭句来:

    一根绞绳

    吊死绞刑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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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捆柴火

    烧死奇丑的家伙!

    其他各种各样的咒骂,顿时如倾盆大雨;嘘声,诅咒声,

    笑声,连成一片;这里那里,石块纷飞。

    卡齐莫多虽然耳聋,却看得一清二楚,公众流露在脸上

    的怒气,其强烈的程度并不亚于言词。况且,砸过来的石头,

    也比哄笑声听得清楚。

    起先他挺住了。然而,原先咬紧牙关硬顶住刽子手皮鞭

    的那种忍耐力,这时在这些虫豸一齐叮螫下,却渐渐减弱,再

    顶不住了。阿斯图里亚的公牛,几乎对斗牛士的进攻无动于

    衷,却被狗叫和投枪激怒了。

    他先是用威吓的目光缓慢地环视人群,但是由于被捆绑

    得死死的,他的目光并不足以驱赶开那群叮着他伤口的苍蝇。

    于是不顾绳捆索绑,猛力挣扎,狂怒扭动,震得那陈旧的轮

    盘在木轴上轧轧直响。对此,嘲笑辱骂声更加凶狠了。

    这个悲惨的人像头被锁住的野兽,既然无法打碎身上的

    锁链,只得又平静下来了。只是不时发出一声愤怒的叹息,整

    个胸膛都鼓胀起来。脸上并无羞赧之色。他平素离社会状态

    太远,靠自然状态又太近,不知羞耻是什么玩意儿。再说,他

    畸形到这种程度,羞耻不羞耻,又怎能看得出来呢?然而,愤

    怒,仇恨,绝望,给这张奇丑的脸孔慢慢罩上一层y云,它

    越来越y暗,越来越充满电流,这独眼巨人的那只眼睛遂迸

    发出万道闪电的光芒。

    这时,有头骡子驮着一个教士穿过人群走来了,卡齐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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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y云密布的脸上明朗了片刻。他老远就瞥见骡子和教士,这

    可怜的犯人顿时和颜悦色起来,原来愤怒得紧绷着的脸孔浮

    现出一种奇怪的微笑,充满难以形容的温柔、宽容和深情。随

    着教士越走越近,这笑容也就益发清晰,益发分明,益发焕

    发了。这不幸的人迎候的仿佛是一位救星降临,可是等骡子

    走近耻辱柱,骑骡的人能够看清犯人是谁时,教士随即低下

    眼睛,猛然折回,用踢马刺一踢,赶紧走开了,仿佛怕丑八

    怪提出什么请求,急于要脱身似的,至于处在这样境地的的

    一个可怜虫致敬也好,感激也好,他才不在乎哩。

    这个教士就是堂·克洛德·弗罗洛副主教。

    卡齐莫多的脸上又笼罩上y云,而且更加晦暗了。y云

    中虽然一时还夹杂着笑容,但那是辛酸的微笑,泄气的微笑,

    无限悲哀的微笑。

    时间渐渐过去。他待在那里至少有一个半钟头了,肝肠

    寸断,备受凌辱,受尽嘲弄,而且差点被人用石头活活砸死。

    霍然间,他怀着双倍绝望的心情,不顾身上戴着镣铐,再

    次拼命挣扎,连身下整个轮盘木架都被震得抖动起来。他本

    来一直不吭一声,这时竟打破沉默,嗓门嘶哑而凶狠,与其

    说像人叫,倒不如说似狗吠,压过了众人的嘲骂声,只听得

    一声吼叫:“水!”

    这声悲惨的呼喊,不但没有打动群众的恻隐之心,反而

    给刑台四周巴黎围观的善良百姓增添一个笑料。应该指出,这

    些乌合之众,就整体而言,残忍和愚蠢并不亚于那伙可怕的

    乞丐帮。我们在前面已带读者去见过了,那伙人彻头彻尾是

    民众中最底下的一层人。那不幸的罪人叫喊口渴之后,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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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声而起的只是一片冷嘲热讽,再没有别的声音了。说来也

    不假,他此时此刻的模样子,不止可怜巴巴的,而更显得滑

    稽可笑,令人生厌。只见他脸涨得发紫,汗流如注,目光迷

    惘,愤怒和痛苦得嘴上直冒白沫,舌头伸在外面大半截。还

    得指出,在这群乌合之众的市民当中,纵然有个把好心肠的

    男子或女人大发善心,有意要送一杯水给这个受苦受难的可

    怜虫,但耻辱柱那可恶台阶的周围弥漫着这样一种丢人现眼

    和无耻的偏见,也足以使乐善好施的人望而怯步的。

    过了一会儿,卡齐莫多用绝望的目光环视了一下人群,并

    用更加令人心碎的声音再喊道:“水!”

    应声又是一阵哄笑。

    “喝这个吧!”罗班·普斯潘嚷着,并对着他的面掷过去

    一块在y沟里浸过的抹布。“拿去,可恶的聋子!算我欠你的

    情呐!”

    有个女人朝他的脑袋扔去一个石块:“给你尝尝这个,看

    你还敢不敢深夜敲那丧门钟,把我们都吵醒!”

    “喂,小子!”一个跛脚一边嚎叫,一边吃力地想用拐杖

    揍他。“看你还敢从圣母院钟楼顶上向我们施展魔法不?”

    “这是一只碗,给你舀水喝!”一个汉子把一只破瓦罐朝

    他胸脯扔过去,叫道:“就因为你从我老婆面前走过,她才生

    了一个双脑袋的崽子!”

    “还有我的猫下了一只长着六个脚的猫崽!”一个老太婆

    捡来一块瓦片向他砸去,尖声叫道。

    “水!”卡齐莫多上气不接下气,喊了第三遍。

    就在这关头,他看见人群中突然闪开一条路,走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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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扮奇怪的少女,身边带着一只金色犄角的小白山羊,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