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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夏季的傍晚,公社门口的晒谷场坐满了乘凉的人们,这是一天最休闲的时候,常常有大人叫:海棠,给我们来一段吧!五六岁的孩子正是表演欲望最强烈的时候,还不知道害躁,听到有人鼓掌,我就兴高采烈的表演起来。我属于人来疯,人围得越多,我表演得越卖力,说唱念打,一丝不苟。于是常常出现几十个人围着看一个小孩子表演的情况。我最常演的是李铁梅和白毛女。演“白毛女”的时候,我特地回家找一件旧衣服穿在身上,那件衣服的袖子已经破了,我一用力,就把袖子撕成几条,再把我的头发披散下来,偷偷去厨房抓一小把面粉抹在上面,这样“白毛女”的感觉就出来了。演李铁梅的时候,我把辫子梳成一根独辫,穿上妈妈去北京出差给我买的红底印白梅的对襟衫,这件衣服上的标签写的名称就叫“铁梅衫”,和电影上李铁梅穿的大同小异。这件不仅小镇上绝无仅有,就是在城里也少见的衣服让我收获了无数艳羡的目光。

    我那时是小镇大名鼎鼎的童星。很多年后,因为给外公外婆上坟,清明节时我和母亲回到那个小镇,遇到认识我的老人,还提到当年我在晒谷场演出的盛况。

    “这不是春梅吗?回来给老人上坟啊?这是海棠吧,果真出落成一个大美人了。还记得你小时候在晒谷场上演‘李铁梅’,穿着那件红衣服,叫什么‘铁梅衫’,演得多好呀。看的人围了好几层呢,一点也不怯场,当时我们就说这姑娘将来一定有大出息的,果然没错……”

    因为童年的那段光y,我历来把那个小镇当成我的故乡。

    直到现在我都认为那是一段非常幸福的时光。

    但回城上学后,情况就变了。

    我没上过幼儿园,直接进小学后,首先遇到的难题是发现自己不会讲普通话,而且连龙城话也讲不好。郊县小镇的话和城里话还是有差别的,龙城人讲话喜欢把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往上“挑”,并把尾音拉得长长的。这样女孩子讲话听起来就很“嗲”,像在撒娇似的。而我的小镇话就没有这种风情,听起来土里土气的。这让我在刚上学的头两年被同学打为另类,班里那些漂亮的家境好的同学都不跟我玩,选班干部也没有我的份,这深深挫伤了我的自尊心。

    那时我们这个城市有许多“上海人”,他们大多数是五六十年代大学毕业后被分配来我们这个小城“支援边疆建设”的。他们把自己的孩子从小就寄养在上海的爷爷乃乃家或外公外婆家,上学了才不得已回到龙城。这些孩子在家和父母说“上海话”,在学校说标准的普通话,身上穿着带蕾丝花边的白衬衣配黑色金丝绒背心,脚上穿着红色或黑色的丁字皮鞋来上学。她们在学校有着特殊的地位,娇气而傲慢,但老师对她们却客客气气的。每次学校文艺演出都让她们站在第一排。

    她们才是小城的公主,而我成了灰姑娘。

    母亲热爱自己的工作远甚于自己的小家。这让她把一切家务都当成影响工作和生活质量的琐事。从小把我和弟弟送给祖辈抚养,自己在单位吃食堂。我回到城里上学后,从小学一年级起就知道放学直接去饭堂打饭,吃完饭,洗好碗才回家。晚上妈妈常常出去开会,就是在家也是忙自己的事,不允许我去打扰她。我每天晚上都是独自在自己的屋里写作业,自己洗澡洗衣服,然后自己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我常常想念在外婆家度过的时光。那几间大瓦房,永远那么热闹,每天早上外婆去买菜的时候,都会问我想吃什么。外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抱在怀里亲一下。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给我讲故事,虽然她只会讲那个田螺姑娘的故事,虽然那个故事我听了不下八百遍,但我还是愿意听,总比我现在孤单的一个人睡觉强百倍。

    我曾跟母亲提出,我要回小镇上学,被妈妈一口否决,p股上还挨了两巴掌。

    我知道妈妈并不是不爱我们,她也很爱我和弟弟。但她的爱是理论上的、抽象的爱,而不是像老母j一样把孩子搂在怀里,落实到具体生活上的爱。我一直觉得一个“事业狂”母亲远不如一个普通劳动妇女的母亲能让孩子感到温暖。这一点,我就很羡慕晓君,她的妈妈只是一个普通女工,但他们家不仅让他们姐弟四个温暖,连我这个客人都觉得温暖。

    当然,这是我小时候的想法。后来,我长大了,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得到妈妈的大力相助。我开始明白,一个在事业上精明能干的行长母亲和一个生活上精明能干的家庭妇女的母亲还是不同的。

    但是,当时我对妈妈是有怨言的。她出差的时候倒是没忘记替我和弟弟买新衣新鞋,所以我和弟弟都有几件时髦的质地很好的衣服。但她一年出差的机会只有这么一两次,我和弟弟当时正处于长身体的阶段,衣服裤子穿不到一年就短了。新衣服、新鞋子如果洗了,我就被迫穿着捉襟见肘的旧衣和露出大脚趾的鞋子去上学。每次都是她看到我们的狼狈样了才匆匆忙忙带我们到商场去买。新鞋常常当场就换上了,那破了d的旧鞋就扔进商场的垃圾桶。

    妈妈说我小时候是个倔强的不会讨父母喜欢的孩子。回城上小学时是小姨送我来的。几个月没见妈妈了,她以为我一见到她会高兴得扑到她怀里撒娇,没想到我竟然对她漠然得很,一直爱理不理的。当晚,竟然宁可跟小姨挤一张床也不愿和她睡,让她大大的伤了心。

    为了不让这一幕在弟弟身上重演,不久她特地去湖南乃乃家把弟弟接回来上幼儿园。虽然上的是全托,但一个星期总可以在一起一天啊。

    母亲说我对爸爸的态度一直让他耿耿于怀,以致我们父女之间的感情一直很淡漠。

    我有一个当解放军的爸爸,而且还是一个团长。这是一件让我感到十分骄傲的事。小时候每当家里有客人来,我都拉着他们,指着客厅墙上挂着的镜框,告诉他们那个穿着军装,十分威武的军人就是我爸爸。

    遇到有小朋友欺负我,我就虚张声势地说等我当团长的爸爸回来收拾你们!这一招经常就把小朋友震住了。毕竟一个在新疆当团长,可以对上千人发号施令的爸爸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他们的爸爸最多当个什么科长,手下只有十几人。

    但这种对爸爸的感情只存在理论上,我实际上很怕我的父亲。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来没有和爸爸亲热过,被他抱在怀里,举过头顶“嘎嘎”笑的记忆更是没有。直到现在,我和他单独在一起都感到不自在。

    这种疏离感让我感到羞愧,而又无能为力。

    在我7岁以前我当然是见过父亲的,但我真的不记得了。在我的记忆里我第一次见到父亲是我7岁那年的夏天,我刚刚回到城里准备上小学一年级。

    那天晚上,我已经睡着了,突然又被母亲用力摇起来,朦胧中我听见她在叫:“海棠,快起来,你爸爸回来了!”

    我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穿着军装,胡子拉渣的中年男人站在我的床前,正十分严肃的看着我。

    我一眼认出来,他就是照片里的爸爸。

    我该跳起来,扑到他怀里叫“爸爸,爸爸!”才对,可不知为什么,我竟胆怯了,不仅没有往前扑,反而缩到床的那头去了。

    “海棠,叫爸爸呀!”妈妈在旁边催促。

    我缩得更小了,恨不能钻到墙角去。

    我看出来,爸爸不高兴了,他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害怕得哭了起来。

    正在僵持的时候,弟弟醒了,他一睁开眼,立即“爸爸,爸爸!”的大叫起来,一“咕噜”爬起来,就往爸爸怀里扑,吊住爸爸的脖子不肯下来。

    爸爸的注意力完全被弟弟占据了,他不再看我,把弟弟高高的举起来,大声的唤道:“我的乖儿子咧,爸爸回来了!”

    第二天,爸爸要带我和弟弟去公园玩,条件是我要喊他爸爸。但是,他越是我,我越是喊不出来。他拿出从新疆带来的葡萄干给弟弟吃,又给弟弟一把玩具冲锋枪。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故意不看我,我知道他在利诱我。但我的小嘴闭得紧紧的,就是出不了声。

    最后他把弟弟放在脖子上,两个人去公园玩去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

    大门一关,我的眼泪就下来了,我大叫:“爸爸,爸爸,等等我,我也要去!”

    可惜,他听不到了。

    我开始以为他不过是吓唬吓唬我,一会就会回头把我带出去的,没想到他把房门反锁了,和弟弟玩到天黑才回来。

    妈妈下班回家,看到几乎哭断气的我一个人缩在墙角,连忙把我抱起来。我一见妈妈,更哭得撕心裂肺。

    过了七点钟,才听到他们父子俩的笑声从门外传来,他们一进门,妈妈就责问爸爸:“怎么能把海棠一个人留在家里呢?她哭得嗓子都哑了。”

    “不听话的人,就要被关禁闭!”爸爸掷地有声。

    “海棠,你以后要乖一点呀,听爸爸的话啊,要不然要被爸爸关禁闭的。”妈妈转过头来劝我。

    爸爸看了我一眼,说:“我不稀罕这个丫头片子叫我爸爸,有儿子叫我就行了。”他转头对弟弟笑道:“对不对?儿子?”

    弟弟高兴的叫道:“对!爸爸,爸爸!我最喜欢爸爸了!”

    爸爸把弟弟高高的举过头顶,“哈哈”大笑。

    我和爸爸的别扭在第一次见面就留下了。

    在他休假的一个月里,我后来当然是叫他“爸爸”了,但叫得不响亮,不亲热。他也不再我,只和弟弟玩,对我很冷淡。

    他的假期满了,要回新疆的部队了,妈妈带着我和弟弟去火车站送他。临上火车时,他把弟弟抱在怀里亲了又亲,胡子扎得弟弟又叫又笑。我在旁边看着,心里很羡慕,很想他也抱我一下。如果他抱我了,我一定会很亲热的叫他“爸爸”的。但是,没有。

    他把弟弟放回地上,和妈妈挥了一下手就上车了,都没有特地看我一眼。

    火车开的时候,我哭了。

    以后,我和父亲每年见一次。在他回家探亲的一个月的假期里,我和他之间连话都不多说。我们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坐在一起,而他在家的时候,是用军营的要求来要求我们的。吃饭的时候要坐端正,不能说话,吃一碗饭的时间不能超过十分钟 。在他的威慑下,我倒是改掉了“含饭”的毛病,低着头,连菜都不敢多夹,不到十分钟就吃完一碗饭,然后躲回屋里。

    晚上,爸爸不是去战友家串门就是和弟弟下棋。他对我说话总是用严厉的口气,而且言简意亥。而我也总是恭敬的回答,简单扼要。

    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坐在一起聊过天,也不开玩笑。

    等我长大成人之后,我才发现,这种和父亲关系的冷淡是人生的一种缺憾。

    第八章  凤凰塔上的呼喊

    (五)

    童年的经历让我成为一个不自信的女孩。敏感,脆弱,内心甚至有些自卑。因此,我那么狂热的喜欢陈亦凡,却从不敢奢望他会喜欢我。这种暗恋让我痛苦而又绝望。

    转眼到了1986年,我进入到初三最后一个学期,我面临着中考,而他马上就要高考了。

    学习空前的紧张。在应试教育制度下长大的孩子早早失去了天真,知道中考的重要性,关系到将来能不能上大学,是国家干部还是待业青年(老师语)。班上的同学都忙着低头苦读,笑声和打闹声已经很少听见了。

    那个下水道,我和晓君也很久没钻了。

    我的学习成绩原来一直处于中游,这时却突飞猛进,一下越到班上的前5名了。

    那段时间我常常得到老师的表扬。班主任看我的表情和善了很多,还在开家长会的时候对我母亲说了许多好话。妈妈喜不自禁,回家后夸奖我懂事了,并买了一块精工表作为奖励。

    只有自己知道,我学习的动力来自哪里。

    陈亦凡的优秀让我把压力变成动力。他学习成绩这么好,断然不会喜欢一个学习成绩糟糕的女生。只有变得和他一样优秀,我才有信心面对他。

    我一直幻想,等我考上重点大学那天,我就向他表白。我要告诉他,从第一次见到他,我就开始喜欢他。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

    他会是什么反应呢?是先惊讶,后狂喜,然后张开臂膀拥抱我吗?

    还是先惊讶,后冷笑,然后无情地拒绝我呢?

    不,他不会拒绝我的,因为我已经和他一样优秀了啊!

    这种想象让我心潮澎湃,面红耳赤。让我的身体一直处于亢奋之中,成为一个不知疲倦的学习工具。

    我们中考的时间是6月底,我们考完之后,7月7号—9号才是高考。当最后一科考完,我就知道,自己一定能升入龙城一中的高中部。

    考完试那天晚上本来约了晓君去看电影的,但吃晚饭的时候,小舅妈又来了。而且带来一个令我大吃一惊的消息:陈亦凡住院了!

    小舅妈说她来龙城办事,本来今晚就要走的,听到这个消息,决定晚上去医院看看这个堂弟。

    “什么病呀?怎么会住院了呢?他马上就要高考了呀!”我着急的问。

    “就是呀,所以现在我婶婶急得掉眼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发烧一个星期了,怎么也降不下来。烧了几天,他也不告诉家里,后来撑不住了才去的医院,一去就住院了。”小舅妈说。

    我的心狂跳起来。心里在一遍一遍呼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马上就要高考了呀!

    我和小舅妈匆匆忙忙吃完晚饭,就到医院去了。

    到了人民医院内科病房,看到他的病床竟然在走廊里。病房床位紧张,他住的是临时病床。

    我看见他躺在走廊的角落里正在打吊针。床前围着一大群人,除了他的父母和妹妹外,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人。

    我走近看他,他的脸烧得通红,人瘦了一圈,连胡子都长出来了。他看见我们来,还挣扎着想坐起来,强行露出一丝笑容。

    看到他憔悴的模样,我的眼泪立即涌出来。为了怕别人诧异,我借口去卫生间,逃开了。

    我躲在卫生间用了三张纸巾才把眼泪搽干。为了不让别人看出异样,我特地洗了个脸。

    我回到走廊,看到小舅妈拉着他妈妈的手,正在说什么,表情肃穆。他妈妈不时用纸巾搽着眼泪。

    我听到他妈妈说:“因为退不了烧,医生怀疑是免疫系统的毛病。今天又抽了好多血,去做化验,结果过两天才出来。刚才一中的校长和亦凡的班主任都来了,问能不能参加高考?我说我现在根本不想高考的事了,今年考不了就明年考。我是祈祷他千万别得什么严重的病,要是血y方面的毛病,可怎么办啊!”

    我吓了一跳,只听见小舅妈在安慰她:“不会的,不会的!说不定明天就退烧了呢。我们家都没有人得过这种病,亦凡也不会得的。”

    为了不影响他休息,小舅妈很快就把我拉走了。我走时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用已经通红的眼睛对我眨了一下,算是回应。

    路上,我问小舅妈:“刚才亦凡妈妈说什么,什么血y上的病?”

    小舅妈说:“现在医生怀疑亦凡得的是白血病。”

    “不可能!怎么可能!”我惊叫起来。

    “只是怀疑,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我婶婶是做最坏的打算,”小舅妈说。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掉了。

    经过一个晚上的彻夜无眠,第二天早上我决定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而应该帮陈亦凡做点事。

    我只是一个15岁的小女孩,能做些什么呢?我只知道,若医生告诉我,把我的血换给陈亦凡,他就能健康的话,我毫不犹豫就会换的。若医生说我的骨髓可以救陈亦凡的话,我毫不犹豫就会抽给他的。

    我想起了那部山口百惠主演的电视剧《血疑》。想到美丽的幸子18岁就因为得了白血病痛苦的死去。难道陈亦凡18岁也要死吗?

    这个念头让我肝肠寸断,我不禁大哭起来。

    哭了很久,我突然想起,小舅妈说现在只是怀疑,结果还没出来,也许根本只是虚惊一场呢?

    我要阻止这样的结果发生!

    我砸碎了从小学就开始存钱的小猪储蓄罐,数了数铺了一床的零钱,竟然有200多块,我用一根丝巾把它们包好,然后出了门。

    我去了青翠山。

    青翠山是我们这个城市最大的一座山,在龙城市民心目中有着重要的地位。山上有一个著名的庙宇,一直被传说“很灵”。每一个月的初一、十五上山进香还愿的人络绎不绝。年初的时候,我在报纸上读到一条新闻,说大年三十的夜晚,从晚上九点通往山上的路就开始堵车,都是赶着在大年初一进香的信男善女。据说,新年的头一拄香已经竞拍到万元。

    那时,我还没有开始信佛。但我决定去庙里去为陈亦凡向佛祖求情。请求佛祖让陈亦凡快点退烧,血y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从那时起,我理解了宗教对人的意义。当人们感到凭借自身的力量解决不了问题时,就会把希望寄托在一种超能量上。希望借助宗教的力量来化解困难或得到庇护。

    那天并不是初一、十五,来庙里进香的人寥寥无几,庙里很清净。我把丝巾里的钱全部捐给了观音菩萨前面的功德箱,然后虔诚的跪在观音菩萨的法身面前,开始诉求。

    我告诉菩萨,陈亦凡是我喜欢的一个男生,他是一个很聪明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