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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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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然知道。”她惆伥一笑。“等回去后我拿样东西给你看,你就明白了。”

    “什么东西?”

    她没回答,只是那么轻淡而哀伤地微笑着。

    他胸膛一窒,懊恼地保持沉默。

    一小时后,当两人终于回到地处偏远的农场后,她要他在客厅里等着,她则回房拿出两本厚厚的剪贴簿来。

    她静静将本子递给他。

    他颤着手,似乎怕看到里头的东西,犹豫了好半晌,终于牙一咬,猛然掀开。

    全是他!

    他从小到大的照片,关于他的访问与报导,他每一本新书出版的消息,他电台节目的制作花絮和相关新闻。

    他颤抖地翻阅着,心海涌起漫天狂涛。

    “这是……怎么回事?”他嗓音破碎。“为什么他会——”

    “他一直默默看着你。”何湘滟低声解释。“你发现了吧?这些照片不全是报章杂志上剪下来的,有很多是他偷拍的。从你上小学开始,他就陆陆续续拍了你的照片。”

    “他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他不敢见你。他知道他对不起你和你妈妈,他也觉得自己没资格打扰你们平静的生活,所以他只能选择在背后偷偷看着你。”

    “这算……这算什么?!”雷枫樵蓦地摔开剪贴簿,脸色苍白地站起身。“这样偷偷摸摸的算什么?”灼烈的眼光狠狠s向何湘滟。“他以为这样就能代表他关心我?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他吗?”

    “他从来不敢这样以为。”她平静而悲哀。“他从来不敢奢望你能原谅他,也不敢想他有一天能光明正大与你相认。所以他只能默默收集这些……”

    “神经病!”他厉声打断她。“他有病!”

    “你就不能体谅一个做父亲的无奈心情吗?雷,难道你不能站在他的立场想想  ?”

    “要我怎么想?你要我怎么想?!”他气愤地望她。“当初是他狠心抛下我们母子俩啊!是他害得我妈肝肠寸断,还得一个人抚养我长大。”

    “是,他是错了。可你不也说过吗?”她直直望他。“你也曾经不敢对感情负责,你也曾经害怕被束缚。你应该懂得他当初的想法啊,你明白他的恐惧,不是吗?”

    他无语,颓然坐倒沙发上,手覆住额,无奈而疲倦。

    “你能明白你父亲的,对吗?”她放柔嗓音,在他身边坐下。

    他默然。

    “原谅一个人真的有那么困难吗?恨他一辈子真的能令你更快乐?”她温柔地问他。

    他紧紧握拳,良久,才从齿缝出一句。“他真的很对不起我妈。”仰望她的俊脸迷惘而无助。

    她心一痛,展臂拥住他颤抖的肩。“我知道,他也知道。”

    他抱住头,痛楚地低喃:“他干么……非这么做不可?他可以——”

    可以怎样?

    她心跳一紧,充满期盼地看他。“你的意思是——他可以当面请求你的原谅吗  ?”

    他别过头,不肯说话。

    可她却从他动摇的神态察觉了他真正的心思。

    “哦,雷。”她一阵激动,不禁更加揽紧他。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苦涩道。“他已经死了。”

    不,他没死,他还活着。

    她心跳狂野,好想立刻这么接口,可残存的理智依然阻止了她。

    就算他得知真相后,能原谅自己的父亲。但她呢?他能原谅她这个设计这场骗局的主谋吗?

    不,他不会原谅她的!他会恨死她——

    她不敢赌,不敢想像道出真相的后果。

    她不敢……

    “你怎么了?滟滟,你脸色很苍白啊。”他捧起她的脸,蹙眉端详她。“哪里不舒服吗?”

    她心一紧。

    他怎能这么关怀她?他明明处于心情震荡的啊!怎还能分神注意她?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我没事。”她嗓音哽咽。“我只是在想雷……呃,陈伯——”

    “还在烦恼他住院的事?你放心,我会劝他答应住院的。”雷枫樵安慰她。

    “他不会答应的。”她木然摇头。

    “我会想办法劝他的。”他微微一笑。

    “你能天天去医院看他吗?”她焦切问。“天天去陪他?”

    “每天都去?”他蹙眉,有些为难的样子。“我会尽量,滟滟,可你也知道最近农场也有不少事要忙,可能抽不出太多时间。”

    “那他就一定不肯住院。”她凄楚地,鼻尖红了。“他一定会宁愿忍受痛苦,坚持回到农场来。”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他有些茫然。“他住不住院,跟我有关系吧?”

    “嗯。”她眼眶也红了。

    “为什么?”

    “因为……他想多点时间跟你相处。”

    “他这么喜欢我吗?”他不解,半开玩笑。

    她没回答,站起身,背对他。

    “滟滟?”他疑惑地望着她微颤的背影。

    她心口一揪,忽地憎恨起自己的软弱。

    为什么不敢说?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告诉他真相?

    好不容易他露出可能原谅父亲的迹象啊!难道她忍心看着他们父子俩永远不能相认?看着雷伯伯为了争取与他相处的时间不惜糟蹋自己的身子?

    难道她何湘滟是一个这么自私的女人?

    “滟滟,你究竟怎么了?”他来到她身后,担忧地转过她身子。“你今天晚上很不对劲。”

    她凝望他,眼睫沾上剔透泪珠。

    “怎么哭了?”他心疼地抬指拭去那抹湿润。“有什么话说出来啊。我会帮你解决的。”

    “雷,你——”她握住他抚向她的食指。“曾经有女人……欺骗过你吗?”她沙哑着嗓音,神色看起来好哀伤。

    “你什么意思?”他微笑。“你该不会要说自己欺骗了我吧?”

    她容色苍白。

    窒人的沉默让雷枫樵也逐渐变了脸色,眼光沉黯。“究竟怎么回事?滟滟,你想说什么?”

    “我……没什么。”她别过头。

    胆小鬼!她是个自私的胆小鬼!

    “滟滟,你……”他还想说些什么,一串电话铃声却陡然响起。

    静夜里的铃声,听来格外急促而尖锐,恍如催魂铃,一声一声教人心神不宁。

    两人同时瞪向茶几上的电话,好片刻,都不敢去接。

    终于,雷枫樵首先恢复冷静,慢慢接起电话。“喂。”他听着对方说话,愈听,脸色愈y沉。

    何湘滟颤着呼吸瞪着他挂断电话。“怎么、怎么了?”

    “陈伯又发作了。”

    “什么?”她震惊得拉高声调。

    “别紧张,他们急救后,情况已经稳定了。”雷枫樵缓声道,试着平稳她的情绪。“只是医生希望我们劝他住院接受治疗,他说再这样下去,陈伯会连晚上好好睡个觉都不能。”

    “他当然得住院,他一定得住院。”她焦急地搓着手,像只无头苍蝇在室内乱绕。“不住院不行,你看他连睡觉都不能好好睡,才没几个小时又发作了,他一定很痛,一定很痛苦……”

    “滟滟,你冷静点。”他稳住她仓皇旋绕的身子。“这件事我们慢慢再跟他谈,我相信他会接受的。”

    “不,他不会的。你不明白他,他一定不会肯住院的。”她拚命摇头,神态濒临歇斯底里。

    “他会的,滟滟,你别这么激动……”

    “他不会的,他不会的!他一定不会!”她尖叫,紧紧拽住他手臂,瞪视他的眸无神。“你听我说,雷,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雷枫樵试图安抚她。“老人家不肯住院,关你什么事呢?”

    “你不懂,都是我太自私,是我没勇气。我是个胆小鬼,我太自私了——”她慌乱地呢喃,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

    “滟滟,你别这样好吗?”他叹气。“我知道你很担心陈伯,可是也不用这么……”

    “他是你父亲!”痛楚的锐喊,瞬间划破了室内的空气。

    他一怔,好半晌,脑海一片空白。

    “你、你说什么?”他瞪大眼,强迫自己找回说话的声音。“你是不是太紧张了?你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吗?”

    “他是你的父亲。”她含泪看他,凄凉地明白自己现在正拿着一把两面刃。划伤他的心,也划伤自己的。“你父亲其实没有死。”

    “我不……我不懂。”他猛然后退一步,挺拔的身躯摇晃着。“那份遗嘱……农场不是他留下的遗产吗?”

    “从来没有遗嘱。你签的,是所有权转让书。”

    “那……那个律师?”

    “他是我的朋友,我请他帮忙演这出戏。”她哽咽着。“如果你仔细回想,你就会发现我们从头到尾都没说你父亲死了。我们谈的,是所有权转让,不是遗产继承。”

    他震惊地瞪大眸。“你联合律师……来骗我?你故意误导我,让我以为那是一份遗产,结果只是所有权转让?”

    “我想,一般人对继承法不会那么熟悉,而且你那时候又在气头上。”她垂下眼睫。

    “你骗我?”他绷着下颔指控。“你故意把我迷得团团转,利用我对你的迷恋,诱我跳进陷阱?”

    “我只是希望你跟雷伯伯有相处的机会……”

    “你住口!”他厉声驳斥她。“你以为自己是谁?你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你很得意吗?看人家父子团圆很能满足你吗?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做善事?我是不是还该感谢你?”

    “我没……我没这么想。”她咬住下唇,眼泪一颗颗滑落。“我只是——”

    “只是什么?你说啊!”他怒吼,猛然上前一步,探手锁住她咽喉。“好个聪明的女人!你到底还对我说了多少谎?从头到尾,你一直在骗我,全在演戏!你说  !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的?”

    “没、没有了。”她痛苦地在他愤怒的箝制下出嗓音。“你、相信我——”

    “要我相信你?!”他怪叫。“你还让我怎么相信你?”

    这一切都是骗局。从一开始接近他,她便一再一再地欺骗他。而他也傻得一次次上当——他是白痴!宇宙无敌白痴!竟如此轻易就被她要得团团转!她肯定在偷笑吧?

    一念及此,雷枫樵忽地仰头,张狂大笑。

    充满自嘲的笑声,听来y暗而诡谲,无情地撕扯她的心。

    她闭了闭眸,泪水随之滚落。“对不起,雷。可你能不能答应我,跟雷伯伯相认?他真的很爱你……”

    “去你的!”他倏地松开她,狠狠将她推离自己。“都到了这地步,你还要在我面前装可怜扮圣洁?”

    他瞪视她,充满憎恨的眼光令她全身血流冻结。

    “算你厉害!何湘滟,我认栽了!”他怒咆,转身就走。

    “你去哪里?”她急急追上他。

    “你管不着。”他漠然甩开她。

    “你听我说,雷……”

    “我永远不会再听你了!”他转过头,眼神像冰刃,冷酷地剜割她。“我听够了你的谎言了,何小姐,别以为我会傻得继续听下去。”

    决绝的撂下狠话后,他大踏步地离去,头也不回。

    留下她颓然跪倒在地,茫茫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惘然痛哭。

    第十章

    雷恢复自由身了!

    才不过短短几天,刚刚在电台节目公开对“滟滟”小姐示爱的花花公子,便带着新女伴出席一场时尚晚宴。

    号称全台湾最“可口”的男人一出现,立即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

    不论男人女人,对他的感情世界皆抱持着热烈的兴趣。大家都好奇,究竟谁是那位已成为明日黄花的滟滟小姐,又是哪一位幸运美人能雀屏中选,成为大众情人的新女友?

    社交界,又有新鲜热烫的八卦可供咀嚼了。

    “你这阵子红得很啊,雷,都快比我出名了。”裴逸航一面翻阅着娱乐杂志,一面对好友道,状若漫不经心,其实眼底藏着锐利的光。

    雷枫樵没说话,端着杯红酒坐在裴家呈流线型的吧台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y暗的脸色和杂志上相片的神采飞扬,大相迳庭。

    他的另一边,坐着于相良,后者跟裴逸航一样,都是表面不动声色,暗暗观察着他。

    他不理会,自顾自喝着酒。

    看来,非他们主动出击不可了。

    裴逸航和于相良交换意味深长的一眼,由裴逸航首先开口。

    “到底怎么回事?雷。你不是跟那位何小姐签约说要在农场工作一年吗?怎么忽然跑回台北来了?”

    雷枫樵冷冷一笑。“我撕掉合约了。”

    撕掉合约?两个男人一惊。

    “单方面毁约不是得赔钱吗?”

    “哼,谅她也不敢跟我要。”

    “为什么不敢?”

    雷枫樵不回答,拿过红酒瓶,又斟了满满一杯。

    裴逸航瞪着他近似借酒浇愁的举动。“你别闷着头一直喝啊!雷,跟我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好说的!”他甩甩头,仰头痛饮。

    裴、于两人同时皱眉。

    “这不像你,雷。”于相良终于沉声开口,湛眸掠过不赞成。

    “是啊,跟女人分手对你而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没见你心情这么低落过。”裴逸航接口,上下打量好友。“瞧你,黑眼圈都冒出来了。该不会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吧?”

    “我是没睡好!可只是为了调时差而已。”雷枫樵锐声反驳。“这两个多月的乡下生活简直害死人,让我白天都睡不着,晚上偏偏又要参加许多活动——去他的!”他低声诅咒,随口将自己的失眠问题归咎于生活习惯的改变。“喂!你家除了这没劲的红酒,还有没有别的啊?”他愤然摇着空荡荡的红酒瓶。“拿这种东西招待客人,你不觉得自己太没诚意吗?”

    “那你想喝什么?”

    “威士忌!伏特加!什么都好。”

    “你干脆说你要喝酒精得了!”裴逸航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索性抢过他手中的酒瓶和酒杯。“别喝了!我可不想你在我家发酒疯乱吐一通,弄脏家具。”

    “小气鬼!”雷枫樵怒斥,他转向于相良,眼眸泛着红色酒雾。“你说这家伙够不够龟毛?我都不晓得温雅怎么受得了他!”

    对他的批评于相良没表示什么,只是伸手拍拍他的肩。“你喝多了,雷。”

    “连你也觉得我喝多了?”他瞪大眼。

    “我们回去吧。”于相良静静望他。“我送你。”

    “不用!”雷枫樵甩开他的手,双肘撑住吧台,抱着头,两眼无神地瞪着前方。

    他在想什么?

    裴、于两人交换一眼,都是摸不着头脑。

    今晚的雷枫樵,真的很不像平常的他。连他们这两个可以说是知交的好友,部不明白他低落的情绪从何而来。

    总不可能是为了一个女人吧?

    “……你们说,女人是不是很难捉摸?”雷枫樵忽地哑声问。

    咦?两个大男人闻言都是一愣。

    “你说啊,逸航,你搞得懂温雅在想什么吗?还有你,相良,你电脑桌布上那个女人怎么回事?她该不会也把你耍得团团转吧?”

    “也”?

    这关键性的字眼为两人迷茫的思绪带来一线曙光。

    雷的意思是——他被那个女人给耍了?

    “你们两个倒是说话啊!”见两人都默不作声,雷枫樵发飙了。“告诉我这世上的女人是不是都是说一套做一套,满嘴谎言?”

    “女人,本来就是很难理解的动物。”于相良谨慎地开口,看来是有感而发。“根据研究指出,大部分的女人不讲逻辑,很情绪化。如果你想用理性来分析她们的行为,只会陷入思考的迷宫。至于她们语言与行为不符的问题,我想这可能是因为两性思维编码跟解码的方式不一样,我们要懂得她们语言的真正涵义,就不能用我们的方式来解码。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封包的过程中便出了问题,所以……”

    “停停停!”雷枫樵受不了了。“我只是问你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你不要这么正经八百拿一串电脑专业术语来解释好吗?”

    “是你自己要问我的意见。”于相良平静地指出。

    “算我问错人了!行了吧?”雷枫樵大翻白眼。

    一旁的裴逸航不禁轻声一笑。

    “你笑什么?”其他两人同时瞪向他。

    “没没,我没笑什么。”裴逸航举高双手做投降状,虽然俊唇还是忍不住扬起。

    雷枫樵狠狠瞪他。“算了!跟你们这两个家伙也谈不出什么建设性的结果来。我还是先走了。”说着,他起身就走。

    “嘿!等等,雷。”裴逸航赶忙追上,才刚踏上玄关,迎面便见温雅走进来。“老婆,你回来了啊?”他笑着打招呼。

    温雅不理他,迳自瞪着站在她面前的雷枫樵。“你居然还有脸来我家?”

    充满责怪的眼神令雷枫樵眉一皱。“为什么不能来?”

    “还问为什么?”温雅气白一张俏颜。“你倒说说,你最近这些花边新闻怎么回事?才刚跟湘滟说完我爱你,转头又跟别的女人搞在一起?你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就不能专心一意对一个女人吗?”她连串怒骂。

    他却毫不辩解,冷着脸弯身穿鞋。

    “你说话啊!”温雅拉高嗓音。“为什么甩了湘滟?这么好的女人你还玩弄人家?她是真心对你的!”

    “好了,老婆,老婆。”眼见气氛尴尬,老婆大人怒火滔天,裴逸航陪笑打圆场。“你也知道雷的,他这人就是不定性……”

    “我就看不惯他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而且这次还是对湘滟,人家对他可是赔上真心的。”温雅忿忿然。

    尽管她态度激惯,雷枫樵仍是—句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