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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

于人道立场考量,绝对无关乎个人感情因素。

    “你弟弟现在人呢,要不要请他过来照顾你?”医生交代她的外伤一天得换两次药,除此之外,洗涤、吃食也总得有个人来帮帮忙。

    “不用。你回去吧,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可能是刚才上下车拉扯的关系,她额头和手臂上伤口的纱布又渗出了殷红的血丝。

    自找麻烦。陆昊天到浴室拧来一条毛巾,放到她手上,要她为自己擦拭。

    楚佑宁苦笑地瞟他一眼,吃力的从床上坐起,开始熟练的将两处包扎的纱布取下,先消毒去污,涂上院方给的膏药,再一层一层包上新的纱布带。

    陆昊天匪夷所思的立在一旁,揣测着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包扎完,她从容地啜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对惶惑的他解释。

    “我以前是女童军的联队长,这点手工艺只是小意思。”放下水杯,她重新蜷进被窝里,闭上眼。“走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他没有走,她知道,他就杵在原地怔忡地望着她。

    但她就是不要睁开眼,不要问他为什么不走,她用几声轻咳和间歇的低喘,来博得他的同情。

    终于,他捱着床沿坐下来,一只手搁在她侧躺的肩上拍了拍,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你好好休息,我会叫个人过来。”

    就这样?!

    房门在她背后轻轻阖上,他真的就这样走了。

    楚佑宁心里的气馁真是非笔墨所能形容。他怎能对她的美貌和悲惨的遭遇视若无睹?

    满腔的忿懑尚未消除,床头柜上的电话却非常不识时务地选在这时候倏地叮铃作响。

    “喂?”是少夫的母亲。一听到她的声音,楚佑宁的心情就加倍恶化。

    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打电话来提醒她,该到医院交少夫的医药费。

    少夫阿!他将是她心底永远的秘密和创痛。这一生一世,她都得背负着他,不离不弃。自从车祸发生以后。始终愁眉深锁的吉野太太,在听到她的承诺时,非常安慰地笑了。

    “宁子,”吉野太太唤着她的日本名子。“少夫的病情有些恶化,我希望你能来一趟。”

    “最近我恐怕抽不出空回去——”电话线断了,少夫的母亲一向只传达旨意,绝少考虑她的处境。

    楚佑宁快快的挂上话筒,情绪一下子荡到了谷底。

    起身踱至梳妆台前,见额头上那缠绕的纱布厌恶地想一把扯掉,但想想又算了。来到窗前,阳台上栽种的紫玫瑰正迎风招展,日本紫藤也绽放出美丽的色泽。

    这么好的天候,却配上一个糟透了的心情,真是杀风景。

    百无聊赖地躺回床上,从门板外传人的低低声响戏空透了进来。

    “谁?”

    “是我。”雪姨端着盛满香味四溢的托盘,毫无预警的推门而入。“抱歉,没按门铃,因为怕吵了你,可又怕你饿所以带了些吃的。”

    这屋子大门设有自动反锁装置,她是怎么进来的?

    瞧出禁佑宁脸上的惊疑,雪姨递了一串万能钥匙到她面前。

    “还没被昊天收服以前,我是专干闯空门的。”

    “是吗?”看不出来耶,小偷也可以长得这么的慈眉善目?“你的武艺一定非常高强。”

    哇,这一大盘食物,有粥有茶还有甜点和饮料,丰盛极了。

    “我这不算什么,在‘丽园’只能算是小脚的,那地方可是卧虎藏龙,什么厉害的角色都有。”雪姨边笑着说,边端起热粥轻轻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递到她手上。

    “丽园?”那是什么地方?

    “就你去过的那幢日式宅子呀。”雪姨心疼地望着她额头的伤,“哪个杀千刀的把你伤成这样,改天让我碰见了,不将他大卸八块我就不姓欧阳。”

    “已经不碍事了。”嗯,这粥好好吃,虽不是燕窝,但比燕窝还可口。“多谢你们大伙帮忙,否则我只怕早就横尸街头了。”

    “呸呸呸!不许说那么不吉利的话。”雪姨替她夹了些小菜,放进碗里。“不过,你还真是有够狼狈,这个仇我们是非报不可的。”

    “算了,我已经不想追究了。”

    “你可以不想,我们可不行。”她瞠着大眼说:“那些人敢伤你,就是公然向‘北联帮’挑衅,假使我们姑息不予理会,道上的朋友会以为是我们没有能力讨回公道,以后想在这地方立足就很难了。”

    “但冤家宜解不宜结呀。”要是他们穷追不舍,她的西洋镜岂不很快的就被拆穿了。“我只希望,从此以后过着平平静静的日子。”

    “会的。”雪姨信心十足的安慰她,“在昊天的羽翼下,保证你一辈子都将无风无雨,无病无灾。”

    噢?

    她曾几何时有那个“荣幸”躲到陆昊天的羽翼下,让他为她遮风避雨?

    楚佑宁感慨地幽幽一叹。“陆先生对我的误会似乎很深。”

    “那是一定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呀。昊天要考虑的不只是他自己,还有一大挂跟着他吃穿、打拼的弟兄。”见她吃了几口就搁下碗筷,雪姨忙问:“不合你的胃口吗?”

    “不,东西很可口,只是我一向吃得不多。你来看我已经够好了,还让你这么麻烦,真是过意不去。”

    “小意思。”雪姨趋前收拾碗盘,一个不小心竟失了手,整个托盘滑向楚佑宁的斜侧——“啊!”

    “小心。”她本能的伸手过去帮忙,然这一帮却让雪姨起了疑窦。

    她的手臂不是受伤了吗?这么用力的碰撞竟没听到她喊疼?

    “瞧我,真是人老了不中用,连个盘子也拿不稳,看来真的要退出武林了。”她不动声色地以食指抚过她的胳膊——

    “嗳哟!”楚佑宁低吟一声,两道弯长的秀眉霎时一成一团。“好痛。”

    “对不起、对不起,真是笨手笨脚唷我这是……”

    奇怪,她手臂渗出的是鲜血还是红药水,怎地红成这样?悄悄沾了一滴在手心上。

    “没关系,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痛。”楚佑宁抽了一张面纸,把渗出的血丝拭去。

    讨厌的电话铃声又响了,她歉然地望了雪姨一眼。

    “你接电话吧,我先出去。”

    “不用了雪姨,还有什么事怕你知道的呢?”为了取信于人,她大大方方的拿起话筒。

    “宁子。”又是少夫的母亲。“我已经帮你订好了下星期一的机票。”

    “不行的,伯母我——”又挂掉她的电话,没礼貌的老太婆!楚佑宁忍无可忍的暗啐了声。

    “谁啊?”雪姨问:“话都不让你讲就把电话挂了,这么嚣张!”

    “我男朋友的妈妈。”纸包不住火,这秘密也并非不可告人。

    “你有男朋友?”多么重大的发现。雪姨惊讶得嘴巴张得老大。

    “唔,他是我高中同学,我们相恋了五年直到订婚当天,他出了车祸……”

    她的口气平淡无波,眼中一滴泪也没有。

    “我懂了。”雪姨浸透世情,只听一二,便知八九。

    “就因为这样,所以你男朋友的妈妈就把所有过错归咎到你身上,要你负起道义责任?你之所以必须接受她三不五时的s扰,是因为男朋友还拖着一口气?”

    “料事如神啊!雪姨。”虽然和真相尚有几分差距。但楚佑宁仍是由衷的佩服。

    “哪有什么!”三流的肥皂剧都嘛是这样演的,只没想到,真实的人生里也有这等荒谬的情节。“那种臭老婆子,专门欺负我们这种重情重义的人。”

    极讲义气的雪姨,当场就帮她想了十七八个法子,让她可回掉吉野太太无礼的要求,但一一被禁佑宁给婉拒了。

    “陆昊天真是很幸运,能够有你们这一群好人帮着他。”

    “这是你的结论?”雪姨两手叉在腰上,笑得震天价响。“在丽园里没有一个是好人,好人不长命的,怎么可以当好人?你也不要当好人,但坏,要坏得有格调。”她慈蔼的眼睛一眨,忽地精光四s。

    丽园今晚的风特别强劲,大热天的,竟有股y森森的感觉,教人很不舒服。

    今早台中方面又来了电话,说陆常风已经陷入弥留状态,问陆吴天要不要回去一趟?

    打电话来的依旧不是陆啸天或陆霸天,而是一个叫陈志的老头子。

    陈志这家伙,陆昊天认得,早在他母亲刚嫁进陆家时,陈志就已经是陆常风手底下的人,三十年过去了,陆常风从当年的叱喀风云逐渐日薄西山,他当然也是老骨头一把喽。

    陆昊天从他欲言又止的口气中听出事态的严重,以及他处境的为难。

    究意为什么陈志非要他回去一趟?是陆常风有什么话想要在一息尚存时亲自跟他讲?还是另有原因?

    沈忌和庞杰都不赞成他回去。

    既然断了,就断得一干二净吧。这些年他们好不容易奠定下的基业,可不希望毁在陆昊天的一念之仁上。是陆常风不义在先,岂能怪他不孝在后。

    况且这其中还有可能是陆家那两个阿斗兄长在搞鬼,那两个人在道上的风评极差,行事作风又极残暴,他们怎能不小心为上。

    客厅内的一伙人各怀心事,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才由沈忌打破沉默——

    “不如由我代替你下台中一趟。”

    “不,我去,我带楚佑宁一道回去。”陆昊天从椅子上起身,踱至长廊下,仰望莽阔苍深的天际,嘴角竟弯起一道长长的笑纹。

    第四章

    楚佑宁在沉睡中,被粗暴的唤醒。

    “起来,把衣服换上。”陆昊天赫然站在她床前。

    脸面因窗外即将落尽的斜阳,笼照着半边的y影。让人一下瞧不出他的表情。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自错愕中苏醒,纤细的身子从被褥里被整个拉了出来,那白色丝质睡衣的细肩带严重倾向一边,粉嫩高耸的茹房便呼之欲出。

    “去见一个人。”陆昊天把衣服丢给她,立即转开的眼下意识地掠过她那十分诱人的r沟。

    楚佑宁没有多追问,也没有异议,缄默地当着他的面就褪去丝质睡衣,睡衣底下连胸罩也没有。即从容而徐缓地换上他指定的套装。

    陆昊天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行径如此大胆,来不及走出房门,她已换装完毕。

    “我们要去见什么人?”对着镜子梳拢好长发,简单的点上唇膏,镜中的人儿已美丽如画。她满意地转眸,发现他正怔怔的望着自己。

    “陆常风。”他总是借言如金。

    她吃惊地,“干爹他……”

    “还没死。”陆昊天冷漠的语调,犹如来自地府。

    “我只是带你回去证实一些事情。走!”

    楚佑宁被他语焉不详的话,弄得心扉忐忑。

    屋外的日头已经斜至长形矗立的高楼后侧,旖旎的云彩染红了四分之一的长空,不到半个钟头,原本绚丽的天际竟已黑尽。

    车子飞快地奔驰在高速公路上,两旁的景色一一拂向后方,逐一点亮的路灯,仿佛将他们推向未可知的前程。

    只是一趟熟悉的旅途,楚佑宁的心情却是异常的紧张。

    “你的伤已全部复原?”他冷不防地问。

    “唔。”她木讷地点点头,客气地道了声谢谢。

    “比我预期的快很多。”陆昊天两眼直视着前方,但感觉却好像有第三只眼瞪着她一眨也不眨地。

    “是啊,伤得那么重,我以为至少得在床上躺一两个星期。”她拒绝雪姨天天来为她换药,是否又新添了陆昊天心中的疑云?

    除了她好得太快之外,还有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一趟意料之外的日本行,把她原先的计划都弄乱了。

    “你男朋友呢?病情控制住了?”

    雪姨果然是个忠贞的部属,巨细靡遣地都向他报告了。

    “没有。”楚佑宁既不表讶然也不特意隐瞒。“医生说,他将熬不过今年秋天。”

    “恭喜。”

    这是什么话?!

    “你,不觉得太残忍了?”亏他说得出口。

    “强行留住一个了无希望的生命,才是残忍。”他说:“我恭喜的不只是你,还有他。”

    这倒是至理名言。但懦弱的人类,谁能如此潇洒而充满智慧的眼看着至亲的人就那样离去?

    “原谅我没有办法接受你的好意。”如果有一天少夫真的走了,她一定会非常难过的。只要上苍允许,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让他再活下去,哪怕只有一天。

    “真那么爱他?我以为——”

    “你以为婊子无情?”楚佑宁很快地接口,“没有人是天生的婊子,就像没有人是心甘情愿的让人瞧不起。”

    “我没瞧不起你。”分明是违心之论。

    “不必急于解释,我根本不在乎你的看法。”楚佑宁骄矜地扬起粉泽光滑,稍嫌尖削的下巴。

    “但你却对我动了情。”他侧过脸,淡笑地睨向她。

    “我喜欢你,是单向的情感付出,至于你要不要喜欢我,则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在两性关系上,她向来采取主动,主动的要或不要,主动的给或不给。

    一如她对吉野少夫,当年要不是她浓情转薄执意取消婚礼,那么一切也许就……

    多么怪异的女人。 “两情相悦不是你所追求的?”

    什么样的女人才会满足于单相思?

    “两情相悦当然很好,但可遇而不可求。不要渴求对方等量付出,是一种免于受伤的好方法。”

    这是什么另类的爱情观!陆昊天不自禁的转眸盯着她美艳依旧的脸,数秒钟之后,才重新将目光摆回正前方。

    “为了避免受伤,你宁可自绝于情爱之外?”很新鲜但不切实际的想法。

    “会那么倒霉吗?我爱的人不爱我,我不爱的偏痴缠着我不放?”然果真如此,她倒乐于做个逍遥自又快乐的单身富婆。

    啊!富婆,她离这个目标是越来越近,还是渐渐远?

    “世事难料。”他的话总是不怀好意。

    楚佑宁不理会他,兀自望着车窗外疾逝的山岚致,揣想着待会儿陆常风看到她和陆吴天同时前去他,将作何感想。

    由于陆啸天兄弟拒绝旁人前去探视,她已经有一阵子没见到陆常风了,不知他现在病情严重到什地步,还能说话吗?

    万一……

    “在担心什么,怕见到陆常风?”他情人心思的事的确一级棒。

    “正好相反。”她反讽地说:“以我们两个黑五类身份,想见到他老人家将难如登天。”除非他有通天本事,否则人还没到台中,陆啸天兄弟俩已经设好仗等着他们了。

    陆昊天愣了下,“那么你都是怎么见他的呢?那亿元的支票难道不是他亲手交给你的?”

    这家伙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三两句就抓出她话中的漏d,问得一针见血。

    “当然是他亲手交给我的,不过那已是三个月前的事。”楚佑宁早防到他会有此一问。“干爹第一次到医院诊断出罹患胰脏癌时,就瞒着众人开出那巨额支票,他交代我,如果有一天我不能自由进出陆家大宅时,即必须尽快将支票交到你手中。”

    “噢?”陆吴天将信将疑地觑了她一眼。那天实在不该冲冠一怒就把支票给撕了,该留着它,把一切内情一一查清再作处理。

    他处事甚少冲动若此呵!怎回事呢?难道是她的因素?

    她?

    不由自主地再瞟她一眼,这美若天仙的女人,会不会包覆着一副蛇蝎般的心肠?

    “不信尽管去查。”她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这种事非得见到陆常风本人,由他亲口印证,否则怎么查?

    陆昊天冷凝一笑。“为什么你愿意冒这么大风险亲自到台北,把支票交给我?十亿元是天大的一笔财富,而陆啸天和陆霸天则是可怕的豺狼,没有足够的诱因,谁能请得动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因为感念老头子恩德之类的废话!,‘

    楚佑宁咬咬下唇,半晌,一句话也没说。沉闷、僵凝的氛围又在两人之间,缓缓流窜。

    “怎不说话了?”

    “你不爱听废话的,不是吗?”很不幸,她正好就是为了感恩图报,才义无反顾的冒着生命危险到台北去;而且她正好就是那种视钱财如粪土,淡泊名利的江湖奇女子,怎样?

    “楚佑宁!”陆昊天气得大声吼她。

    “做什么?”她也不甘示弱,声量比他还大。

    然后两个人都笑了,各怀心思,各俱城府的两个人,头一遭发自内心的开怀一笑。

    陆昊天不得自己承认,跟一个不太笨,又美得令人心醉神驰的女人交手,的确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车子从中港交流道下,朝东海大学的方向直驱而去。

    陆家的豪宅就在大肚山上。二十年前,大肚山上仍是一片荒芜,当时三幢房子卖一百万都没人要,现在随便一间公寓都要三五百万的价码。

    陆常风当初盖这幢占地数千坪,共有十一个房间的大宅子,是希望他的三个儿子都能够随侍左右,承欢膝下。怎知事与愿违,陆昊天离家后,陆啸天和陆霸天也以风水不佳为借口,先后搬了出去,现在大宅子里就只剩下他和他的妻子两人。

    “快到中午了,要不要先吃过午饭再上去?”楚佑宁的提议马上获得陆昊天的首肯。

    “这附近不好停车。”马路狭窄,人又多。

    “前面有个地下停车场。”她对这地方挺熟的。

    陆昊天不疑有他,按着路标的指示,将车子开进那位于艺术街上的停车场。

    然而,车子刚停妥,两脚尚未泊地,从左右两方已跳出五六个手持棒g的凶神恶煞。

    好家伙,居然那么快就被盯上了。

    “不要下车!”陆昊天以其敏锐的直觉,立刻嗅出气氛有异。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那五六个恶g一见到楚佑宁打开车门,马上蜂拥而上,手中的棒g齐飞。

    “啊!”她灵敏地即时退回车内,关上车门之际,一根木g赫然砸上车窗玻璃。

    陆昊天紧急踩上油门,企图冲出一条生路,没想到对方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