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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营地,来偷袭了,他们要马上转移。一队人马摇摇晃晃地向深山老林里跑去。有时睡在畜棚里,半夜被冻醒了,醒了便再也睡不着了。那时肚子里没什么吃食,很不抗冻,然后便到冰天雪地里去跑步,有几次,她清楚地记得,她的头发冻在了雪地上,一觉醒来

    ,扯得她的头皮生疼。可以说,抗联的日子是非人的日子,但去了莫斯科之后,她可以吃面包喝牛奶了,晚上围着火炉可以睡个踏实安稳的觉了。但她还是想“家”,这种想法是刻骨铭心的,发白肺腑的。

    柳秋莎联想到自己那些想家的岁月,她动了感情,望着新疆那一页地图册,就说:柳北说走就走了邱云飞望了她一眼,别过头去。他不满意柳秋莎对柳北的态度,平日里,她对柳北的态度,好像柳北不是她亲生闺女似的。

    柳秋莎不管邱云飞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下去:生柳北那会儿,我以为都生不下来了,还是

    借了胡一百的马,硬把柳北给颠下来了。

    说到这,她的眼圈红了。

    柳秋莎又说:柳北小的时候,天天打仗,两个月就断奶了,她是喝糊糊长大的。

    说到这,柳秋莎的眼泪流了下来,邱云飞也动了情,一边抹眼泪一边叹气。

    柳秋莎又说:把柳北送到了于三叔家里,那时柳北都记事了,我往回走,她叫我,哭着叫我,那时,我的心都碎了。

    当年柳北的童音又在她的耳畔想起,这一切恍若就发生在昨天。

    柳秋莎想到这,再敢控制不住自己了,用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邱云飞就把柳秋莎抱住,拍着她的身子说:等柳北新兵连结束了,咱们去看她。柳秋莎没有说话。

    邱云飞以为,从此柳秋莎会把远在新疆的柳北当回事。没想到,第二天一起来,她该干啥又干啥了,仿佛柳北还没有走,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她又把柳北的事忘在脑后了。

    直到柳北来了第一封信,这封信柳北是写给父亲的,寄到了父亲的单位,甚至在称呼上,只是“爸”这一称呼。

    邱云飞回来后,他一直不知怎么把这封信拿出来。在吃饭的时候,他终于鼓足勇气把柳北来信的事说了。那时,柳秋莎已在细心地给柳东挑鱼刺。

    柳秋莎就头也不回地说:来了信了邱云飞嗯了一声。柳秋莎没往下问,邱云飞也没往下说。

    直到两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睡觉时,柳秋莎才想起来似的说:柳北来的信呢

    邱云飞犹豫着把那封信递给柳秋莎,柳秋莎拿过了信,又递给邱云飞说:你给我念念吧。

    邱云飞就开始念信:爸爸、你好!

    邱云飞念到这儿就停住了,他在观察柳秋莎的表情,柳秋莎反抬起头说:念呢,你看我干啥,信又不在我脸上。

    邱云飞就接着往下念:我现在已经到新疆了,这地方很冷,看不到树,到处都是沙漠和雪,爸爸,真想你,想咱们的家……

    柳秋听完了信,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这死丫头,唉——

    往下她就不说了。

    邱云飞立在那里,仍望着柳秋莎。

    柳秋莎就说:睡吧。

    邱云飞就说:我一会儿给柳北回封信,你有什么说的,我一块写上。

    柳秋莎就说:没啥事,你自己说就行了。

    说完转过身闭上了眼睛。

    邱云飞伸出手,关了灯,到客厅里给柳北回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