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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

文完毕后,不拿出来了。我希望她的新作接着《人迹板桥霜》上去,她答应我尽可能这样的做。

    《十八春》,《亦报》要把它印单行本的,等梁京补好了漏d,就可以发排,这些消息。大概都是读者所乐闻的吧。

    《亦报》载评论张爱玲文章补遗

    《小艾》的出土,诚如萧锦绵在《(小艾)在我心》 '载香港《明报月刊》一九八七年四月号'中所言,使海峡三岸(指大陆、台湾和香港)的文学视听界共享了一次声息互通有元的经验。这次令人惊喜的张爱玲震撼,余波所及,又使笔者辑录公布了六篇《亦报》载评论张爱玲的文章,原以为打捞任务到此可以告一段落。不料,在《十八春》和《小艾》这棵主干之上,还有几片虽说较远仍属相关的枝叶未曾掇拾(拙作《张爱玲创作中篇小说(小艾)的背景》中也未提及),今日整理资料时偶然检出,自责疏忽之余,赶紧再撰此文以为补救。第一片相关的枝叶是高唐作《归齐》一文,载一九五o年六月四el《亦报》,全文如下:

    前三天的《十八春》里,有闹了归齐一句,编者看不懂,等小样出来时,问我什么解释,我也不懂,问一报馆的人,他们都不懂,只得把小样送与梁京先生,问她归齐两个字有没有错误,梁京在小样上批道:归齐是北方话,没有错。

    我辨了一辨上下文的语气。断定这两个字一定是临完与终了的意思。后来我遏着一位久居北方的小姐,问起她归齐这两个字,她说那是北方的土话,解释正是临完与终了,犹之苏州话里的后首来,亦犹之宁波人打话后结煞也。

    我在北方耽过,北方话从来没有说好过,平常自诩多能听得懂北方土话,但归齐两个字,我就弄不清楚,往后连这个牛皮也不好吹了。

    张爱玲小说的语言流畅优美,通体和谐,历来为论者所称道,而(l春》中闹了归齐一句却一度使《亦报》编者百思不得其解。殊不知张爱玲虽然生在上海,长在香港,其祖籍乃河北丰润。祖父张佩纶是满清大臣,祖母是李鸿章之女,因此她对北方话也很熟悉,写作时能够信手拈来,恰到好处,难怪自诩懂得北方土语的唐大郎先生要自愧弗如。这篇小说不但可以当作文坛轶事来读,而且也可看出张爱玲对方言的兴趣,她后来潜心译注吴语《海上花》,这大概也是一个原因吧?

    第二片相关的枝叶是周作人作《希特勒们》一文,载一九五0年八月十二日《亦报》,署名十山。此文主要是谈论政治家的幽默感问题,认为希特勒、墨索里尼、东条英机等反面人物都是没有幽默感的,但文章开头一段说:《十八春》第十章之八中有云,石翠芝这人是一点幽默感也没有的,你去逗着她玩,她不要认真起来才好。这是一句很平常的话,因为这里边警旬太多了,如下文云,每次看见两个初见面的女人客客气气斯斯文文的谈着话,他就有点寒凛凛的觉得害怕。两相比较似乎平常了,可是我就觉得很有意思。我自己是最怕没有幽默感的。然后才引申开去,切入正题。由此可见,周作人当时也天天读(l春》,而且是以评论家的眼光来读的,读得很仔细,对《十八春》精湛的语言技巧大为赏识,尽管他未必知道作者梁京就是已在上海文坛享有盛名的张爱玲。

    此外,周作人还在《疲劳的小伙子》 '载同年十月二一产八日协报》,署名持 光'中顺笔提到《十八春》。当时《十八春》已连载到曼璐设计让祝鸿才污辱了 曼桢,广大读者无不义愤填膺,为曼桢掬同情之泪,周作人却认为我看《十 八春》对于曼桢却不怎么关情,因为我知道那是假的。当然,这不是说他不关心曼桢的命运,他只是指出《十八春》是小说,不是实有其事,读者不要太入 (原载香港《明报月刊》1987年6月号)

    议张爱玲五题

    二贺《皇冠》及其他

    大名鼎鼎的台湾《皇冠》文学月刊创刊至今已有四十年的历史了。台湾的文学刊物往往短命,《皇冠》可说是一个异数,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有论者称《皇冠》是纯文学刊物经营成功的一个范例,其实《皇冠》走的是纯文学和通俗文学之间的中间路线,所谓雅俗共赏是也,近年则更向通俗文学倾斜。《皇冠》主办者善于审时度势,既先后囊括了琼瑶、三毛、柏杨、黄春明、龙应台、席慕蓉、张晓风、廖辉英、施寄青、林清玄、张曼娟等一大批畅销书作家为其台柱,又不断革新内容以适应潮流,甚至推动潮流。再加编排活泼,装帧华美,从而深深吸引了广大青年和女性读者,长期立于不败之地,还出版了东南亚版和美国版。

    不消说,张爱玲虽远在美国,以其文名自然也是《皇冠》罗致的主要对象。据笔者所见,自一九七五年十月在《皇冠》重刊少作《天才梦》开始,张爱玲几乎每年都为《皇冠》撰稿,诸如白话译本《海上花列传》、评论《甲戌本、庚辰本的年份二评(红楼梦)》、短篇小说《色,戒》和《关于(续集)》等重要作品,都是在《皇冠》揭载后才再出单行本或结集的。对惜墨如金的张爱玲来说,这已是十分难得的了。

    更有趣的是,张爱玲还是个十足的《皇冠》迷,每期《皇冠》必从头看到尾,可谓爱不释手,这是张爱玲自己在随笔《信》中所透露的。一%/k四年一月《皇冠》创刊三十周年之际,刊物推出纪念专号,梁实秋等文坛大家纷纷撰文祝贺,张爱玲也写了这篇短小精悍的《信》凑个热闹。《信》发表后一直未引起注意,也从未收集,最近才为笔者发现。

    一九九三年,《皇冠》堂堂进入第四十年,少不了又要请名家说皇冠。深居简出,几乎与世人隔绝,同时却是《皇冠》忠实读者的张爱玲再度欣然命笔,写下了颇具幽默感的《笑纹》。此文刊登于《皇冠》(台湾版)三月号,是张爱玲的最新作品,使人觉得这位誉满海内外文坛的七十二岁的女作家毕竟宝刀不老。

    张爱玲二贺《皇冠》,委实不容易。张爱玲历来对写这类应景文章不感兴趣,她说过这就像给人写纪念册,很难下笔。在张爱玲以往的作品中。也只有五十年代初上海《亦报》创刊周年纪念时写过一篇短小别致的《(亦报)的好文章》 (顺便提一句,此文为迄今多种张爱玲文集所漏收),作为一份通俗小报,《亦报》的副刊恰恰也是雅俗共赏的。因此,她二贺《皇冠》,又如此情真意切,确实非同寻常。

    张爱玲之所以对《皇冠》情有独钟,结下不解之缘,与她认为《皇冠》是一个平易近人而又制作谨严的杂志大有关系。张爱玲对通俗文学从不存有偏见,尽管她的作品早已登上纯文学的大雅之堂,s4,说居然能做镜子意象研究,神话结构解读,乃至女性主义分析,挖掘出超前的现代小说素质,但她始终保持着对通俗文学的爱好。从四十年代喜欢张恨水到五十年代爱读《亦报》到九十年代赞赏《皇冠》,虽然对象各各不同,其精神是一以贯之的。张爱玲在纯文学和通俗文学之间架设了一座桥梁,这是她的众多创造中极有价值的一个创造,能成功的做到这一点的作家,从三十年代至今又有几位?这其实是一个很有意义的话题,如果深入研究下去,很可以做成一篇博士论文的。当然,以张爱玲的独特的艺术品味,她所首肯的只能是《皇冠》这样通俗文学中的精品。她预期再过四十年,也还是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皇冠》,那么,笔者不禁要问,大陆何时才会有自己的皇冠呢?

    (原载1993年9月4日上海《文汇读书周报》)

    独特的边缘性“魅力

    三年前,当安徽文艺出版社的编辑来向我征询出版《张爱玲文集》的意见时,我大表赞同,以张爱玲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杰出成就,早就应该出版她的作品全集了。可是我没有想到书出版后竞如此走红,一版再版,甚至还出现了盗印本,尽管文集中未收《秧歌》和《赤地之恋》,留下了一个遗憾。近年来不管国内还是国外,以张爱玲为博士论文题目的更是大有人在。海内外许多电影导演也纷纷改编她的小说,已经拍成的《红玫瑰与a玫瑰》已在角逐国际电影大奖。连诺贝尔文学奖评委瑞典马悦然教授也不得不承认张爱玲是最有希望获奖的华文作家之一。看来张迷已蔚然可观,张热正方兴未艾。

    张爱玲的作品其实并不多,她不是一个以数量取胜的作家。小说集《传奇》之所以脍炙人口,当然可以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和层面去解释,但我以为至少有两点是不容忽视的,那就是张爱玲对女性心理的深刻而精到的把握和对战争的真实而独特的生存体验。无论是《金锁记》还是《倾城之恋》,都充分体现了张爱玲与众不同的边缘性的话语方式,既不同于当时的主流作家和主流文学的独特的感受和表现世界的方式。独特的历史观、人生哲学和审美追求。尽管张爱玲曾被贬为海派通俗作家,但这位上海滩上卓立独行的才女,骨子里却渗透着浓厚的古典趣味,感受与表达上又具有深刻的现代性,她完全自觉与自由地出入于传统与现代、雅与俗和中与西之间,并且达到了两者的平衡和沟通,许多现代和当代作家都无法达到乃至接近这一境界,因而也就十分难能可贵。我想,这恐怕就是张爱玲小说的艺术魅力之所在。就我个人而言,我得承认更喜欢张爱玲的散文。一册《流言》,何其美妙精彩,令人莞尔会心。透过文字的波俏华丽,我发现张爱玲散文的佳妙全在人情练达,所谓人情练达皆文章是也。此练达。不仅在形相景象之表面观察,更在深入物理世情,切中肯綮,因而她的散文能唯美而不流于感伤,浪漫而不忘世故,讽人亦以自嘲,充满张爱玲式的智慧和幽默,在现代散文中独树一帜。在沉默多年之后,张爱玲终于在一九九四年出版了她的新散文集《对照记看老照相簿》,虽然薄薄的一百二十五页,却对照着她所保存的已经泛黄的老照片,从遥远悠长的童年一路写来,在看似零乱散漫的乱纹中可以清楚地触摸到作者的奇诡依旧,沧桑感依旧,难怪台湾文坛著名的一年一度的时报文学奖特别奖要授予张爱玲。

    (原载1995年3月15日上海《青年报》)

    一九八年一月,笔者发现了张爱玲一九五二年离开上海去香港前以梁京的笔名在国内发表的最后一篇中篇小说《小艾》,用张爱玲生前好友、香港著名作家林以亮的话说,《小艾》的重见天日,一时造成台湾和香港的文学视听界另一次张爱玲震撼,反应和回音到现在还袅袅不绝。而在海峡这一边,《小艾》也已先后收入《小艾》(江苏文艺出版社)和《张爱玲文集》(安徽文艺出版社),为广大读者所熟悉。但是,奇怪的是,笔者发现《小艾》时一并挖掘出土的张爱玲的另一篇佚文,也是张爱玲在解放以后惟一用真名发表的文章《(亦报)的好文章》却一直不为人所注意。迄今为止,所有的张爱玲的作品集,不论是台湾版、香港版还是大陆版,文集还是散文全编,均未收入此文。

    《(亦报)的好文章》原载一九五0年七月二十五日上海《亦报》,是张爱玲为纪念《亦报》创刊一周年而作,虽是不到千字的应景文章,仍然保持了张爱玲散文的韵致,情真意切,耐人寻味。文中所说的十山先生即周作人。他那篇使张爱玲感到真有一种入骨的悲哀的文章指《妇女会的工作》,已经编入拙编《知堂集外文亦报随笔》(岳麓书社)。只是张爱玲祝它健康的《亦报》不到三岁就告夭折,所幸大部分工作人员后来并人《新民晚报》,但那时张爱玲已告别故国,不得而知了。张爱玲在洛杉矶悄然谢世。现在把这篇张爱玲佚文交晚报文学角重刊作为纪念,窃以为是很合适的。

    (原载1995年9月25日上海《新民晚报》)

    对语言学和翻译学的独到见解

    最近十年来,张爱玲的作品在海峡两岸三地竞相出版,不胫而走。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台湾皇冠出版社陆续推出的《张爱玲全集》(有香港版,迄今已出十六种)和大陆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张爱玲文集》(四卷本,有增补卷一册),两者都经张爱玲本人亲自授权,可惜后者印刷颇多错讹,以致张爱玲生前见了样书之后大为不满。

    当然,不管是《张爱玲全集》还是《张爱玲文集》,其实都大大不全,有《全集》已收而《文集》不便收的,如颇有争议的长篇小说《秧歌》和《赤地之恋》,也有《文集》已收而《全集》反而失收的,如张爱玲早期散文《论卡通画之前途》、《牧羊者素描》和《心愿》等,更有《全集》和《文集》都未能收入的,这篇《对现代中文的一点小意见》既是。此文原载一九七八年三月十五日台北《中国时报人间》,是篇不折不扣的张爱玲佚文。

    张爱玲在七十年代仍处于创作的旺盛期,为人称道的《红楼梦魇》和《海上花列传》国语版先后在此期间完成,还偶有新作在台湾影响广泛的《中国时报》和《联合报》副刊发表,给张迷带来了新的惊喜。这些新作绝大部分已分别编人《全集》和《文集》,如已编入《全集》第十三卷《续集》的《羊毛出在羊身上谈(色,戒)》就先刊于一九七八年十一月二十七日《中国时报人间》。奇怪的是,显然更为重要的《对现代中文的一点小意见》,却成了漏网之鱼。是张爱玲自己后来忘记了或不满意不想收进集子,还是研究者未曾发现,抑或还有别的原因,现在已无从查考。无论如何,此文终于从茫茫报海中打捞出来,对正在纪念张爱玲的海内外广大张迷和张学界来说,毕竟是件幸事。

    记得我们在六十年代册封过好几位当代语言大师,然而就文学语言的独创性、丰富性和深刻性而言。张爱玲才是当之无愧的语言大师。张爱玲一直关心现代中文包括标点符号的规范化,对各地方言有浓厚的兴趣,对中英文互译也有精到的研究,这篇洋洋洒洒,长达五千多字的《对现代中文的一点小意见》正显示了张爱玲在语言学和翻译学方面的真知灼见。同时还巧妙地引申到对西方女权主义的揄扬,虽然发表于十七年之前,现在读来仍然令人耳目一新,兴趣盎然。

    (原载1995年11月4日上海《文汇读书周报》)

    周黎庵的回忆

    出名要趁早呀!张爱玲登上文坛虽然一帆风顺,不到二十五岁就已走红四十年代十里洋场,但当时赏识她的才华的几位资深编辑也不能不提。那就是主持《紫罗兰》的周瘦鹃、主持《万象》的柯灵和主持《古今》的周黎庵。前两位早已为人熟知,周黎庵对海内外张迷来说恐怕还比较陌生。其实早在一九四三年十一月和十二月。张爱玲就在周黎庵主编的《古今》三十四期和三十六期上接连发表《洋人看戏及其它》和《更衣记》两篇散文佳作。值得注意的是,周黎庵当时还写过一篇《(孽海花)人物世家》(载一九四三年十二月《古今》第三十七期),文章在介绍了李鸿章之曾外孙张子闲之后笔锋一转,谈到张爱玲的家世和与张爱玲见面的情形。颇具史料价值,现抄录如下:

    近顷有以女作家名海上者,有张爱玲女士,吾友《万象》主者平君襟亚揄扬甚力,尝见平君之文于文章,谓女士南海人,方返自香港,其先人为《孽海花》说部中人物云云。晚清政局粤人而张姓者,舍张樵野侍郎荫桓无他人,即《孽海花》中庄小燕(焕英)。侍郎为清季外交界中特出之人物,出身佐贰,敖历八座,虽严谴新疆,卒致祸戮,然其人才学,实出侪辈,盖绍通中西文化,侍郎之力居多。张女士返自天南,又夙攻西学,遂信侍郎继起有人,不知南辕北辙。相去竞不可以道里计也。

    既而某小姐介张女士来谒,贶《古今》以数文,均清丽可诵,询其家世。初颇茫然,仅谓先祖父母在《孽海花》中颇有一段oane云。余大疑,南海侍郎于《孽海花》中初无恋爱事迹可稽,有之,其唯丰润。乃询其籍贯,则河北也;询其父之外家,则合肥也。遂告女士以丰润之后,亦既恍然。盖与子闲为同辈孙而异祖母之所出也。

    女士求学于香港大学,战后方来沪,其母则与父仳离,近方浪迹南洋,不通音讯,女士与姑居于沪,仅恃鬻文自存云。

    女士又言,其姑盖即丰润仅存之女,颇悉丰润合肥两家故事。思与能知天宝故事者一谈,函盼于余过其所居。而余尘事鞅掌,竞未一践夙诺,颇为怅事。何日得有清暇,与河间善化诸君同诣,一谈同光清流马尾偾衅故事。岂不人生之一大快乎!

    尽管当年关于张爱玲的回忆文字也已差不多被张迷们发掘殆尽。然而,由于周黎庵此文标题看似与张爱玲毫无瓜葛,所以这段宝贵史料一直湮没不彰。文中所说张爱玲青年时对自己的身世颇为茫然,十分有趣。时隔半个世纪。周黎庵又在《张爱玲数典忘祖》(收入一九九四年二月上海书店出版社初版《闲话皇帝》)中旧事重提,张爱玲在上海的姑夫李开第读后却向笔者表示,此说大可怀疑,联想到张爱玲晚年在其向张迷的告别之作《对照记看老照相簿》中对祖父张佩纶(丰润)、祖母李菊耦(即李鸿章三女)述说甚详,怀念甚切,并以天潢贵胄自傲,似不像周黎庵言之凿凿。也许张爱玲正是在周黎庵提醒之后,才着意寻根的?是耶,非耶,只能让广大张迷自己判断了。

    (原载1996年4月26日《济南日报随笔》)

    张爱玲

    《皇冠》我每一期从头看到尾,觉得中国实在需要这样一个平易近人而又制作谨严的杂志。即如新添的灵异世界一栏,那是最普遍有兴趣的题材。美国报纸上的逐日推命,不信星象学的人也都要看看自己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