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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

什么样的方式折算,李静完全没有想到。毕竟,她跟苏畅说的那些已经是她此行所想要的全部,多了的,对她,不过是累赘。而且,还会使她拥有的东西在价值上折价。

    此刻,她不过是有些对苏畅“新人入d房,媒人丢过墙”的不满和恼羞成怒罢了。

    尽管,就苏畅现在的紧张状况来看,今天他的告白,十有□会失败;离入d房的八字的一撇都遥不可及。

    目送着管白和苏畅离开,李静当真穿梭在了山顶的菩提树和沉香树间。

    即使没有宗教信仰,来到这种宗教氛围浓重的避世静谧的环境之中,人的心境,或多或少还是会受到一些环境的影响。

    李静,本就是喜静的人。前世的她,比起参加社团来,比起出门逛街来,更喜欢去图书馆,比起一群人一起去电影院来,她更喜欢一个人戴上耳机看动画片。在李静前世喧嚣躁动的环境中,她,是一个难得的异类。甚至只差一点点,就成了一个书呆子。

    李静与一般的书呆子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是,她看书有着自己的喜恶,加上,她的那种混沌的自我,不会轻易的被权威的学说左右,能有属于自己的心得。

    这也就注定了,假如把李静放到一个安静的环境中,周围没有了喧嚣,满是规矩的框架和束缚,她不仅不会随之得来内心的安静,反而会变得莫名奇妙的浮躁、跃跃欲试的精力无处发泄。

    也就是说,苏婕在喧嚣的二十一世纪能够成为一个冷门的中文系的研究生;但是,在完全注重文学礼教的宋代,李静却只能成为一个总是逃课,喜欢习武更胜喜欢学文,喜欢填词弹曲的旁门左道更胜作诗礼仪,喜欢外出冒险更胜闺阁安逸生活的人。

    不同的环境中做出完全不同的选择,成为旁人眼中完全不同的类型的人,甚至于,连她自己也知道,李静与苏婕,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不是教育的关系,不是环境的关系,真正促成李静这种不同的改变的,是她自己那混沌的自我。或者,也可能是大多数人身上都有的东西。只是,李静表现得更隐忍自然了一些。

    几个月的船上生活,说实话,李静是失望的。比起坐在图书馆里看描绘各国各时代风情民俗的小说,比起订阅地理杂志,比起那些经纬数据,实际的航海生活,要不浪漫的多。枯燥的多,辛苦的多,无意义的多。

    风和日丽的海上生活,困在船上,没有任何娱乐,所行动的最大范围也就是船舱和甲板之间,偌大的海洋,其实就是不可逾越的牢笼障碍;

    遭遇暴风雨的日子,担心多过刺激,船的随着浪潮颠簸的眩晕感与恶心感代替了冒险所带来的快乐满足感;

    海上千分之一的机会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船只,比起像陆地上独行太久的旅人跟对方热情的打招呼,更加担心的是:对方是不是海贼强盗,全员戒备;

    船员的生活,工作时间之外的娱乐,乏善可陈。没有收音机,没有网络电视,不允许赌博,没有办法跟家人出去散步,甚至手中有钱想发泄一下欲望都没有对象,船员的精神,在连续海上航行一个月之后,会变得特别躁动,而这个时候,作为船上管事身边的人,李静会随着管歆处理一些极其无聊幼稚的冲突。上船时态度倨傲的管歆,到了海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失去了他的倨傲,逐步进化成了全员的心理医生兼精神保姆。

    李静也无聊、也烦躁,但是,是她自己选择了上船,她总不好表现出来。

    跟管歆为一些小事对着干,做出许多特别幼稚的行为,欣赏管白的美色,这是她的发泄调节方式。

    在海上过了不到半年,李静已经觉得自己像一个没有知识、没有信仰只剩下本能的野人了,虽然她表面上还能够强迫自己守着规矩和礼节,可是,在她心中,那些东西,在茫茫大海上,根本没有丝毫的意义。

    这也是第一次,李静知道了她自己的精神状况其实是很脆弱的。如果她从小就在船上长大,在各种不同的文化之间做短暂的逗留,她一定会长成一个丝毫没有束缚、把一切都不看在眼里心里的野人;而与她相比,苏畅自小而孤,后被苏长山收养,在管歆手下学习,八岁上船,经历了海上远离陆地、礼教没有丝毫作用的生存环境,见过了各种不同的文化,甚至可以说是各种不同的文明,却依然坚持了自己心中初始时接受的教育,在个人生活方面,也是一个律己单纯的人。

    圣池“显圣”

    越是跟苏畅接触,李静就越感觉到了自己及不上他,那种不问缘由没有怀疑的对自己初始接受的文化教育的信任,或者说,信仰,她做不到;以前,李静一直以为不被已定的所学束缚,敢于怀疑,敢于求知,是进步的源泉,是值得骄傲的精神状态。

    只是上了船,李静才知道,原来,怀疑,并不见得比坚信更好;在船上这种远离了社会、看似自由,实则充满束缚和危险的环境中,如果所有船员都像她一般满是怀疑精神,那些性情躁动的船员,根本没有办法管束,所有人,都会变成一盘散沙,即使没有巨浪和海贼,这艘船也会迷失。李静也真正明白了起初管白对她说的那些话,在船上,有很多比朝中更死板、更不近人情的规矩的原因。

    只是遇到了苏畅,李静才知道,原来,人的精神状态,不一定取决于这个人的生长环境。在陆上人,在礼仪世家看来没有规矩的、粗野的、下贱的商人,其实,也可以是规矩严明的、守礼的、性情高洁的、在感情上更加单纯真挚的人。

    苏畅,显然有着广博的认知,丰富的阅历,但是,这些,也许在苏畅在识别他人和生意场上变得成熟了;却没有让他在面对自己的感情时变得圆滑、随意。

    苏畅的心意,比闺中少女的心意更单纯、更坚定;但是,同时,也比那些阅人无数进而对人的感情失去了信心的风尘女子更执着。

    不对,其实,是没有可比性的。苏畅这个人自身,是特别的。他的感情世界,跟他的理智世界,没有在一个层次上并行。他的理智世界,已经超过一般的成年人,甚至超过了一些自认老谋深算的人;可是,他的感情世界,却单纯的如同稚子,甚至于,更加难得的,他在身体上,都还是个童子身。

    海上生活,不可能没有诱惑的,作为苏长山的义子,毋宁说,苏畅这个身份,绝对是很容易受到诱惑的;以苏长山的性格,绝不可能一直把苏畅护在身后。

    苏畅,幼时必是经过一番辛苦的,可是,在最初的时候,他竟坚持了下来;并且,一坚持就是这么多年。

    李静对这样的苏畅,觉得不可思议之余,感到深深的佩服。

    但是,佩服之外,李静很清楚的知道,她不会向苏畅学习,她绝不可能变成苏畅那样,她的怀疑态度,多半是天生的,也是因为后天中从来没有受到过强制束缚,已经成型了,是她的存在的代表;李静难能可贵的是,她不是一个虚伪的人,也不会为了现实生活中活得更轻松一些而放弃自己心中的迷茫。

    这次海上生活,初始时,李静确实是想着来年再来一次,要去到欧洲的;可是,行到真腊时,李静多少就已经确定了,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她最后一次海上生活。她并不是个意志绝对坚定的人,也不是一个在乎外在规则更胜自己内心的人,继续在这种远离社会、甚至远离常规的环境中生活下去,她会变成一个不在乎任何规则束缚,只依照本能生活的野人的。

    这种海上生活,对李静的精神状态来说,就是毒品的诱惑,那种从另一个极致放弃内心的迷茫,达到另一种极致的自由状态,不再有迷茫的痛苦的轻松自在,对李静,并不是完全没有诱惑的;但是,李静理智上,情愿迷茫的活着、烦恼的活着,甚至是,压抑的活着,也不要那种打破了一切界限的生存方式。

    这次海上生活,让李静看到了她的精神边界,以及,边界另一边的极具诱惑的世界;但是,李静决定,退回边界以内生活。

    李静之所以帮苏畅,初始时,确实是为了解闷,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李静进一步看到苏畅的内心,随着苏畅不经意间泄露出的要跨过他的边界的危险信号,李静知道,她必须帮助苏畅得到幸福。否则,作为引发了苏畅精神震动的人(虽然苏畅最后承受不住精神崩溃,李静可以以苏畅精神脆弱经不住试炼为借口推脱责任),李静承受不住苏畅精神崩溃所带来的后果。

    苏畅那样一个阅历丰富、聪明过人的人,如果失去了束缚,放弃了他对自己的规矩,随心所欲的生活的话,所带来的威胁,虽然可能不及李静一直觉着很可惜的隋炀帝,但是,最后多半也是伤人自毁的下场。

    李静不想看到。

    但是,毕竟自己也是一个恋爱菜鸟,欧洲人到教堂定下终身,那是他们的宗教信仰;对于宋人,佛祖的神圣不可侵犯,更是佛家圣地不可论及儿女□这样污秽的事。虽然,实际上,中国古代,很多感情戏的一个很重要的,甚至是不可或缺的背景,就是寺庙。

    但是,见识到了管歆的怪异,对于一直摸不透的管白,李静给苏畅制定这个告白计划,其实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的。

    管歆的信仰是“女子神圣不可侵犯”,苏长山的信仰是“财神”,管白的信仰,李静看不到。看不到,就是看不到,不管是她盯着管白沉默的看看到流口水,还是她存了目的跟管白交谈最后被管白牵着鼻子走忘了最初的目的,或者是她在背后偷偷摸摸看管白如何跟别人相处,她都看不到管白的信仰。

    可是,李静绝对不相信管白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他那样的容颜,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诱惑的行为,竟然能够让全员都对他恭敬有距;让苏畅喜欢了他那么多年,连表白都没有勇气。如果不是他心中有着什么坚持,那是绝对做不到的。

    本来,拥有那样超越了性别的美的容颜,管白如果稍稍意志不坚,是很容易成为祸害他人又伤及自己的祸水的。

    李静在想着别人是不是祸水想得入神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已经被人盯上了。

    初始,那人看李静,不过是因为李静闯入了窣堵坡的禁地,而且,无意之间坐到了雕成佛陀的石雕上;那人本是想呵斥李静的,可是,莲花池畔靠坐在佛陀盘坐的膝上的出神的李静,在光线和周围景物的映衬下,周身竟出现了宛如莲花台上的佛陀一般的光晕。李静额间那个红色莲花型的胎记,更是闪着耀人的金光(其实,只是因为太阳正好转到这个位置,大金塔的光晕正好折s到了李静身上而已)。

    在李静坐得腿麻了想要起身时,腿往前迈乐迈,脚下一阵有弹性的柔软,吓得李静以为踩到了蛇,往后跳了一大步,直跌进了身后的莲池中。

    出水的李静,身上的光晕更添了晶莹。

    那位发现李静的和尚不仅没有责备她污染了圣池(当然,也没有伸手拉她上岸),就着跪伏的姿势,往后退了退,对李静磕了整整九个响头,嘴里说着李静完全不懂的话语。

    李静从水里爬上来,甩掉头上包着的头巾,露出了一头乌发,外袍也因为沾了水紧贴着身体,当然,因为李静裹着裹胸布,她这半年来,渐渐开始冒尖的小荷尖尖角并没有被看出来。可是,即使这样,只要不是傻子或者瞎子,都能看出现在的李静是个女孩儿。

    可是,那个人还在对李静合掌说着她完全听不懂的话语,在李静起身要离开时,就着跪地的姿势拦住了她的去路。

    眼前的人,眉毛都变成了白色,长着胖胖的弥勒佛般的肚子,穿着,就李静的判断,应该是独具南国特色的佛教僧袍,长着寺庙中供奉的罗汉一般凶神恶煞表情的脸;不过,根据他的呼吸,李静判断出他并不会武功,而且,因为不及荤素饮食无度,身体状况显然并不是很好。

    李静只需稍一用力,就能推开他;就算不去推开他,李静施展轻功避开,他也绝对追不上她。

    可是,心中明明响了警钟告诉自己赶紧离开的李静,却没有抬起脚步,而是比划着手势开口道:“老人家,你跪错人了,赶紧起来吧。”

    李静虽然说话了,可是,并不认为那人会听得懂,所以,手上用力试图扶起那人。

    可是,那人却依旧跪在那里,用不是特别标准,但是,李静勉强能够听懂的官话道:“佛陀驾前,达摩岂敢起身?”

    李静显然被那个自称达摩的老和尚的话语吓到了,她猛地往后缩了一步,扶住那个佛像才稳住身形没有跌进水中,李静结结巴巴的脱口道:“你……你去过大宋吗?”

    达摩双掌合十对李静道:“弟子不曾躬逢盛事,弟子的师弟刺密谛有幸见证了初生的佛陀。”

    居然会用“弟子”来自称,如果不是现在有麻烦的是她自己,李静一定要赞一下这个老和尚学习外语的热情。

    一个刺密谛,一个达摩,都是传说中有大智慧的和尚的名字,可是,李静遇到的,却是两个糊涂人。

    全身湿透被太阳照着,加上达摩的话语,李静莫名打了一个冷颤,她来佛家的大金寺是为了撮合苏畅和管白,可不是为了让人误认参拜。

    手放在下巴上,李静斟酌地开口道:“严格来说,即便是你和你师弟的想法是对的,我也只是佛陀的本生,而不是佛陀自身。所以,你不用拜我。”

    “能有幸见到佛陀本生显圣,弟子修行定会加倍用心。”说完,达摩又对着李静磕了一个头。在他抬头时,李静看到他的额间,明显的有一个肿起来的大包。当然,就颜色来看,显然不是当天磕头造成的。

    完全的对牛弹琴,而且,李静意识到,这样继续下去,她会遇到更多的麻烦。大拇指揉了揉额间的那朵莲花,李静尽量让自己笑得智慧无害一点,把手上拿得头巾递向达摩道:“我听说大金塔本供奉着佛陀的八跟头发,我虽被你们认为是佛陀转生,但还没有悟出佛理,所以,要继续旅行。这个头巾给你,就当是我们今日相见的纪念吧。”

    达摩以李静想要笑出来的恭敬谨慎的态度双手接下了她手中的头巾。待李静要走时,达摩双手举着头巾拦在她身前道:“弟子恳请佛陀本生在寺中讲经宣道。”

    李静躲过达摩,用轻功越到树上道:“佛曰:不可说。你修佛半生,还不懂这个道理吗?”

    说完,李静施展轻功快速离开了那片莲池,天知道,她对骗人这件事心里有多不痛快;可是,当时的状况,如果她向那个和尚解释,那个和尚也不会听。而且,那个和尚僧袍的质料,显然是比较有地位的和尚,她绝对不想像玄奘一样为了回国以绝食明志。

    漂亮耀眼的,用纯金包裹的大金塔,也没有让李静当天的心情变得更灿烂一些。相反,因为头巾掉了下来,李静晒干自己以后,一头长发完全扎不起来,只能认它们散乱着。李静躲在大金塔附近的小塔顶上,直到看见苏畅和管白从大金塔出来,她才跃下塔顶跟两人说了句“山下等你们”,然后,又从小塔之间穿过,一直沿着路边的树丛下了山。

    回去的路上,李静因为自己心情不好,也没有关心苏畅与管白之间的互动,以及管白看向她时的惊异眼神。

    回到客栈,李静先换下了那套被荷池水弄脏的衣服,冲了个凉,才去吃午餐。午餐桌上,气氛比早餐时还诡异。这一次,反应弧长如李静,也感知了出来。至于缘由,她心情不好,自然也没有闲心c心别人心情诡异的原因。

    提亲一事

    午餐过后,李静回房间睡了午觉,整整睡过了晚餐时间一个多时辰,李静才在饥饿中醒来。

    错过了晚餐时间,李静也不想麻烦别人,就拿了些钱,打算跟管歆报备一声自己出去解决。达贡的夜市,到夜半才停下来。

    瓦肆入口那家宋式酒楼的天竺人做的咖喱,李静吃多少次都觉得好吃;与那家相比,他们入住的这间当地最好的客栈的咖喱,味道太甜了,像哄小孩子。

    而且,为了照顾他们的身份,这间客栈特别喜欢做不伦不类的大宋风味的菜给他们吃。油用的是椰油,不管什么菜都喜欢放糖,鱼多是海鱼,菜自然是只有南国才产的菜。偏偏想做出蜀中风味的酸菜鱼,或者汴京风味的辣子j,结果,做出来的,绝对是挑战人的味觉的味道。

    偏偏,即使难以下咽,他们还必须在伙计殷勤的笑脸中,挤出笑脸吃下去。

    李静唯一的安慰,就是餐后水果,可是,光吃芒果毕竟不顶饱,偶尔,她也想吃香喷喷的米饭,想要充满咸辣味道的菜。

    李静几乎是留着口水到了管歆的房间,可是,管歆房间的门从外面上着锁,房间的灯也黑着。

    挠了挠头,再接再厉,李静敲了敲管歆隔壁管白的房门,屋里亮着灯,门也没有槛着,无人应门。

    吞了吞口水,李静挪到管白隔壁的苏长山门前,已经不抱希望决定直接出门的她,门才敲了一下,就有人应声,待习惯性的三下敲过,门从里面开了。

    李静往后退了两步道:“苏叔叔,我要出去吃晚饭,大叔师傅不在,我跟您说一声。”

    苏长山出门带上房门道:“正好,苏叔叔也没吃晚饭,静儿不介意我跟你一起吧?”

    尽管饿到这种程度的李静,其实是更想在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不顾及形象的大快朵颐的,但是,李静还是侧过身点头道:“有苏叔叔在,我就不担心回来时喝醉酒找不到路了。”

    “啊(扬声),静儿小小年纪,就喜欢喝酒吗?”苏长山说着,习惯性的揉了揉李静的头。

    李静不动声色的微微摇了摇头,与苏长山中间拉开半步的距离道:“以前不喝的,我生辰第二天,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