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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部分

”他啄吻了下她红润的唇辫。

    他的双臂那么有力,阳光下,微笑是如此明朗。

    她眨了眨眼,“迪文,再在这里呆几天,我可能就不愿离开了。”

    “那我们就住下来,我研究古建筑,你去做个小学老师,生一堆孩子。”

    “好啊!”她笑着环住他的脖颈坐起身,亲吻着他,两人搂得更紧了。

    这话,没有谁会去当真,但听着很悦耳,很心动。很久很久以后,舒畅每每想起这些,心里面总会泛起柔波,她觉得这会是她一辈子都会珍藏的记忆。

    两人在石镇一共呆了四天,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而舒畅对裴迪文的爱意也一日日的渐增。是呀,假如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如果错过裴迪文,她怎么舍得在世界毁灭前闭上眼呢!

    她在二十六岁这年,才与他相爱,人生又不漫长。静静想来,在《华东晚报》的三年,他为她所做的一点一滴,都是爱,可是又从没带给她困扰。这世上,还会有谁能为她做到这样?

    两人又坐摩托车,转火车,空隆空隆听了一夜又半天的车轮声,到达杭州,再上飞机回滨江。

    等飞机时,两个人把手机开了,看看没什么要紧的短信。舒畅的手机里,短信挤得差点让手机爆掉,有胜男的,有谢霖的,还有舒祖康的,令人意外的是,宁致竟然在她到达石镇的那一夜,发了十点短信,差不多是每半个小时一条。

    “你在哪?”这是第一条。

    “是不是在飞机上?下了飞机后,报个平安。”这是第二条。

    “要是不想讲话,发条短信。我睡得很晚,随时都可以。”这是第三条。

    “我去洗澡了,最多十分钟,如果没人接听,稍等一会我回给你。”这是第四条……

    最后一条是,“舒畅,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舒畅握着手机,站在宽大的玻璃墙前,看着停机坪上,飞机起起落落,有点神思恍惚了。

    她扭过头看裴迪文,他正在打电话,眉头拧着,讲的好像是粤语,她听不懂。

    离登机的时间不长了,她给舒祖康打了个电话。

    “唱唱,你要吓死爸妈了,这几天你去哪了,手机也不通,不是说好大前天到家的吗?”斯文的舒祖康第一次对舒畅吼叫着。

    舒畅内疚地说道:“我被几个同行拉去山里玩,那儿手机信号不好。对不起,让爸妈担心了。”

    舒祖康重重地叹气,“你怎么这样让人c心,手机信号不好,不能用座机讲一声吗?”

    舒畅只有低头认罪,她总不能说自己见色忘亲吧!

    “没事就罢了。那晚上,胜男和宁总还特地过来,等着为你接风。结果大家都差不多一夜没睡。”

    “宁总?”他怎么知道她出差的。

    机场广播里开始通知去滨江的航班开始登机,舒畅只得匆匆把手机给关了。

    “没什么事吧?”裴迪文见她眉锁着。

    她淡淡地一笑,“我爸妈以为我被人拐走了,有点紧张而已。”

    “宁总是谁?”两人走进机舱,系上安全带,裴迪文突然问道。

    “你偷听我电话?”舒畅歪着头,眉一扬。

    “我光明正大地听到的。是个男人?”

    舒畅眼眯了眯,“不要告诉我你很紧张。”

    裴迪文耸了下肩,“这三年,我以为你在专心工作,忙得不会顾及其他。没想到你却谈了场恋爱,还差点结了婚。舒畅,你不知道的,当我听你说你的过去时,惊出一身汗。没有人是万能的,总有防不胜防的事。幸好,我还来得及抓住了你。我不想我们之间再出任何意外。”

    在裴迪文的目光专注下,舒畅只觉一颗心飘飘荡荡的,就连飞机起飞,她都没有发觉。

    “迪文,宁总是胜男的一个朋友。我们家与他有接触,是因为晨晨的死,那一天,撞上晨晨的是他们公司的车,他当时就在车里。这个人是一个与我毫不相关的人。我不能说我现在就可以把以前的那段感情抹得干干净净,如果说是,那是撒野,但我不会再愿意去回忆。”她把他的手拉过来,按在心口,神情郑重,“从这一刻起,这里只有你。”

    “傻孩子,这么严肃呀!”裴迪文笑了,捏了握她的手,力度并不大,她却感到手指缝里微微出汗。皮肤摩擦之间,有点粘腻,有点热,有点幸福。

    下了飞机,两人坐出租车回滨江。黄昏时分了,裴迪文说不要去报社,直接回家好了。他先送她回家,在巷子口,她让他不要下车了,他拉着她,“钥匙在身边吗?”

    她一愣,突地明白他问的是憩园的钥匙,以为他想要,忙打开包。

    他按住她的手,“这已经是你的了。什么时候回去?”

    她羞得低下眼帘,不敢直视他的灼热,只是点了点头。

    回到家,于芬一个人在。先是对舒畅一番责问式的轰炸,直到舒畅回答得令她满意,她才给舒畅端上晚饭。

    “爸呢?”舒畅问。

    “去看门面了。”

    “看门面干吗?”

    “几个退休的老医生想一起开个门诊,邀请你爸过去号门看烫伤。今天约好了去看看把门诊室放在哪儿好。”

    舒畅心里面突然升起一股奇怪的预感,“他们是去找宁总帮忙的吗?”

    于芬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舒畅急了,“快说是不是?”

    “那天晚上,胜男和宁总买了菜到我家来,说是帮你接风。你爸和他聊天,随意说了这事,他很热心地说认识许多房屋中介公司,托人帮你爸爸问问。没想到,这事他真放心上,今天就打电话过来了。”

    “妈,他为我们家做的事已经够多了,我们不能贪得无厌,没完没了地扯上人家。

    找门面多大个事,我可以托报社房市版的记者打听的。以后。不要再见他了。”

    于苍突然神秘地一笑,

    “唱唱,我和爸爸悄悄分析宁总怎么对我们家怎么这么好,反来复去的想,不是他有点喜欢你吧!”

    “妈,”舒畅啼笑皆非地看着于芬,“你别乱讲。这都哪和哪呀!”

    “我觉得有门,他最爱听我和你爸说你的事,我也飘了一句,说你和以前的男朋友吹了。哦,他还向我们要你和晨晨以前的相册看呢!要是他真有这层意思,我和你爸挺中意的。他可比杨帆那个没良心的好太多了。”

    舒畅刚拿起筷子,又搁下了,什么胃口都没有。“妈,不管他有没有这个意思,我对他都没兴趣。”她说得很坚决。

    刚好谢霖在这时打来电话让她出去吃饭,她如蒙大赦地就逃了。

    谢霖和舒畅约在火锅城。

    “气色不错呀!”谢霖扫了舒畅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

    火锅夹在她和舒畅中间不停地翻腾,不断有白雾般的热气从她们眼前聚起又散去,一碟一碟干净整齐颜色各异的菜倒进去,成了一锅色泽暗淡的汤,周围的喧闹声盖过了火锅沸腾的声响。

    舒畅夹了筷年糕,吹凉了塞进嘴巴里,抬头看看一脸黯然的谢霖,“你不会是被我那晚的电话给打击了吧!”

    谢霖低头吃粉丝,“我没那么弱智。”

    “那是怎么了?”舒畅喝了一大口黄桃汁,冰凉甘甜,很爽口。

    “你师傅他有了新欢。”谢霖酸酸地撇了下嘴。

    舒畅噗地一下笑出声来,“那我师傅的旧爱是谁?”

    “唱唱,别跟我开玩笑,我心里面挺不好受的。他这次很认真,对方是个离婚的女子,三十岁,在卫生局工作,长得娇小。他现在每天都接她上班、下班。”谢霖说着,一滴泪“啪”地落在了杯子里。

    舒畅收敛起笑意,“谢霖,没有谁会永远在原地等待的。他等了你这么多年,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而你却每天笙歌莺舞,你想过他的感受吗?他失望了一次又一次,现在终于走出来,要开始新的生活,你应该祝福他。”

    谢霖捂着嘴,狠狠地嗅了下鼻子,“我没有要拦阻他的幸福,只是……有点失落罢了。以后,我连想他都不配了。其实,不管我睡在哪个男人的怀里,我都把他们当作是他。”

    舒畅听得心戚戚的,“既然这么爱,当初怎么舍得分手?”

    谢霖嘴角浮起一丝苦涩,“我不能生孩子,先天性的。他家人以死相……”

    一个没有任何新意的故事,可是听到,仍是令人唏嘘。这样的现实,不是凭借一己之勇就能挺过去的。难怪谢霖这些年自甘堕落,嫁不了所爱的人,还有什么好珍惜的:难怪崔健一直闷闷不乐,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呵,不说了,都是好久前的事了。他妈妈现在开心了,找了个卫生局的媳妇,以后生孩子等于在自家院里。”谢霖拿起漏勺,又伸进火锅专心找吃的,仿佛刚才那番话没有说一样。

    后来,她要了点酒,喝得微蘸。

    舒畅替她开的车。时间已经不早了,路灯孤单地立在灯影中间,桔黄色灯光带着微温,在两人身前投下细长的影子。

    上楼梯的时候,舒畅发现谢霖在微寒的秋夜,光脚穿了双凉鞋。细细的跟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谢霖伸手去按灯,暗黄光的灯光下她的睫毛疲惫地低着。

    第十章

    这一年,北方出奇的寒冷,温度是几十年不遇的,蒙古频频传出发生雪灾的消息。滨江也渐渐冷了。舒畅与裴迪文的感情却在这瑟瑟寒风中。越来越浓。

    和所有恋爱中的人一样,两人一起看电影、逛商场,坐在不同的餐厅里吃饭,手拉手在江边散步,晚上开车送舒畅回家,看到有卖红薯的摊子。裴迪文总会记得停下来买上一只。滨江街头也有卖糯米甜藕。舒畅有次向他介绍了下,说特别好吃,隔天约会时,舒畅一上车,便看到座位上放着一小袋。周一至周五,舒畅只要不出差,都会在十点前准时回家,而周六周日,她会找一个理由住在外面。这两天,她会和裴迪文窝在憩园的房子里,过过温馨而又甜蜜的二人世界。

    总之,这份突如其来的恋爱,进行得非常顺利。

    舒祖康和老医生诊所在十一月底轰轰烈烈地开张了,于芬做过会计,被邀去帮忙管理账务,两个人一下成了大忙人。诊所设在致远公司新建的一个小区前,很便民,生意还不错。舒畅跑去看了看,见爸妈忙得一头是劲。没再说什么。晨晨那儿,他们忙得很久没去了。

    冬至那天,裴迪文买了束花,带上可乐,陪舒畅过去看了看。天气y冷,风很大,晨晨仍在墓碑上笑得愁憨的,舒畅依在裴迪文的怀里,第一次,她是微笑地离开墓园的。

    舒祖康与于芬还是常会提到宁致,要不是诊所前面遇到,要不是宁致偶尔会请他们喝个茶、吃个饭什么的。说来说去,都是这人不错。谁家女儿嫁了他,不知多大的福气。舒畅听着,从不c话,左耳进、右耳出。

    有次和胜男一块逛街,舒畅问起宁致是她具体哪个时期的朋友时。胜男象看个外星人似的看了她很久,说了一句:你这个白痴。

    舒畅在十二月初时,再次见到了宁致。

    《落日悲歌》上市了,销售效果非常不错,主要是长江出版社的宣传做得非常好。公众内心里对明星、高官的隐私都有一种八卦的欲望。这写了二十个高官从天堂到地狱的整个过程,文笔犀利,情节曲折,有事实感,有戏剧性。又满足了公众窥伺隐私的欲望,又让人觉得坏人有恶报的畅快之感。刚上市不到一月,各大书店便要求补货,长江出版社趁热打铁,在第二版时。让舒畅到省城的新华书店进行签名售书。

    舒畅一开始不肯答应,向裴迪文抱怨,说那样自己象只大猩猩似的,被人围观。她只是个记者,又不是明星,不做抛头露面的事。裴迪文劝慰她,要站在长江出版社的角度想一想,其实,这也不是坏事,为以后做一个名记者打好群众基础。他提出陪舒畅一同过来。舒畅拒绝了,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那幅不自在的样子。

    那天,新华书店在门口摆了几张桌子,挂了个“名记者舒畅签名售书”的横幅。天气灰灰的,没有太阳,横幅太大,一个字就顶了舒畅整个身体的面积,让她看起来,应了鲁迅先生着名的那句:要榨出身体里的一个“小”来。不仅小,还极其不平衡。

    舒畅坐在桌后,买书的读者很有秩序地排着队等待。每签一个名,舒畅会伸出手来,和读者握一握、笑一笑。有的读者会质疑地问一句:这里面写的真是事实吗?

    舒畅点点头。

    半天下来,舒畅觉得自己脸上的肌r笑得都僵硬了,嘴唇发干。趁着眼前暂时没读者,她拧开一瓶水,刚凑到嘴边。

    “啪!”桌上突然多了两摞书,目测下足有一百本。

    舒畅扭头看向陪同自己的书店工作人员,店员和她一样,一脸震惊。

    “为什么买这么多?”舒畅挑挑眉毛,问买书的一个二十刚出头的长了一脸粉刺的小伙子。

    “我们总经理让买的。”小伙子扭头,指了下停在几米远的一辆黑色宾士说。

    舒畅咬了下唇,清澈的眸子不禁带了怒气。

    车门一开,宁致走了过来。

    舒畅又问道:“为什么买这么多?”

    宁致认认真真地回道:“买回去发给员工,人手一本。”

    舒畅冷冷地笑了,说:“你当这书是党建教材还是劳保用品?”

    “我觉得这书有教首意义。”

    “可是对你的员工不适用,他们没机会从这里面吸取到任何教训。一个房产公司的员工有机会卖官敛财?有机会行贿鱼色?宁总,你真有这份体贴之意,这快到新年了,你不如进去买份挂历给他们更实用。”舒畅一点也不迂回地咄咄人。

    宁致盯着舒畅,沉冷了一分钟,太阳就突然出来了。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在大家身上,很公平,也很贴心。他眯了下眼,问道:“是不是舒记者认为我的员工不配看你的书?”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浪费。”舒畅生硬地回答。

    宁致倾倾嘴角,抬眼扫了下有几个拿着书准备过来签名的读者,“舒记者,我的员工和他们有多大区别呢?卖给我们是浪费品,卖给他们就成精神食粮了?”

    “他们是真心喜欢我的书而买书,而你……”

    “我怎么了?”宁致挑了下眉。

    “我早就说过,宁总,该打住了,没有用的。”

    说完,舒畅不再看他,把头转向等待的读者,一一为他们签好名,微笑地目送他们离开。

    宁致板着个脸,立在桌前,笔直地看着她,有点不折不扣的样子。

    “你还是认为我在打你

    家小院的主意?”宁致咬牙切齿地问。

    “你就那么单纯,没有任何目的吗?”舒畅意兴阑珊,把桌上的纸笔收收,准备结束售书活动。

    宁致破天荒地笑了笑,“今天,你是不打算给我签名了?”

    “我只给每次买一本书的读者签名。”

    “行,那我把这书全退了,再一次买一本过来,”宁致抬头问店员,“这不违反你们的规定吧?”

    店员看出两人是认识的,却象不太融洽,也不知说什么好,呵呵陪着笑。

    “宁总,不要欺人太甚。”舒畅来火了,把笔往桌上一甩。

    宁致突然脱去外面的西装,解开衬衫袖扣,一点点地把袖子往上挽。

    “你要干吗?”舒畅瞪大眼,以为他要打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不回答,把扫子挽到肩肘处,胳膊上露出一个月牙型的伤疤,他指着那伤疤,看着舒畅,“欺人太甚的人是你吧!记得吗,八针,是个实习医生缝的,忘了打麻药,我疼得差点背过气去,你就站在我旁边。”

    “天,”舒畅惊愣地捂着嘴,象见了鬼一般拼命地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卷四 第一章

    “这是怎么弄的?”

    实习医生第一次值班,未免有点手忙脚乱。刚吃过午饭,想坐下来歇会儿,外面进来三个孩子。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男孩。右胳膊上一片腥红。英俊的面容已没了血色。医生挽起衣袖一看,一道整齐的牙印。硬生生把皮r咬得分了家。

    “我……咬的。”跟着进来的一个小女孩同样雪白着一张脸,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就是不敢落下来。

    最后面的一个男孩,或者叫男人才对,块头大大的,胆怯地揪着女孩的衣服,躲在她的肩后探头探脑地往前看着。

    “医生,他……要不要紧?”女孩吓得不轻,恐惧地一直看着男孩的胳膊。

    “当然要紧了。你这孩子真是太淘了。不知道人的牙齿有毒吗?”医生慌乱地找消毒水、棉球,钳子把药盘弄得咣当直响。

    女孩咬着唇,眼中的泪再也止不住,扑扑地往上直掉。

    “唱唱,别哭,别哭……”大块头男孩突地像生出无穷的勇气,冲上前把女孩抱住,“晨晨保护你。”

    “少嚎了,我没那么好死。”受伤的男孩朝女孩瞪了一眼。

    女孩难得没有回嘴。

    她从见到他第一眼时,就不喜欢他,可是她又是条狗,不喜欢就上前咬一口。她是被的。

    他不仅长着一幅欠扁的样子,还有着一幅欠扁的德性。

    他不是滨江人,去年秋学期开始时才搬到他们巷子里。他家里只有两个人,他和他妈妈。他妈妈整天闷在家里,很少出门。

    她每天看着他背着个大大的书包。头昂得高高的。一边走一边咬着煎饼果子,从她家院门前走过。没几天,身边就多了几个打粉很新潮的女生。

    她哼了一声,极瞧不起这样的男生。

    他注意到她,是因为晨晨。只要看到晨晨站在院门前,他就爱和几个女生围着晨晨,让晨晨学青蛙跳,学狗叫。这时,她就会象个小斗士一样。凶悍地抓起一把沙子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