跖:“长此以往,家将不家,国将不国,必然祸乱天下。”
玉帝:“何至如此,爱卿危言耸听了。”
柳下跖:“万岁,一旦百姓揭竿而起,如之奈何?”
玉帝:“古来苍生拥戴有德之君,如若纷纷起义,自当改朝换代,顺其自然,不足为奇。”
柳下跖闻言大怒:“玉帝,身为人神之君,难道对百姓黎民饿死、病死、冻死、累死也喜闻乐见吗?”
玉帝哈哈大笑:“爱卿果然侠义心肠,让你做那盗贼之祖师,实乃穷苦百姓之幸事。爱卿,不让月亮通夜挂在天上,果然能够天下太平?”
张天师:“陛下,小神查看了人间的黄历,尚不到改朝换代的年月。”
玉帝:“甚好,甚好。缘何月亮十女夜夜扰民?”
太白金星出班奏道:“万岁,十个太阳,十个月亮,原本是十对恩爱男女。只因后羿射下太阳九兄弟,月亮十姐妹异常愤怒,夜夜升空,似在抗议。”
玉帝:“原来如此,太阳九兄弟后来如何?”
太白金星:“俱被二郎神君压在了大山之下,生死未卜。”
玉帝:“以星君之见,奈何?”
太白金星道:“万岁,小神乞后殿说话。”
玉帝:“准奏。众爱卿散朝,午时再朝。”
两班文武依次退下,玉帝自与太白金星于凌霄殿的叙话。
午时未到,文武两班已经立于殿下。只待时辰一到,众天官依序上殿,分列两边。
玉帝稍迟亦到,之后端坐龙床。星官依例喊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倒是玉帝首先开口道:“传下界爱卿柳下跖。”
柳下跖跑上:“参见万岁。”
玉帝:“朕已与太白星君计议,令二郎神君掀开诸山,放出太阳九兄弟;请女娲娘娘前去点化了他们,命他们下海,都做东海龙王的龙子吧;命银月留在天上当值,其她九个月亮也一并下海,化生为九个龙女吧;先让九个龙女到人间做义工九百九十九年,待期满后再回海中成亲,其间不得私自相会。”
文曲星在一侧书成丹青,载入史册。写成轴卷,落上“钦此”,一道圣旨昭告人神诸界。
柳下跖没见过这等场面,一时有些犯愣。张天师催问道:“柳先生,还有什么不称心吗?”
柳下跖一下醒过神来,忙道:“月亮不再扰民,草民代天下大众谢恩。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一帮穷苦人可以吃饭活命了。”
玉帝正色道:“休要伤人性命!”
柳下跖:“草民遵旨。”
文武散朝下殿,自有星官带着御旨上三清天通禀女娲娘娘和在下界享受香火、“听调不听宣”的二郎真君。
张天师送柳下跖回凡界,打趣道:“先生与令兄柳下惠乃有天壤之别,一个正一个邪,一个阳一个阴。”
柳下跖也不含糊:“不错,一动一静,一水一火,一文一武,一官一盗,相得益彰,阴阳互补。”
且说月亮九姊妹,原来每天夜里有一个上天值班,其它都在东海的“银滩”洗澡嬉戏。闻知太阳九兄弟被压在山下之后,全部跑到了天上闹腾,昼夜不肯下来。
这银滩又号称“天下第一滩”。一日,忽见女娲娘娘降落东海,款步朝银滩走来。十个姊妹惊恐万状,就像下饺子一样扎入水中。女娲娘娘见了,乐得纵声大笑:“都出来吧,美女们,就知道一味调皮!”
十姊妹从水里露出头,吵吵道:“娘娘,我们都是女儿之身,湿漉漉的如何上岸?”
女娲娘娘这才想起,身后一直就跟着二郎神君。姑娘们衣服一湿,山水明丽,何须描摹?
二郎神君这一趟差,先是一个山一个山地掀开,放出太阳十兄弟,又陪着女娲娘娘把他们点化成了龙子,囚禁于东海龙宫之中。
二郎神君听到月亮姑娘们七嘴八舌地小鸟般叽啾,已知其意,赶忙转过身去,背对大海。
女娲又道:“美女们,快快上岸听调。”
月亮姑娘们一哄而上,跑上银滩。女娲娘娘朝手心吹了一口仙气,然后在众人身上轻轻一挥,十姊妹的衣服全部干透,且在风中飘舞。众人问道:“女娲娘娘和二郎神君召见我们,不知有何垂爱眷顾?”
女娲正颜道:“玉帝有旨,月亮十姊妹拜听。”
圣旨在二郎手里,他背对着大家就开始宣旨,十姊妹慌忙转到对面跪下。只听圣旨上写道:
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大帝诏曰:
太阴十女,不思恪尽职守,罔顾天条、行止乖张、祸乱人间、十恶不赦,本当予以重典,姑念其尚能守持伦常,是以从轻发落。敕令小女银月仍守夜空,其她九女罚至人间当差九百九十九年,不得食用人间烟火,不得荼毒世上生灵。
钦此。
老大:“还从轻发落,不让活了?”
女娲:“休得胡言,还不谢恩?”
众姊妹跪拜道:“吾皇万岁!遵旨。”
女娲:“太阳老十椒图,也是留在天上值班,其他九个兄弟,已然入海做了东海龙王的儿子。九百九十九年之后,再行合卺。——老十银月,下海去吧。”
老十银月依依不舍,含泪慢慢走入深海。
老大:“娘娘,要我们到人间如何当差?”
女娲:“你等自是神仙之躯,所谓当差,不过修身养性,多做善事。”
老大:“我等只在夜空行走,人间深浅多有不知。让我等到人间如何修炼?人间还有清静之地吗?”
二郎:“大千世界,何来清净?欲得清净,痴心妄想。修身养性,一派胡言。”
女娲:“二郎神君呆在人间享受香火,怎么还是余火未消,满腹牢骚?”
二郎:“娘娘休要取笑。山山水水,旮旮旯旯,实在没有什么干净的地方,让这些清纯的女子休养生息。”
口齿伶俐也心眼活泛的老九道:“我知道一个岛屿,实际上是一个暗礁,落潮时才会露出水面。它叫清岛,就在银滩的不远处,烦请女娲娘娘和二郎神君开恩,帮我们搬到岸上行吗?”
其她姊妹争相插嘴:“对啊,这样不就有了清净之所了吗?”
女娲:“神君,劳驾你把清岛搬上来?”
二郎:“娘娘,诸位美女,若在陆上,拔几座大山都不在话下。如今是在海底,却不是小神的差事。”
女娲:“神君有何高见?”
二郎:“山里之事当问砍柴之人,海里之事——”
女娲:“美女们,尔等可有什么见教?”
老九:“我们姊妹,不过只在浅滩洗澡,深海之事却是不知。”
女娲:“有了,何不唤来神鳌一试?”
众人异口同声:“对啊!”
女娲用地音声线呼叫了神鳌,不一会儿,神鳌浮出了水面。女娲娘娘说明了九位龙女的诉求,希望神鳌再助一臂之力。
神鳌道:“不难,你们想把清岛安在什么地方,我从海底托出地面即可。”
女娲用眼睛征询着姊妹们的意见:“如此甚好。也不要太远,只在东岳泰山东边一些可也。”
神鳌潜入水下,未消多少时间,泰山的东南百余里的地方,便平白无故地长出一座山来。世人甚是称奇。后来,人们还在上山捡到贝壳之类的东西,就连紫霞洞上面的出口处,还卡着一个渔船的铁锚。
神鳌从海底也用地音声线传过话来:“女娲娘娘、二郎神君,我得从速回去撑着天去,迟了还会倾斜的。不陪了。”
众人跑到泰山和新山——清岛之间一看,新山足足高出泰山百米有余。
姊妹九个喝彩道:“好啊,比泰山都高了!”
女娲:“不妥,不妥,看来是神鳌用过劲了。东岳泰山,不能比泰山高了。神君,有何良策?”
二郎:“这有何难,我把山再朝下踩下一截不就妥了吗?”
还没等大家说要踩下多少,二郎神君只轻轻一脚,新山就下去了一大截,倒比泰山又矮了几百米。
女娲问大家:“给山取个名吧!”
大家七嘴八舌,争论过来,争论过去,最后还是倾向于老九取的“蒙山”。为什么呢?蒙玉帝之恩、蒙众神之情、蒙天地之赐、蒙人间之爱。
女娲娘娘和二郎神君临走之前,老九哀怜地问女娲:“娘娘,您是造人的老祖。我想替姊妹们求个情,九百九十九年之后再成婚配,此期遥遥哪,我们能不能在海边与哥哥们见上一面?求您啦!”
女娲平静地说:“不行啊,一旦玉帝知道了,你们和帅哥们都得加倍受罚。风险太大,得不偿失啊。二郎神君的母亲就是个例子,前车之鉴哪。”
听到伤心之处,二郎神君一跺脚飞升上天,且走且说:“先走一步。”也不多讲,一路云光,无踪无影去了。
女娲娘娘连说“珍重”,也与众龙女依依惜别。
女娲娘娘和二郎神君走后,九个姊妹便在蒙山的九女关安顿下来,潜心修炼。
蒙山的最高峰叫“龟蒙顶”,又为什么呢?原来,神鳌在搬运清岛的时候,一群海龟都来凑热闹,但又帮不上忙,就趴在岛上跟着看个究竟。神鳌把清岛托出地面,已经把这群海龟挤得够呛了。
后来神鳌先走了,海龟们本想等到云聚雨兴时候再飞回大海,谁知又被二郎神君实实地踩了一脚,再也飞不起来了。所以,蒙山的峰顶便叫龟蒙顶了,蒙山也因此留下了“群龟探海”的奇观。
还有,自从九女墨月不再升空执夜以来,天上便再也没有原来那种美妙的月食了。以后出现的月食,都是被天上的恶狗吞下的原因。日食也是一样,只要人间敲锣打鼓、燃放鞭炮、大喊大叫,天狗也就吐出来,吓跑了。天上的日月遂恢复正常,再次生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金丹子在紫霞洞前兵败之后,恼羞成怒,气急败坏,但又不能对尺蠖和天牛两个如何发作。因为既便是你气得暴跳,尺蠖和天牛也是宛若木鸡,若无其事。
“吃货!”金丹子愤然道。
“什么事?”尺蠖问。
“又没光说你。”金丹子道。
“哦。”尺蠖答道。
金丹子真是气不过:“吃货!”
尺蠖又凑过来:“什么事?”
金丹子极不耐烦地:“没事!”
到了西门府上,尺蠖和天牛狼吞虎咽地吃饱回青云洞去了。金丹子把酒和西门老爷长谈了半宿,将当日的前前后后一一说了。西门老爷也觉无奈,再三恳请金丹子多多栽培,狠狠。
回到青云洞,看到尺蠖和天牛也刚好从野外吸食灵魂回来。借着酒劲,金丹子开始给哥俩上课。说了许多,除了驴唇不对马嘴,就是前言不搭后语;除了语无伦次,就是来回倒粪。总结起来就是:
其一,你们哥俩不吸食人的魂魄就不能升级上位;
其二,死的人少,你们就吃不饱;死的越多对你们越好,升级上位越快;
其三,金银花是防治瘟疫最好最灵的中草药;
其四,金银花繁殖茂盛,你爹的中草药卖不出去,拿不到银子;
其五,金银花繁殖茂盛,瘟疫没了,人不死了,你们就没有魂魄吃了;
其六,你们哥俩不吸食人的灵魂就不能升级上位。
对,这不,又转回来了。其实,尺蠖和天牛早就睡着了。即使不睡,也是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所剩不多。加之脑子内存本来就小,最后剩下的更是寥寥无几了。
金丹子又念叨了几句:“来日三更造饭,五更起身,全力以赴,再战蒙阳,血洗紫霞洞……”
又过了一日,果然是三更造饭,五更起身,天刚放亮,金丹子的人马已经兵临九女关下。一路浩浩荡荡,烟尘滚滚。
突然听到厉声一喊,喝住的队伍的阵脚:
此山是我开,
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
留下小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