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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双花下凡

有一年冬天,已经进了腊月,连日黑云压顶,大雪封门。花家夫妇住进了山洞,夜晚正在草铺上盘算。

    老汉:“这雪下了有十几天了吧?”

    老婆:“阴了十五天,下了十三天了。”

    老汉:“看看还没有晴天的意思。”

    老婆:“再下,这个年就没法过了。”

    老汉:“家里粮食也没有了?”

    老婆:“小草屋还有一点干粮,撑不了几天了。”

    老汉:“今年送鱼送肉的也该来了。”

    老婆:“大雪封山,飞着来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了。”

    老汉:“今年要是不来,我们俩可就饿死啦。”

    老婆:“要来,就能留下脚印了。”

    二人正说话间,断断续续听见动物的撕咬声,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老两口裹着被子挨到洞口篱笆门前,透过窟窿看到了雪地里的一场搏斗。

    四头野猪正在围攻一只老狼,老狼的身边躺着一只死去的小野猪。看来是老狼偷偷猎杀了小野猪,四头大猪要追上来报仇。

    一只狼和四头猪杀得声震山岳,一塌糊涂。老狼居中,四头大猪轮番上阵,跑马灯似地围着攻击。一有间歇,老狼就对着四周的群山发出凄厉的吼叫声,看样子也在呼唤自己的同伴。

    慢慢看清楚了,老狼是一只大公狼。它一直小心地关照着它传宗接代的宝贝,有时候干脆就地扒个土窝将宝贝保护起来,旋转着身子对付着四面来敌。

    大公狼非常机智,它看准时机就迅速出击,直接攻击公猪的宝贝,吓得公猪夹着尾巴拼命逃跑,半天不敢重新进入战斗。

    这样僵持了半个时辰,东山方向灰压压扑来了一群饿狼,把四头野猪撵得四散逃命去了。

    老狼把那头咬死的小野猪毕恭毕敬地摆在了小草屋的篱笆门前。过了一阵,又有几只狼先后叼来了一只羊、一只鸡。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它们哪里弄来的鱼呢?

    老狼一直躲在雪地里守望着这些礼品,直到老汉起床从山洞里走出来,它才与己无关似地远远地转身离去。

    “它们哪里弄来的鱼呢?”老汉想,“它们都是儿子的好兄弟。”

    ……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儿子天星也一直没有回来。二十年过去了,花家夫妇也没有再怀上一个孩子,眼看着二人都到了花甲之年。

    这年夏天,夫妇正在树下纳凉。老婆说:“这几天,怎么老是觉得腹胀?撑得狠。”

    老汉:“没吃合适。”

    老婆认真地说:“今天胀得特别厉害。”

    老汉漫不经心:“你去茅房多蹲一会儿。”

    老婆去了,半天没回来。老汉也没在意。

    太阳歪了,正午过了,老汉肚子饿了,想起老婆还在茅房里。走去一看:没人。

    老汉正想扯着嗓子喊时,突然听见有人在说话,其中一个断然就是自己的老婆。

    老婆:“金花,银花,以后娘给你们做好吃的,给你们头上插最好的花!”

    一个说:“娘,我爹过来了。”

    一个说:“娘,我爹偷听了。”

    ——声音清脆如铃,但好像是捂着嘴巴说的。

    老汉正躲在大石后面纳闷,老婆发话了:“老头子,出来吧!”

    老汉伸头一看:石棚下面,老婆正不知捧着肚子干什么呢。

    老汉问:“你在干什么?”

    老婆:“跟咱闺女说话!”

    “爹!爹!”老婆肚子里传来齐刷刷的喊声。

    老汉晕了,不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简直就是丈三的和尚啦!

    回到家里,老汉把老婆拉到一边,小声问:“怎么回事?”

    老婆指指肚子,老汉明白了,干脆直接问:“什么年纪了,怎么还有孩子?”

    老婆:“老天给的,你别操心啦!”

    老汉:“还得找个稳婆吧?”

    老婆:“不用,孩子说了:改天下半夜就来,不用操心了。”

    老汉不放心,还想说什么,老婆不让多嘴,说是孩子睡了,别打搅孩子睡觉。

    果然没几天,两个女儿真的来了。花家夫妇兴奋异常。

    再说山后西门老爷家为两个儿子喝喜酒时,听说蒙山前面花家得了两个女儿,而且跟自家儿子是同一天生的,心里颇不是滋味:一者,下人怎么能跟主子一个生日呢?二者,下人怎么能跟主子一样是双胞胎呢?三者,未经主子批准怎么就能生呢?云云。

    西门老爷叫来稳婆吩咐道:“明日你到山前看看,怎么回事,回来给夫人回话。”

    稳婆领命下去了。

    次日,稳婆来到了山前花家。稳婆知道花家的许多传说,特别是山里的狼群都是花家儿子的兄弟,所以也不敢多说。

    倒是花家老汉紧张地说:“我们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稳婆也不接话,在知道了两个女儿金花、银花的来龙去脉后,不但不追究花家夫妇的责任,反倒替花家出起了主意:“你们都六十岁了,对外别说孩子是生的。”

    “说是哪里来的?”

    “就说是石头缝里拾的。”

    花家夫妇茅塞顿开,唯唯称诺。

    过了不到两天,稳婆又来到了西门家。见到西门老爷,婆子先是要了一壶龙井,并不急着回老爷的话。

    老爷正欲发火,稳婆道:“别急,别急,等我喝了这壶茶再给老爷贺喜。”

    西门老爷压着心中的怒火耐心等着,婆子终于吃完了茶,才慢条斯理地说: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老爷家的少爷是自家夫人生的,是亲生骨肉;花家的闺女是石头缝里拾的,不是自家的血亲。老爷的孩子是上天赐给老爷的;花家的孩子也是上天赐给老爷的……”

    老爷打断问:“怎么花家的孩子也是我们的?”

    婆子说:“花家的山,花家的地,花家的人,哪样不在老爷您的势力范围?”

    老爷道:“也是,也是,也是。”

    婆子接着道:“花家的一双女儿与两个少爷同年同月同日生,如果长得漂亮,娶做儿媳又何乐而不为呢?”

    老爷道:“只怕是门不当户不对。”

    婆子道:“只要两个闺女出息,认个大户人家当做干女儿,再嫁给两个小哥岂不更好?”

    “甚好,甚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老爷脸上已经有了笑容。

    婆子:“老爷应酬多,公务忙。我都替老爷想着了。如果老爷不愿意让她们做正房,做个偏室也是她们的福分。”

    老爷:“对啊,妙哉妙哉。”

    婆子:“双胞胎兄弟迎娶双胞胎姐妹,又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天造的两对,地设的两双。”

    西门老爷听罢,心花怒放,笑逐颜开。

    再说金花、银花下生这天,整个蒙山馨香四溢,芬芳馥郁,逆风也能香飘八里。

    天亮之后,花老汉嗅着香气寻觅,发现在小草屋的后面,长出了一簇叫不上名字来的花团。

    花老汉采了一辈子花,也种了一辈子花,但却从来没见过这种植物。根系繁密,丝须发达;匍匐于地,状如雪花;枝条舒展,藤蔓;得遇树干,攀援而上;枝枝蔓蔓,茁壮成长;黄花如金,白花似银;金银相映,婆娑多姿。

    花老汉霍然醒悟:这是两个女儿下生带来的,这就是金银花啦!

    金花和银花,合称金银花。

    “我得好生看管!”花老汉心想。

    山里的邻居或者从此路过的人闻到花香,都想折一枝带回去,花老汉坚决不许。便是西门老爷派来的婆子,也是一口回绝。一时间,倒落了个小气鬼的名声,坏了一世的英名。

    金银花是如何来的呢?

    原来,女娲娘娘在补天的百忙之中向人间投下配花的时候,紧接着还向两朵配花吹了一口仙气。为什么呢?因为共工在撞到不周山的时候就吐了一口恶气。共工的恶气也是仙气,不过这股仙气是阴气;女娲娘娘的仙气是阳气。

    这两股仙气从天界追逐到人间,日后自然会有一场恶战。

    共工的恶气形同p25,以后弥漫成了雾霾,滋养孽生出了瘟疫病菌。

    女娲的仙气恰如同赤日炎炎夏天里的一缕清风,落地开花化生成了金银花。

    如今也说一说金花、银花出生后的一些琐事。金花和银花打从在娘胎里就跟母亲说话,落地以后,更是无话不谈。

    到了过百日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的也都想前来凑个热闹。金花和银花对母亲说:“娘,咱家穷,管不起饭,就不让人家来了。”

    老婆道:“乖,懂事的孩子。娘每人就给你们做一件衣裳吧。好孩子,你们喜欢什么衣服啊?”

    金花说:“娘,我是金花,就给我做一件金黄色的披风吧!”

    银花说:“娘,我是银花,就给我做一件银白色的披风吧!”

    老婆满口应承,满心欢喜。

    到了百日的头一天,老汉一早起来,发现门口又摆了一头猪、一只羊、一只鸡、一条鱼。回到屋里对老婆讲:“还是让近路的亲戚邻人来吧?狼仙又送鱼肉来了。”

    金花说:“是哥哥让人送的。”

    银花说:“别让他们糟践穷人家的鸡羊。”

    唬得老两口又出了一身凉汗:这是什么孩子,怎么啥都知道呢?

    百日这天,一共来了十几号人。大家围着两个孩子和小草屋后的金银花看了又看,交口称赞。

    眼看着两个女儿就要满周岁了,到了抓周的时候,盘子上摆上了针线、纸张、笔墨、菜刀、火铲、棒槌。

    金花和银花看了,一样也不取。老两口和来贺的亲朋很是不解。问:你们想要什么?

    金花要了老爹种花的铲子,银花要了老爹除草的锄头。

    众人皆以为姊妹俩要继承爹娘种花养草的事业,殊不知这两样农具以后竟然成了她们纵横驰骋的武器。

    铲子因铲柄包铜,所以称作金铲,又叫乾坤铲。

    锄头因磨成白铁,所以称作银锄,又叫寒月锄。

    有道是“奇人必具异象,吉人自有天相。”关于金花和银花的奇异,还有尺蠖和天牛的怪事,很快就在蒙山前后传播开来了。

    一直到了现在,在蒙山这个地方又有了一首新歌,是专门歌颂金银花的,叫做《我的金银花》:

    蒙山的石头是咱的瓜,

    高耸的山梁是咱的架。

    拖不完的长藤是诉不完的情,

    煮进热汤中的是咱的茶。

    你是蒙山人梦中的希望,

    我的金银花。

    送走朝霞晚霞,

    看不够金花银花。

    蒙山的红土是咱的家,

    躬背的老汉是咱的爸。

    淌不完的汗水是使不完的劲,

    山下送饭来的是咱的妈。

    你是蒙山人脸上的灿烂,

    我的金银花。

    走过了春秋冬夏,

    收获了秋实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