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部分

书雁愤怒地捏紧了拳头:“你这个贪图富贵,忘恩负义,卑鄙无耻……”

    云书雁气得娇躯颤抖,正骂不绝口,猛然“咣当”一声,大门突然被人撞开。

    我一惊,慌忙扭头瞧去,云书桐满脸铁青,立在门边,浑身的肃杀之气。

    “大哥!”云书雁一吓,住了口,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住嘴!”云书桐反手掩上房门,几步走到云书雁的身边,用力握住她的手腕,拿起搁在桌上的面纱胡乱往她头上套,沉声低喝:“你不要命了?谁让你跑到这里来的?走,跟我回去!”

    看着他的到来,听着他的说话,我的心渐渐地沉入谷底,失望似一只虫,慢慢地啃噬着我的心灵。

    云书桐,他果然早就知道一切。不,准确的说,是他早有预谋地策划了这一切。

    我早应该想到的——在我知道了春红、许妈、丁贵的死时,我就应该猜到了结局。

    我一直以为,他之所以要杀这三个人灭口,是为了我的安全,为了掩饰云书雁的死和我的身份。甚至一度为此内疚不已,伤痛欲绝。

    直到这一刻,我才恍然明白,他们的死,不是为了掩饰云书雁的死,恰恰相反,却正是为了掩盖住她仍然活在这个世上的秘密……

    “不,绝不!”云书雁惨白了脸,死命地反抗:“我不回去,死也不回去!我不要回到那冷冷清清的地方,不要再独自面对青灯古佛……”

    我一怔,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原来,你一直住在雪峰山的娘娘庙里?”

    “是又怎样?你这个无耻的贱人!占据了我的身份,抢走了我的一切!凭什么我的亲人,朋友,丈夫,荣华富贵……通通都属于你这个低贱的女子?凭什么你活得滋润甜美,光明正大?而我却只能长对青灯,躲躲藏藏?凭什么……”云书雁突然崩溃,神情茫然,面带惊恐,哭得似梨花带雨。

    “雁儿,你别说了。”云书桐伸手拥住她抖动的双肩,黯然神伤:“当初是你抛下一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都是你的命,怪不了小雪。”

    正文 我只是一个过客

    “不,现在还不晚!”云书雁狂乱地反手握住云书桐的双手,象是握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纤长的手指深深地掐入他的手背,渗出丝丝的鲜血:“只要换回来就行了!大哥,我错了!我不知道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是我太任性。大哥,你帮帮我,只要让我回来,变回原来的云书雁,嫁给马贼也好,嫁给莽汉也罢,我都愿意!真的,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求你了,大哥!”

    我冷眼旁观,心中恻然——她只是一个被现实打击,被寂寞吓坏,对未来充满了恐惧,被宠坏了的娇弱的小女生。

    跟她较量,胜了又有什么意义?

    “你不会以为,要变回云书雁,简单到只要穿上我的衣服,走出这道门,直接进入昭王府就行了吧?”我心中一软,悠然一叹,缓缓地开了口。

    “难道不是?”云书雁不笨,当然听出我的口气有了变化,急切地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瞧着我:“你不就是这样变成云书雁的?”

    “事情演变到了今天,要想变回原来的云书雁,已经是不可能了。”我心中悲苦,淡然一笑:“不错,我顶替你时,简单到只要穿上你的衣服,用上你的名字就行了。可是,你想要回来,就不得不模仿我,冒充我了。否则,你只要一开口,别人就会发现我们的不同。你,谁也瞒不了。”

    “小雪,你肯离开君怀彦?”云书桐眼睛一亮,斯文的脸宠瞬间染上了喜悦的光芒。靚靚…更多精彩小说

    “不,我只是要做回自己,”云书雁语带不甘:“为什么却要一辈子冒充一个低贱的女子?”

    “你自己考虑清楚,是继续活在黑暗中见不了光,还是用你自己的身份,冒充一个你极为不屑的女子,生活在阳光下?”我偏头避开云书桐,目光微垂,冷然一笑:“而我,也需要时间考虑,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大家都冷静一下吧。

    “考虑?你要考虑多久?不会永远都不答应吧?”云书雁惶然的声音穿过破旧的门板,尖利地刺入我的耳膜。

    我头也不回,丢下这对兄妹,绝然离开了这间散发着腐败气味的客栈……

    不管是当初任性地逃避了自己的义务,现在又任性地反悔的云书雁;还是在利用完我之后,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要求我离开君怀彦的云书桐;在这一刻,他们在我眼里已变成了一抹灰暗的影子。

    黯淡轻飘得失去了所有的光泽,没有了一丝的份量……

    我暗暗唾弃他们的同时,也在冷冷地反省着自身——他们的要求虽然自私了一点,却也算人之常情。

    我为什么愤怒?凭什么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

    公平的说,今天的一切,的确是沾了云书雁的光。

    如果没有她的身份,我不可能这么快拥有一家报馆;我也不可能拥有那一帮可爱又贴心,但却身份“高贵”的朋友;我不可能遇到君怀彦,更遑论与他产生交集与纠葛……

    他们给予了我一切,现在只是想收回去,有什么错?

    我为什么要痛苦?为什么要不甘?为什么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脸来……

    我在嘲笑他们的同时,行为难道就比他们更高尚?

    我只是一个过客,却妄想拥有一切。我做不到云淡风轻,来去无牵挂;又怎么去要求别人当一个圣人?

    错了,当然要回头。难道非要撞得头破血流才罢休?

    可是,我为什么回不了头?我在害怕什么?

    是谁说的?

    生命诚可贵,

    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

    二者皆可抛。

    他们,只是要给我向往以久的自由,我不是应该欣喜若狂吗,为什么却心痛万分?

    原来,我也只是一个伪君子,霸占了别人的东西,不想还。却用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拒绝……

    我心神恍惚,高一脚低一脚,似一只无头的苍蝇盲目地在街头上乱闯。凛冽的寒风吹在身上,彻骨的寒……

    “小雪姐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有人从旁窜出来,一把攥住我的手,喋喋地抱怨:“那个鬼君仪,也不知道在哪个破地方,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我定睛一瞧,原来是晓筠。

    忍不住冷笑——她,也是云书雁的朋友呢。

    我,是不是也应该还给她?

    突然之间,我好嫉妒云书雁——上天未免太厚爱她!

    晓筠搓着手呵气,俏脸被风吹得通红。脸上一半是忧心,一半是焦急:“你听说了没有?今天早朝,昭王上了奏折了,自请统兵出征!这会子,朝里炸开了锅,正讨论得热闹昵!”

    我茫茫然呆立,忽然有些不明白她的话——君怀彦请旨出征?怎么会?

    按我的猜想,以他的性格,在力挽狂澜与推波助澜之间,他更象是推动这场战争的幕后黑手。他应该是那个袖手旁观,坐收渔利,笑到最后的人。

    为什么要淌进这趟混水?

    乱了,一切都乱了!

    难道我猜想错误?他对战争毫无防备,没打算报复谁,也没打算要回属于他的什么东西,甚至包括爱情与回忆?他是真的想——力挽狂澜?!

    “小雪姐姐,你别急。”晓筠一脸同情地睨着我:“现在还只是上了奏本,还不一定准呢!别自己吓自己了,瞧你,都快成冰人了!不如……”

    她仍在絮絮地念叨,我却已充耳不闻,忽然推开她,拔脚便往王府冲。

    云书雁前脚提出要换回来,君怀彦后脚就要上战场?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连老天爷都站在云书雁这边,给了她充足的时间来准备?

    正文 我喜欢你

    是,我是自私的。甚至,我是卑鄙的!

    很自恋地给自己抹上了悲剧的色彩,把自己朔造成一个悲剧故事中的女主角——坚忍,善良,不屈,正义……

    自认人格高尚,故做清高地默认换回身份,施舍给她一份希望的同时,潜意识里却希望她被君怀彦识破!

    我在暗暗地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我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这一切,只因为我心里已经认定了,君怀彦一定分得出我跟她的不同。

    我完全没有想过——假如,君怀彦分不出我们怎么办?

    而现在,这个可能即将变成现实——君怀彦要上战场了!

    而战争是变幻莫测的,也是旷日持久的。谁也无法预料战争的胜负,更无法断言战争会在什么时候结束?

    也许,等他从战场回来,我早已远走天涯,不知所踪——而他,经过了数月乃至数年的间隔,仅凭着我们之间那薄弱得毫无份量的朦胧的感情,我如何有信心,让他记忆中的我,不会变得一片模糊?

    那时的他,又如何分辩护我与她的不同?

    他们携手相伴红尘,共同走过人生的风雨;而我却只能遥遥相望,做一个他身边无数的陌路人与他擦肩而过?

    心,似被针扎了一般,突然尖锐地痛了起来。并且,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四肢百骸……

    如果是这样,我该怎么办?

    我浑身冰冷,惊骇地发现——我,甚至没来得及跟他说,我喜欢他……

    不,我要去阻止他!我不要他去上战场!

    我不想离开他,我更不愿失去他!

    我怕,我怕我再也没有机会……

    我惶惶然,凄凄然,似一个在荒野里迷路的孩子,越想越怕,越想越乱,越跑越快……

    “小雪,发生什么事了?你跑什么?”

    我顿住身形,回过头。

    君怀彦剑眉轻蹙,薄唇紧抿,带着一脸的讶异与不满。季云涛,冷无香,冷无尘……在他的身后站成一排,全都惊讶地瞧着我。

    我发丝散乱,额角见汗,呼吸急促,面青唇白,弯腰按住狂乱得几近抽搐的心脏,大口大口地喘息,死命地瞪着他。

    “说话啊,什么事一惊一诈的,哪象个王妃的样子?”君怀彦上前一步,轻扣住我的手腕,淡淡地责备。

    我狠狠地瞪着他,憋得脸通红,眼里浮起泪雾。情绪几近崩溃的边缘,脆弱得仿佛只要轻轻一触就会倒下。

    “手这么冰,哪里不舒服?”君怀彦面上一变,放开手,弯腰来探我的额,沉声低喝:“无名……”

    “怀彦!”这一个轻柔却无心的碰触,犹如突然触动了机关,我猛然伸手,一把抱住他的脖颈,冲口而出:“我喜欢你!”

    “嘎?!”君怀彦傻住,冷淡沉肃的俊容瞬间涨成青紫色。

    “啥?”一阵死一般的沉默之后……

    “哈哈哈哈哈!!!!”他的身后,一群男人爆笑。

    笑得最大声地是季云涛。他用力拍打着冷无香,手舞跳蹈,笑得几乎要跌倒。

    那震耳欲聋的笑声忽然震醒了我——死了!我又犯了冲动的毛病!冲动是魔鬼,我怎么可以忘了?

    君怀彦那双铁臂悄然地环紧我,稳稳地把我圈在了他的怀抱里。冷冽如冰的眼神缓缓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到季云涛的脸上,微眯着黑眸,冷冷地问:“很好笑?”

    “不,不是。”季云涛竭力收住笑容,一本正经地瞅着我,狗腿地回答:“是……很感人。”

    “噗!”这回喷笑的居然是一向波澜不惊的冷无香。他被君怀彦冷厉的眸光扫到,慌忙垂下手,俊容怪异地扭曲着。

    “滚!”君怀彦俊脸微沉,从嗓子里迸出一个字。

    可是,他的眼睛在笑,他的眉毛在笑,他的薄唇在笑,就连他的声音里也带着笑意,暖暖的,缓缓地渗进了我的心里。

    “是,我们滚了,你们继续……喜欢。”季云涛狂笑着渐行渐远。

    我把头死死地埋进君怀彦的怀里,偷偷地笑了——真的很糗呢!

    “行了,你可以抬起头了,都走光了,没人了。”君怀彦带着笑,淡淡地调侃。

    我不语,贪恋这份难得的温馨和温暖,环着他的颈子,赖在他的怀里不肯起来。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很大声?舌头被猫吃了?”君怀彦含着笑轻声地嘲弄我:“我就那么招你喜欢?非得在大庭广众下申明?你就不能……”

    “不能什么?”我霍地抬头,恨恨地盯着他——他都已经占了便宜了,还卖乖?

    君怀彦弯腰把我放进他那张宽大的虎皮大椅里,撑着双臂,把我锁在他的身下。俯视着我的双眸,低低地调笑:“不能没人的时候说?”

    “我肯说就不错了,你还敢挑……”我涨红了脸,气鼓了双颊,轻推了他一把,愤愤地怒视着他。

    “小雪……”怀彦低喃,黝黑的双眸孕含了炙热的情感,直直地视着我,令我的心跳在瞬间急若擂鼓。

    我无力地揪住他胸前的衣襟,被他的目光侵略得全身发烫。

    “再说一遍?”他轻昵地抵住我的额,低低地诱惑我。

    “说什么?”我心神恍惚,茫然地低喃:“我喜欢你?”

    “雪儿……”他满足地低叹,略带粗糙的大掌,温柔地摩挲着我柔嫩的脸颊,俯身热烈地堵住我的唇,深深地探索,温柔地抚慰,饥渴地占有……

    我慵懒的蜷伏在他的怀里,静静地聆听着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感觉到从来也没有获得过如此刻般的宁静、安详、舒适。

    正文 谁挂帅还不一定

    “行了,喜儿该给你送药来了。”他伸手轻轻拉我起来,笑得惬意而轻松。

    “再呆一会儿。”我贪恋那份温暖与安心,不愿离开。

    他凝视着我,轻笑。伸出手狠狠把我搂在胸前,我越瞪他,他笑得越大声,胸膛隐隐震动着——这家伙,吃错药了?笑得象个白痴!

    委屈与担忧忽然涌上心头,我捶着他的后背,含着泪轻嚷:“我不要你离开我,不要你去战场,不要……”

    君怀彦停止了笑,黑眸微眯,认真地回望着我:“谁说我要离开?谁说我要去战场?”

    “晓筠说,你今天早上递了奏折了。”我满心疑惑,一脸的呆滞:“难道她骗我?没道理啊?”

    “不错,我是递了折子了。可折子是折子,出征是出征,那是两码事。”君怀彦轻揉我的秀发,忍不住失笑:“就为了这件事,你才突然失态?”

    “两回事?难道是我误会了?”我陷入了迷惘:“你压根没打算去?那你干嘛请旨出征?放眼大周,有谁比你更合适?”

    “走着瞧吧,谁挂帅,还不一定呢。”君怀彦抿唇,不肯多做解释,黑眸闪亮斜睇着我:“不过,我倒是挺喜欢你的误会……”

    他什么意思?难道他想以进为退?使了个欲擒故纵的把戏,虚晃一枪,却害我白白受了一番惊吓,笨笨地向他吐露了心意?

    天,那我不是亏大了?

    君怀彦的那份自请出征的奏折,在整个大周国引起了轰动。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很快分成了两派。

    以庆王端木阎为首,旗帜鲜明地提出“昭王年轻有为,足智多谋,且骁勇善战,乃国之栋梁,堪当重责大任。”

    逍遥王萧昆却以:“昭王虽智计过人,却从未统兵挂帅,况且年纪尚轻,兼之出身草莽,只怕难以服众。”为由驳诉,并力推大将军萧乾为帅。

    这双方各执一词,却又互不相让,倒让君怀玉头大。左右都不能得罪,挂帅之事只得暂时搁置。

    于是,大周国出现了百年不遇的一桩怪事——帅虽未定,但底下的将军,副将,幕僚却在陆续圈定;且粮草,军队俱已奉令开始集结待命。

    这种情况之下,端木阎开始跑前跑后,四处游说,寻求支持者。而那个递了奏折的人,却极不负责任地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本来这件事于我没有什么关系。可是那两块木头借了这个机会,堂而皇之地频繁出入昭王府,却让我不胜其扰,又无可奈何。

    禀持着眼不见为净的观点,学校便成了我的避难所——我呆在那里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

    但此举却遭到了大家的强烈怦击。

    都说我是引狼入室,到时鸠占鹊巢,哭都来不及。我不应该逃避,而是应该回去,守着君怀彦,不给她可乘之机。

    于是,眼睛虽然干净了,耳根子却又嘈杂了。唉!烦。

    这不,都已经躲到学校最偏僻的角落了,还有人能找到我。听着身后略显迟疑的脚步声,我暗暗叹息,头也不回,懒懒地说了一句:“知道了,我马上回王府,你们别再说了……”

    “小雪,好久不见。”醇厚的男音低低地传入耳中。

    “子枫?”我一阵惊喜,回头一瞧,吓了一大跳。

    江子枫一头乌黑的长发狂野地披散在肩头,剑眉紧蹙,象锁着浓浓的心事,眼皮浮肿,明亮的双眸里布满了血丝,下巴与嘴唇上乱生着青髭,长袍皱巴巴的,浑身散发出一股酸臭的味道,也不知道到底几天没有洗澡了。

    我不禁瞠目——眼前这个满身落拓,满脸沧桑,形容憔悴的男子,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潇洒不羁,阳光俊朗的新科武状元?

    “我很狼狈吧?”江子枫露出雪白的牙齿,自嘲地笑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满的皱起了眉头:“干嘛把自己弄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

    “还好,我本来以为你会被我的臭气熏跑。”他咧唇一笑:“不愧是我的小雪。”

    “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了?”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