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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部分

!连喝水都会!像颗愚蠢的气球一样,光吸空气进去就会澎涨!明明演的是猫,却看着自己一天一天变猪,你们懂那种感觉吗?那种感觉你们一辈子也不会懂!

    妳……

    菫试图说些什么,但杏的样子让人无法c口。她越说越激动,从病床上跳了起来,习齐看到女王也愣住了。杏有些歇斯底里,手上的点滴被她粗暴地拔掉,她肆无忌惮地大吼起来,

    每次、每次都这样!明明是双胞胎,体质却不一样,姊姊却不用做什么就能保持身材,我却得死命地死命地抑制自己、强迫自己运动,偏偏他们老是叫我们演双胞胎!然后又对着我说什么:林杏,你要注意一点,否则就不像……你们根本就不知道!

    泪水涌出杏的颊,她似乎站不稳了,用手扶住了床边的支架:

    我有多想拿把剪刀,啊啊就是戏里的那把!把我的r剪掉、剪碎,把它们通通扔得远远的。血淋淋地爬上舞台也行,至少我会是只轻盈的猫,至少……

    她没再说下去,习齐看到她手里还紧握着那天在后台看见的药,捏得紧紧的,好像那是他仅存的救赎。

    菫和女王都默然地看着他,罐子也是:

    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她又呜咽地重复着。

    习齐站在一旁,脸色也略有些苍白,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却是有些感动的。他看着跪倒在地上,由菫半扶着的杏,忽然有种感觉,那就是她们都是火炬。杏也好、菫也好,罐子和阿耀,还有包括他在内所有的演员,都是燃烧中的火炬。

    他们从进入这场戏开始,就不断地燃烧自己、燃烧一切、从体内到体外,把自己能捐献的事物全数丢进去。然后有一天,当他们站上舞台的那一刻,火炬们会轰地一声,燃到最高点,一起散发出最潋滟的火光。

    就是因为如此,就是因为每个演员,都像这样用尽力气地燃烧着,在舞台上绽放的那一瞬之光,才会如斯动人吧。

    当戏终结的一刻,角色也就跟着死亡了。那么演员呢?

    罐子载着他回公寓的时候,已经是近傍晚时分了,大年初一也过了一半。

    他们一起回到公寓里,罐子却忽然说他要出去一下,回来时带着两大袋便利商店买来的啤酒,他把他放在怔愣的习齐面前,

    抱歉,现在没什么钱,只能喝这种东西。

    罐子把袋子放在地上,从里面拿了一罐出来。啤酒壁还是冰凉的,罐子豪迈地开了一罐,就直接往嘴里灌,习齐仍旧没有动作,只是痴痴地望着他,

    新年没办法好好过,至少可以让自己开心点。怎么了,不喜欢啤酒?

    罐子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习齐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也从袋子里拿了一罐啤酒,学着罐子的样子灌了一大口:

    好冰……!他呛了一下,连忙抹去流下唇边的酒y,罐子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忍不住低沉地笑了起来,

    爽吗?他扬起唇角问。

    习齐抓着冷飕飕的啤酒罐,呆呆地望着罐子的笑容,

    嗯,很棒。他低下头说。

    电视转开全是无聊的新年特别节目,有线电视据说被房东剪掉了,习齐有次回来,还看到罐子在门口和房东吵架,房东是个五六十岁的妇人,罐子再嚣张也不太敢对她怎样,只是看得出来他很不耐烦,拳头放在旁边一伸一缩的。

    她知道我和knob嗑药的事情,说不要把房子租给社会败类。

    他对习齐说明的时候,眼神带着愤怒,还有一丝无奈,

    可是以前……她看到knob时,还会摸着他的头,说他真是个好孩子,knob也总是带着笑容响应,假日的时候,还会帮她清理大型垃圾。但只是听说他吸毒至死,就完全转变了态度,到处说他的坏话。罐子当时,还自嘲地笑了一下:

    ivy,你说,knob到底伤害了谁?为什么他伤害自己,还要被说成是社会败类?

    五六罐啤酒下肚,习齐也有些微熏,地上横七八竖都是喝剩的啤酒罐。罐子倒是一点也没有醉的样子,他点了一根烟,一边喝啤酒一边放在唇边抽着。习齐猜想他可能在想舞台剧的事情,林杏最后的哭喊彷佛还留在他们耳里,到现在还挥之不去,

    我以前看过一部欧影。罐子忽然说。

    欧影?

    嗯,就是欧洲电影。欧洲电影和好莱坞不同,自有一种独特的风味,南北欧各有他迷人的特色,看了那些电影之后,你才会觉得所谓好莱坞电影,和那些电影比起来,虽然同样叫电影,但却是不同品种的东西,就像马桶和水桶一样。

    罐子眼神锐利地说。他又补充,

    比起舞台剧,说不定我还比较喜欢电影,可以给人很多演戏时的灵感。

    习齐静静地看着他,他很少听罐子谈戏剧上的事情。他总是理所当然地站上舞台,理所当然地演着戏,而一表演就理所当然地惊艳全场。

    现在想起来,这个男人对舞台的喜爱、对舞台投注的努力,肯定比任何人来得多吧,所以才会比任何人来得傲慢,

    我曾经看过一部电影……开场的时候地上放了一副画,画的是一个美丽的少年。然后有个男人就趴在那上面,□□那个少年。

    □□?对画?习齐一愣。

    是啊,就是对画,但这不是重点,是人是画都一样。重要的是那个演员,我永远都记得他脸上的表情,那是纯粹的暴力、同时也是纯粹的感情,他就这样瞪着那个少年,然后毫不留情地在他身上发泄,那种凶狠、那种疯狂、那种力道、那种即使破坏一切、连自己都破坏掉,也要短暂地占有那个画中少年的执着……强

    烈得令人难忘,

    罐子坐在地上,又灌了一口啤酒。他看着没有说话的习齐,还有他后颈渐褪的伤痕,眼神有些失焦:

    那时候我就想,暴力和□□……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分不开呢?因为我们是文明人,所以忘记了自己曾经是野兽,像ti一样、像垃圾场里的人一样……

    他忽然抬起头问习齐,ivy,你觉得戏里的ivy,到最后还喜欢着ti吗?

    沉默良久,习齐才抬起头来,脸颊已因酒意而通红:

    我想……还是喜欢吧!

    怎么说?

    因为ivy喜欢ti,比任何人……都喜欢着ti。

    习齐慢慢地说着,带着迷离的笑:

    他不只爱上ti的残暴、ti的残忍和疯狂,他也爱ti这个人,他所有的部份,他想知道、想接收他所有的一切。所以他承受了ti所有的暴力,夺走了ti的剪刀,学习ti的行为,连ti的最后,他也想要得到。ivy就是这样深爱着ti。

    是吗?罐子怔愣地看了一会儿,好像在思考他的话似的,半晌把视线投向窗外:

    果然不一样呢……你和knob诠释方式。

    冷风吹进阳台的落地窗,罐子伸脚把它碰地一声关了起来,顿时内室一片静寂。电视仍旧播着不知所云的节目,地上不知不觉已散满了啤酒罐,罐子就仰躺在空啤酒堆里,假寐似地闭上眼睛。习齐醉得双眼朦胧,也跟着他滚倒在地上。

    他看着罐子起伏的胸膛,他不知何时又脱了上衣,胸口沾着些微的酒y,额发在窗口渗入的风中微微掀动着。

    习齐悄声朝他爬过去,停在罐子的上方,看着他俊朗的五官好一会儿,忽然俯下身来,吻在他热烫的唇上。

    罐子没有反应,既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进一步响应,他只是继续闭着眼睛。习齐的心跳加速起来,他又低下头,用舌头舔了一下罐子的唇,然后笨拙地撬开他的双唇,探进罐子的口腔,怯懦地往里深进,缠住里头沉睡的、温热的舌头。

    就在同时,罐子忽然翻身起来。就像他第一次在舞台上,尝试吻ti的时候一样,罐子的动作利落至极,瞬间就把习齐翻倒回身下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巨大的身影往他唇上压下,顺间夺走他所有呼吸。

    习齐仰起了颈子,探入的唇舌带着些微酒味,让他的神志也熏得迷乱起来。他毫不抵抗地微张开口,任由罐子侵略性的吻一吋吋伸入他的口腔。

    罐子光吻不够,他咬着、啃着习齐的唇,用手粗暴地抓着他的头发,把习齐整个人固定在他臂弯里。习齐的唇被吻得充血发红,红艳的像是要滴出血一般。

    他一边侧过头呼吸,一边把手揽上罐子的颈子,罐子又一次攫夺过他的唇,他的手便从身后滑下他的背脊,暗示似地弓了弓身。两人的体温都高得吓人,或许是因为喝酒的缘故,习齐的外衣也在不知不觉间不见了,他开始微弱地喘息。

    然而罐子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忽然停下了吻,唇从习齐的唇上移离,还牵着y靡的银丝。习齐神色迷蒙地看着罐子,他快速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学长……?

    习齐有些不知所措,唇上保留着罐子的温度,热热地刺着他的感官。

    罐子沉默从地上站起来,从地上找到习齐脱下来的外衣,递给了他。看习齐没有反应,只是怔愣地坐在那里,他就一步向前,替习齐套上了外衣,又替他加了外套。习齐没有带任何行李来,衣服全是穿knob的,

    夜深了,公演前别感冒。

    他看着习齐说不出的失落表情,有些逃避似地别开头:

    明天开始还要排练,早点睡吧!

    罐子说着,便转身走进了浴室。那整晚都没有再和习齐说过话。

    ***

    习齐觉得自己现在,就像被丢进垃圾场里的ivy一样。

    肖瑜他们还是没有来找他。习齐不禁有些失笑起来,他再一次在浴室的镜子前嘲笑自己,手上握着被他弃置多时的手机,看着镜子里越形削瘦的自己。

    他想肖瑜一定早就知道了,他逃不掉、永远也逃不掉。看,不过这样静静地放着他不管,他就已经感到不安,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得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能控制自己不拨电话回去,或跑回医院去看习斋,甚至看一看肖瑜。

    肖瑜在等,像猎人等待猎物那样守株待兔。

    习齐甚至觉得,如果肖桓直接开车来,把他从路边绑回家里去,做个笼子,对他处刑,从此把他监禁起来,或许对习齐来讲,还比较轻松、比较容易。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面对着一片易碎的玻璃,玻璃这一头映照着美好的梦境,他不敢伸手触碰,不敢动、不敢跨步,甚至不敢呼吸,深怕一有所动静,那梦境就碎了。而那头等待他的,是燃烧着的炼狱。

    他只要一想起习斋,就像是碰到热锅子的孩子一样,一碰就急急缩手。对于丢下重伤的弟弟在医院的自己,习齐光是想,就为自己的卑劣感到好笑。

    然而就连这头的梦境,也逐渐在碎裂了。

    罐子开始有意地和他疏远,即使习齐再迟钝也感觉得出来。他不再和习齐一起去排练室,就连回家的时候,也会找借口留下来和女王谈事情,不和习齐一起回去。

    他仍然每天去打工,每天都很晚才回来。回来是总是一脸疲倦、像是几十天没睡饱的样子,一进屋子就冲向浴室,在里面待上很久。有次习齐偷偷从门缝探进去看,才发觉他□□,在浴缸里睡着了。

    偶而他回来时会带着醉意,这一开始让习齐有些害怕。因为以往肖桓和同事通宵喝醉酒后,常常会跑到房间里侵犯他,动作也比平常更加粗暴、更加血腥,不整他到生不如死不会停手。

    但是喝醉的罐子却很安静,像睡着的狮子一样的温驯。习齐去搀扶他时,还会听见他用比平常温和的嗓音呓语:knob,对不起……

    有次习齐鼓起勇气问他到底打什么工、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换得的却是罐子冷得像冰一样的回应:

    这不关你的事。

    在公寓里时,罐子要不便专心地阅读剧本,复习当天的进度,就是沉默地在阳台抽烟想事情。习齐只要一开口,罐子就说自己累了,洗完澡便倒卧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周以来,不要说吻了,习齐连碰到罐子的机会都微乎其微。

    习齐清楚地知道自己该走了,罐子虽然没有很明确地下逐客令,但是他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只会让罐子看清自己的无耻而已。

    但是彷佛自虐似的,罐子越是对他冷淡,习齐不想离开的执念就越强烈。

    他抽尽了罐子留在公寓里的烟,现在他不禁有点庆幸,他和罐子抽的是同一个品牌的香烟。boss blue的烟现在对他而言已经一点也不呛了,甚至还有点太淡,他渴求着更强烈、更彻底的感官刺激,那种足以把感官以外的感觉全部淹没掉的刺激。

    有一次他在罐子的床下找到了像是安眠药的东西,就吞了两颗,结果整整睡了快一天才醒过来,那种恍惚感让他神经质地在罐子面前傻笑起来。罐子发现之后,就把床底下的药全部搜出来,泡在水盆里面一口气毁了。

    现在的你,不适合这种东西,

    罐子几乎要恢复最开始相遇时,对他的那种冷淡:你还要站上舞台,演完这出戏,你要嗑多少药、怎么搞坏身体随便你。现在你还是演员,就要有演员的样子。

    习齐记得那时候,自己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他投身到罐子怀里,用力地捶打他,半晌又闯进浴室,攻击浴室里的镜子,直到镜子碎出裂痕,血淌下习齐孱弱的拳头。

    但是罐子不像肖桓,会马上着急地制止他的自残,他只是在后面看着,近乎残酷地等着。等到习齐自己闹够了、筋疲力尽了,在映照着自己扭曲容颜的镜前跪倒,罐子才用平静到几乎听不出怜悯的声音开口:

    你差不多,也该回家去了吧,

    习齐从碎掉的镜子里,看见他一贯理性的眼神,

    要逃来这里我随时欢迎。但把这里当作终点,并不适合你,ivy。

    他有时看着习齐身上的伤,又和他说:

    如果不想回家的话,我可以替你和虞老师说一声,他会替你找到栖身之地。

    但习齐总是没有回答。他只是无声地笑着,笑到全身发颤。

    年关过后,学生们纷纷回流,一度沉寂的艺大再次热闹起来。

    宿舍每天都是进进出出的人群,门口堆满了纸箱,布告栏上到处是各类公演的宣传海报,其中当然也有女王的戏。公演的海报非常简单,剪刀上散落了两朵孤单的蘑菇,单纯但充满着力量。习齐在演员名单里找到自己的名字,一时有种虚幻不实的感觉。

    公演迫在眉梢,在女王日益吃紧的排练日程中,却发生了令全艺大震惊的事情。

    有一天习齐来到学校,就听到剧组的人在讨论,纪宜深索着眉头,好像在听阿耀说些什么,重新开幕的福利社也充满着学生的议论,

    音院的学生会馆那边,据说有人自杀了。

    纪宜神色凝重地说明了,习齐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是音乐系一团的首席指挥,指挥科的介兰。现在那边全是警察。

    习齐始终没有看到介兰的尸体。据说她被发现时,已经是死后一天的事,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

    她在除夕夜当晚割腕自杀,和杏倒下去时差不多时候。鲜血流满了整间会馆的浴室,她把手浸在放着热水的浴缸里,要不是热水流出房间,被返校的学生惊觉,跑出去通知社监,介兰的尸体可能会更晚才被发现。

    纪宜脸色沉重地说,听说介兰死得时候很痛苦,割腕这种死法本来就是种酷刑,介兰后来一定想早一点终结生命,除了手腕的伤痕,脖子上、手臂上和胸口都有她神智昏乱下,用小刀划出来的痕迹。地上还有呕吐物,以及散落一室的west烟蒂。

    看得出来死者死意坚决,浴室的墙上就是紧急求救电话,按个钮就会通到舍监的房间。但即使在最痛苦的时候,介兰一次也没有用它。

    介兰自杀前,把她所有的乐谱,像飞花一样从窗口洒了出去。五线谱被大雨打得湿透,大部份都烂得无法辨识,上头还有她数月来密密麻麻的注纪。

    那天纪宜和女王请了假,匆匆返回宿舍,习齐知道他是要回去陪介鱼。

    习齐打了一通电话给介希,但是没有打通。却在几天后的中间休息时,在重新繁忙起来的学生宿舍前碰见了他。

    他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习齐几乎要认不出来。他穿了相当醒目的黑色皮衣,上面悬挂着好几条金属质感的皮带,脸上画着烟熏妆,眼圈那里还强调似地画了好几层颜色的影子,舞台效果十足。看见习齐的时候,一时还认不出来的样子,

    介希……

    习齐先叫了他一声。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有满腔的话想对他说,却又忽然什么也不想说了。介希诧异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叫了一声:

    阿齐,你是习齐吧?喂,真的是你?

    习齐不解地点点头,介希就抱住他的肩头:

    你也太夸张了吧!不是才一个寒假不见而已吗?为什么瘦成这样?还有黑眼圈……天呀,你是去嗑药吗?我搞乐团都没嗑了,你赶什么流行啊?

    习齐被介希抓着摇晃着,忽然无机地笑了起来。啊,还是一样呢,原来这个世界,即使他再怎么支离破碎,还是正常在运转着呢!

    虽然外表改变了很多,但介希语气一如往常,这让习齐冰冷许久的心,短暂地又安心起来:阿希……他温柔地叫着。

    他们稍微聊了一下分别后的事情,介希看着明显精神不济的习齐,忍不住问:

    排练很忙吗?我听说你们公演的消息了,我和小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