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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部分

,我只看到那些泪水落在桌布上后,立即开成一朵美丽的小花,一直在开放……

    这个城市在继续兴奋,走出房门,看到的是小区迫不及待高挂的灯笼,拿起报纸,看到的是每一个角落在迎接春节的种种举动,打开电视,看到的还是那些喜庆的场面。

    节日铺天盖地的向我扑来。

    阿明问我是否回丽江过节,我固执地说,不回。

    我不知道我就是待在昆明又能怎么样?我的内心一直在拒绝节日,其实我内心是充满了害怕,我知道我无法拒绝节日,相反我越来越深刻地感受到节日的存在。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不看报纸,也不看电视,我更不能作画,我在看高更的传记,英国作家毛姆的作品《月亮与六便士》。我想在书中走出现实,在喧嚣的空气中与上个世纪的天才共同呼吸。

    为此,我的内心有片刻的宁静。

    大年三十的早晨,我接到了淑百打来的电话,她约我到家里过年。我知道天一在家,就推脱着,淑百坚定地说:“你一定要来!”

    放下电话,我激动不已,我是多么多么想和淑百他们一起过节啊,这就是我多年的梦想。想到就能见到天一了,我就觉得幸福把我呛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我好像游荡在一场梦里,又仿佛明明知道是现实,是大白天。但是,我还是混淆不清,如果是梦,但是我的腿在走来走去的时候,撞到了茶几的角上,疼得钻心;如果不是梦,我的脑袋又是混沌一片,总也集中不起精力来。

    是合新的电话把我彻底拉到了现实中,他说,淑百嘱咐他带我一起去。我才突然想起,当然要人带我去,我根本就找不到淑百家的位置。

    我说:“万一见到天一怎么办呢?”

    合新笑了,他说:“当然要见天一,见了天一你就说,乖女儿,妈妈想你啦。”

    我说:“哎呀,你不要开玩笑了。我真的,真的很紧张。”

    合新说:“我也是。”

    我说:“是真的吗?我们要和天一一起过年吗?”

    合新说:“是真的。当然是真的。”

    回到了现实,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天一带什么礼物去呢?天一从小到大,我曾经给她买过很多很多的礼物,几乎她的每一个生日或是儿童节,都有我给她的礼物,这些礼物通过淑百转给她,淑百总是告诉她,是妈妈的一个朋友送的。现在我第一次要亲自把一个礼物送到天一的手里,却一下子六神无主了,我把可以想到的礼物都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又在脑袋里把它们一一推翻了。最后,我决定到商场去,也许看到了,就想起来了。

    我和合新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在德胜楼前面见面。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了,我决定从商场直接到与合新见面的地方,所以,穿什么衣服去见天一又成了我要考虑的一件事。

    我的衣服大都在丽江,而带到昆明来的,除了几套参加天一音乐会的礼服以外,就是休闲服,比如说,牛仔裤、夹克衫等等。我想我应该以一种端庄、成熟的装束出现在天一的面前,但是,我的衣柜里没有。我经过一番考虑,决定穿一条牛仔裤,上身穿一件纯白色的羊绒毛衣,外套是一件黑色的休闲大衣。我把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露出一个光洁的脑门。我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还是比较满意,基本达到了我要求的样子。

    我打了出租车,到昆明最好的商场,金花百货。

    商场里到处已经洋溢着节日的气氛,四处都写着“过大年,送大礼”的巨幅宣传标语,我第一次有了过节的感觉,并且有了盼望过节的感觉。

    节日是如此的美好。

    节日是如此的亲切。

    我转遍了商场,为天一买了一套衣服,jessica的一件纯毛料的连衣裙,亮桔红色,很简洁大方,又不失女孩子的天真活泼;一件卡通形状的挂件,磨砂水晶质地,可爱又贵重;一个亚历山大的发卡,粉红色仿水晶,形状是一个花朵样的。我还想再买,总觉得买什么都不能表达我对天一的那一份怜爱和补偿。

    所有的东西都配了精美的包装。等把一切都置办完以后,我一看离和合新相约的时间已经不早了,我顾不上吃东西,急急忙忙向约会的地点赶去。

    合新一见我,就说:“玉香,你真漂亮。”

    我不好意思埋下了头,想着马上就能见到天一了,我的心跳得特别厉害,连一句回他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合新看出了我的激动,他说:“玉香,你知道我们该怎么做吗?”

    我理解他的意思,他是要告诉我,我们只是以淑百夫妇的朋友的身份去的,而不是以天一的亲生父母的身份。我看着他,点点头。

    我说:“你放心,我会控制自己的。”

    对此,我是有信心的,控制是为了天一,只要对天一有益的事,我都能做到。

    我们坐上了出租车,合新突然抓起了我的手,他说:“天一一定会活下去的。”说完他就松开了手。

    我忽然鼻子发酸,我急忙把目光投到了车窗外面,喜庆的花朵和标语模糊在我的眼前,在水帘的后面,一切都被放大了。我在心里叹道:感谢生活,感谢上天!我就要见到我的天一了。

    当我和合新站在淑百家的门口时,合新又慎重地对我说了一遍:“为了天一,一定要控制自己!”

    我点点头,说:“是,为了天一!”

    合新说:“谢谢。”接着,他就按了门铃。

    门铃一响,屋子里面就传来了一阵“噼噼啪啪”奔跑的声音,门开了,天一站在了我们的面前,她满面笑容,一张脸像一朵盛开的鲜花一样,她大大方方、高高兴兴地说了一句:“来了?太好了。”

    我简直看呆了,她竟然是这样的阳光,这样生气勃勃。她穿了一件高领粉红色的毛衣,一条牛仔裤,看上去她显得修长、挺拔,像一棵鲜活的小树。

    还是合新反应快,他一下子从身后捧出了一大把百合花,递到了天一的怀里,说:“给你的。天一,hpaayyer。”

    说完,合新问:“怎么样?我发音是美式的还是英式的?”

    天一咯咯咯笑了起来,说:“什么式都不是。是合式。”

    合新听了也哈哈大笑起来。

    气氛忽然一下子温暖了起来,我们向里面走去,天一很殷勤地为我拿来要换的拖鞋,她说:“这双给你,我最喜欢的。”

    我急忙说:“天一,我是……。”

    天一笑嘻嘻地看着我,说:“我知道你是谁。”

    我们换好了拖鞋走进屋子,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四处张望了一下,天一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她说:“就我一个人在家。”

    我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她还是笑嘻嘻地说:“他们等一会回来。”

    我们坐了下来,天一端来了水杯,里面竖着碧绿的青茶,天一说:“早就泡上了,正好喝。”

    接着,她又说了一句:“绿茶,你最喜欢的。”

    我吃惊的看着天一,说:“你怎么知道的?”

    天一调皮地说:“当然知道,还知道很多呢。”

    我的心莫名地咯噔了一下,我抬头看看天一,看到天一一脸无邪地看着我,说:“那只小鸟可能都当妈妈了。”

    我一下子想到了那一天和天一在病房走廊上的邂逅,我说:“是啊。天一还惦记着小鸟啊?”

    合新说:“你们俩在说什么呢?有什么秘密吗?”

    天一又调皮地对合新说:“当然有。不告诉你。”

    我们全都笑了起来。我看着眼前这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心里真是幸福极了。这一切都是淑百和李南培养的结果,我尽管给了她生命,但是,淑百和李南却给了她生命的质量。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来报答淑百和李南。

    天一把合新送她的鲜花放进了一个大花瓶里,她高兴地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百合。”

    我一下子想起了给天一买的东西,我急忙把买的东西交给了她,她兴奋地喊了起来:“给我的?给我的吗?太好了。”

    “打开看看吧,看喜不喜欢?”

    天一小心地打开了包装,对于每一件礼物她都表示了惊喜,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我心里也特别高兴,我让她把那件连衣裙穿上我看看。她高兴地抱着衣服进到了她的房间,客厅里只剩下了我和合新,我小声地说:“你看,她多高兴啊。”

    合新点点头,对我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不一会儿,天一出现在她的门前,天哪,我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亮丽的光芒,她真是太美了,那种像阳光一样的颜色,把她衬托得像仙女下凡,我真的不能用任何一种语言来描述她的美丽,她在发光,她的生命在沸腾……

    合新也惊讶地看着她,他和我一样,简直难以表述我们的那一份兴奋。

    天一走到了钢琴的边上,她说:“我要为我的爸爸、妈妈——你们,弹一首曲子。”

    说完,天一坐到了琴凳上。

    我和合新惊讶不已,不明白天一在说什么。

    “天一,你……。”合新说道。

    “是的,我是在为你们,你们俩——我的爸爸、妈妈,我为你们演奏。”

    “天一!……。”我和合新几乎同时叫了起来。

    天一转过头来,她看着我们,说:“你们什么都不用说了,你们给了我生命、给了我爱,这就够了。”

    天一说完,高高举起的手落在了琴键上面,琴声轰然而起。

    天一弹奏的是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随着天一手指在琴键上的移动,恢宏的旋律在屋子里回荡着,刚劲有力的音符撞击着我的胸腔,我简直无法分清我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我只觉得宽远的旋律,把我带到了辽阔无边的原野,爱,幻化成密云,幻化成高山,幻化成一望无边的草原,幻化成苍穹……

    我再也不能控制自己,我只感到泪水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任泪水像河流一样泛滥在我的脸上,无止无尽……

    在模糊中,我看到合新走到了天一的身边,他在天一的身边坐了下来,他在用纸巾为天一揩脸上的眼泪……

    突然,琴声嘎然而止,天一一头扑进了合新的怀里,呜呜大哭起来,我走了过去,终于,我们抱在了一起,合新用他的手臂,把我和天一牢牢地揽在他的怀中,他的怀抱是那样宽大,甚至辽阔,天一的脸婆娑在我的脸上,我们的泪水混在一起。一股熟悉的气息又钻进了我的鼻孔,气息令我迷醉,但是,他更是给我力量,给我安慰,给我信心。

    幸福是如此巨大。

    幸福如此沉重。

    好久,我们才坐到了沙发上,天一坐在我和合新的中间,她一会儿转过头看看我,一会儿又转过头看看合新,接着,她就张开双臂,把我和合新的脖子都搂得紧紧的。她咯咯笑着,脸上还挂着泪珠。

    “爸爸。”她歪着头看着合新。

    合新满眼慈祥地看着她,咧着嘴在笑。

    “妈妈。”她又扭了头看我。

    “哎。”我甜甜地应道。天哪,我几乎被这样猛烈的幸福击倒。

    突然,天一天真地说道:“我到底像你们谁呢?”

    我和合新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答,天一在一边得意地大笑起来。

    这孩子,已经在开我和合新的玩笑了!

    几个小时眨眼间就过去了,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了。

    门铃响起的时候,天一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她冲到了门厅,只见她一把抱住了一进门的李南,她高兴地叫着:“老爸,你给我买‘金帝’了吗?”

    李南拍着天一的肩膀,“什么都能忘,我家公主的吩咐,小臣岂敢不执行啊。”

    没有想到,紧随其后的除了淑百,还有孙萍。

    孙萍带来了一张报纸,在第三版的位置上,有一个巨大的标题《明日之星危在旦夕,救救她》。

    孙萍说:“茫茫人海,一定会找到适合天一的肾源的。”

    “谢谢,谢谢孙萍。”

    可以想象,我们过了一个多么快乐和幸福的春节。我们在一起畅饮,一起歌唱,一起跳舞,一起相互鼓励。

    我站在窗边,看到了第一抹亮光从西山顶上s出,那一片苍穹被映照出一种透明的亮白来,那是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洁净,神圣而高贵,看得我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我急忙招呼大家出来看,我一回头,看到天一竟坐在沙发上睡着了,合新用双手捧着她的脑袋,她的睡相竟是那么的孩子气。

    春节过后,天一又住进了医院。自从孙萍把天一的故事通过媒体讲述给更多的人听以后,天一受到了很多人的关心,有打来电话的,也有到医院来看天一的。还有执法部门把近期死刑犯的消息传过来,李南还专门去和死刑犯的家属商量,并且做了几个肾功能移植功能评估,但是,肾源还是没有解决。尽管这样,希望的曙光却是越来越明亮了。

    合新依然没有放弃他要为天一捐肾的要求,他还是除了每天完成工作以后,锻炼身体。

    他居然和公安局刑警队的警察们打得火热。也是源于工作,有一个叫张雨的警察的儿子在学钢琴,合新也是最初以调律师的身份进到他家的,因为孩子初学,合新就自荐当了孩子的钢琴老师,并且免费。

    阿明在我的一次又一次的讲述中,知道了发生在昆明的所有事情,阿明说:“玉香,其实我早就知道合新就是你要找的‘佐罗’了。不知道为什么,你去年春天到昆明的时候,我就有一种预感,好像要发生什么事。后来你说要在昆明待几天,照顾合新,尽管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合新是谁?但是,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我一直担心有一天你会从电话里告诉我找到‘佐罗’的消息。后来,直到我在病房里见到了合新,我证实了我的猜想。玉香,你知道吗?我心里难过极了,我想我马上就会失去你了,我天天都这样想,而且,一想到你为他端屎接n,像照顾自己的老公一样照顾他,我心里真不是一个滋味。好不容易等你回到丽江,没想到合新也来了,我想,我只有听天由命了,我选择离开,一方面的确是想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离得开你;另一方面,也看你会不会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玉香,对不起。我真是太自私了,我配不上你。

    “……。

    “你……你还回来吗?”

    “我回来,阿明,我会回来的。等天一做完了手术,我就回到你的身边,永远不离开你。”

    “玉香……,谢谢。我等你,等你回来。”

    我依然住在万科的房子里,我开始画画了,我找到了一个最适合我的感觉,我的画的风格又有了新的变化,我画里的主题总是一个女孩,一个美若仙女、冰清玉洁的女孩,我把这些画分别命名为:《生》《萌》《动》《跃》《飞》等等。

    我每天都到医院去看看天一,也曾留在医院里陪过天一,也许是天然的血缘关系的缘故,没有太多的适应期,我们已经像真正的母女一样相处。她告诉我当淑百把真相告诉她的时候,她第一想到的就是,也许是自己得了这个难以治好的病,妈妈不要自己了,她哭着问淑百,是不是这样的?淑百对她说,你就是只有一口气,妈妈也要紧紧搂住你。天一说:“玉香妈妈,你给我找了一个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妈妈。”我说:“你也要像你妈妈那样,去爱,爱别人,爱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天一很郑重地点点头,她说:“你也和妈妈一样,富有爱心。”我高兴了,我说:“天一,你能感应到别人对你的关爱,你一定会去爱别人的。”天一还很郑重地给我交代过:“玉香妈妈,你一定要答应我,要是我死了以后,我的所有健康的器官都要捐给需要的人。你一定答应我!”我搂着天一,我觉得自己一面被烈火烤着,一面又被冰块包裹着,我还能说什么,面对如此完美的生命,我祈求上天,祈求,再祈求。

    合新也到医院去看天一,有时我们会碰到一起,每当这个时候,天一就非常高兴,但是,天一已经很虚弱很虚弱了,真是连笑容都难以承受,可是,她还是笑,她喜欢和合新一起谈论一些音乐家的故事,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问合新:“我想勃拉姆斯后来一定是喜欢上克拉拉了,对吗?老爸。”

    合新说:“是这样的,勃拉姆斯是爱上了克拉拉,在他的眼里,克拉拉是一个女神,他爱得很苦,很虔诚。”

    “我也喜欢勃拉姆斯的作品。”天一说。

    “是啊,你知道吗?他的曲子里蕴含着一种悲悯的情怀和深层的爱,所以你喜欢。我们都喜欢,你的玉香妈妈也喜欢。”合新说完看着我。

    我把天一搂进怀里,我说:“天一,你一定要坚强,要坚强啊。”

    天一对着我认真地点点头,接着她就又绽开了她的笑脸:“玉香妈妈,我会的,你不要担心,老天一定会保佑我的,我要永远和你们在一起。我有两个妈妈、两个爸爸,有你们这么多的爱,我太幸福了,我要好好活下去。”

    本来我只是习惯地说这么一句,没有想到天一竟说了这些话,我只觉得一股热流从我的胸腔漫上来,直冲我的鼻子,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但是,我不能,我不能在天一的面前流泪,我急忙跨出了病房,我站在走廊上,把脸对着窗户,眼泪涌出了我的眼眶。

    在平常的日子里,我和合新几乎不见面,我在房子里画画,只有画画才能让我感到安慰,我用了很多白色,白色本身和画布的颜色很接近,很难表现,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