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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此事

这个案件并不复杂,可以说非常简单。

    唯一复杂的是人。

    能买考题的人,是荆州世族大家子弟,跟荆州上下官员弯弯绕绕有关系。

    售卖考题的中正官,出身名门,声名显赫。

    而国子祭酒就更不用说,远在京城的高官,一个州郡的读书人在他眼里蚂蚁一般不起眼。

    官衙差役不会去仔细查问他们,更不会也不敢拷问。

    所以这些人随意动动手一推,郑夏这个出身单薄无权无势的小官吏死路一条。

    “如今一干案犯皆押进京城等候发落。”

    殷参事说道,将最后一个物证放进箱子,结束了宣讲。

    楚昭看着满满证物供状的箱子,面色沉沉,又带着几分嘲讽:“原来如此,说他们把这当小事吧,定品评级,文圣之事,徇私舞弊,死了读书人,知道要定罪官员死刑来警示,说这是大事吧,上上下下都不当回事,随便推个人去死——”

    她收回视线看向殿内的官员。

    “丁校尉,将你们查证的证据,案犯都交给刑部,由刑部重新发落。”

    丁大锤应声是。

    刑部侍郎沉默不语,但又想,这时候沉默对不对?沉默会不会表示接受了?是不是要说一声反对?他忍不住去看太傅。

    邓弈没有看他,只看着诸人,道:“还有何事启奏?”

    一如先前,这时候就该殿内官员们立刻接话。

    “臣——有本奏。”

    有人高声喊,同时走出来。

    前方的官员你看我我看你,都看不到对方走出来,再看邓弈,视线越过他们看向后方,诸官也纷纷向后看去。

    队列末尾,朱咏大步站出来,向前几步。

    是他啊,官员们的神情变幻。

    邓弈看着他:“你有何事?”

    朱咏没有看邓弈,而是看向龙椅后的女子。

    他俯身叩拜:“臣请皇后赐臣为钦差御史前往荆州,与刑部一起,了结此案。”

    此言一出,比当初他站出来说冤案还让朝臣们震惊。

    如果说为好友喊冤是人情冲动,那此时他不说请陛下允许,也不说模糊请示谁的一个请字,而是点明请皇后赐——

    这分明就是投靠皇后,表明自己只听皇后。

    疯了吧!

    殿内没能保持先前的沉默安静,些许哗然,站在朱咏四周的官员更向一旁躲去。

    邓弈看着朱咏,面色木然,沉默不语。

    “准。”皇后的声音响亮落下。

    朱咏谢恩起身,看着龙椅上的女子,高声道:“臣定不负皇恩。”

    “这个朱——”

    大理寺卿有点胖,一面疾步跟上邓弈,说话有点气喘,话到嘴边又忘记这个人叫什么——这等官员他以往哪里放在眼里。

    要家世没家世,要前程没前程。

    “朱咏。”旁边户部侍郎揣着手提醒。

    “管它什么诸狗。”大理寺卿气道,“他是不是疯了?疯了就立刻赶出去。”

    说这话转头寻找。

    “李学士呢?还等什么?”

    翰林学士在邓弈这里也是没资格跟随的——

    “去让人找他,不,让他一起也滚蛋。”

    前方沉默迈步的邓弈道:“不用理会,他就是走投无路,只能投向皇后了。”

    那倒也是,这个案子就算查清了又如何,你朱咏对皇后奴颜婢膝,这朝堂是绝对待不下去了。

    为了前程,朱咏只能投靠皇后,期望皇后能保住他。

    “就算皇后保住他让他继续当官,又有什么用?一个小编修。”吏部侍郎在后轻轻笑。

    皇后可以让龙衣卫横行霸道,但皇后可没有封官的权利。

    “她难道还指望这个小编修也满街横冲直撞抓人打架?”

    听到这句话大家都笑起来。

    “那样更好。”大理寺卿冷声说,“他可没见过先帝,打不了奉先帝旨意的名号,敢有胡作非为,五城兵马司当街打杀就是了。”

    官员们再次笑起来。

    邓弈再次道:“这些小事不用理会,先抚慰民心要紧,皇后此次乱为惊扰民心。”

    刑部侍郎冷笑补充:“你们或许还不知道,皇后是怎么审案的,荆州中正直接被龙衣卫打断了腿。”

    官员们哗然。

    “这什么查案啊,这是刑讯逼供。”

    “我听说了,姜祭酒被关在秘密牢房,别说探视,生死都不知。”

    “他们有什么资格巡查缉捕,真是乱了规矩!”

    邓弈喝止官员们嘈杂,道:“所以要让荆州官民知道,让世人知道,这件事与朝堂无关,不是大夏朝廷没了规矩。”

    这件事的关键不是案子是不是冤案,而是就算是冤案也不能这样查。

    这件事的关键是皇后没了规矩,无视朝廷,仗权行事,肆意妄为。

    这种没规矩的皇后,史书上也常见,下场好的被废,下场不好的——赐死。

    诸官明白了,纷纷应声是。

    邓弈抬脚迈进大殿,看着其内食案上御膳房送来的早朝后的饭菜,略沉默一刻。

    赐死倒没这个必要,被废,也不至于,让她回后宫待着就好。

    本就不该临朝听政。

    太傅殿内官员散坐,有人提笔,有人沉思,出谋划策。

    大理寺卿翻看了几本文书,有小吏来送茶,他接过,想到什么让小吏去唤翰林李学士,旁边的吏部侍郎听到了,皱眉道:“你怎么还是惦记那个小编修?”

    大理寺卿看着坐满人的殿内,但太傅殿再大,也比不过朝堂,人再多,也并不是满朝官员都在其中,整个朝堂还有很多官员未在这里——

    他低声说:“我不是在意那个小编修,我是担心,其他人学那个小编修。”

    吏部侍郎哈哈笑了:“是吗?我倒要看看是谁,谢氏那边的人是不是装不下去了?”

    自从皇后开口干政以来,谢燕芳以及党羽都沉默不语,似乎与他们无关。

    “与他们无关才怪。”吏部侍郎冷笑,“他们就是皇后党羽。”

    不说话是,说话更是,正等着他们跳出来呢。

    大理寺卿摸了摸鼻头,有心说那个小编修不是谢氏党羽,但正因为不是才有走投无路,朝中其他人么,没几个这样的,都有家有业的有名望,没必要自寻死路。

    他示意小吏下去,不用唤李学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