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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部分

妃俱是将门之后,相较之下,华妃颇有将门虎女风范,行事果决凌厉,威慑后宫。即使失势也不减风韵。端妃一眼瞧去却是极柔弱的人,弱质纤纤也就罢了,身体孱弱到行动也必要有人搀扶,说不上几句话便连连气喘。

    端妃与众人点头见过,打量了眉庄几眼,看到我时却微微一愣,旋即朝着我意味深长的一笑,转头若无其事微笑着对皇帝道:〃皇上又得佳人了。〃

    皇帝也不说话,只置之一哂。皇后却含笑道:〃妹妹常年累月不见生人,所以还留着当年的眼力呢。〃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众人只顾着说笑没放在心上,我也不做他想。

    案上名酒佳肴,鲜蔬野味,微风拂帘,箜篌悠悠,曲声荡荡,令人心旷神怡。〃梨花白〃酒味甘醇清甜,后劲却大。酒过三巡,脸上热热的烫起来,头也晕晕的,见众人把酒言欢兴致正高,嘱咐了陵容几句便悄悄扯了流朱出去换件衣裳醒酒。

    浣碧早吩咐了晶清和佩儿在扶荔殿旁的小阁里备下了替换的衣裳。扶荔殿虽然比别处凉快,可是温仪帝姬的周岁礼是大事,虽不需要按品大妆,可依旧要穿着合乎规制的衣服,加上酒酣耳热,贴身的小衣早被汗水濡得黏糊糊得难受。

    小阁里东西一应俱全,专给侍驾的后妃女眷更衣醒酒所用。晶清和佩儿见我进来,忙迎上前来忙不迭得打扇子递水。我接过打湿了的手绢捂在脸上道:〃这天气也奇怪,六月间就热成这样。〃

    晶清陪笑道:〃小主要应酬这么些宫妃命妇难怪要热得出了一身的汗。〃

    我轻哂道:〃哪里要我去应酬?今日是沈容华和曹婕妤的好日子,咱们只需好好坐着饮酒听乐便可。〃

    晶清笑道:〃怪道小主今日出门并不盛装丽服。〃

    我饮了一口茶道:〃今日盛宴的主角是沈容华和曹婕妤,是她们该风风光光的时候。不是咱们出风头时就要避的远远的,免得招惹是非。有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佩儿边替我更衣边c嘴道:〃这宫里哪有避得开的是非?万一避不过呢?〃

    我斜睨她一眼,并不说话。浣碧接口道:〃既然避不过,就要暂时按兵不动,伺机行意外之举,才能出奇制胜。小姐您说是不是?〃

    我微笑道:〃跟我在宫里住了这些日子,你倒长进不少了。〃

    浣碧低眉一笑:〃多谢小姐夸奖。〃

    换过一身浅紫的宫装,浣碧道:〃小姐可要立即回席?〃

    想了想笑道:〃你在这里看着。好不容易逃席出来,等下回去少不得又要喝酒,这会子心口又闷闷的,不如去散散心醒醒神罢。〃说着扶了流朱的手出去。

    外面果然比殿里空气通透些,御苑里又多百年古木藤萝,花木扶疏,假山嶙峋,浓荫翠华欲滴,比别处多了几分凉爽之意。这时节御苑里翠色匝地,花却不多,石榴花还艳,辛夷花却开到极盛,渐渐有颓唐之势,深紫的花芯卷了浓黑的一点,像是一颗灰了的心。流朱陪着我慢慢看了一回花,又逗了一回鸟,不知不觉走得远了。

    走得微觉腿酸,忽见假山后一汪清泉清澈见底,如玉如碧,望之生凉。四周也寂静并无人行。一时玩心大盛,随手脱了足上的绣鞋抛给流朱,挽起裙角伸了双足在凉郁沁人的泉里戏水。

    泉中几尾红鱼游曳,轻啄小腿,痒痒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流朱〃嗤〃一声笑:〃小姐还是老样子,从前在府里的脾气一丁点儿有没改。〃

    我踢了一脚水花,微微苦笑:〃哪里还是从前的脾气,改了不少了。纵使如今这性子,还是明里暗里不知吃了多少亏。〃见流朱显露赧色,忙笑道:〃瞧我喝了几盅酒,和你说着玩的呢。〃

    流朱道:〃奴婢哪里有不明白的。从得宠到如今,小姐何曾有真正松过一口气。〃

    我拍了拍她的手道:〃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如今眉庄姐姐有喜,好歹我也有了点依靠。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我转头笑道:〃这水倒凉快,你下不下来?〃

    正说话间,忽听远远一个声音徐缓吟诵道:〃云一涡,玉一梭……〃(1)

    暗想道,这是李后主的词,其时后主初遇大周后,后主吟诵新词,大周后弹烧槽琵琶,舞《霓裳羽衣曲》,何等伉俪情深,欢乐如梦的日子。只可惜后主到底是帝王,专宠大周后如斯,也有了〃手提金缕鞋,教郎恣意怜。〃(2)的小周后。

    我暗暗摇头,想起那一日春日杏花天影里的玄凌,他为了怕我生疏故意回避,含笑道:〃我是清河王。〃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那一日的玄凌温文尔雅,可是如今的他却也会听了别人的挑拨来疑心我了。低低的吁一口气,若是人生永远能如初见该有多好!

    想得入神,竟没有发觉那声音越来越近。猛然间闻得有醺然冷幽的酒香扑鼻而来,甜香阵阵,是西越进贡的上好的〃玫瑰醉〃的气味,却夹杂着一股陌生男子的气息,兜头兜脸席卷而来。心中一唬,足下青苔腻腻的滑溜身子一斜便往泉中摔去,流朱不及伸手拉我,惊惶喊道:〃小姐!〃

    眼见得就要摔得狼狈不堪,忽地身子一旋已被人拉住了手臂一把扯上了岸,还没回过神来,只听他笑嘻嘻道:〃你怎么这样轻?〃

    一惊之下大是羞恼,见他还拉着我的手臂,双手一猛力使劲,推得他往后一个趔趄,忙喝道:〃你是谁?!〃

    流朱慌忙挡在我身前,呵斥道:〃大胆!谁这样无礼?〃

    抬眼见他斜倚在一块雪白太湖山石上,身上穿了一件宽松的泼墨流水云纹白色绉纱袍……一支紫笛斜斜横在腰际,神情慵倦闲适。

    他被我推了却不恼,也不答话。只怔了怔,微眯了双眼,仿佛突见了阳光般不能适应。他打量了我几眼,目光忽然驻留在地上,嘴角浮起一缕浮光掠影的笑:〃李后主曾有词赞佳人肤白为&039;缥色玉柔擎&039;,所言果然不虚也。只是我看不若用&039;缥色玉纤纤&039;一句(3)更妙。〃

    我一低头,见他双目直视着我的l足,才发现自己慌乱中忘了穿鞋,雪白赤足隐约立在碧绿芳草间,如洁白莲花盛开,被他觑了去品题赏玩。又羞又急,忙扯过宽大的裙幅遮住双足。自古女子l足最是矜贵,只有在d房花烛夜时才能让自己的夫君瞧见。如今竟被旁人看见了,顿觉尴尬,大是羞惭难当。又听他出言轻薄,心里早恼了他,欠了欠身正色道:〃王爷请自重。〃

    流朱惊讶的看着我,小声道:〃小姐……〃

    我看也不看她,只淡淡道:〃流朱,见过清河王。〃

    流朱虽然满腹疑问,却不敢违拗我的话,依言施了一礼。

    清河王微微一哂,〃你没见过我,怎知我是清河?〃

    维持着淡而疏离的微笑,反问道:〃除却清河王,试问谁会一管紫笛不离身,谁能得饮西越进贡的&039;玫瑰醉&039;,又有谁得在宫中如此不拘?不然如何当得起&039;自在&039;二字。〃

    他微显诧异之色,〃小王失仪了。〃随即仰天一笑,〃你是皇兄的新宠?〃

    心下不免嫌恶,这样放浪不羁,言语冒失。

    流朱见情势尴尬,忙道:〃这是甄婉仪。〃

    略点了点头,维持着表面的客套:〃嫔妾冒犯王爷,请王爷勿要见怪。〃说罢不愿再与他多费唇舌,施了一礼道:〃皇上还在等嫔妾,先告辞了。〃

    他见我要走,忙用力一挣,奈何醉得厉害,脚下不稳踉跄了几步。

    我对流朱道:〃去唤两个内监来扶王爷去邻近的松风轩歇息,醒一醒酒。〃

    流朱即刻唤了内监来,一边一个扶住。他摆一摆手,目光落在我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我一怔,心下愈发羞恼,问名乃夫家大礼。我既为天子妃嫔,自然也只有玄凌才能问我的闺名。端然道:〃贱名恐污了王爷尊耳。王爷醉了,请去歇息罢。〃说罢拂袖而去。

    直到走的远了,才郑重对流朱道:〃今日之事一个人也不许提起,否则我连就死止地也没有了。〃

    流朱从未见过我如此神色,慌忙点了点头。

    注释:

    (1)、〃云一涡,玉一梭〃:出自李后主《长相思》,全文为:云一涡,玉一梭。澹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2)、〃手提金缕鞋,教郎恣意怜。〃:出自李后主《菩萨蛮》。全文为: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是与小周后偷情相见时所做的词。

    (3)、缥色玉纤纤:形容女子肌肤润白细腻。

    二十五、惊鸿(下)(1)

    略消了消气,整理了衣容悄悄回到席间,不由自主先去看华妃,见她依旧独自坐着饮酒。陵容急道:〃姐姐去了哪里?这么久不回来,眉姐姐已叫人找了好几回了。〃

    我淡淡一笑:〃酒醉在偏殿睡了一晌,谁知睡过头了。〃

    陵容轻吁一口气,方笑道:〃姐姐香梦沉酣,妹妹白焦心了。〃

    正说话间,见玄凌朝我过来,道:〃你的侍女说你更衣去了,怎么去了好一会儿?〃

    〃臣妾酒醉睡了半晌才醒。〃

    〃朕也有些醉意了,叫人上些瓜果解酒吧。〃宫女早捧上井水里新湃的各色鲜果,雪白如玉的瓷盘里盛着的瓜果犹带着晶亮的水珠,格外诱人。

    皇后笑道:〃别的也就罢了,这莲藕是新从湖里挖出来的,很是脆嫩呢。〃众人笑着谢过品尝。

    曹婕妤走过来盈盈浅笑道:〃今日的歌舞虽然隆重,只是未免太刻板了些。本是家宴,在座的又都是亲眷,不如想些轻松的玩意来可好?〃

    玄凌道:〃今日你是正主儿,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臣妾想宫中姊妹们侍奉圣驾必然都身有所长,不如写了这些长处在纸上抓阄,谁抓到了什么便当众表演以娱嘉宾,皇上以为如何?〃

    玄凌颔首道:〃这个主意倒新鲜。就按你说的来。〃

    曹婕妤忙下去准备了,不过片刻捧了个青花纹方瓶来,〃容华妹妹有孕不宜c劳,这抓阄行令的差事就让臣妾来担当吧。〃

    玄凌道:〃怎么,你这个出主意的人儿自己不去演上一段儿?〃

    曹婕妤道:〃臣妾身无所长,只会打珠络玩儿,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臣妾已经想好了,无论各位姐妹表演什么,臣妾都送一串珠络儿以表心意。皇上您说好不好?〃

    〃那也勉强算得过了。〃

    眉庄在一旁道:〃万一抽中的纸签上写着的不是某位姐妹的长项,可要如何是好呢?〃

    曹婕妤笑道:〃就算不是长项,皮毛总是懂得些的。况且都是日日相见的姐妹,随意即可。〃

    筵席已经开了半日,丝竹声乐也听得腻了,见曹婕妤提了这个主意,都觉得有趣,跃跃欲试。宫中妃嫔向来为争宠出尽百宝,争奇斗艳。如今见有此一举,又是在帝后亲贵面前争脸的事,都是存了十分争艳的心思。

    曹婕妤抽得皇后是左右双手各写一个〃寿〃字。皇后书法精湛本是后宫一绝,更不用说是双手同书。两个〃寿〃字一出,众人皆是交口称赞。

    端妃体弱早已回去休息,冯淑仪填了一阕词;恬贵人与秦芳仪合奏一曲《凤求凰》;刘良媛画了一幅丹青〃观音送子〃;俱是各显风流。

    曹婕妤素手一扬,抽了一枚纸签在手心道:〃这甄婉仪的。〃说着展开纸签一看,自己先笑了: 〃请妹妹作《惊鸿舞》一曲。〃转头对玄凌笑道:〃妹妹姿貌本是&039;翩若游龙,婉若惊鸿&039;(4),臣妾又偏偏抽到这一支,可见是合该由妹妹一舞了,妹妹可千万不要推却啊。〃

    双手微蜷,《惊鸿舞》本是由唐玄宗妃子梅妃所创,本已失传许久。纯元皇后酷爱音律舞蹈,几经寻求原舞,又苦心孤诣加以修改,一舞动天下,从此无论宫中民间都风靡一时,有井水处便有女子演《惊鸿舞》。只是这《惊鸿舞》极难学成,对身段体形皆有严格要求,且非有三五年功底不能舞,有七八年功夫才能有所成。舞得好是惊为天人,舞不好就真成了东施效颦,贻笑大方了。

    欣贵嫔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脸上早露了几分不屑:〃甄婉仪才多大,怎能作《惊鸿舞》?未免强人所难了。〃

    曹婕妤笑道:〃欣姐姐未免太小觑婉仪妹妹了。妹妹素来聪慧,这《惊鸿舞》是女子皆能舞,妹妹怎么会不会呢?再说若舞得不如故皇后也是情理之中,自己姐妹随兴即可,不必较真的。〃

    欣贵嫔本是为我抱不平,反叫曹婕妤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赌气扭了脸再不理她。

    原本独斟独饮的华妃出声道:〃既然不能舞就不要舞了,何必勉强?故皇后曾一舞动天下,想来如今也无人能够媲美一二了。〃说罢再不发一言,仰头饮下一杯。

    这话明明是激将了。心内一阵冷洌,前后已想得通透。若是不舞,难免招人笑话说皇帝新宠的甄氏平平无才,浪得虚名,失了皇家的体面。若是舞,舞得不好必然招人耻笑;万一舞得好博得众人激赏,今日倒是大占风光。万一有一日不顺帝意,怕是就要被别有用心的人说成是对先皇后的不敬。当今皇后是故皇后亲妹,皇上与故皇后少年结缡,恩爱无比,若是被人这样诬蔑,恐怕以后在宫中的日子就难过了。

    皇后听得再三有人提及故皇后,脸上微微变色,只看着玄凌。见玄凌若有所思,轻声道:〃《惊鸿舞》易学难精,还是不要作了,换个别的什么罢。〃

    眉庄与陵容俱是皱眉。眉庄知我从来醉心诗书,并不在歌舞上用心,连连向我使眼色要我向皇帝辞了这一舞。听皇后开口,连忙附和道:〃婉仪适才酒醉也不宜舞蹈啊。〃

    玄凌凝视我片刻,缓缓道:〃宫中许久不演《惊鸿舞》,朕倒想看一看了。婉仪,你随便一舞即可。〃

    既是皇帝开口了,再也推辞不得。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大殿中央。人人都准备要看我的笑话了:以诗书口齿得幸于皇帝的甄氏要怎样舞出〃婉若惊鸿〃的姿态,恐怕是〃惊弓之鸟〃之姿吧。

    眉庄忽然起身,对皇帝笑道:〃寻常的丝竹管弦之声太过俗气,不如由臣妾抚琴、安选侍高歌来为婉仪助兴。〃

    我知道眉庄有心帮我,以琴声、歌声分散众人的注意力。我看一眼陵容,眉庄又心心念念要让陵容引起皇帝的注意,好助我们一臂之力。这倒也是个机会,只是不知道陵容肯不肯?

    皇帝点头道:〃去取舒太妃的&039;长相思&039;来。〃忙有内监奉了当日我在水绿南薰殿所弹的那具琴来。昔日舒贵妃得幸于先皇,碍于舒贵妃当时的身份,二人苦恋许久才得善果。舒贵妃进宫当日,皇帝特赐一琴名〃长相思〃、一笛名〃长相守〃为定情之物。先皇驾崩之后舒贵妃自请出宫修行,这一琴一笛便留在了宫中。

    眉庄调了几下音,用力朝我点点头。陵容向帝后行了一礼,垂首坐在眉庄身侧担心地看着我。我略一点头,陵容曼声依依唱了起来。

    乐起,舞起,我的人也翩然而起。除了眉庄的琴声和陵容的歌声,整个扶荔宫里一片寂静,静得就如同没有一个人在一般。宽广的衣袖飞舞得如铺洒纷扬的云霞,头上珠环急促的玲玲摇晃作响,腰肢柔软如柳,渐次仰面反俯下去,庭中盛开的紫萝被舞袖带过,激得如漫天花雨纷飞,像极了那一日被我一脚飞起的漫天杏花。

    陵容歌声曼妙,眉庄琴音琳琅,我只专心起舞。心里暗想,曹婕妤未免太小觑我了。以为我出身诗礼之家,便不精于舞蹈。我虽以诗书口齿得幸于皇帝,可是我懂得不需要把所有好的东西一下子展现出来,在无意处有惊喜,才能吸引住你想吸引的人的目光。

    我并不担心自己的舞艺,小时候居住江南的姨娘就常教习我舞蹈。七八岁上曾听闻纯元皇后作《惊鸿舞》颠倒众生,观者莫不叹然。小小的心思里并存了一分好胜之心,特意让爹爹请了一位在宫中陪伴过纯元皇后的舞师来传授,又研习了《洛神赋》和与梅妃《惊鸿舞》有关的一切史料,十年苦练方有此成就。

    只是,让我为难的是,我的《惊鸿舞》源自纯元皇后当日所创,动作体态皆是仿效于她,要怎样才能做到因循中又有自己的风格,才不至于让人捉住对故皇后不敬的痛脚。这片刻之间要舞出新意,倒真是棘手,让人颇费筹谋。

    忽听一缕清越的笛声昂扬而起,婉转流亮如碧波荡漾、轻云出岫。一个旋舞已见清河王立在庭中,执一紫笛在唇边悠悠然吹奏,漫天紫色细碎萝花之下,雪白衣袂如风轻扬。几个音一转,曲调已脱了寻常《惊鸿舞》的调子,如碧海潮生,落英玉华,直高了两个调子,也更加悠长舒缓。

    眉庄机警,律调一转已跟上了清河王,陵容也换过了曲子来唱。

    心中一松,高兴非常。这清河王随意吹奏,倒让我脱离了平日所学舞姿的拘泥,云袖破空一掷,尽兴挥洒自如。紫萝的花瓣纷纷扬扬拂过我的鬓;落上我的袖;又随着奏乐旋律漫成芳香的云海无边。

    正跳得欢畅,眉庄的琴声渐次低微下去,几个杂音一乱,已是后续无力。我匆忙回头一看,眉庄皱着眉头捂着嘴像是要呕吐出来。仓促间不及多想,只见清河王把紫笛向我一抛,随手扯过了〃长相思〃席地坐下抚琴。

    眉庄被宫女忙忙扶了下去休息。我一把接过紫笛,心下立刻有了计较。昔年梅妃江采萍得幸于唐玄宗,因精通诗文,通晓音律,更难得擅长歌舞,深得玄宗喜爱。梅妃〃吹白玉笛,作《惊鸿舞》,一座光辉〃,被玄宗戏称为〃梅精〃。如今我一笛在手,再起舞蹈,自然不会与纯元皇后双手无物的翩然之姿相提并论,也就更谈不上不敬僭越之说了。何况《惊鸿舞》本就源起于梅妃,也算不得离题。

    想着已经横笛在唇边,双足旋转得更疾,直旋得裙裾如榴花迸放吐灿,环佩飞扬如水,周遭的人都成了团团一圈白影,却是气息不促不乱。一曲悠扬到底。

    旋转间听得有箫声追着笛音而上,再是熟悉不过,知道是玄凌吹奏,心里更是欢喜。一个眼神飞去,见他含情专注相望,神情恰似当日初遇情景。心头一暖,不愿再耿耿于怀水绿南薰殿一事了。

    笛箫相和,琴音袅袅,歌喉曼曼,渐渐都低缓了下去,若有似无。身体如柔柳被巨风卷得低迥而下,随着笛子的尾音渐渐旋得定了。洁白轻盈的柔纱裙幅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