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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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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连仲对四菊联名告他并没有太大的火气,令他恼火的是四菊与海港技术员高天河密切的来往关系。他还听说四菊领着邻居的产妇到盐化医院给高天河治眼睛。他最担心的问题出现了,他就怕四菊甩了他,还怕四菊重演朱朱的悲剧。朱朱不就是被那个城里的小白脸一脚踢开了吗?四菊说高天河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谈不上甩掉朱朱,他压根儿就没有爱过朱朱。他与四菊越吵越僵,以至于四菊不跟他说话了。他一直弄不明白,高天河有什么魔力,把老蟹湾的姑娘们勾得神魂颠倒?

    四菊吹干了头发就往外走,她发动了摩托车,却被刘连仲拽住了。刘连仲痛苦地说:“四菊,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俺更爱你的吗?你不能不理俺哩!”

    四菊大声说:“请你放开俺,请你放尊重些。俺说过要嫁给你了吗?俺是你的私有财产吗?告诉你,你是厂长,俺也是场长!”

    朱朱探头一看,吐着舌头笑了。

    刘连仲哀求着说:“四菊,俺放下厂里那么多的事,来看你,是想找你谈谈!”

    四菊说:“你不放弃你的造纸厂,俺就没什么跟你好谈的!”

    刘连仲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四菊的性子,上学时就领教过了,可他就喜欢她爱憎分明的性子。同时他也在心里想,她怎么就不明白,他拼死拼活地折腾,还不是为了他与她明天的美好生活吗?

    四菊见刘连仲挡着她的路,想了想,说:“好吧,咱们好好谈谈!”

    四菊叫刘连仲去她孵化场的暖房里,刘连仲不知道她的用意,颠颠地跟着。他看见四菊脖子上的花格子围巾被风一掀一掀的,像有一只在她肩上扑棱着的大鸟,红扑扑的脸蛋极为鲜活水灵,分明是四月的春风染就。

    四菊让工人端出一盆死去的虾苗。

    刘连仲愣着:“你让俺看这个干啥?”

    四菊说:“这是海水污染的虾苗。”

    刘连仲问:“这与俺有啥关系?”

    四菊火了:“还说与你没关系呢,这都是你们排污,毒化了海水,才死的!”

    刘连仲抵赖说:“这么大的海,你不说别人,干嘛老盯着俺的造纸厂?上级查过了,排污是合格的,不信你去看看!”

    四菊骂:“你就是死鸭子嘴巴硬!俺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给你看看这个单子!”她递过一张表格。

    刘连仲看到了写有老蟹湾造纸厂排污数据的字样:“这是哪儿的?俺们造纸厂可不是这样!这是谁陷害俺?”

    四菊大声说:“这是海港的高技术员化验出来的结果。别看你请客送礼,有办法糊弄环保局的,可你糊弄不了高天河!他是海洋专家!”

    刘连仲恨恨地说:“又是高天河,这小子是专门跟俺过不去呀!他怎么放个p你也信?”

    四菊骂:“你才放p呢!”

    刘连仲红着眼睛把化验单撕了个粉碎,狠狠扔进孵化池里。小虾们纷纷用小脑袋去顶纸片片。

    四菊动情地说:“连仲,俺们是老同学啦,又是朋友,今天俺跟你说句真心话,请你消消气。你也别怪高技术员,是俺让他去化验的,他是俺们聘请的技术顾问。咱不说什么大话,俺就说一句,就说这海吧,咱都是吃着海货长大的人,海就是咱的再生爹娘。过去你也是搞孵化的,你最懂得海水的质量。你这点家底儿,不都是大海恩赐的吗?你敢背叛大海,是要受到惩罚的!你连大海都不爱了,往后你能好好地爱俺赵四菊吗?啊?你说你说呀!”她说不下去了,哽咽了。

    孵化室里静得能听到刘连仲的喘息声。

    四菊激动地说:“你以为俺赵四菊心眼小得不容你吗?不是!俺是替良心说话。你拍拍胸脯的四两r,问问良心!俺知道,海港上马需要大量的纸,你的造纸厂可以挣大钱。可人一旦迷恋上金钱,情就那么薄了,心也就像钱币那么硬啦!”

    刘连仲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句:“你,你知道俺都是为谁吗?你瞧这满世界的人,胆子都大了,步子都快啦,谁还像你这样保守?”

    四菊气得抖了:“你滚,你滚!俺不想看见你!”

    四菊的眼神好像一记强劲的耳光,猛然打在刘连仲的脸上,他红着眼睛走了。四菊觉得他应该去关闭自己的厂子,或者是上马必要的废水处理器械。但她又总是把他往好里想,她想,刚才自己把刘连仲骂很了吗?他能够接受吗?这时海的颜色很吓人,对着暗红色的海,四菊垂下了束成一束的马尾巴状的黑发。

    四菊怎么也没有想到,刘连仲会与她越走越远,他并没有去厂里,却去海港找到了高天河。高天河正在试验室里,他的眼睛被沙子喷坏之后,看东西只能虚着眼睛,他对刘连仲的模样也看不清楚,不知道刘连仲内心积聚着怒火。他是个书呆子,以为刘连仲是专门请教海水污染的,就把问题说得很严重。刘连仲开始故意表现得很含蓄,但在他讲完之后动了手,挥拳打掉了他的眼镜,然后警告说:“姓高的,听说你是个孤儿,孤儿怎么为人处事你不会不明白吧?你再打四菊的鬼主意,小心你的狗眼!你的眼睛不是被奶水洗好了吗?俺要是出手,就是狗熊的奶水也洗不好你的眼睛!”

    高天河愣了:“我不明白,你是谁呀?”

    刘连仲大声说:“俺刘连仲明人不做暗事!俺是造纸厂厂长,俺们厂里的事不用你c手,懂吗?”

    高天河顿时感到尊严受到了侮辱,他的脸部和眼神是极严正的,但又在微微颤抖。他厉声吼道:“请你把我的眼镜捡起来!捡起来!”

    刘连仲大声说:“俺要是不呢?”

    高天河说:“我立马找四菊来!是他们的孵化场聘请的我,我是他们的技术顾问,化验废水是我的职责!”

    刘连仲闹闹嚷嚷地叫来了海港领导,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告了状就大摇大摆地走了。高天河气得半晌说不上一句整话,眼巴巴望着他扬长而去。负责海港技术处的是一位老大姐,她几次给小高介绍对象都被拒绝了,所以她反对高天河在老蟹湾兼职什么技术顾问。事后,老大姐还把这事捅到了熊大进那里,熊大进想了想就把高天河调到了挖泥船上,让他搞海流主流和余流的研究,还叮嘱他不要再惹祸。四菊后来又给高天河打过两回电话,他都故意没回。他不想破坏她与刘连仲的婚姻,朱朱与赵小乐的婚变不是很可怕吗?他的心情渐渐平顺下来。

    四菊蒙在鼓里,从心里检讨自己哪里让高天河不高兴了?还是他嫌自己发给他的聘金少?不,高天河不是那种人。她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眼下海水变质,可能发生赤潮,没有高技术员的帮助怎么能度过难关呢?四菊心里越发没有底了。她将死虾苗装进一个小瓶子里,到海港的化验室找高天河。见到技术处的老大姐,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刘连仲做了手脚。她气得胸脯起伏,脸蛋儿憋得通红,但一声没吭。

    四菊让小乐驾船到海上去找高天河,赵小乐的白茬船接近挖泥船的时候,高天河偷偷藏起来了,他不想再见到她。四菊没有见到高天河,就径直到造纸厂去找刘连仲。纸厂还在高速运转着,污水明目张胆地流向大海。刘连仲见到四菊不高兴,心里有些慌。没等他说话,四菊就抬起胳膊狠狠打了他一嘴巴。刘连仲捂着嘴巴愣着,四菊已颓然跌坐在沙发上,浑身不住地颤抖,紧接着,两颗硕大的泪珠慢慢地、慢慢地从她合起的眼缝里流下来。3赵振涛对深夜电话有一种条件反s的恐怖。他远在省城的好友李德青出车祸,就是有人半夜打来的电话。孟瑶在澳洲学开汽车撞坏了一个旅游团的黑人老太太,也是深夜打来的电话。当时孟瑶让他马上寄钱给她,不然她就难以走进课堂了。孟瑶伯父母埋怨她,不让赵振涛告诉省城的家里,更不能让男男知道,她哭着说自己能够打工挣钱还上的。孟瑶哭得他很难受,他这个大市长还要让妻子在国外打工,说出去不会有人相信的。为了孟瑶出国,赵振涛几乎花掉了大部分积蓄,一下又让他拿出五万块钱,愁得他满地打转。还是四菊从虾苗预付款中拿出五万元给他救了驾。

    这天他和熊大进从一号港池夜战工地上回到指挥部刚刚睡下,电话就铃铃地响起来。是谁打来的电话?他在北龙港的工地上接到深夜电话又开始恐慌了。电话是远在省城的女儿男男打来的。男男哭着说她精神几乎崩溃了,让爸爸火速到省城来一趟,不然她就自杀了。赵振涛的脑袋轰地响起来,浑身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他问男男出了什么事?男男泣不成声地说,她的这次升学模拟考试考砸了,从原来的第三名直线降到第四十名,她对不起爸爸妈妈,她没脸活了。赵振涛在电话里劝着女儿。他知道男男跟他最亲,女儿与班里的一位叫赵京虎的男生谈恋爱都会告诉他,而不跟她的妈妈说。男男是个要强的女孩子,她不是一般的要强,她曾发誓要考进北京的名牌大学,然后再考托福进美国的大学。她说爸爸妈妈都那么优秀,她学不好就对不起父母。赵振涛平时劝她要根据自己的实际能力来,爸爸相信你。今天深夜的电话是男男从学校传达室打来的。他能听到旁边教师十分严厉的呵斥声。男男一边回嘴顶撞着老师,一边对赵振涛说:“爸爸,我妈走后,我发现我完了,我再也不是最优秀的啦!我与命运抗争最终还是输。走多了夜路总会碰见鬼的!有这一天,我知道会有这一天的!爸爸,我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很想见你一面。”

    赵振涛听出男男的精神乱了,他语无伦次地说:“男男,爸爸和妈妈都是爱你的,还有姥姥姥爷,我们不能没有你!你也不能没有我们!对吗?”

    男男哭着说话,几乎使赵振涛听不清楚了。赵振涛让她身边的老师接电话,他对老师恳求说:“我是男男的爸爸赵振涛,现在我远在北龙渤海岸边的的海港工地,不能马上赶回去,请您照顾好她。她的妈妈不在国内。我们的男男是个脆弱的孩子,请看好她,我另外再派人过去!求求您了。”

    老师没好气地说:“这个孩子太不像话啦!夜里吵得一宿舍的同学不得安宁。没有一点集体观念!你们家里还是来人吧!”

    男男抢过老师手里的电话,哑着嗓子说:“爸爸,你别跟她费口舌啦。她不是老师,是看宿舍的,是个到了更年期的下岗女工!爸爸,永别啦!”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赵振涛放下电话惊呆了好半天,光着两腿在地上走来走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知道男男的脾气,考试大幅跌落,是一个方面,肯定还有别的原因。会不会是失恋了呢?过去他和孟瑶曾竭力阻止她的早恋,他到北龙了,孟瑶出国了,男男会不会毫无节制地谈恋爱呢?无论如何,也要把男男弄到北龙来上学。他坐在电话前焦急地等着电话再度响起,可是电话没响。

    赵振涛额头冒汗,又不敢给岳父岳母打电话,最后他哆哆嗦嗦地给省城的男男老姨拨了电话。可以想象她们接到后半夜的电话也会恐怖的。他把男男的险情一说,老姨和姨夫惊惶地去学校了。他看着手表,算计着他们到学校的时间,等待着那边的电话。今夜的赵振涛第一次体验到做父亲的难处。他在反省着自己,对女儿太不关心了。大概还有十天男男就要升学考试了,如果男男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将无法面对两边的老人,无法向孟瑶交代,更无法面对自己。北龙港拖得他太深太深了。

    两个小时以后,男男老姨终于打来了电话,说她们已经把男男接到家里了。赵振涛还要与男男说话,老姨说男男刚才打了镇定针,还是让她睡一觉吧,有事明天再说。赵振涛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躺在床上稀里糊涂地睡下了。想不到啊,男男的事真让他想不到——这一夜,他做了很多的噩梦。

    没有顾上吃早饭,赵振涛就把电话又打到男男老姨家里。老姨说,听老师说男男已经三天没睡觉了,她还在睡着。还是让他给猜着了,男男就是因为早恋才使学习成绩直线下跌的;又是因为失恋,精神受到打击,以致濒临崩溃的。那个男生赵京虎转学了,他母亲把儿子领走时,还骂了男男。男男说她不怕失恋,她不能接受的是,赵京虎竟然为抵触母亲的反对,为她而触电。多亏抢救得及时,不然就将酿成大祸,但男男想见他一面都不能如愿。

    赵振涛生气地一拍脑袋,骂道:“这个孩子,太不像话啦!太不像话啦!”老姨不让他对男男发火,说男男太虚弱了,她会给男男找个很好的心理医生,诊治诊治。眼下还有十天就考试了,先让男男对付过去这个考试后,就让她到北龙换换环境,然后让孩子重新开始。赵振涛放下电话站起来,觉得有些头晕,心力交瘁使他感觉脑部供血严重不足。

    早饭后,赵振涛与熊大进和黄国林副总指挥商量工程进度问题,黄国林负责着预防风暴潮的挖河工程。他说工程遇到了很大难题,前面有一段马上要挖到老蟹湾村的老坟地了,这里的渔民不让动,强行挖恐怕要与老百姓闹僵。领头阻拦的是赵老巩和葛老太太。赵振涛想了想,说:“不管遇到多大难度也要干下去。赵老巩是我义父,葛老太太又是孙艳萍的母亲,好多事我不能直接c手。你们最好与盐化县的领导沟通一下,请他们帮助!就说是我说的!”

    黄国林走后,熊大进又把赵小乐想进海港工作的意愿跟赵振涛说了。赵振涛问工地上有没有小乐能干的活?有的话就让他到第一线去。不要因为他是我弟弟而搞什么特殊化!熊大进笑着说,我很喜欢你这个弟弟,没什么文化,可他很纯朴,讲义气!到挖泥船上可能大有用场!赵振涛想了想说,也好,让这小子摔打摔打!商量完一些杂事之后,赵振涛说他要回北龙政府处理一些其他事情。他还告诉熊大进:“这几天有两拨外商到港口的凤凰开发区来考察投资项目,一拨是新加坡维天财团的李克栋总裁,还有一拨是葛老太太的姐姐葛玉梅,她是香港葛氏集团的副总裁,你抽出时间来陪陪,其他人照样施工。具体接待工作由市政府安排。”

    熊大进点点头说:“前天高焕章书记到工地上来了,批评我们工程进度远远不如北线的铁路工程。我们是不是调整一下?”

    赵振涛摆摆手说:“别听大老高的,他就是那么个脾气!他跟他老爹似的,运用的是人民战争。他把那四个县的农民都赶到路基上,工程粗糙,我们不能这样做。北龙港的质量比什么都重要!”

    熊大进说:“你就别担心质量。我们按你的指示办了,工程招标,既不是总价招标,也不是老高他们搞的单价招标,而是费率招标。这就大大避免了以前出现的‘漏斗’现象。我还让施工单位在各自的施工段上雕刻上责任人的名字,责任到底,将来出了工程事故,责任人永远要负责任的!”

    赵振涛笑着说:“这个主意不错!既然这样,马上重建的跨海大桥也要用这样的施工方案。”

    熊大进问:“盐化方面听高书记的,他们能同意?”

    赵振涛坚决地说:“还给他们,还给我弄个豆腐渣工程!我早已把跨海大桥纳入我们北龙港的规划啦!”

    熊大进说:“那高书记能依你?”

    赵振涛说:“港口的二度工程、施工招标,我不是顶住啦?看来他高书记也是纸老虎!你硬他就软!他那套老皇历也该改改啦!”

    熊大进说:“人跟人就是不一样,看的出来高书记与赵市长感情铁,这要是胡市长,早就不行啦!”

    赵振涛还要说什么,熊大进的对讲机响了,他急匆匆走出了指挥部。赵振涛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觉得留下熊大进是对的,不仅为弟弟小乐留下了米秀秀,还白得了一个十分忠诚的于将。熊大进懂港口建设的规律,精通技术,几乎为工程倾尽了全力。他一刻不敢松懈,像一个老管家似的在工地上来回穿梭,事事走在庞大工程的最前面,从资料管理、工程质量,到工程进度,都让到工地考察的市人大代表无话可说。作为总指挥,赵振涛特别欣赏他的还有一条:事事严谨,到了关键时候还能顾全大局。他与施英民最大不同的是,从不在工程中收不合格的钢筋和水泥,更不从中谋利。盐化城里有一家公司偷偷送回扣给他,他当着指挥部众人的面,把三万元的回扣款如数上缴,还激动地对众人说,过去我们的堤坝是防十级以上的风暴潮,可六级的风暴潮就垮了,为什么?是我们心里缺少坚硬的堤坝,心里虚弱,怎能够防风暴潮?把它交出去,心里就硬了,我们的大堤就能预防十二级的风暴潮!我敢这么说!这话传到了赵振涛耳朵里,赵振涛就在市委常委会上讲了,博得了大家的喝彩。赵振涛最佩服这样的人了。

    胡勇从北龙调到了渤海岸边的黄连市,他还是市长,他在那里还是要建煤港。这个港口刚刚启动,也是省委潘书记环渤海“陆海空”整体战略的一个重要棋子。因为是刚刚勘测,声势还没有造起来。胡勇几次来北龙港挖熊大进走人,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