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书院 > 历史军事 > 十字军骑士 > 十字军骑士第7部分阅读

十字军骑士第7部分阅读

兴。他是一个满怀憎恨的人。懂么?”

    “我懂。但是我奇怪,既然尤仑德俘获了那些袭击你的人,你为什么没有找到那封失落的信?”

    “他并没有把他们全部都俘获。逃掉了五六个。我们命该如此!”

    “他们怎么袭击你的?打埋伏么?”

    “他们埋伏在茂密得什么都看不见的丛林后面。我骑着马,没有穿甲胄,因为商人们告诉我,国境很太平,而且天气又暖和。”

    “那帮强盗的首领是谁?十字军骑士么?”

    “不是修道士,而是一个日耳曼人。名叫列恩兹的赫尔明契克,他是以拦路抢劫闻名的。”

    “他结果怎样?”

    “尤仑德把他上了链条。但是这人也在他自己的地牢里关了两个玛朱尔贵族,他想以这两个人来赎身。”

    静默了一会儿。

    “亲爱的耶稣,”兹皮希科终于说,“里赫顿斯坦还活着,那个列思兹的强盗也活着;可我们却报不成仇就得死去。我的头要给斫掉,你也活不过今年冬天。”

    “嗨,我甚至冬天也活不到。但愿我能帮你逃脱这种下场。”

    “你在这里看到过什么人么?”

    “我去见了克拉科夫的总督。我听说里赫顿斯坦已经离开此地,我以为总督也许不会那么严厉了。”

    “这样说来,里赫顿斯坦走了?”

    “王后一死,他就立即回玛尔堡去了。我去见了总督;他回答我说:‘他们要处决你的侄子,倒不是为了讨好里赫顿斯坦,而是因为那是他应得之罪。里赫顿斯坦在不在这里,都是一样。即使他死了,也不会有所受更;法律是根据公理而制订的,可不像一件外套那样,可以把它翻一个面。要宽赦只有国王能宽赦,别人都办不到。’”

    “那么,国王在哪里?”

    “王后下葬以后,他就到罗斯去了。”

    “唔,这就毫无希望了。”

    “是啊。总督还接着说:‘我可怜他,因为安娜公爵夫人曾为地求饶,但是我无能为力,我无能为力啊!’”

    “那末,安娜公爵夫人还在这儿唆?”

    “愿天主报答她!她是一位好夫人。她仍旧在这里,因为尤仑德小姐病了,而这位公爵夫人爱她就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

    “天哪!达奴莎病了!她怎么啦?”

    “我不知道!公爵夫人说有人在咒她。”

    “我相信这一定是里赫顿斯坦!没有别人。——只有里赫顿斯坦——这个狗东西!”

    “也许是他。但是你对他有什么办法呢?没有办法!”

    “所以他们仿佛全都不记得我关在这里了,原来她病了。”

    说了这话,兹皮希科就开始在房里走来走去;最后他握住了玛茨科的手,吻了一下,说:

    “愿天主为这一切而报答你!如果你死了,都是我害死你的。趁着你的健康还没有恶化之前,你一定得再做一件事。你去找总督,求他释放我,凭我的骑士的诺言起誓,放我十二个礼拜。十二个礼拜之后,我一定回来,他们可以斫我的头。我们两人决不能不报仇就都死掉。你知道,我要上玛尔堡会,立即向里赫顿斯坦挑战。非这样不可。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玛茨科擦擦前额。

    “我一定去;但是,总督会答应么?”

    “我要以骑士的诺言起誓。我只要十二个礼拜——不必再多。”

    “说说有什么用;十二个礼拜!可是如果你受了伤,你就回不来了;那时候他们会怎么想呢?”

    “我就是爬也要爬回来。不用担心!也许国王这时候回来了,你就可以去求他宽赦了。”

    “这倒是实在的,”玛茨科回答。

    过了一会,他又说道:

    “总督也对我说了这话:‘由于王后逝世,我们把你的侄子忘掉了;但是,现在他的判决必须执行了。’”

    “嗳,他会答应的,”兹皮希科满怀希望地回答。“他知道一个贵族是会信守他的誓言的,而且不管他们现在就斫我的头,或是过了圣米克尔节[注]听我的头,对他说来都是一样。”

    “噫!我今天就去。”

    “你今天最好到阿米雷伊那儿去休息一下。他会为你包扎伤口,明天你再去见总督。”

    “好吧,与主同在![注]”

    “与主同在!”

    他们彼此拥抱了一下,玛茨科转身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坎跟前又停了下来,皱紧双眉,仿佛记起了一件什么不愉快的事。

    “嗨,你还没有束上骑士腰带呢;如果里赫顿斯坦说,他不愿意同你决斗,那你怎么办呢?”

    兹皮希科感到很悲哀,但过了一会儿,他说:

    “战争时期是怎么样的?难道骑士只肯和骑士交手么?”

    “战争是战争;个对个的决斗就完全不同了。”

    “不错,且等一等。你必须想个办法。唔,有办法啦!雅奴希公爵就要授给我骑士的身份。如果公爵夫人和达奴莎请求他,他会授给我的。同时,我要在玛佐夫舍同德鲁戈拉斯的米柯拉伊的儿子斗一场”

    “为什么?”

    “因为米柯拉伊,就是那个同公爵夫人在一起、别人管他叫‘奥布赫’的人,他把达奴莎叫作‘嫩草’。”

    玛茨科惊奇地望着他。兹皮希科为了要把发生过的事解释得更清楚些,又说下去:

    “那是我不能原谅的,但是我不能同米柯拉伊决斗,因为他是快八十岁的人了吧。”

    玛茨科听了这番话,嚷道:

    “听着!我为你可惜,你的头要保不牢了,但你的脑子却不会受到多少损失,因为你蠢得像头山羊。”

    “你为什么恼火?”

    玛茨科没有回答,却起身要走了。兹皮希科向他跳了过去,说道:

    “达奴莎怎样了?她还好么?别为一件小事生气。你离开这里很久啦!”

    他再一次俯身向着老人,玛茨科耸一耸肩,温和地说:

    “尤仑德小姐已经复原了,不过他们还不让她走出房门。再见!”

    兹皮希科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了。但是,他觉得仿佛他已经新生了。一想到他们会许可他多活三个月,他就感到快活。他可以到遥远的地方去;他可以找到里赫顿斯坦,同他决一死战。光是这样想想也很快乐。他如果能骑上马(哪怕只有十二个礼拜也好),去战斗一番,而不是仇没报就死去,他就很幸运了。然后呢——福来消受,祸来承当——总还得有很长一个时期!国王从罗斯回来后也许会赦免他。也许会爆发战争,那时候总督本人一看见他这样一个战胜了骄傲的里赫顿斯坦的好汉,也许会说:“去吧,现在就到树林里和田野里去吧!”[注]

    因此他心里产生了很大的希望。他认为他们不会不肯放他三个月的。他想,也许他们会多给他一些时间也说不定呢。登青的年老的爵爷决不会认为一个贵族不能信守誓言的。

    第二天黄昏时分,玛茨科到牢狱来,坐立不安的兹皮希科连忙问他跳了过去,问道:

    “准了么?”

    玛茨科坐在有脚轮的矮床上,他因为身体过于孱弱,站不住了;他艰难地喘了一会儿气,说:

    “总督说:‘如果你要去分配你的产业,或是去料理家务,我可以凭你侄子的骑士信誉,放他一两个礼拜,但是不能再长了。’”

    兹皮希科大为吃惊,有好大一阵子讲不出一句话来。

    “两个礼拜?”他终于问道。“两个礼拜内我连边境都走不到呢!这是怎么回事?你没有告诉总督我要到玛尔堡去的理由么?”

    “不但我,安娜公爵夫人也为你去求过了。”

    “那未怎样呢?”

    “怎样?那老头儿对她说,他并不要你的头,而且他也可怜你。他说,‘如果我能够找得出一条有利于他的法律,或者是一个借口,我就索性放了他;但是我找不出。如果在一个国家里,人们不把法律看在眼里,只是凭交情办事,那岂不是天下大乱啦!这个我不干。即使是我的亲戚托波尔契克,或者甚至是我的亲兄弟,我也不干。这里的老百姓都是很难弄的!’他还往下说:‘我们并不在乎什么十字军骑士团;但是我们不能沾污自己的名声。如果我释放了一个判处死刑的贵族,为的是给他一个决斗的机会,人家会怎么看我们呢?从世界各地来的、所有我们的客人会怎么看我们呢?他们会相信他会受到惩罚么?会相信我们国家有什么法律么?我宁愿下令斫下一个人头,却不愿让国王和王国受到蔑视。’公爵夫人跟他说,这种秉公执法的精神真是太稀奇了,国王的亲戚来求情也无济于事,那老头回答道:‘就算国王本人可以宽赦他,也不会容忍无法无天的事。’于是他们争吵了,因为公爵夫人大发雷霆说:‘那末,别把他关在牢里!’总督回答说:‘很好!明天我就下令在广场上造一座断头台。’他们就这样分手了。只有主耶稣才能帮助你。”

    他们沉默了很久。

    “什么?”他非常忧郁地说。“那么立刻就要执行了?”

    “在两三天之内。这是毫无办法的事。我已经尽了我的力。我曾跪在总督膝下,哀求他大发慈悲,但是他一再说:‘去找一条法律,或者找一个借口来再说吧。’我能找到什么呢?我上看了斯卡皮米埃兹的斯丹尼斯拉夫神甫,我求他到你这里来。至少你会享受到这样一种荣誉——让那个听过王后忏悔的神甫来听你的忏悔。但是他不在家里,他上安娜公爵夫人那里去了。”

    “也许是为了达奴莎!”

    “决不会。这女孩好些了。我明大一早还要去看他。他们说,如果他听你的忏悔,那你一定得救,就像探囊取物一样。”

    兹皮希科双肘支在膝盖上,搭拉着头,头发把脸完全遮住。老人望了很久,最后,柔和地叫他:

    “兹皮希古!兹皮希古!”

    孩子抬起头来。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又是愤怒又是冷酷而坚决的表情,却丝毫不显得软弱。

    “什么?”

    “仔细听着,也许我已经给你想出了一个脱逃的法子。”

    说着,他向侄子凑了过去,低声说:

    “你听过威托特公爵的事么?他曾经被我们国王国禁在克列伏,后来他穿了一件女人的衣服,化装走出了牢狱。现在,这里没有女人的衣服可以供你打扮,你不妨穿上我的‘库勃拉克’[注]吧,戴上我的头巾走——懂么?他们不会注意的。外面已经黑了。他们不会在你脸上打灯光的。他们昨天看见我出去的,但是没有仔细看我。安静些,听着。他们明大会发现我在这里——那有什么呢?斫我的头么?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三四个礼拜之内就要死了。你呢,一走出此地,立刻上马,一直上威托特公爵那儿去。你自己求见他;你向他致敬;他会收留你,你同他在一起,就会像坐在天主的右边一样太平。这里的人们说,这位公爵的军队被鞑靼人打败了,因为已故的王后早就预言过要失败。如果这是真的话,公爵就迫切需要骑士,就会欢迎你。你必须留在他那儿,因为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的职司了。别的国王打了败仗,就完了;但是,威托特公爵有非凡的机智,他打了败仗,却更加强大起来。他为人也很慷慨,他喜爱我们的家族。把发生的事都告诉他吧。告诉他说,你本来要跟他去打鞑靼人,但是因为你被关在塔楼里,不能去。如果天主许可,他将给你一块土地和一些农民;他将授给你骑士的爵位,并会替你向国王说情。他是一位很好的保护人——你等着瞧吧!——怎么样?”

    兹皮希科默默地听着,而玛茨科似乎越说越兴奋,继续往下说:

    “你不能年纪轻轻就死掉,要回到波格丹涅茨去。回去了,必须立刻娶个妻子,使我们家族不致断宗。只有等你生了子女以后,才可以去向里赫顿斯坦挑战,拚个死活;在这以前,你必定要克制报仇的念头。看在天卞面上,赶快穿上我的‘库勃拉克’,戴上我的头巾走吧。”

    说过这话,玛茨科站了起来,开始脱衣服;但是兹皮希科也站了起来,止住他说:

    “我向天主和圣十字架发誓,我一定不干。”

    “为什么?”玛茨科惊奇地问道。

    “不干就是不干!”

    玛茨科气得脸色发白了。

    “你真是白白长了这么大!”

    “你一定告诉过总督,”兹皮希科说,“说你愿意拿你的头来换我的头。”

    “你怎么知道?”

    “塔契夫的爵爷告诉我的。”

    “那又怎样呢?”

    “那又怎样呢?总督向你说,那会使我和我们一家都丢丑。如果我从这里逃出去,留下你来伏法,那不是更丢丑么?”

    “什么伏法?反正我总要死,法律又能拿我怎么样?天哪!脑子放清楚些!”

    “你现在正当年老患病,如果我就这样遗弃了你,愿天主惩罚我!嗨!可耻!”

    一阵沉默;只听见玛茨科的沉重而嘶哑的呼吸声和弓箭手的口令声。

    “听着,”玛茨科终于泣不成声地说,“威托特公爵逃出克列伏都不算羞耻,你这算什么羞耻。”

    “嗨!”兹皮希科悲伤地回答。“你知道!威托特公爵是一位伟大的公爵,他从国王手里接受了爵位、财富和领土;我呢,不过是个穷贵族,只有荣誉。”

    过了一会儿,他勃然大怒,喊道:

    “你根本不知道我爱你,我不愿意以你的头来代替我的头吧?”

    玛茨科听了这话,两条腿直发抖;虽然那时候的人心都好像铁打的一般坚硬,他却伸出双手,用一种心碎肠断的声音喊道:

    “兹皮希古!”

    第二天,法庭的仆役们开始在市集广场上做准备了,要在市政厅的正门对面造一座断头台。

    可是公爵夫人仍在同伏衣崔赫·雅斯特尔席姆皮埃茨、斯卡皮米埃兹的斯丹尼斯拉夫以及其他熟悉法典和习惯法的神甫们商议。

    她是受了总督那番话的激励,而作这些努力的,因为总督说过,如果他们能向他提得出任何“法律根据或借口”,他就释放兹皮希科。因此他们认真商议,看看是否有什么法律或惯例可以引用。虽然斯丹尼斯拉夫神甫已经给兹皮希科准备了后事,行了临终的圣餐礼,但是他依然从牢狱里一出来就直接去参加商议,几乎一直商议到天亮。

    执刑的日子到了。一大早,一群群的人集合到广场上来,因为杀一个贵族的头比杀一个普通罪犯更能激起人们的好奇心。天气很好。受刑人的年轻美貌在妇女们中间传播开了。因此,通向城堡的整条路上,都挤满了盛装的女市民;广场四周的窗口和阳台上,都可以看见天鹅绒的女帽,还可以看到年轻姑娘们的金发,她们头上只戴着百合花和玫瑰花的花冠。市参议员们为了表示他们的显要,虽然这件事不属于他们的管辖范围,也都到场,并且站在断头台旁边。骑士们为了表示同情这个年轻人,大批麇集在高墩周围。在他们后面,挤着一群衣着华美的人,都是些小商人和穿着行会服装的工匠。越过这密密层层的人头,可以看见覆盖着新的阔幅绒布的断头台。高墩上站着刽子手,那是个日耳曼人,双肩宽阔,穿一件红色的“库勃拉克”,头上系一块同样颜色的头巾,手里拿着一把双刃的大刀;同他在一起的,有两个光着胳膊、腰带上挂着绳索的助手。还有一只斫头用的墩和一口棺材,也都盖着阔幅绒布。在圣母马利亚教堂的钟楼上,铿锵的钟声响彻了全城,惊起了一群鸽子和|岤乌。人们时而望望断头台,时而望望那伸出在台上的刽子手的剑在阳光里闪耀。他们也望着骑士们,市民们对他们总是又尊敬又热切。这一次更值得看看他们。最有名的骑士们都站在高墩的四周。他们赞赏着查维夏·却尔尼的宽阔双肩,一圈圈垂下来的浓密的黑发;赞赏着玛希科维支的盛特拉姆的矮矮胖胖的身材以及比斯古披?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