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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部分

是,尽管他为她而哭泣,可即使为了她,他也不能舍弃这牺牲。这奉献是一定要做到的,完成的愈是艰难,在上帝的眼中就愈有价值。

    她使他哭泣了,在此之前,她从没使他流过泪水。她果断地抛开了自己狂怒和伤心。不,把自己的痛苦加在他的身上是不公平的。他的遗传基因,或者是他的上帝,或者是拉尔夫的上帝造就了他。他是她的生命之光,是她的儿子,决不能由于她而使他受折磨。

    “戴恩,不要哭,”她喃喃低语着,抚弄着他胳臂上由于她的愤怒而留下的痕迹。“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使我感到震惊,就是这样。当然,我为你感到高兴,真的!我为什么不高兴呢?我只是感到震惊,没有想到,就是这样。”她有些发抖地抚摸着他。“你就象对我扔了一块石头似的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我。”

    他的眼睛变得明亮了,毫不疑心地相信她的话。他为什么要想象是自己使她痛苦之极呢?那是妈妈的眼睛,是他一向熟悉的妈妈的眼睛;充满了爱,生气盎然。年轻有力的胳膊紧紧地搂住了他,紧紧地搂住了她。“你肯定不介意吗?”

    “介意?一个天主教的好妈妈介意她的儿子成为一个教士?这是不可能的!”她跳了起来。“喂!天多冷啊!咱们回去吧。”

    他们没有骑马来,而是开着一辆类似吉普的兰德—罗沃牌汽车;戴恩爬到了方向盘的右面,他母亲坐在了他的身边。

    “你知道你将要到什么地方去吗?”梅吉抽噎地吸了一口气,掠开了散落在眼前的头发,问道。

    “我想是圣帕特里克学院吧。至少在我能独立行动之前要在那里。也许随后我将信奉一个修会。我挺愿意当耶稣会会士的,但是我不敢太肯定从那里能直接进入耶稣会。”

    梅吉透过落着几只虫子的挡风玻璃凝视着上下跳动的黄褐色的草地。“戴恩,我倒有个好得多的主意。”

    “噢?”他不得不集中精力开车;道路有些变窄了,总是有些新倒下来的树干横在路上。

    “我把你送到罗马找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去。你还记得他,对吗?”

    “我还记得他?这叫什么问题啊,妈!我想,过100万年我也不会忘记他的。他是我的完美无缺的教士榜样。要是我能成为他那样的教士,我会非常幸福的。”

    “就算完美无缺吧!”梅吉尖该地说道。“不过,我将把你交给他管教,因为我知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会照顾你的。你可以进罗马的一所神学院。”

    “你真是这个意思吗,妈?真的吗?”他的脸上露出了急不可耐的神色。“有足够的钱吗?要是我留在澳大利亚,会少花好多钱的。”

    “多亏了他,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亲爱的,你永远不会缺钱用的。”

    在厨房门口,她把他推了地去。“去告诉女仆人和史密斯太太吧。”她说。“她们绝对会激动不已的。”

    她一次又一次地停下来,然而,她还是吃力地抬着脚,慢慢地走上了通往大宅的斜坡,向菲坐着的客厅走去。她令人惊讶地没有在工作而是和安妮·穆勒谈着天,啜着午茶。当梅吉走进去的时候,她们抬起头来,从她的脸上可以看出刚刚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穆勒夫妇18年来一直到德罗海达探望,并且希望这种探望永远继续下去。可是,路迪·穆勒去秋突然去世,梅吉马上就写信给安妮,问她是否愿意永久地住在德罗海达。这里房子很宽裕,有一套客房可供隐居独处;如果她很好面子的话,可以付食宿费,尽管他们养得起上千位永久的房客。梅吉把这个看作是一个报答在昆士兰那些孤独日月的一次机会,而安妮则把这个看作是一种救助。失去了路迪,黑米尔霍克孤寂得可怕,尽管她已经雇了一个经理,没有这把这个地方专卖掉,在她去世之后,它将归于朱丝婷。

    “怎么啦,梅吉?”安妮问道。

    梅吉坐了下来,“我想,我受到了报应的雷劈。”

    “什么?”

    “你们是对的,你们俩都是对的。你说过,我会失去他。我不相信你们的话,实际上我认为我能战胜上帝。但世上没有一个女人能挫败上帝的。他是一个男人。”

    菲给梅吉倒了一杯茶,“喂,喝了这个。”她说道,就好象茶和白兰地具有恢复精神的作用似的。“你怎么失去他了?”

    “他要去当教士。”她开始大笑起来,与此同时又失声痛苦起来。

    安妮拄起了双拐,蹒跚地走到了梅吉的椅子前面,拙笨地坐在了扶手上,慈爱地扶摸着那可爱的金红色的头发。“哦,亲爱的!但是,事情不象那样不可收拾。”

    “戴恩的事你了解吗?”菲问安妮。

    “我一直就知道。”安妮说道。

    梅吉清醒了过来。“事情不象那样不可收拾?你明白吗?这就是完结的开始,这是报应。我从上帝那里偷到了拉尔夫,我正在用我的儿子偿还。妈,你告诉她我这是是偷窃,你还记得吗?我不愿相信你的话,可是,象往常那样,你是对的。”

    “他要去圣帕特里克学院吗?”菲现实地问道。

    梅吉的笑声正常多了。“妈,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了。当然,我打算送他去找拉尔夫;他的一半是拉尔夫的,让拉尔夫最终享有他吧。”他耸了耸肩。“虽然对我来说,他比拉尔夫更重要,但我知道他是想去罗马的。”

    “戴恩的事你告诉过拉尔夫吗?安妮问道。这是一个从来没商讨过的话题。

    “没有,我决不会告诉他的。决不!”

    “他们长得太象了,他兴许会猜到的。”

    “谁?拉尔夫?他永远也猜不着!这就是我要保守住的秘密。我送给他的是我的儿子。”

    “梅吉,当心诸神的嫉妒,”安妮温和地说道。“他们也许还没和你完事呢。”

    “他们还要拿我怎么办?”梅吉哀痛地说。

    当朱丝婷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大为震怒,尽管最近三四年来她私下里怀疑这事终会临头的。对梅吉来说,象是炸开了一个晴天霹雳,但是对朱丝婷来说,就象是降下了一阵意料之中的冰雨。

    首先,是因为朱丝婷和他一起悉尼上学,作为他的知已,她曾经听到他说起过曾对妈妈讲过的事情。朱丝婷知道戴恩的宗教信仰对他来说是如何至关重要,不仅仅是上帝,还有神秘而意味深长的天主教仪式。她认为,他生来就是并最终将成为一个耶稣教徒的,他是那种最终将转向天主教以满足灵魂中的某种需要的人。对戴恩来说,他信奉的不是严厉的、加尔文教派1的上帝。他的上帝是勾画在彩色玻璃中的,香烟缭绕,包覆着彩色花边和金色的刺绣,伴以配器复杂的圣歌,在抑扬顿挫的悦耳的拉丁语声中顶礼膜拜。

    1以法国宗教改革家约翰·加尔文(1509-1564)的宗教思想为依据的教会(如长老会、归正会等。)主张由教徒推选长老管理教会。——译注

    具有如此惊人天赋美貌的人认为这种美貌是痛苦的象征和缺陷,并时时对此感到苦恼,这也是一种富于讽刺意味的反常现象。戴恩就是这样的。他对任何涉及到相貌的事都退避三合;朱丝婷觉得他要是生来丑陋,根本不讨人喜欢反倒好得多。在某种程度上,她理解他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也许是由于她自己从事的那种声名狼藉的自我陶醉的职业,她倒颇为赞许他对自己的容貌采取的那种态度。她逐渐不能理解的是,他为什么那样明确地厌恶自己的容貌,而不是干干脆脆地漠视之。

    他对性的要求强烈。这到底是由于什么缘故,她同样有把握:不如是由于他告诫自己要把自己的情欲升华到近乎完美无瑕的地步,还是由于他缺乏某些必要的脑髓,虽然他天生英质。也许是前者吧,因为他每天都要做那些强烈的体育运动,以保证他在上床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她非常了解,他的倾向是“正常”的,亦即是爱异性的,她也知道哪些姑娘对他的脾气——个儿高,肤色深,妖娆。但是他偏没有r欲的要求;当他掌握着女孩子的时候,当脂粉气弥漫在他周围的时候,或当他认识到体珙和红颜是一种特殊的快事的时候,他却没有注意到这些东西的触摸感。在他实际体验异性的吸引力之前,富于挑逗性的东西冲击一定是不可抗御的,只有在那些难得的片刻中,他似乎才认识到了大部分男人只要一有机会就千方百计地踏入的世俗境地。

    这件事是在一次演出之后,在卡洛顿剧院的后台告诉她的。他去罗马的事是在那天定下来的;他急于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然而他知道她不会喜欢这个消息。他的宗教抱负是一件他决不愿和她讨论又同样热切的希望和她讨论的事。她会恼火的。但是,那天夜晚他到后台去的时候,再也压抑不住他的内心的喜悦了。

    “你是个大傻瓜。”她厌恶地说道。

    “这正是我的愿望。”

    “白痴。”

    “不管你称呼我什么也不会使事情改变,朱丝婷。”

    “你认为我不懂这个吗?骂你两句是我稍微发泄一下感情的需要,就是这样。”之间坐了下去、这里可以看到她;他身子不占地方地蜷了起来,完全不挡别人的路。卡洛顿剧院只有两个主角化妆室。朱丝婷还没有资格使用它们。她是在公共化妆室里凋围的人熙来攘往。

    “该死的老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她尖刻地说道。“自打我一看见他的那工夫,我就讨厌他!”

    戴恩抿着嘴轻声笑着。“你并不讨厌他,你要知道。”

    “我讨厌!我讨厌!”

    “不,你并不是这样的。安妮婶婶在圣诞节时告诉过我一件事,我敢打赌,你是不知道的。”

    “我不知道什么?”她警惕地问道。

    “在你还是小娃娃的时候,他曾经拿奶饼喂过你,拍你的后背,让你打奶嗝,摇你睡觉。安妮婶婶说,你是个特别古怪的孩子,不愿意让别人抱,可是当他抱你的时候,你却很喜欢。”

    “荒诞不可信的谎言!”

    “不,不是这样的,”他露齿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为什么这样讨厌他呢?”

    “我就是讨厌。他是个劣等的老贪婪鬼,他使我干呕。”

    “我喜欢他、一直都喜欢他。一个完美无缺的教士,这就是沃蒂神父对他的称呼。我也这样想。”

    “唔,我说,滚他的蛋吧!”

    “朱丝婷!”

    “这回让你震惊了,是吗?我敢打赌,你决不会想到说这个词的。”

    他的眼光闪动着。“你明白它是什么意思吗?告诉我,朱茜,说下去,我量你不敢!”

    当他取笑她的时候,她一向是抵挡不住的;她的眼睛也闪动起来。“你会成为一个卢巴波1神父的,你这个大傻瓜;不过,要是你还不知道那个词是什么意思,你最好还是别打破砂锅问到底。”

    1意为喜欢激烈争论的人。——译注

    他倒认真起来了。“别担心,我不会这样的。”

    一双非常匀称的女性大腿停在戴恩身边,转了过来。他抬起头来,脸唰地红了,他扭开脸,漫不经心地说道:“哦,你好,玛撒。”

    “你自己好。”

    她是一个绝顶漂亮的姑娘,表演能力稍差一此,但是在任何一次演出中她都是一个撑门面的演员;她也偶尔和戴恩喝上一杯茶,朱丝婷不止一次听到他对她的夸奖。个儿高,电影杂志总是这样称呼性感强烈的人的,头发和眼睛都十分黑,肤如凝脂,茹房极其动人。

    她往朱丝婷的桌角上一坐,一条腿挑逗的鼻子前荡来荡去,以毫不掩饰的欣赏的眼光打量着他;这显然使李十分窘迫。老天爷,他还真是一表人才哩!朱丝婷这个平淡无奇的老辕马怎么会有这么一副相貌的弟弟?他也许才刚刚18岁,这也许是勾引年轻者,可是谁还管得了那许多?

    “到我那儿去喝点儿咖啡什么的,好吗?”她低头望着戴恩,问道。“你俩一起去吧?”不情愿地补充了一句。

    朱丝婷否定地摇了摇头,但是表情颇为遗憾,好象真的受到了诱惑似的。“不管怎么样,谢谢你了,玛撒,可是我不能去。”他求救似地看了一眼手表。“天哪、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还要多久,朱丝婷?”

    “大约十分钟。”

    “我在外面等你,你吗?”

    “胆小鬼。”她嘲弄地说道。

    玛撒的眼光跟着他。“他真是漂亮极了。他为什么对我不屑一顾?”

    朱丝婷失望地露齿一笑,终于把她的脸擦净了、雀斑去而复来。也许在伦敦会好些,那里没有阳光。“哦,别发愁,他留意到了。他也喜欢。不过他会干吗?戴恩不会的。”

    “为什么?他怎么了?你决不会跟我说他是个搞同性恋的人吧!呸,为什么我遇上的每一个漂亮男子都是同性恋者呢?不过,我决不认为戴恩是;他根本没给我这种印象。”

    “说话留神点儿,你这个蠢货!他当然不是同性恋者。事实上,我们的小鸟儿,在他看上三色堇1的那天,也就是我把他和那三色堇的喉咙割断的那一天。”

    1喻同性关系的男人。——译注

    “哦,如果他不是这三色堇,又喜欢我、不什么他不凑趣呢?他不看直出我的眼风吗?他是嫌我对他来说太老了吗?”

    “亲爱的,对于一般的男人来说,你决算不上老,别为这个担心。不是的,戴恩已经立誓戒绝生活中的性行为,这个傻瓜。他要当教士了。”

    玛撒的芳唇张开了,把漆黑浓密的头发往后一掠。“看你再瞎说!”

    “真的,真的。”

    “你的意思是说,所有的一切都要被废弃?”

    “那么,上帝是是个比三色堇更大的同性恋者。”

    “也许你是对的,”朱丝婷说道。“不管怎么说,他当然不会太喜欢女人的。咱们是平庸之辈,就象在楼上厅座的后面。而那些严于律已的男人却是在正厅前座和楼厅前座。”

    “哦”

    朱丝婷扭着身了脱去了厄勒克特拉的长袍,匆忙从头上套下一件薄的棉布衣服;她想起外面有些冷、又加上了一件羊毛衫,和气地拍了拍玛撒的头。“别为这个发愁啦,宝贝儿。上帝对你格外照顾,没有给你任何脑子。请相信我,这样要好得多。你是决不会和万物之发进行任何竞争的。”

    “我不知道。和上帝争夺你弟弟我是不会反对的。”

    “忘掉吧。你是和国教争斗,不会成功的。你还是勾引三色堇要快得多,记住我的话吧。”

    一辆梵蒂冈的小汽车在飞机场接到了戴恩,载着他飞驰过阳光渐逝的街道,街道上的川流不息。一个个都是相貌俊美、满面笑容;他的鼻子贴在窗口上,饱览着一切,亲眼看到以前只在画片上看到过的东西使他难抑心头的激动——罗马圆柱,洛可可式1的宫殿和圣彼得教堂那文艺复兴时代的壮观的建筑。

    1欧洲18世纪建筑艺术的一种风格,其特点是纤细、浮华、烦琐。——译注

    在那里等待着他的、从头到脚都穿着鲜红服装的是拉尔夫·拉乌尔·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他伸出手来,指环在闪闪发光;戴恩双膝跪下,吻着指坏。

    “来吧,戴恩,让我瞧瞧你。”

    他站了起来,满面微笑地望着那几乎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