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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部分

火的前缘,巨大的火舌在跳动着,扭曲着,腾起100码高,变成了浓烟,呼呼

    的声音就象足球场中观众那过份兴奋的狂喊声,震耳欲聋,围绕着家内围场那片树

    林的西边已经起火,变成了一堵厚厚的火墙。当梅吉呆若木j地在庄园的走廊下望

    去的时候,可以看到大火映出了人们那渺小的身影,跳来跳去,就象是地狱中那些

    极其痛苦的灵魂。

    “梅吉,你能进来一下,把这些盘子归置到餐具橱里吗?姑娘!你知道,咱们

    可不是在野餐呐!”传来了妈妈的声音。她勉勉强强地转身走了过去。

    两个小时之后,第一批换下来的、筋疲力竭的人摇摇晃晃地来了,急不可耐地

    吃着、喝着,恢复一下耗尽的体力,再回去接着搏斗。牧场的女人们为此吃力地干

    着活儿,以保证充分供应炖r、饮料面包、茶、兰姆酒和啤酒,即使供300人吃也绰

    绰有余。在发生火灾的时候,每个人都在干着最适合于他或她干的工作,也就开说,

    女人要做出饭来,以保证男人们体力充沛。一箱一箱的酒被喝完了,又代之以新的

    箱子;男人们被烟灰弄得浑身漆黑,被疲劳弄得摇摇晃晃。他们站在那里大口大口

    地喝着酒,大块大块地往嘴里塞着面包,r一炖好,便狼吞虎咽地吃下满满一大盘,

    将最后一大杯兰姆酒一饮而尽,便又返回火场去了。

    在厨房里跑来跑去的梅吉惊惶恐惧地望着那片大火。火本身有一种超乎世间万

    物之美的壮观,因为它是一种来自天上的东西,一种无情地来自遥远的日光的东西,

    一种来自上帝和魔鬼的东西。火的前部已经迅速地推进到了东边,现在,他们已经

    完全被包围了。梅吉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在这场范围难定的大播烧的前缘所过

    之处,什么东西都休想存活。黑、橙、红、白、黄,搅成了一团,一棵大树的黑色

    侧影四周镶上了一层橙色的外壳,缓缓地燃着,闪着刺眼的白光;红色的余烬就象

    熔戏的幽灵一样在上空飘动着,旋转着:烧空了心的树木呈现出黄色,跳动着;一

    棵桉树就象爆裂了似的,令人目眩的深红色的树皮纷纷如雨下;突然从某个直到现

    在还烧着的东西上窜起了橙黄和白色相混的火舌,它终于顶不住这场大火了。哦,

    是啊,在茫茫夜色中这景色实在壮大,她会一辈子记住这场面的。

    风速突然加大,迫使女人们都顺着紫藤枝爬上了覆盖着麻袋的银色铁皮的房顶,

    因为男人全到外面的牲畜围场上去上。尽管她们已经用湿麻袋武装了起来,可她们

    的手和膝盖还是隔着麻袋被烧伤了。她们在炙人的房顶上打扫着余烬,深怕铁屋顶

    抵不住上面灰烬的积层而坍塌下来,冒着火苗的碎片会落在下面的木桩上。但是,

    最可怕的火势已经东移十英里,向比尔—比尔去了。

    德罗海达庄园离这片产业的东界只有三英里,离基里最近。比尔—比尔与这片

    产业搭界,再往东是奈仁甘。当风速从每小时40英里增加到60英里的时候,所有这

    个地区的人们都明白,除非下一场雨,否则无法阻止这场大火继续烧上几个星期,

    使方圆数百英里的第一流土地变成一片焦土。

    在这场大火中,小河边的房子被烧得最惨,尽管汤姆把他的水罐车灌满,去浇,

    再灌满,再去烧。可是眼下风速增加了,房子烧了起来。汤姆到了卡车中,哭泣着。

    “你最好跪倒在地,求求上帝,当大火的前缘在我们的西边时,风力不要加大

    了,”马丁·金说道。“要是风再大的话,不仅庄园要完蛋,咱们也得玩完啦。耶

    稣啊,我希望比尔—比尔别出什么事!”

    菲递给他一大杯没掺水的兰姆酒。尽管他不是个年轻人,但是他却在搏斗着,

    情况需要怎么干就怎么干,并且以主人般的风度指挥着一切行动。

    “真是太傻了,”她对他说道。“在一切都似乎要烧起来的时候,风却在不断

    地惦念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我并没有想到死,没有想到孩子,或想到这座华丽的房

    子将毁于一旦。我想到的不过就是我的针线篮,我那干了一半的编织活儿,还有几

    年前弗兰克给我做的那些心形的蛋糕盘。失去了这些东西我怎么能活下去呢?你知

    道,所有这些小东西都是些不可替代的、商店里买不到的东西。”

    “实际上,大多数女人都是这样想的。头脑的反应很有意思,对吗?我记得,

    那还是1905年的事了,我就象发疯了似地高声喊叫着,跟在我妻子的后面逃回了家,

    可她却只是抓起了一只绷着一小块绣花活儿的绷子。”马丁·金咧嘴一笑。“虽然

    我们的房子完蛋了,可我们却及时逃了出来。当我建成了一个新家以后,她做的头

    一件事就是把她那块绣花活儿完成。那是一块老式的刺绣品,你是了解我说的这种

    东西的。那上面绣着。‘故乡啊,可爱的故乡。’”他放下了那只空杯子,摇了摇

    头,对女人不可思议的行为大不以为然。“我得走了。加里夫·戴维斯需要我们到

    奈仁甘去。安格斯会到鲁德纳·胡尼施去的,除非我猜错了。”

    菲的脸变白了。天啊,马上要去那么远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菲。布鲁和伯克正在集中人马。”

    大火往东横冲直撞地蔓延了三天,其前缘在不断地加宽着。随后,突然下了一

    场暴雨几乎连续下了四天,浇灭了每一块火炭。可是,大火已经横扫了数百英里,

    从德罗海在的中部以东,直到基兰博边界地区的最后一片产业鲁德纳·胡尼施,在

    这片地区之间烧出了一道宽二十英里的黑色焦土地带。

    直到开始降雨之前,谁都没指望能接到有关帕迪的消息,因为他们以为他安然

    无恙、远远地呆在燃烧带的另一边,被地上的热气和依然在燃烧的树林隔开了。大

    火并没有使电话线受到损伤,鲍勃以为他们会接到马丁·金的电话,因为顺理成章

    的推论的,帕迪会努力西去,到布吉拉庄园避难的。可是,在雨下过六个小时以后,

    依然没有他的消息,他们就开始着急了。四天以来,他们一直心安理得,看不出有

    什么值得焦急的理由,以为他不过就是被隔开了,并且决定等待;与其到布吉拉去

    找他,倒不如等他自己回家。

    “现在他该回来了呀,”鲍勃说道。他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其他人都望着他。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大雨使空气变得y冷,大理石炉膛里面烧起了熊熊的火。

    “鲍勃,你怎么想?”杰克问道。

    “我认为,该到我们去找他的时候了。他也许受了伤,或者在徒步行走,得走

    很长的路才能到家;也许他的马被吓坏了,把他抛了下来,躺在什么地方动不了了。

    他只带着隔夜粮,尽管他还不至于饿死,可是那些食物支持四天,无论如何也不够。

    眼下最好是不要制造大惊小怪的气氛,这样我就用不着把奈仁甘的人叫回来了。但

    是,假如我们在天黑之前找不到他的话,我就骑马到多米尼克那儿去。明天我们会

    到整个地区打听去的。老天爷呀,我希望电话总局的那帮家伙赶紧让那些电话线路

    忙起来!”

    菲在发着抖,她的两眼发出了疯狂的光,几乎快狂乱了。“我要把长裤穿上,”

    她说,“坐在这里等,我受不了。”

    “妈,呆在家里吧!”鲍勃恳求道。

    “鲍勃,要是他在哪里受了伤,随时随时都会出事的。你已经把收工们派到奈

    仁甘去了,这使我们出去寻找极缺人物。要是我陪梅吉一起去的话,不管遇到什么

    情况,我们在一起都会有足够的力量对付的。可是,如果梅吉一个人去,就得由你

    们中间的一个人陪着她一起去寻找,那对她来说是一种浪费,更甭提我了。”

    鲍勃让步了。“那好吧。你可以骑梅吉的那匹阉马,你已经骑着它去过火场了。

    每个人都带上一支步枪,多带些子弹。”

    他们骑马出发了,越过小河,来到了那片被烧毁的地区的中心地带。无论何处

    都看不到一样绿色或灰色的东西,只有一大片湿透的黑色炭灰,在下了几个小时的

    雨以后,仍然在令人难以置信地冒着蒸汽。每一棵树上的每片叶子都成了柔软而卷

    曲的纤维。在以前曾是草地的地方。到处都能看见一小堆黑乎乎的东西。这是被火

    烧死的绵羊,以及意外被火烧死的阉牛或野猪这样大一些的动物。他们脸上的泪水

    和雨水搅在了一起。

    鲍勃和梅吉走在这支小小队伍的前头,杰克和休吉在中间,菲和斯图尔特殿后。

    对菲和斯图尔特来说,这段路程是十分平静的。由于他们紧紧地靠在一起,心里感

    到了慰藉,他们没有说话,能以互相结伴而感到满足。有时,马匹因为发现了什么

    可怕的迹象忽而靠紧。忽而分开,但对最后这对骑手似乎没有什么影响。泥泞使他

    们走得缓慢而艰难,但是地面上一族一丛烧焦的草却象是一层粗纤维织成的地毯,

    使马有了落脚之处。在远处地平线上的每一个围栏都使他们抱着能看到帕迪出现在

    那里的希望,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却始终没有出现。

    他们的心沉甸甸的,发觉起火的地点比他们想象的要远得多,是在芸香树围场

    那边。在大火已经烧出很远的时候,他们一定是把风暴云错当成烟了。起火的分界

    区使人目瞪口呆。在一条清晰而歪扭的分界线的一侧只乘下了闪着光的黑焦油,而

    另一侧则是他们所习见的土地,呈现出浅褐色和青灰色,在雨中显得十分y郁,但

    却生机勃勃。鲍勃停了下来,边往回退,边对大家说道:

    “喂,我们就从这儿开始吧。我从这儿往正面方向去,这个方向可能性最大,

    而且我的身体最壮实。每个人都带足弹药了吗?好。要是你们发现了什么,就往天

    上开三枪,凡是听到枪声的人必须开一枪作为回答。然后就等着。不管三枪是谁打

    的,五分钟之后要再打三枪,而且每隔五分钟都要打三枪。听到的人打一枪回答。

    “杰克,你顺着起火线寻找。休吉,你往西南方向去。我往两去。妈和梅吉,

    你们往西北去。斯图沿着起火线往正北去。每个人都走得慢一些。下雨天要看远不

    容易,而且这里到处都有树林。常喊着点儿,也许在爹看不到你的地方能听到你的

    声音。不过要记住,除非你看到了什么,否则不许开枪,因为他身边没带枪,要是

    他听见枪声,会不停地大喊大叫的,这对他很不利。

    “祝大家好运气,上帝保佑你们。”

    就象香客到了最后一个叉路口一样,他们在灰蒙蒙的、连绵不断的雨中分头去

    了,彼此越高越远,身影越来越小,终于各自消失在预定好的道路上。

    斯图尔特仅仅走了半英里,这时,他发现离起火线很近的地方有一片被烧焦的

    树林。那里有一棵小芸香树,又黑又皱,就象一个黑色的小拖把。紧挨着烧焦的分

    界线处,残留着一株高大的树桩。他所看到的是帕迪的马,四蹄平躺,和一可大桉

    树的树干烧结在一起了;而帕迪的那两条狗变成了硬挺挺的小黑东西,四肢就象g

    子似地伸着。他从马上下来,泥浆没到了靴子的踝部,他从鞍鞘中把步枪取了下来。

    他双唇在翕动着,一边滑滑跌跌地穿过硬木炭,一边在祈祷着。要不是看到马和儿,

    他会希望那是一个流浪者或是一个累垮的徒步旅行者被火烧着了,陷入了困境。但

    是,帕迪是骑着马,带着五条狗的,在这条路上谁也不会骑着马,带着一条以上的

    狗的。这是深入德罗海达腹地的地方,不可能认为这是赶脚的牲口商,或是从布吉

    拉往西去的牧工。远处,是另外三条被烧焦的狗;一共是五条狗。他知道,他不会

    找到第六条了,他也找不到。

    离那匹马不远的地方有一根圆木,当他走到近前时,发现那里窝着一个被烧焦

    的人。这不会错了。那人背靠着地躺着,在雨中闪着光。后背弯得象张大弓,中间

    凹,两头向上弯起,除了肩头和臀部,其他部分都不挨着地面。那人两臂张开着,

    扬了起来,肘中弯曲,就好象是在苦苦哀求着;皮内尽脱,露出了焦骨的手指成了

    瓜形,好象抓了一个空。两条腿也是张开的,但是两膝折曲,黑乎乎的头部茫然地

    望着天空。

    斯图尔特敏锐的神线呆呆地在他父亲的身上停了一会儿。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毁

    坏了的躯壳,而是一个人,就好象他还活着似的。他把步枪指向天空,开了一枪,

    又装上一粒子弹,开了第二枪,再装了一粒子弹,第三枪也打响了。他隐隐地听见

    远处有一声回答的枪响,接着,在更远的地方传来了极其微弱的枪声,这是第二个

    回答。随后他便想起,较近的枪声大概是来自他母亲和姐姐的。她们是往西北,他

    是往北。他没有等到规定的五分钟,便又往枪膛里装上了一粒子弹,把枪指向了正

    西方,开了枪。停顿了一下,重新上子弹,开第二枪,再上子弹,第三枪。他将武

    器放在了身后的地面上,站在那里望着南边,翘首谛听着。这一次,头一声回答是

    从西边来的,这是鲍勃开的枪,第二个回答是来自杰克或休吉,第三个回答来自母

    亲。他冲着步枪叹了口气,他不希望是你最先赶到他这里。

    这样,他没有看见在北边的树林里出现了一头硕大的野猪,但是他闻到了野猪

    的气息。这头野猪体大如牛,笨重的躯干滚圆溜肥;当它低头拱着潮湿的地皮走过

    来的时候,那短而有力的腿在颤抖着。枪声惊动了它,它正在痛苦中挣扎呢。它身

    体一侧的稀疏的黑毛被烧光了,露出了鲜红的r。当斯图尔特凝视着南边的时候,

    他闻到的正是那股烤猪皮的香味,就象是从锅里冒出的一股烤肘子的味道,被砍伤

    的表皮全都烤跪了。他琢磨着他以前一定到过这个地方,这片湿透了的,黑色的土

    地在他降生之日就已经铭刻在他大脑的某一部分之中了;恰在此时,他从这种似乎

    早就体验过的、今人难以理解的平静的忧伤中惊觉了过来,他转过头去。

    他弯下腰去摸枪,想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