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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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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治没有手表。具体地说,他不需要手表。白天黑夜他都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才能,可以本能地判断时间。

    曾如,观察星星的运转。虽然他不擅长于星星运转的精密测定,但是他凭借身体可以感知黑夜大环的循环和白昼大环的循环。只要置身于与大自然关联的一角,就不可能不知道大自然的正确的秩序。

    实际上,新治在人代神社办公室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听到敲响10点半的钟声。神富的家周都已人梦,夜阑人静,年轻人将耳朵贴在木板套窗上静听,仔细地数了数挂钟轻轻敲响的11点的钟声。

    年轻人站起身来,穿过松林的y暗的树影,立在二百级的石阶上。没有月亮,薄云笼罩着天空,稀疏的星星在闪烁。石灰石的石阶处处都撒下了黑夜的激光,在新治的脚下布满了白茫茫的一片,恍如巨大而庄严的瀑布。

    伊势海宽广的景致完全隐藏在黑夜之中。比起知多半岛和渥美半岛的疏硫落落的灯火来,宇治山田一带的灯光比较集中,没有间隔地连成一片,蔚为壮观。

    年轻人为自己穿上新衬衫而自鸣得意,这种特别的白色,即使是在二百级台阶的最下方也能赫然跳入眼帘的吧。在约莫一百级的地方,左右两侧伸出的松枝,在台阶上投下了黑影。

    --石阶下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新治异常喜悦,心潮澎湃。一心只顾跑上石级的木屣声,发出了与那小小的身影很不相称的回响,响彻了四周。也看不出她有气喘吁吁的模样。

    新治按捺住自己也想跑下去的心绪。因为他已经这样等候了多时,也有权利悠然地在台阶是上方等候了。也许等她来到可以望见她的脸的地方,年轻人会不甘于抑制自己情不自禁地要大声呼喊她的名字的感情,而一股作气地跑下去的吧。在什么地方才能清楚地看见她的险呢?在第一百级的地方?!

    --这时候,新治听见脚下传来了异样的愤怒声。这愤怒声确实是呼唤初江的名字。

    初江突然在第一百级稍党的石阶上停住了脚步。看得出她的胸脯在激烈地起伏。躲藏在松树背后的她的父亲雳出了身影。照吉抓住了女儿的手腕。

    新治看见父女两人三言两言地进行激烈的交锋。他仿佛被捆住似的,果然不动地站在石阶的最上方。照吉连头也不回过来瞧新治一眼,依然抓住女儿的手,从石阶上走了下去。年轻人无计可施,仿佛半边脑袋都麻木了,依然以同样的姿势,呆立不动,像卫兵似地站在石阶的最上方。父女两人走下台阶,向左拐后,身影就消失了。

    第十三章

    对于岛上的姑娘来说,海大季节,就像城里的孩子带着压抑的心情直面期考的季节一样。这种技能是从小学二三年级开始在海底玩争石头的游戏锻炼出来的,再加上竞争的作用,自然而然地进步起来。好容易人此门道,随心所欲的游戏一旦变成严肃的工作,姑娘们也就发怵。春天乍到,她们为夏天之将至而烦恼了。

    诸如冰冷,喘息,海水渗入水中眼镜时的无法形容的苦痛,在再够二三寸手就能够者鲍鱼时袭击全身的恐怖感和虚脱感,还有各种创伤,担海底漂浮上来时尖利的贝壳扎手指的伤痛,潜水过度之后像铅一般死沉的倦怠……这些现象在记忆里越来越深刻,经过多次反复,就愈发可怖,噩梦往往突然在连做梦的余地也没有的熟睡中把姑娘们惊醒,深夜里透过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平和的卧铺四周的黑暗,让人看到了渗满自己掌心上的汗珠。

    有丈夫、上年纪的海女们则不一样,她们潜水上来时就大声歌唱,放声大笑、说话。在她们的生活节奏里,工作和娱乐似乎已浑然一体。姑娘看见这般情景,心想:自己决不比她们差多少,过几年后,她们发现自己也不知不觉地成了这些快活而干练的海女中的一员,感到惊愕不已。

    六七月间,是歌岛海女的劳动高c期。她们的根据地是辨天海岬东侧的平静的海滨。

    这一天,时值梅雨前夕,在已不能说是初夏的烈日下的海滨,燃起薄火,烟雾随南民团到王于古达那边。平静的海滨拥抱着一个小小的峡湾,峡湾濒临太平洋。夏云升腾在远方的海面上。

    小小的峡湾名副其实地拥有庭园的结构。围绕海滨,布满了石灰石的岩石。模仿西部剧游戏的孩子们藏身在岩石后面发s手枪,这里确是个的好地方,而且表面光滑,到处都有小指头般大小的dx,成了螃区和虫子的栖身之地。由岩石环绕的沙地,一片白晃晃。临海的左方悬崖上,花盛时的文殊兰不是衰落潮的凋零的花儿,而是官能性地将洁白的葱似的花瓣伸向蔚蓝的天空。

    午休,篝火的周围谈笑风生。沙地还不至于均得脚板发烫。尽管海水还很凉,从海水里上来还不至于冷得非赶紧穿上棉袄烤火不可。大家一边纵声大笑,一边相互自豪地挺起胸脯显示自己的茹房。有的人还用双手捧起自己的茹房。

    “不行,不行。不把手放下来不行。用手捧起来,不管怎样大,也都是骗人的呀!”

    大家都笑了。接着互相比赛茹房的形状。

    无论哪对茹房都被晒得黝黑。它没有神秘的白,更看不见透出的静脉,看来也不是只有那儿的皮肤特别敏感。但被太阳烤赤的皮肤,滋养着蜜一般半透明的、光洁可爱的色彩。茹头四周的茹晕的晕影,就是那种色彩的自然延续,并不是谁有那儿才带有黑色的湿润的秘密。

    拥挤在簧火四周的许多茹房中,有的已经干瘪,有的像干葡萄又干又硬,只有茹头多少留下昔日的风采。一般来说,她们的胸部肌r相当发达,茹房没有沉甸甸地垂下来,还结实地雄峙在广阔的胸脯上。这种状况,说明这些茹房不知羞怯,像果实一样天天在太阳下发育。

    一个姑娘苦恼于左右茹房大小不一。一个直爽的老太婆安慰地说:

    “不必担心嘛。将来情郎会给你揉得好看的啊。”

    大家笑了。姑娘依然担心似地追问道:

    “真的吗?阿春婆。”

    “当然是真的喽。从前也有这样一个姑娘,有了情郎以后,就变得匀称了。”

    新治的母亲最引以自豪的,就是自己的茹房还是那样光洁。比起有丈夫的同龄人来,自有一种特别的圆软。她的茹房似乎是不知爱的饥渴和生活的辛劳,夏季里,还经常将脸朝向太阳,直接从太阳获得取之不尽的力量。

    年轻女子的茹房并不那么激起新治的母亲的妒忌心。然而,惟有一对美丽的茹房,岂止使新治的母亲,而且还成为一般人的赞叹的对象。这就是初江的茹房。

    今天是新治的母亲今年头一次参加游水作业。今天也是她头一次有机会仔细观察初江。自上回她说过那番胡言之后,她和初江相遇虽然也交换注目礼,但是初江本来就不是话语多的人,今天她东忙忙西忙忙,彼此没有很多说话的机会。即使在这种比茹房的场合,话语多的还是以年长的妇女为主。本来已经拘束的新治的母亲,也就不想特意从初还那里引出话题来。

    然而,一看见初江的茹房,新治的母亲就断定,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关初江和新治的谣言,肯定会烟消云散。新治的母亲在脑海里索绕着这样一个念头:看到这对茹房的女人也再不会怀疑了。因为这绝不是一对做过爱的茹房,它还只是行将绽开的蓓蕾,一旦开花,不知该有多美啊!

    在雄峙着一对蔷薇色蓓蕾般的略微高耸的山峰之间,嵌着一道峡谷,它被太阳烤的,然而肌肤纤细、柔润,却不失一派冰凉,飘逸出早春的气息。搭配着四肢匀称的发育,茹房的发达也绝非晚熟了。但是,还带有几许坚硬的丰隆,只要少许羽毛的一触习习微风的爱抚,即将苏醒的沉睡,眼看就被惊醒了。

    这对健康的处女茹房,形状之美难以形容。老太婆情不自禁地用她的粗糙的手触了触初江的茹头,初江吓得跳了起来。

    大家都笑了。

    “阿春婆懂得男人的心情吧。”

    老太婆用双手揉了揉自己皱巴巴的茹房,尖声说道:

    “什么呀,那还是个未熟的青桃呐。可我的是腌透了的陈咸菜,味香啊!”

    初江笑了,摇了摇她的头发。从她的头发上洒下了一片透明的绿色海藻,落在耀目的沙滩上。

    大家正在吃午饭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异性掐准恰当的时刻,从岩石背后露出了身影来。

    海女们故意惊叫起来,她们把竹皮饭盒放在一旁,捂住了茹房。实际上,她们并不是那么惊讶。这个不速之客是按季节来到岛上的年老的货郎。她们戏弄这个老者,才有意佯装害羞的样子。

    老人身穿皱巴巴的裤子和白色的开襟衬衫。他把背着的一个大包袱卸在岩石上,指了揩汗水。

    “不用那样惊慌嘛。要是我来这儿不方便,我回去就是喽。”

    货郎特意这么说。因为他知道在海滨上让海女们看货物,最能激发她们的购买欲望。在海滨上,海女们变得大方了。货郎让她们随意挑选货物,晚上送货上门才收她们的货款。海女也乐意在阳光下分辨衣物的色调。

    老货郎把货物摊放在岩石背后。妇女们嘴里塞满了各式食物,在货物的周围围成了一堵人墙。

    货物有:单和服、便服、重装、单层腰带、神权、衬衫、女和眼用丝带。

    货郎打开装满了货物的平整的木箱盖,妇女们同时发出了赞叹声。内中塞满了美丽的小百货:小荷包、木屣带、塑料手提包、丝带、胸针等等,琳琅满目。

    “所有东西都是大家想要的啊!”一个年轻的海女坦率地说。

    无数黝黑的手很快就伸了过去,精心地挑选,品评这些货物,彼此交换意见乃至争论是合适还是不合适,还半开玩笑地开始讨价还价。结果,卖出近千元的单和服两件、混纺单腰带一条,以及很多零星杂货。新治的母亲买了一个200元的塑料购物袋。初江买了一件白地印有牵牛花的年轻人流行的单和服。

    老货郎对这笔意想不到的买卖十分高兴。他瘦骨嶙峋,从开襟衬衫的领边露出了晒得黝黑的肋骨。斑白的头发理得很短,从脸颊到太阳x周围刻上了道道黑色的皱纹。被香烟熏脏了的牙齿稀稀疏疏,说话很难听清楚,尤其大声说话更难听清楚。不管怎么说,梅女们通过他的脸部痉挛般的颤动的笑,以及过分夸张的动作,就知道他能够做到“离开贪婪”的优质服务。

    货郎急忙用长着长指甲的小指,在小百货盒里拨弄了几下,将两三个漂亮的塑料手提包拿了出来。

    “瞧,这蓝色的适合年轻人,茶色的适合中年人,黑色的适合老年人……”

    “我,应该是买适合年轻人的呀!”

    阿春婆用笑话打岔,逗得大家都乐了。老货郎愈发扯着嗓门喊道:

    “最新流行的塑料手提包,一个正价800元!”

    “喂--太贵啦。”

    “反正是谎价。”

    “800元,货真价实,还免费赠送一个给各位当中的一位,酬谢大家的光顾。”

    大家天真地一起将手伸了过去。老货郎故作姿态,拂开了她们的手。

    “一个,只给一个。祝贺歌岛的繁荣,近江屋奖大出血酬宾。谁赢了就送给谁一个。年轻的赢了,就送给蓝色的。中年太太赢了,就送给茶……”

    海女们倒抽了一口气。因为如果得手,就可以白得一个800元的手提包。

    自信可以从这种沉默中收笼人心的老货郎想起自己的履历来,他从前当过小学校长,因为女人问题而失职,落得这种身分,他企图再次充当运动会的指挥。

    “反正搞竞赛,还是搞为歌岛村报恩的竞赛好。怎么样?大家比赛采鲍鱼吧。一个小时内看谁采得最多,就将奖品奖给谁。”

    他郑重地在另一岩石后面铺上一块包袱皮,隆重地摆上了奖品。其实所有奖品都是500元左右的东西,却着似值800元的。适合年轻人的奖品是蓝色金形手提包,像新造的船,呈鲜艳的蔚蓝色,同镀金的带扣的闪光,形成妙不可言的对照。适合中年人的茶色手提包也是金形的,是很讲究的假鸵鸟皮压膜,乍看同真驼鸟皮一模一样,很难区别出真假来。只有适合老年人的黑色手提包不是金形的,但无论是细长的金带扣还是党长的船形,的确是典雅的高级手工艺品。

    新治的母亲一心想要适合中年人的茶色手提包,她最先报了名。

    接着报名的是初江。

    运载着自愿报名的八名海女的船儿离开了海岸边。掌舵的人是一个不参加比赛的中年胖女人。八人当中初江最年轻。自知反正赛不过人家因而弃权的姑娘们都声援初江。留在海滩上的妇女们各自声援自己偏爱的选手。船儿沿着海岸从南侧驶向岛的东倒去了。

    其余的海女把老货郎团团围在中间,唱起歌来。

    峡湾的海水湛蓝、清澄,在波浪还没有把水面搅法之前,布满红色海藻的圆形岩石仿佛漂浮在水面。清晰可见。实际上,这些岩石是在很深的海底,波浪在上面通过,翻滚了出来。没纹、涌波和飞沫,如实地在海底的岩石上落下了影子。波涛一涌上来,就拍击在海岸的岩石上破碎了。于是,似是深深的叹息声响彻整个海岸,把海女们的歌声遮盖住了。

    一小时过后,船儿从东边海岸运航了。因为比赛,这八个人都比平时疲惫。她们探注着上半身,互相依偎,沉默不语,把视线投在各自所好的方向。濡湿了的蓬乱头发,与邻者的头发缠在一起,难分难解。也有两人互相拥抱,抵御寒意。茹房起了j皮疙瘩。阳光璀璨,她们被太阳晒黑的l体,活像苍白的溺毙的尸堆。海岸边上的人迎接这些参赛者的热闹,与没有声响、安稳地前进的船只很不相称。

    八个参赛者下了船,立即瘫倒在房火四周的沙地上,话也说不出来。货郎一个个地从她们的手里接过水橘检查了一遍,大声地数起鲍鱼数来。

    “20只,初江第一名。”

    “18只,久保太太第二名。”

    第一、第二名是初江和新治的母亲。她们用劳累得充了血的眼睛交换了一下目光。岛上最老练的海女败给了接受外地海女训练的技术娴熟的少女。

    初江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走到岩石后面去领取奖品。她拿到的是适合中年妇女用的茶色手提包。少女把它硬塞在新治母亲的手里。新治的母亲脸颊绯红,喜形于色。

    “为什么给我……”

    “因为家父曾经说过一些对不起您的话,我老想着要向您赔礼道歉啊。”

    “真是个好闺女啊?”货郎说道。

    大家也异口同声地称赞了一番,并劝说新治的母亲接受这份厚意。她就郑重地用纸把茶色手提包包好,掖在l露的腋下,爽快地致谢说:

    “谢谢!”

    母亲坦率的心,正面接受了少女的谦让。少女微笑了。母亲心想:儿子挑选的儿媳妇真贤惠啊!--岛上的政治总是这样进行的。

    第十四章

    梅雨季节,初江的信也中断了。新治每天都十分痛苦。初江的父亲所以在八代神社加以阻挠,大概是因为发现了女儿写信的事,后来就坚决禁止女儿执笔写信了。

    梅雨季节尚未完全过去。一天,照吉的联岛号机帆船的船长到岛上来了。歌岛号停泊在鸟羽港。

    船长首先到照吉的家,然后到安夫的家,入夜再到新治的师傅十吉的家,最后才到了新治的家。

    船长四十开外,养育三个孩子。他是个彪形大汉,素以健壮、力大而自豪。为人忠厚。还是个热心的法华宗信徒,y历孟兰盆节,他只要在村上,就代理和尚诵经。船员们所说的“横滨大娘”或“门司大娘”,全都是船长的相好。每次船长抵达这些港口,都带领年轻人到当地的相好家喝上几盅。大娘们衣着朴素,对年轻人照顾得十分周到。

    人们背地里说,船长的脑袋所以半秃,是因为好玩女人闹的。船长也因此而经常戴着金丝缎制帽,以正威仪。

    船长来了。他旋即当着新治和他母亲的面,商量起有关事情来。这渔村的男青年,十七八岁都上船当伙夫,接受船员的训练。所谓伙夫,就是在甲板上见习。新治也快到这个年龄了。船长说:你愿不愿意作为欧岛号的伙夫到船上工作呢?

    母亲不言语。新治回答说:等我和十吉师傅商量后再回复您吧。船长说:我已经征得十吉师傅同意了。

    尽管如此,有件事却让人纳闷。歌岛号是照吉的船只。照吉理应不会让他所憎恨的新治到自己的船上工作的。

    “不,只要你成为一名好船夫,照大爷也会赞同的。我说出你的名字以后,照大爷也同意了嘛。你就卖力气好好干活就是呷。”

    为慎重起见,新治和船长两人造访了十吉家。十台也好言相劝。他说,新治走了以后,作为太平号来说,当然是个损失。不过,我们也不能耽误年轻人的前途啊。于是,新治就答应了。

    翌日,新治听到了一个奇怪的传言,说安夫也同样决定到歌岛号上当伙夫。不过,并不是安夫自愿的,而是因为照大爷宣布过,作为与初江订亲的条件,他必须完成这项训练任务。这是他不得已而为之的。

    新治听了这种传说,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和悲伤,也涌起一线希望。

    新治和母亲一起去参拜八代神社,祈求航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