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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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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葛把水果和鲜花放下,坐在方大夫对面,问:“方大夫,你还记得我吗?〃

    方大夫直溜溜地看着前方。

    “我领我的女朋友到你那里去看病。你让我哪天再来找你……〃

    方大夫仍然目不转睛,好像在听收音机。

    “你到底是怎么了?〃

    方大夫的太太叹口气,说:“你别费心了,没用。〃

    张葛站起身,越想这件事越古怪。他怎么突然就得了痴呆症?

    他离开的时候,走到门口,下意识地回过头,一下惊呆了——那个坐得端端正正的方大夫竟然偷偷地咧嘴笑了一下,尽管他的笑一闪即逝,却正巧被转过头的张葛看到了。

    这种笑容张葛太熟悉了。

    后来,张葛的生活中又增加了一份恐惧,这份恐惧来自楼上。

    张葛家住的那栋楼共六层,是错层式建筑,每个楼层只有一户人家。张葛家头上还有一户人家。

    那家人上楼下楼都要从张葛家门前路过,奇怪的是,张葛从来没见过一次。

    他想,难道这户人家都不上班?难道他们不买米不买菜?不扔垃圾?

    难道这户人家与世隔绝?

    张葛也曾经怀疑楼上没有人住,可事实并不是这样,因为这一天他在半夜零点听见楼上有响声,那声音很大,吵得人根本睡不着。

    那是用菜刀剁什么的声音,像剁r。

    不,那是剁骨头的声音!他甚至听见了血r横飞,骨头渣子四迸,很吓人。他仿佛看见什么人的胳膊、大腿都被剁掉了,心“怦怦怦〃狂跳起来。

    张葛失眠了。

    小毫也听见了那声音,她迷迷糊糊地对张葛说:“什么声音?〃

    张葛摇摇头。

    那声音一直在响,张葛实在受不了了,就敲了敲暖气管,可是楼上好像没听到一样,那奇怪的声音比刚才更响了,简直是在挑衅。

    哪有这样不懂礼貌的人!

    张葛猛地坐起来,穿衣服。

    小毫问:“你要g什么?〃

    张葛说:“我到楼上去说一下。〃

    小毫说:“算了,他们不可能总这样。邻居之间,闹翻了多不好。〃

    “他们总不能不让人睡觉吧?〃

    “你深更半夜敲人家门,人家还以为你想入室抢劫呢?〃

    张葛这时候已经下了床。小毫也穿上衣服,跟他一起出了门。

    张葛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死寂的深夜里很响:“嚓,嚓,嚓,嚓……〃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在这漆黑的窄仄的楼道上,张葛感到很无助。他不仅仅害怕楼上这个不知道什么长相的人,也害怕后面的小毫。他真担心小毫在身后突然对他说:“张葛,你回头看看我……〃

    前怕狼后怕虎。

    他终于来到了六楼,敲响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门慢慢地开了一条缝,一束光s出来,张葛暴露在那束光里,而他看不见那束光后面的任何东西。

    张葛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看,小毫的脸在那强烈的光束中显出几分狰狞。她的后面是无边的黑暗。

    “你是谁?〃门里一个苍老的声音问。

    “楼下的邻居。〃张葛挡住眼睛说。

    那束光从张葛的脸上移到了地下。

    这时候,张葛借着那束照在地上的手电光,看见那挂着铁链的门缝里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那是一个老女人,但是她穿得整整齐齐,一身黑衣服,领口都系得严严实实。她的脸像陈年的枣一样g瘪。

    张葛倒吸一口冷气,他挤出一点笑,说:“你好像在剁什么东西,是吗?〃

    “我什么都没剁。我在听收音机。〃那老女人冷冷地说。

    “咱们这楼房不隔音,你……能不能把音量放小一点?〃张葛说到这里,小毫赶紧补充了一句:“谢谢了。〃

    那老女人看了看张葛身后的小毫,说:“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

    张葛说:“你这样就不对了。我们明天都要上班,我们根本睡不成觉。我们楼上楼下住着,应该互相为对方想一想啊。〃

    “我家的事情谁也g涉不着。〃老女人恶狠狠地说。

    张葛的火气一下就冲上了脑袋:“如果你这样说,那我也不会让你安宁,你信不信?〃

    那老女人说:“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说完把门“哐〃地关上了,但很快那门又开了一条缝,那手电筒的光又照在了张葛的脸上:“以后你不要深更半夜敲我的门,不然你会倒霉的!〃

    在黑暗中,张葛面对那扇铁门愣了。

    小毫低声说:“遇见这样不讲道理的人谁都没办法。走吧,我们回去。〃

    张葛回到家,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又穿过楼板传过来,像噩梦一样,好久才停歇。

    张葛越想越气,他抄起一把锤子,蹬上家用小梯子,朝楼板猛砸,嘴上说:“我要以毒攻毒!〃

    小毫说:“你这样太过分了。〃

    张葛说:“我在修楼板,她能管得着吗?〃

    “这样闹下去,楼下还睡不睡了?她一个老太太,一定是老糊涂了,你怎么跟她一般见识!〃

    张葛说:“最好大家都睡不成,人一多就有道理了。〃

    张葛砸了一气,楼上的声音又响起来,原来还在厨房的位置,现在g脆转移到他报复的卧室之上了。

    张葛砸三下,楼上也剁三下,明显在跟楼下叫劲。于是张葛就继续砸下去,楼上也毫不妥协地回击……

    张葛肯定她不是在听收音机。

    那天,楼上楼下两户人家一起闹腾直到天亮才停战。是张葛先不砸的。他疲惫地走下了小梯子,躺在床上喘粗气。

    小毫也很生气地说:“这楼上的老太太也真是刁蛮,跟她做邻居算是倒霉了。〃

    张葛说:“唉,我真犯不上,也许她是个精神病呢。算了,以后不理她了。〃

    但是他有一个预感,从此他和那个老太太结仇了。这个仇是解不开的。

    他似乎暂时忽略了对小毫的警惕。

    第二天,张葛下班回到家,小毫正在厨房做饭。

    疑神疑鬼的张葛蹑手蹑脚地进了门,悄悄在厨房外观察小毫。

    她在麻利地切着r,没什么意想之外的举动。只是过了一会儿,张葛看见她又独自笑了一下。不是微笑,不是狞笑,不是傻笑,不是j笑,不是苦笑……就是两个嘴角分别朝上咧了咧而已。

    她一个人偷偷地笑什么?

    她扎着一个红s的围裙,上面画着一个可爱的小熊。这颜s让张葛想起了那件红s羽绒服。小毫再没有穿过那件羽绒服,可能她不想重温那恐怖的记忆。而且,张葛和小毫再没有提起关于她曾经死过的事,他们好像都回避这件事。

    张葛慢慢露出身子,叫了她一声。

    她说:“你吓我一跳。〃

    张葛笑了笑说:“下次我回到家门口,先放一挂鞭炮。〃

    小毫说:“今天我给你做红烧r。〃

    张葛说:“你会做红烧r?〃

    “保证你撑破肚子。〃

    “r是在哪里买的?〃

    “放心r店,怎么了?〃

    “这r好像坏了,味特别难闻。〃

    小毫说:“胡说,我选了几个r店,绝不会有问题。〃

    “那这房子里的怪味是从哪里来的?〃

    “有怪味?〃

    张葛在厨房里闻了闻,又到其他房子嗅了嗅,那味道越来越淡了。过了一会儿,他的鼻子越来越迟钝,感觉不到什么了。

    小毫做的红烧r果然好吃,张葛吃了很多。

    吃完饭,他不放心,还是四处寻找那怪味的根源。

    他打开衣柜,那味道一下浓烈起来。他小心地把衣服动了动,一条胳膊掉了出来,青白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胳膊上端的横断面有黑红的血,已经凝固。

    张葛一下傻了。

    他极力地镇静一下自己的心神,继续翻动衣服,又一条胳膊掉出来!形状、大小和颜s跟前一个一模一样,应该是同一个人的左右胳膊。

    张葛喊了一声:“小毫!〃

    小毫走进来。她一眼看见那两条胳膊,情不自禁地惊叫起来。

    张葛观察着她的脸,心里疑雾重重。为什么这手跟她冻死之后的手那样像?为什么家里出这样的怪事?难道是她捣鼓的?

    “你这是从哪里搞来的?〃小毫问。

    “我还想问你呢!〃

    “我?我怎么知道!〃

    “……那就是有人使坏。〃张葛呆呆地说。

    这个傍晚两个人是在极度恐惧中度过的。天彻底黑下来,张葛打开了灯,坐在那两条胳膊的前面发呆。

    “多恶心,快扔了吧。〃小毫抖抖地说。

    “不,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这胳膊还不能扔。〃

    张葛用塑料袋套住手,把那两条胳膊拿到y台上,放在了一个纸箱里。这是一个位于中国北部的城市,室外的温度在零下二十多度,比冰箱的冷冻温度还要低。

    从y台回到房里之前,张葛又仔仔细细看了看那两条胳膊,他断定,那不是演电影的模型,是真的。

    小毫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电视,她的眼里还有恐惧。她说:“你把那东西放在家里,我一个人敢在家里呆吗?你把它扔掉!〃

    张葛说:“没事的,我在你身边。这是一件大事,说不准真是一个命案,我们要保留证据。很快我就会查出是怎么回事的。〃

    说完,他眯着眼观察小毫的眼睛。那是一双清澈的眼睛。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他曾经对她说:“你老了的时候,脸上会布满皱纹,可你的眼睛一定不会混浊。〃

    她那双眼眸里清清楚楚地映着张葛的脸。

    “你看我g什么?〃小毫问。

    张葛低头拉起小毫的手,一边抚摩一边查看。他觉得这双手跟那双手太像了,不由打个冷战。他说:“这胳膊长在人身上很好看,一剁下来就那么可怕。〃

    小毫笑着说:“你是不是还不信任我?〃

    张葛抬头看她的眼睛说:“就是,你就是鬼。〃

    小毫说:“假如我是鬼,就会把纸灰给你变成钞票,变一百万,不,一千万,让你一辈子都花不完。你再也不用给人家当秘书了,让你的厂长给你当秘书。〃

    然后她轻轻搂住张葛,亲了亲他的脸:“看你每天辛辛苦苦,我特别心疼你。〃

    张葛想,你别把公款都变成纸灰就好了。

    突然他的心萌生了一种猜测:“你说,能不能是楼上……〃

    小毫想了想,说:“你是说那个老太太?〃

    “也许她是个变态,或者是个杀人狂,她晚上剁r那是在碎尸。〃

    “可是,她那么大年龄,能杀得了谁呢?再说,也没有人去她家呀。〃

    张葛也说不出所以然了。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说:“她这是陷害咱们,是报复。〃

    “那她是怎么进来的呢?〃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肯定她有办法,她是个怪异之人。〃

    “那我们怎么办?〃

    “以静制动,只要一有了证据,立即到公安局报案。〃

    “你下周不是要跟厂长出差吗?那我可怎么办?〃

    “没事的。你如果实在害怕,就到同学家去住几天。〃

    晚上,张葛躺在床上,苦苦地思索。他预感到灾害已经开始在家里显露,而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他认为楼上的可疑x很大。但是,他也不排除小毫。

    在冬r明亮的月光下,他看着熟睡的小毫。她的脸在月光下呈青白s,张葛越看越像冻死的样子。而她的两条胳膊露在被子外面,呈失血的颜s,和衣柜里掉出来的胳膊一模一样。

    他伸手摸了摸,小毫的身子竟然硬邦邦,像个尸体。

    他猛地缩回手,叫了一声:“小毫!〃

    小毫没反应。

    他用力推了推她,好像推一根冰雪里的木头。

    小毫睁开了眼睛,像梦呓一样问:“g什么呀?〃

    “你?……〃

    “你怎么了?做梦了?〃

    “不不,是你做梦了,我听见你说梦话。〃

    “睡吧,明天还得上班。〃

    “噢,睡吧。〃

    小毫把一条胳膊搭在张葛的身上,张葛觉得好像一根木g压在了他的身上。他没有移开,就那样屏着呼吸听她的鼻息,一直不敢睡。

    这是他跟复活的小毫一起度过的第7个夜晚。

    在这个夜晚,他忽然想到,也许,她只是自己的一个幻觉……想到这里,他的大脑好像被闪电击中了一般,猛烈地震荡了一下,接着,巨大的悲哀就占据了他的心头。但是,这种奇异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他继续想,假如她真的是鬼,那么她既然回来了,就说明她很爱他,留恋跟他一起生活的r子,那么她就应该说出实情,他会紧紧搂住这一缕虚无缥缈的幻影,和她上演一段人鬼未了情……可是,她隐瞒着一切,说明她不是善意的,她已经不是小毫,她是一个异类,她要带给张葛想不到的可怕后果。

    第二天夜里,楼上的剁r声又响起来,“当!当!当!当!当!当!……〃

    张葛听得很清楚。

    这个老太太是个什么人呢?楼上除了她还有另外的人?

    他细细分辨着这声音,越听越像剁骨r。

    小毫抖了一下,醒了。她含糊不清地说:“你还不睡?〃

    “我睡不着。〃

    小毫慢吞吞地说:“多少天了,你好像一直就没睡过。〃

    这句话刺中了张葛的心病,他没有说话。

    小毫转过身去,把一个枕头夹在了两腿间。在她转过头去的一瞬间,张葛借着月光好像看见

    她好像又怪怪地笑了一下。

    他终于忍不住了,突然问道:“小毫,你最近怎么……〃

    “怎么了?〃

    “你怎么总是……莫名其妙地笑呢?〃

    “你看见我笑了?〃小毫一下转过身子。

    “你……好像是笑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呀,疑神疑鬼!我没事笑什么?你说,没事我笑什么?〃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厉起来。

    “好吧,可能是我看花眼了。〃

    天亮之后,小毫起床上班走了。她熬了米粥,热了馒头,都在锅里。还煎了两个j蛋,放在微波炉里。

    她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人,上班从来没有迟到过。也应该算是一个好太太,对老公照顾得很周到。

    她走后,张葛起床把家里严密地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匆匆吃了饭,去上班。在单位,他一天都魂不守舍,总觉得家里又要出什么事情。

    他下班回到家,看见小毫又在厨房里忙活。

    她见张葛进了家,说:“张葛,上次我看你挺爱吃红烧r的,今天我又给你做了。〃

    张葛说:“好啊。〃

    这时候,他又闻到家里有怪味了。他赶快到衣柜前,把衣柜打开查看,什么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呢?

    那两条胳膊在寒冷的室外,早就冻实了,不会有任何味道。

    他翻了半天,在床下看见了两条腿!

    那是两条丰满的腿,曲线优美,应该是女人的腿,只是颜s很吓人,脚趾蜷着。他觉得这腿也很像小毫的腿。

    他努力回忆小毫的腿有什么特征,比如痣或者胎记之类,巧的是,小毫的腿很光洁,什么都没有。而这双腿也没有任何记号。

    他不敢相信这就是小毫的腿,那太离奇了,但是,他敢断定这两条腿跟那两条胳膊是同一个人的。

    一个人,不管他是谁,没了胳膊和腿,那还能不死?

    出了命案!

    他赶紧叫来小毫,小毫一见,一下就要呕吐出来,她赶紧去厕所了。

    张葛把这双腿抱到了y台上,用塑料布盖上。

    小毫从卫生间出来,问:“弄到哪里去了?〃

    “y台上。〃

    “赶快把这些东西都销毁了吧?要不,警察会把我们当成杀人犯的!电视上演的那些警犬多厉害,一下就能找到咱们家来,那时候,我们就什么都说不清了。〃

    “怎么销毁?〃

    “把它们剁碎呗,然后从下水道冲走。〃

    “暗处的这个人把这些东西弄到我们家,就是想陷害我们。我们必须保留证据。如果我们把这些东西销毁了,那我们就真的成了凶手了。〃

    “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那你现在就应该报案。〃

    “再等等,那个暗处的人还会送东西来的,我要抓住她!〃

    “还会送什么?身子?〃小毫瞪大了眼睛。

    “你记不记得昨夜那个老太太又开始剁东西,今天我们家就出现了两条腿,不是她g的是谁g的?〃

    小毫想了想,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天的红烧r张葛没吃一口,小毫更没有吃。他们简单地吃了点饭,就躺下了。这夜没有月亮。窗外那只乌鸦又叫了,声音很不吉祥。

    在黑暗中,小毫说:“张葛,咱们搬家吧。〃

    “这房子怎么办?贷款还没有还完,房产证还在银行抵押着,又不能卖。总不能这里还着贷款和利息,再花钱租一个房子吧?〃

    “我怕。我觉得我都快疯了。〃

    “我们又没有杀人,怕什么?〃

    “我怕那个杀人的人。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咱家,假如你不在时,她来杀我怎么办?〃

    “我这几天不上班,直到抓住她。〃

    停了停,张葛突然说:“小毫,你有没有发现,这胳膊和腿很像你的?〃

    小毫的脸立即冷下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是说,这样可以判定被害者是个女x,身高和胖瘦跟你差不多。〃

    小毫生气了,猛地转过身去:“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好了好了,我说错话了,给你赔礼。〃

    小毫又转过身来,一边哭一边语如连珠地说:“自从那次遇难回来,你对我就yy怪气的,好像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那件事还不是怪你!我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