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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

嘟嘟地煮着什么,旁边窝着一团坐着的一个老汉和一个老妪。

    我们在门外说话的时候,他们没有出来,我们走进去,他们只抬眼看了看,深山里的贫困和寂寞,常常使山民对外来人有极端的反应,要么过分的热情,要么过分的冷漠,我说了一句:“大伯大妈好!”回应是:“坐吧坐吧”,他们终于说话了,很白的眼仁又翻下去,从身后拉过几个木墩子,并用手使劲擦了擦墩子面。

    “大伯,”我说,“我从下边村子来的,你们村长让捎话,让你修屋后坡上的梯田哩。”“我不修!”老汉倔倔地说。

    “梯田总该修的吧。”“不修!”“…………”老汉突然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我,我还以为他要扑过来打我,却猛地双腿一分开列个骑马势,他穿的裤子没有裆,垂吊下一根黑r,他说:“我没裤子!”这场面使我大吃一惊。

    烂头却似乎并不以为然,他蹴下去用手抓起一个柴g点火吸烟,说:“没裤子?!越不修田越穷得没裤子,懒和穷是连在一起的,两个人轮流着穿裤子也得修田啊!”“我才不给他裤子哩!”老妪神经质地叫起来,而且起身离开了火炕边,坐在了门槛上。“我给了他一条我的裤子,三天两晌裤裆就磨烂了。”“大伯,”我制止了烂头,“我们只是捎个口信儿,村长说五天后他来检查的,田堰还没修好,春季的救济款就彻底没有了。”老汉破口大骂:“没有了?国家给我的救济款就没有了?狗日的刘天水,他说把金香玉给他了,他给我发救济款的,现在又说不给我了?他不就是嫌我没给他狼崽子么?”

    “狼崽子,什么狼崽子?”

    “我就是不给他!大前年秋里,西林洼张家老二捉了一只老鳖,我要了去放生,他说他去放,结果他拿回家煮着吃了,我要放狼崽子,他知道了又要狼崽子,我看清他的心肝子,他不但不放狼崽子还要用狼崽子招引狼哩!他心沉得很,给啥吃啥,不给就黑着脸要哩!”“狼崽子是哪儿来的?”

    “不就是老道士给的么!”“狼崽现在呢?”

    “让狼领走了。”“这儿是有狼?”

    我看着舅舅,舅舅却别转了脸,我恍然大悟,明白了舅舅离开我们当然出自于内疚和难堪,但他是带走了狼崽到红岩寺的,见老道并不仅是为了再讨要金香玉,而是为了狼崽。突然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图景:在红岩寺有一个秘密的地方,或许是木头围起的场子,或许是dx,那里喂养了各种幼小的野兽,一旦这些野兽有了生存的能力,老道就放生了。舅舅于是就将狼崽带了去,但老道却病了,病得厉害,便将狼崽托付给了这位贫穷的山民,山民喂养了几天,然后让别的狼领走了。我相信我的感觉是准确的,歪了头从门d里往外看,土屋外那个茅草搭成的厕所边,一根木桩上拴着一只老母羊,母羊的乃头老长,这羊的奶供应着这对夫妇的饮用,也曾喂养过狼崽的。我离开了火炕,直直向舅舅走去,舅舅蹴在那里吸烟,用的是老汉的竹管子长烟袋,我拿过了烟袋吸了一口,说:“舅舅,你伟大哩!”“伟大?”舅舅似乎没有听懂,目光有些散乱。

    “我只说你把狼崽子摔死了,原来你带到了红岩寺,红岩寺真应该建立一个基地,专门喂养失去生存能力的幼小野兽。”“你说些什么?子明,我听不懂。”“老道是野生动物保护者?”

    “这我不知道。”“是你把狼崽给了老道?”

    “这,这怎么可能?这不是害我吗?”

    舅舅猫腰从门d里走出去。

    一直瓷了眼看着我们说话的烂头,见舅舅走出了屋,便大声说:“这不可能的,队长是猎人,他怎么养狼崽子?!富贵你说是不是?”富贵汪了一声,烂头说:“你们文化人不如一条狗,灵起来就你们灵,笨起来却比谁都笨!”哦,我算是醒开了,拿巴掌拍我的脑门。走出屋子,屋外红日当空,伸长四肢活动了一下筋骨,对着舅舅说,屋子里的酸菜味太重,熏得我快出不来气了。舅舅说这里是商州最穷的地方,让你能到这里来,真是丢人了。我说也确实丢人,这日子怎么个过呢?舅舅说也正是在这样的地方才有狼哩。我说了在半路上见到过的那只狼的事,舅舅定住了眼光,详细问了狼的肥瘦大小和毛色,说那是九号狼,这一带还有四只的。

    就是为了再为另外的四只狼拍照,我们决定着还将在这一带留下来。但我和烂头不肯住到山民家里去,首先是卫生条件难以接受,更有一点,老夫妇这般穷,拿什么给我们吃喝?舅舅就提议还是再到红岩寺老道那儿为好。于是,我们留给了老汉一百二十元后,离开了土屋,烂头又突发怪论,说凡是烧香念佛的没一个能发达,一心向善放生的也都是穷光蛋,这老汉长的那个模样,一看就不是个有福的相。正说着,天上飞过一只鸟,不偏不倚一粒鸟屎掉在他的鼻梁上,他再也不敢言语了模又是一个大半天,我们赶到了一座山崖下,崖是红沙石崖,并没有特别出奇处,沿着之字形的小路上去,是一个红石层叠起的平台,而平台北又是一个崖,密密麻麻长着柏树,钻进柏树林子,路旋着往上,红岩寺就到了。红岩寺实在是小得可怜的一个石d,石d并不怎么深,依d口盖了小小的土庙,庙门口的一棵古柏老得空了树身,几乎像是一块木板竖在那里,但顶梢上的柏叶却绿,树下的石碑上刻着一句话:汝砍我树我不语,吾要尔命命难逃。老道士已经十分地年迈力衰了,坐在一块发绿的方石上,皱皮包骨,面如土色,一对发白的长眉扑挂在脸上,而束起来的头发是那么稀少、干枯和肮脏,发束挽在头顶,别着一个柴棒儿。庙里冷冷清清,没有塑像,也没有香客,案桌上燃着一炷香,你不知道是敬的神仙还是老道自敬,案桌下堆了一堆算盘珠般大的土豆,而且颜色发绿。

    说实在的话,我满怀了虔诚和庄严的心情而来,这环境这老道的形状,使我觉得这老头儿住在这里似乎并不是为了传道或修炼,倒更像如同路上见到的那一对老年夫妇一样,在困苦中熬度残年罢了。面对这样的寺庙和道士,我不明白他竟有寻到金香玉的缘分,而且会喂养和放生幼小的野兽。烂头压根儿就没有一丝敬畏,他在我和舅舅招呼老道的时候就一p股坐在案桌下,脱了鞋揉脚,一边揉一边问金香玉的事,老道只说了一句:“我没有金香玉了,我也不知道哪儿还有金香玉,”气得烂头哼了一声,靠在案桌脚上就垂头呼噜开来,立时涎水流湿了一大片胸衣。

    做晚饭的水是我们亲自去崖后的山泉舀的,柴火是在庙门前捡的,饭也是自个做的;苞谷面糊糊煮洋芋,没有辣子醋,只是一股儿盐。烂头就嘟嘟囔囔地不满。

    饭后,难得的风清月白,老道又在案桌上的香炉里焚香,而烂头就歪靠在案桌腿吸烟,他吸了一根又一根,我示意他不该在案桌前吸烟,他却让我给他照张相,说:烧香供神,吸烟自敬嘛!亏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但老道却明显地冷下脸,坐在那里把眼皮扑沓下来。舅舅便寻着别的话头,可毕竟问十句老道常常只应酬一句,烂头又总是说困,大家就说睡吧,上炕睡了。

    庙里只有一面土炕,原本是东西睡向,现在南北一排儿睡,脑袋就都枕在炕沿上。我很快就睡着了,但不久又醒来,因为浑身发痒,且有什么在腰里爬动,手轻轻伸过去,感觉是按住了一个东西,揉了揉再捏住,微微睁开眼,庙里黑乎乎地,而窗子发白,我将那小东西放在窗台,就势用指甲去压,啪一个小响。“是虱吗?”一个声音说,“虱咬着你了?你把它揉一揉扔了就是了。”我吓了一跳,抬起头,模模糊糊的光线里,发现老道士靠坐在炕墙角的。“师傅你没有睡?!”“睡着哩。”“是我们占了炕,我坐起来,你老睡吧。”“我是坐着瞌睡的。”老道士也是坐着瞌睡的?我看了看炕那头的舅舅,舅舅的身下铺着狼皮,盘脚搭手也刚醒来,烂头熟睡着,张着嘴,样子十分可怕。

    “睡吧睡吧,你的睡相好哩。”“师傅一辈子都是这么睡的,我是上回来见了师傅,才学着师傅的样儿的。”舅舅小声说,“我怎么心里慌慌的,这狼皮也扎起来了,师傅,这附近有了狼了呢。”“盼它来领狼崽的时候它不来,这阵儿它来干啥?”

    我立即过去拍醒了卧在炕下的富贵,我相信舅舅的感觉,但老道又说了一句“来就来吧,这里除了鬼就是狼虫虎豹的,你不要让狗惊动它。”我一时毛骨悚然,又拍着富贵睡了,但富贵偏是不睡,两只耳朵耸得直直的。舅舅就把富贵抱上炕,捏了一下它的下巴,富贵就伏下睡着了,也有了细细的鼾声。一切又都安静了,各人又都睡下,约摸个把小时,我偷偷地在坚持着清醒,却不知不觉又要迷糊时,隐约听见了门被抓挠的声音,忙支起身,看见老道士趴在窗口往外看,而舅舅也趴过骏,是老道士在悄声说:来了。

    “谁呀?”老道士高了声。

    “刷。”一把沙土打在庙门上。

    “是狼吗?”

    “刷,刷。”两把沙土打在庙门上。

    老道士起身下炕去开门了,吱地一下,门半开,跌进来的是一片三角形的白光,一大一小两只狼出现在白三角光里。我立即认出那小狼就是曾经被我抱过的狼崽,它明显地强健多了,但有些羞怯,先在大狼的前面,后来就躲到大狼的身后,使劲摇尾巴。

    老道士在说:“怎么不是我治的那只狼了?”大狼呜呜了两下,声音颇像个结巴。老道说:“不是的。噢噢是你碎崽子领来的,寻我有什么事?”大狼转了一下身,扫帚一样的尾巴先是夹在p股上,慢慢伸长翘高,半个p股上没有了毛矛肿得一个大包。“哟,你也要看病呀,长这么大的疮,这我怎么治?”大狼的头弯过来看着老道,又是呜呜地叫,像是哭了似的。老道士开始在地上摸,什么也没摸到,他就从头顶的发束上拔下了那根木g儿,对着那个大包猛地一戳,大狼嗷地大叫了一声,后腿倒在地上,而一股脓血喷出来,难闻的气味顿时熏得我闭了气。几乎是过了一分钟,大狼方从地上爬了起来,回转身了,这回竟将前爪跪地呜呜呜了三声,然后两只狼从三角白光里消失了。老道士重新关上门,回坐在炕墙角合眼又睡了。

    这一幕如天方夜谭,说给谁谁也不肯相信,但确确实实是我亲眼看到的,也是我当时目瞪口呆忘掉了去拿照相机,等狼从庙门前土场的月光下消失之后,我后悔得直扇自己的脸。

    “师傅还是医生呀?”舅舅说。

    “p医生。”老道士还闭着眼,“狼寻到我了,生疮出个脓就行了。这是怎么啦,前不久一个狼病恹恹地来了,这一个狼也是生疮,现在你们不猎杀狼了,狼自个倒不行了?!”“师傅”我说,“狼还会再来吗?”

    “这得问狼哩。”“狼要再来,我能为它们照个相吗?”

    “这更得问狼了。”“你能听懂狼的话,狼也能听懂你的话?”

    “狼通人性么。”我对老道肃然起敬了。佛教是崇尚虚无的,但也有活佛,道教讲究的是修炼成仙,这老道一定是仙了!这回进商州,山民们常说到狐狸精,蛇精,老树精,如果任何东西真能成精,老道就该是人精了。第二天,我说起夜里的事给烂头听,烂头却是不信,“他还是郎中?”烂头说,“我说个郎中的故事吧。有一个人娶了三个老婆,临终时,三个老婆围着哭,大老婆抱住了男人的头,哭道:郎的头呀,郎的头呀!二老婆抱着男人的脚,哭着叫:郎的脚呀,郎的脚呀!小老婆是男人最疼爱的,见两个姐姐分别抱了男人的头和脚,她就抱了男人的尘根,哭着说:郎的中呀,郎的中呀!这老道就是这样的郎中!”我恼了,不理他,他也觉得说了不该说的话,越发唆弄着舅舅离开这里,说吃不好,睡得也不好,浑身尽是虱咬的红疙瘩。但我坚持不走,我相信再住下来,肯定还会有狼出现的。这一天里,我殷勤地去山泉里给老道士挑水,并帮他把那些南瓜切成片,用绳一片一片串起来挂在庙墙上,下午又和舅舅烂头去掮石头砌庙前的地堰。黄昏时分,突然间远处有了激烈的呐喊声,甚至能听见车马号角的嘶鸣,约摸几秒种,声响消失。我以为是产生了幻听,问舅舅:“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这是山响。”舅舅回答得很坦然。

    “山响?山里怎么有呐喊声,还有马的嘶鸣和号角?!”“你知道李自成在商州屯过兵吗?”

    “知道。”“当年这里有过战争,山把声音吸进去,现在时不时就放出来了,打猎的时候我遇过几次。”“有这事?”

    “不信你问烂头。”烂头点点头,见我还是疑惑,便说:“我给你说一件更奇的事你听不听?”

    我说听的,但不许说脏话。他讲就在沙河子,他们老家东边五里地有个叫甘沟村,村后山根下原来有个学校,十年前一次滑坡,把学校三十个学生埋在里边了。后来半夜里就常能听见一片惊喊声,他是听过一次叫喊声中有叫“敏敏,快跑!”他亲自做了了解,果然被埋的学生中有一个叫敏敏的学生,那年才十五岁。烂头说完了,仰头朝空中呸呸吐了几口唾沫,又让我也呸呸地吐,“甭让鬼魂寻着话附在咱身上了!”

    第二十七章

    (……烂头说完了,仰头朝空中呸呸吐了几口唾沫,又让我也呸呸地吐,“甭让鬼魂寻着话附在咱身上了!”)

    沙河子发生的事毕竟地点远,时间又早,而山中的呐喊声和车马号角的嘶鸣声却让我大感兴趣,就鼓动着舅舅和烂头去看看声响发作的地方。这时天色已暗下来,我们向东边的那个山梁上走,山梁上长满了树,山梁下去分成两面土坡,两面土坡缓缓漫下形如人伸直的两条腿,而土坡分岔处,也就是山梁下去突兀着一个石包,石包上一圈长着树和藤萝,中间却是空地,空地上沁出了山泉,水便从石包上流下去一直流过土坡,溪水如线,白花花闪亮。呐喊声再没有出现,我拍摄了几张照赚,虽然知道光线效果很差,但好赖也要拍的。“你瞧瞧这山势,是不是个好x地?”舅舅说。我看不出山梁的奇特处。烂头说:“像不像女人的y部?”这么一指点,越看越像。“你们也会看风水?”“看风水是把山川河流当人的身子来看的,形状像女人y部的在风水上是最讲究的好x。”烂头就说怎么看怎么看,你俩听着,我死了就把我埋在这儿!舅舅猛地捂住烂头的嘴,说:狼!

    果然就在石包上的水泉边坐着了一只狼的。狼是在哭,气息一长一短,哽咽得特别伤心。我们都闭住气了,轻轻地蹴下身,我终于看清坐着的狼的身边并不是一块石头,而是平躺着的另一只狼。狼哭了一会儿,用爪子打打那平躺的狼,平躺的狼动也不动,坐狼就又哭。

    “那只狼死了。”舅舅说。

    紧接着,又一只狼出现在了水泉边,低着头,来回地转圈后扬了头呜地一叫,又来了两只狼。这两只狼几乎并排走过来,步伐趔趔趄趄地要倒。四只狼就围着死狼哭。

    “不要开枪啊!”我赶忙低声提示着。

    “没有带枪,”舅舅说,“看见左边那个狼了吗,那是昨晚来的大狼,左边和右边最后一只同死狼是这一带的狼,编号是三号,七号,八号。昨晚上那大狼是九号,另一只是十号,它们原在龙王山的,怎么也到这儿了?小青呢,不见那狼崽子了。”我跪在了地上,将相机镜头对准了狼群,光线模糊不清,我还是按了一下,但相机又出毛病了,我这台相机本来是名牌货嘛,怎么每一次为狼拍照的关键时刻就出毛病!我使劲摇晃了几下,再试时,它又好了,就一连按了十几下快门。我知道这是一只狼死了,死掉的狼是不是老道说的曾让他看过病的狼呢,反正它是死了,活着的狼在哀悼它,举行葬礼。我只说狼像人一样会用爪子在地上刨坑,然后把死狼埋下去,但四只狼突然一起扑上去开始用口用爪撕裂死狼,死狼像是一块豆腐似帜,几乎经不住撕裂就分成了数块,然后狼们就抖动着身子吞食,或许是噎住了,扬着脖子左右扭动。整个过程,我拍照了几乎一个胶卷,但舅舅和烂头却再也忍耐不住了,我刚要再换一个胶卷继续拍照,舅舅大声地呐喊了:“狼——!”喊声震荡着山谷,像滚动了暴雷,一个声浪也在回撞着:狼狼狼狼狼狼。

    我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他们却已从树林子里往下跑,黑黝黝的树林子里没有路,便响起了树枝的折断声和乱石的滚动声。而狼群突然停止了吞噬,全坐在那里支楞了脑袋,也就是脑袋那么左右一摆动,倏忽间不见了。

    等我连跑带滚地也到了石包上,舅舅和烂头在那里查看现场,水泉边被吞噬的狼除了几根狼骨和一摊稀粪外,r块没有,连一团皮毛也没有。

    在红岩寺住过了第四天,我发现老道士的脸色越发青黄,后来他的全身都黄得像黄裱纸一样,几乎透了亮色。他已经不能坐在那里了,因为肚子凸胀如鼓,敲着就发出空音。舅舅就拉我到庙外,说师傅黑气上了脸,这病不轻哩。我的感觉老道士是一直患着肝病的,如今是不是到了肝功能衰竭开始腹水的晚期了呢。我在省城的邻居老太太临终时就是这个样子,她三天三夜是在喊肚子要爆呀肚子要爆呀的。舅舅听了我说的话,也有些害怕了,要背了老道士去山下看医生,烂头却提出我们‰开,他说还看什么医生,尸虱都上身了。我不明白尸虱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