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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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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r虫子都听见了,我看见她正往这边爬。

    可是女人没有听见。

    “怎么草里这么多虫子,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这只讨厌的硬壳虫把它踩死算了,总往我裤子上爬。”

    我从来没听见过这么大的响声,在我的头上。

    晃动,比先前更强烈的晃动。

    我用十只手扒在陌生的纺织品上,我的眼睛看着瓶子,可你在哪呢?我只是想看你一眼,想告诉你,下辈子我一定当个快乐的萤火虫,至少这样我们可以在一起。

    我想抓住什么,可实在太累了。

    有东西重重打在我身上,手折了,我的脖子好象也断了。

    当我使劲睁开眼的时候,我看见了你。只有一瞬间。

    突然,所有的光亮消失了,碎裂,之后那么安静。

    我破烂的翅膀挂在女人的鞋底,我残存的绿色体y溅脏了它的裤脚。

    我笑了,因为我最终还是跟着你走了,我知道你会到哪里停下,看着你被倒在地上,看你找路自己回家。可是我再也听不见你的骂声了,无法在你暴怒的时候和你摩擦翅膀,我们的一切结束了。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

    撑起的雨伞

    总是在下雨的时候,我开始一遍一遍看自己手里的盗版光盘——那些被有品位的人骂成是垃圾的港台片。“手里没有烟那就划一根火柴吧,去抽你的无奈”,电影里说燃烧生命不过半支烟时间,我手里没烟没火柴只有一只塑料的打火机。我看见他们起舞,那一刻,一半是青春倒流的洁白,一半是苍老至此的现在,打火机在我手里“啪啪”作响,我在电影里幻想。

    后来抬了一下手里的遥控器,很安静,我又回到生活里。冰箱是空的,最近的超市要坐两站地的车。日子七零八落地过着,常常不知道每一天都有什么不同。

    习惯性地上网,我在网络里查着自己不同的id,在eyou里,一个没署名的人发来邮件说:你是一个挺逗的人,交个朋友吧。我对着那句话笑了笑;在sa里,我的朋友发来了3个搞笑的网络段子,我以前都看过,但我还是觉得很温暖;在163里,一个朋友用dv做了个小片头,把我的脸贴在了猫食罐头上还扭来扭去;qq里的陌生人问:你是地球人吗,是就聊聊;我的sn也亮了……真是一个繁忙的下午。

    一到网上我就开始展转身形用不同的口气和我熟悉的名字交谈,没什么新闻,没什么感动人的文章的时候,我就以这种方式告诉别人我存在的状态。其实下线后我就不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他们和我一样,都在用宽带和拨号彼此维系。我们像几把撑起的雨伞,相遇的时候就碰一下伞尖以示问候,当然我们也不可能走得更近。

    调侃有错吗,没人能说清,我见过几个在网上很闹的网友,见面时却都绅士异常,他们不喝酒,多看美女一会儿会脸红,他们没有车,他们不在外面过夜,他们从不午夜在街头狂奔,他们偶尔忧郁,他们的拘谨让谈话都有些无趣,我呢,也一样,所有的幽默感似乎只能爆发在指尖。我更像一个伪影迷,经常摆出一副文学青年的样子跟别人谈谈卡夫卡以及《黑暗的舞者》,我们站在时光里看着落缨缤纷,用文学开始另一种人生。

    在网上,很多雨伞互相碰撞着伞尖,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姿势让这个雨天变得丰满,如果你的伞尖挂了我的衣领或戳了我的眼睛,我不会在意,我固执地认为那是一种难得的缘分。

    哥们,用钱说话

    打着好好的乒乓球突然听见短信的疾响,那是种特恶心的声音,因为每天都有很多条垃圾信息往我手机里挤,不是交话费赠报纸就是有什么新险种特实惠,反正都是些小恩小惠,它们除了让我反感地使劲按删除键再勾不起我任何阅读的好奇。

    可是这次短信发送的频率有点怪,一条紧跟着一条,我用脏手翻了一下,是我熟悉的一个手机号。看信息的时候我身上的汗在慢慢冷却,那个哥们说家里人出事了,他马上就要上火车。很多忧伤的情绪隐藏在简短的语言里,我想我能明白。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有再接,他说他不需要安慰。

    我飞快地给他发了条短信“哥们,用钱说话”,这是我惟一能说也最想说的话。因为他任何一个细微的情绪都让我想起自己那些不需要别人安慰的日子。

    那是非常难挨的一年,父亲因为心脏病三次抢救,五一、十一、元旦、春节都是在医院过的,那时候医院比家更让我熟悉。也是在那时候,我第一次懂得钱有多重要,因为它是维持生命的惟一线索。每次大夫递给母亲催款单的同时都要严肃地附加一句“赶快补钱,要不就要换药或停药了”。抢救时一针就要7000元,之后是家里的存款单一张一张从银行周转到住院部。那长长的昏暗的楼道经常传出令我惊恐的哭声,在病痛中,才明白金钱原来是我们健康的最后一道防线,所以我回避了很多关心我的朋友,把那时我惟一还值点钱的电脑卖了,然后就是到处借钱。我知道自己不需要安慰,我需要钱。

    一个久没联系的同学打来电话说“我已经攒了一万块钱了,你要急用就拿去。”我没要,但我看见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半旧的牛仔裤上。那个冬天,我和当时的男朋友走出医院的时候,他说“我们以后一定要摆脱贫穷,哪怕让我用10年的寿命去换。”后来我们一直沉默着,再后来,我们结婚了,他去了北京,为了给我们的未来寻找安全感。

    我的朋友带着黑箍回来了,还有哭肿的眼睛。他一直在用忧郁的笑容感激借他钱的人们。我们紧紧握了一下手,我说“哥们,用钱说话!”我想这是我惟一能说也最想说的话,他点了点头。

    你看你看月亮的脸

    我以最习惯的姿势坐在电脑前,扭头,窗外看不见月亮。上网,信箱里新邮件为0,qq上的头像一片暗淡,在聊天室里刚和“呆聊”、“逃走的小鱼”说上几句就莫名其妙地掉线。我把《水木年华》随手塞进光驱中,几下清脆的吉它声虚头巴脑地跳了出来,有些忧伤。我被网友拉到他的电影主题聊天室,于是整个夜晚我就在假想的光影中恍惚。

    不知道已经过去的一年对于中国电影来说,是不是个急景残年,我知道的名字很多,比如侯孝贤的《蔷薇的名字》、朱文的《海鲜》、王超的《安阳婴儿》、王小帅的《十七岁的单车》、贾樟柯的《站台》等等,但我只能在自己的小屋里按遥控器,或者满怀激情地一边给朋友打电话,告诉他“这张盘盗得太糟糕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在电影节上获奖的影片却只能以盗版的姿态存在。《新龙门客栈》里林青霞幽怨的眼神成了绝唱,我们像等待不曾来过的戈多一样,等待着一去不回的梦想。

    更多艺术的实验的无法分类的电影挟裹在dv热潮中蜂拥而至,而我依旧觉得有些悲哀。

    在聊天室里,有人把《鬼子来了》的台词刷在屏幕上,迅速滚动而过的字停留在我眼前的就只有最后的空白。就像那颗头颅上的眼睛一开一合间看到的最后景象,是彩色的,却只剩下泛黄的、语焉不详的、吞吞吐吐的叙述,已经无法言语的时候,我们眼睛里的记忆只能是沉默。电影让我觉得疼痛。

    在那个已经过去的夜晚,我们还谈到了《蓝宇》,我一直觉得小说写得有点脏而影片又忽略了太多本该动情的细节,我甚至看到蓝宇回头像女孩一样对捍东说“傻样儿!”的时候浑身不舒服,但我还是把自己的视线停留在屏幕不断滚动的文字上,我想或许不是《蓝宇》感动了我,是正在和我对话的网友。

    “其实我可以很容易地梳理出一条线索,简单而且笔直。认识,接触,发觉相爱,分手,后悔,然后重新互相拥抱,最后因为一个死亡的姿态,让一切戛然而止。关于任何一段爱情,我都会让自己进入其中,有时牵强附会,有时自然而然。所有相关的爱恋,自身的抑或他人的,异性的以及同性的,甚至爱上一把寂寞的声音,我觉得都是用文字无法言述,无法靠近。

    然而电影不同。

    真想抱抱你,这句话终于出现的时候,我的神经像在孤独的深夜给一声凛冽的嚎叫抽动了一下。关锦鹏在缓慢地执行着一种说服的意境,说服读这部影片的人,去相信,爱无异类。很多心动来源于一个简单的动作:拥抱。拥抱与被拥抱,对一些人来讲,也许是个奢侈行为。我们与别人相爱,要是彼此太熟了,难道不可以继续吗?所以蓝宇说,我们还没太熟吧?捍东说:好像还没有……

    片子讲述的故事已经脱离了缓慢的方式,时间的跳跃,让我要小心翼翼地注意每一个细节,不允许错过。将几万个文字切换成1个多小时的视像,让我的思维有些力不从心。

    当我们即将看到一个暧昧而完满的结局,故事还是被残忍地断绝。捍东看到白布下面一张熟悉的脸,耷拉着苍白的微笑。蓝宇于是顾自离去,在宿命的全然控局之中,毫无选择。“

    我仿佛还能听见捍东撕心裂肺的哭声,胡军的演技都蕴涵在那绝望的响动之中。我们每天与不同的人擦肩而过,聊天室屏幕、地铁中,写字楼里,电影院门口,无论距离是0。1公分还是100米,我们都有可能成为彼此爱慕的对象,我们都有可能演绎出一段或长或短的故事。

    看电影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别人,有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己。寂寞的夜晚,我就在那些恍惚着的影像里喘息。

    花开的时间

    在我的印象里没人叫过我小朋友,大概当“小朋友”的时候脑子里还记不住多少正经东西,直到我拍着更小孩子的头大放厥词赞美不已时,我的童年时代结束了。我开始在别人的成长中窥探对比自己的往昔。

    如果说童年的美好时光是一朵花的话,我一直在记忆里推算自己花开的时间。很多成人都对自己的童年津津乐道,而对网络时代催生出的电脑儿童忧心忡忡,其实我觉得当“小朋友”的时光都一样,那些幸福快乐都是各自长大后的感觉。我记得我们那时候好像肚子里都有蛔虫,天天吃宝塔糖,然后就一个人端个红便桶等着排毒,我是从来不敢低头看,生怕晚上做噩梦;现在的孩子好了,他们喜欢干净,用不着受噩梦威胁,他们不吃宝塔糖,但他们不是要减肥就是要补钙,身体还是不好。以前的孩子用一块烂泥、一团猴皮筋都能玩上大半天,除了上学,大部分时间都在大马路上过的,夏天傍晚在便道上支个行军床就睡,劲头大的孩子还可以掏腿骑着28大男车在街上对着马车横冲直撞;现在街上看不见马车和笨重的男车了,孩子们都学会了上网,他们知道买东西要去超市,出门打的更节省时间,他们要求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他们越来越聪明,只是身影越来越孤单……

    “六一”对于我们当年真的是节日。那天不单学校要组织各种游艺活动,父母单位经常还会发些类似大礼包之类的小食品,无论是栗子羹还是果丹皮都很馋人,这些东西一年只有这一天品种最丰富。可我昨天遇到了邻居家的东东,问他“六一”高不高兴,他满脸地愁容说:“唉,得给老师表演完节目才能让回家。”

    大概生活富裕了,很多感受就变得不再浓烈,昨天与今天也有了需要对比才清晰的反差。我们在今天孩子的眼里曾经是那么没出息,在不长的花期里芳香似乎总是稍纵即逝。我和身边一些人一意孤行地认为自己的童年是幸福的,至少比今天的孩子幸福,以为我们还会为一个节日而激动不已。其实我们都清楚,当今天的孩子长成未来的我们,他们也会在花开之后感慨那并不清晰的幸福。

    30岁的爱情结晶

    早知道不结婚了,看那些至今未婚的人还像小蜜蜂一样甜蜜着,真让人羡慕;早知道结了婚不要孩子了,一个小人儿的思想怎么就那么跟你不一样呢,真是愁人。就拿昨天来说吧,好不容易他姥姥不在我可以在床上多躺会儿,嘟嘟拿把手枪来了,枪上不知道粘的什么东西粘粘乎乎的,硬指着我的头让我说为什么老虎必须吃掉羊才能找到宝物,我睁了睁眼,看见他另一只手攥着一张斗兽棋的棋盘晃来晃去。

    我说:你自己玩去,爸爸上班累了。

    嘟嘟说:姥姥说你根本就很少上班,每天不都是姥姥给你做饭吗?

    我说:有本事的人才在家上班呢,懂什么你,别搅和。等你妈回来让她跟你玩。

    嘟嘟说:我把老虎都扔了,以后咱们就用羊玩。

    我每天的生活就是这样,自从嘟嘟出生我就没安静过。我的爱情都在电脑上朦胧着,不是网恋,是只能想象。我们天天围着孩子转,那个我在食堂挨了一板砖才赢得的姑娘,现在看我的目光跟她给死鱼刮鳞时的眼神儿没什么区别。爱情到了30岁就变得很奇怪,那不是属于两个人的,是属于三个人的,当然,人数一多这感情来得就有点乱,可没办法。

    “为什么说人跟猿是近亲?”嘟嘟还拿着他的脏手枪在我脸上晃。“因为长得像!”我没好气地说。

    “那,那你和乃乃也长得像,还是亲戚,我也和你长得像,你们是猿吗?是吗爸爸?”天啊,你说这还能睡觉吗?我拔了电话线接在电脑上,拨号,上网。嘟嘟看见了又来劲了,大声嚷:“妈妈说网上有妖精,爸爸你是和孙悟空一样吗去捉怪物吗?”

    我没理他,把他抱在怀里好让这个小家伙安静点。直接进入联众的棋牌室去斗地主,嘟嘟一看可乐坏了,他非要打牌,抓过鼠标一通乱点,这么玩法不输才是奇迹呢。好在他的同伴也并不着急,都输到负一百多分了还耐着性子陪嘟嘟玩。我正奇怪,看见那个耐心人发来一条信息:小妹妹是哪里的?多大了啊?刚来是有点紧张,再多玩会儿就熟悉了。

    我摸着怀里“小妹妹”的头说:“看见了吗?妖精来了。”

    “我怎么没看见,咱们怎么跟它周旋?”嘟嘟又叫开了。还知道周旋,我突然想起他今天还没拉屎,立刻板起脸说“怎么回事,今天没拉,去,快拉去,要不妈妈会着急。”嘟嘟低着头自己端了小桶坐在厕所门口突然说:“爸爸,你说乃乃是猿人吗?”

    在老婆快回来的时候我赶紧进厨房,30岁的爱情就是这样无厘头,但每个人都要经历。

    缺心眼的快乐

    外面是黄沙漫天,我手里拿着近百年前的婚礼照片想象其实是我无法想象的浪漫,准备《凝视百年婚礼》的稿子的时候,我才感觉我手里拿着的是曾经那么一大把时光。

    时光飞逝,除了影象,我们又能留下什么呢?

    你是谁呢?一下子能说出10年以前的记忆真另我吃惊,那个10年在我的生命里是一段阳光灿烂的日子,是一段我无法回头的青春。我的记忆也许不能拾起很多人的名字,好在还有照片,还有让我重温的线索。它们在我心里是不老的曾经。

    呵呵,我不知道我的文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肆无忌惮,我想这是个好事,至少在文字里我是真诚的。

    说到真诚,前几天还和一个朋友谈起,我说我今天依然能够真诚,但我似乎已经不知道怎样才能够做到真挚了,对于朋友,我非常喜欢“真挚”这个词。我经常问自己,你还会感动吗?你还会爱吗?我想我会。

    我的大部分时间是安静的,安静地在古老的本子上写下我对一些未知生活的想象,我试图让它们干净而生动,我试图让这些文字激活我对生活的热爱。在写作的过程中我想到了一些人。

    很久没有回南大了,再回去的时候所有的河都在清淤,天南街已经过不去了,西南村的小饭馆拆了,很多居民楼盖得出奇的快,校外的人也可以买学校里的房子了,校园里多了很多道门……

    而我依然对它很熟悉,在西南村的那些商店里偶尔还能碰到往日的同学和他们的父母,我也依然叫着他们叔叔或者阿姨。10年,对于我不是一个量词,而是动词。

    在那10年中有我非常好的朋友,直到现在我写她的名字依旧比写我自己的更加流畅,或者这个动词总有结束的时候,我们同在一个城市,却已经不再熟悉不再联系,甚至突然见面的时候都多了一些尴尬。我一直在想这是怎么回事。

    还记得我们的《读你》文学社吗?

    还记得我们的郊游吗?

    还记得我们卖衣服吗?

    还记得我们在主楼的阶梯教室里唱《光y的故事》吗?

    还——记得我吗?

    我想,你或者你们不会忘记,就像今天我无法忘记你们一样。谢谢你在王小柔背后又叫出了一个名字。还有你说的10年,有时间我们一起回南大吧。

    又过了几天,居然收到了一张贺年片。我惊恐万分地瞟了一眼斜对过的挂历,不用拿手使劲捻就知道2002已经所剩无几。寄贺卡的是我久没联系的一个同学,上学时她就总是把我当下人般呼来唤去,好在一般在需要她帮忙的时候她又成了我的“血拼战友”,我们的互补性就一直维持到毕业。谁知道她做了什么噩梦,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把我给想起来了。

    她抱着个1岁半的孩子,一边上网一边念叨“这个家伙居然给自己起这么个恶心名字。”我们在网上相遇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