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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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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死了”

    朦胧之中,他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拖拽自己残存的左臂,将身体用力抬到旁边的空地上。似乎,还有几个人在激烈的争吵,好像是在喋喋不休争论谁应该分到多少r,谁又应该得到多少子弹之类的话题。接下来,自己可能是被放置在某辆小推车里,缓缓移动,搬运

    醒来的时候,伯格森已经躺在一张铺满干草的木床上。

    房间里非常y暗,透过屋顶半敞开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漆黑如墨的天空。黑暗交替,时间已经超过了整整二十四小时。

    壁炉里燃烧着旺火,被熏黑的铁制三角架上,挂着一只形状扁平的搪瓷平锅。里面盛着淡褐色的浓汤,已经沸腾,一串串泡沫从锅底升起,在汤面上“扑嘟嘟”炸开。虽然隔着近四米多远,伯格森仍然能够清楚地看到,不断有白色的肥r块在汤y当中翻滚,散发出令人馋涎欲滴,充满诱惑力的香气。

    下意识地偏头看了看右边肩膀,伯格森发现破损的伤口已经被包好。不过,包扎材料显然不是医用绷带,而是一条条灰白色的破布。似乎是从某件衣服上裁剪下来,如同捆绑棕子般紧紧勒住肩膀。手法虽然粗糙,更谈不上什么专业,却能够有效止住血y继续外流。头部凑过去,甚至可以闻到一股颇为刺鼻,从裹布下面传来的草药气味。

    “你醒了?”

    房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推开,魁梧健壮如同r山一般的女人,抱着一堆刚刚劈好的木柴,从狭窄的门框里艰难挤进。她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很是高兴地冲伯格森打着招呼。

    “你是伯莎?”

    失血,让大脑记忆在短时间里陷入空白。过了十几秒钟,伯格森才终于想起站在面前肥胖女人的名字。

    放下手里的木柴,女人拢了拢衣服袖子,走到壁炉前蹲下,拿起摆在旁边石台上的木勺,从搪瓷锅里舀出一点r汤尝了尝。味道似乎不错,她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另外拿起一只木碗,盛满,小心翼翼地端着碗边,慢慢走到床前。

    “把它喝了”

    说话口气丝毫没有昨天夜里在床上时的娇嗔,而是不可抗拒般的命令。

    汤,闻起来很香。对于伯格森二十多个小时没有食物补充的空瘪肠胃,的确有着异乎寻常的吸引力。

    里面漂浮着荒野流民经常食用的紫花菜,也有一种类似旧时代百里香之类用作调味儿的植物j叶。浓亮浑黄的油层,足足在汤面上覆盖了近半公分厚。其间,还有一团团被煮化的肥r,以及粘稠柔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的白腻物质。

    食物,能够有效补充身体所需的营养,有着加快伤口愈合的作用。

    伯格森咽了咽口水,用左手笨拙地拿起木勺,在女人端在手里的汤碗里搅了搅。正准备舀起一勺汤吹凉喝下,却非常意外地发现随着木勺的拨动,从碗底升腾起一团形状怪异的熟物。

    看起来,它就像是一块被撕裂的破布。直径差不多四、五厘米,颜色灰白,中间还有一团极其模糊的暗褐色圆点。四周,散连着几根淋巴或者神经之类的结状管线。在汤碗里随着搅动不断旋转着,仿佛被撕扯破烂的降落伞。

    “我运气不错,分到了整整一个人。”

    伯莎的胖脸上满是汗水,在炉火的映照下,肥厚多r的面颊显出一团团因为挤压产生的凹凸。感觉,眼睛和鼻子就如同半埋在泥地深处,只露出小半部分的异状萝卜。尤其是得意笑起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每一块r都会随着节奏上下颤动,晃出一片片仿佛波浪般的滚层。

    “那家伙很个头很高,也很壮实。我已经把他洗剥干净,大腿和胳膊用盐腌了做干粮,内脏和剔下来的软骨都放在地窖里。脑袋整个儿砍开,这几天我们都有r汤可以喝。嘿嘿嘿嘿滋味儿很鲜美不是吗?最好吃的脑浆和肝脏都在里面。放心吧它们都是你的,我一点儿也不会跟你抢。多吃点儿,赶快好起来。我喜欢强壮的男人”

    说着,伯莎很是满意地笑了笑,伸手抚摸着伯格森的脸庞,仿佛是在欣赏着自己最喜爱的玩具。

    对于这番话,伯格森似乎没有丝毫反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木碗当中那块形状可疑的煮熟物上。木勺轻轻拨弄着,声音沙哑,疑惑且不太肯定地自言自语:“这个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那个倒霉家伙的眼睛”

    伯莎接过木勺,在碗里来回搅了搅,舀起满满一勺r汤,凑近伯格森嘴边,贪馋地咽着口水,认真地说:“吃吧这东西很补。多吃点儿,好得才快。”

    伯格森似乎并没有听清楚她说的话,默默地看着从勺面上垂挂下来,在半空中来回晃动的那几根线状坠物。

    香气浓郁的r汤,刺激着空瘪的胃囊。夹杂着酸y的蠕动速度似乎越来越急促,恍惚之间,甚至能够听到如同坚硬牙齿或者金属之类物体的尖锐磨擦声。口腔内部不由自主分泌出大量唾y,大脑深处也有一个近乎执拗与顽固的声音在疯狂咆哮“我要吃让我吃”

    毫无疑问,r汤里的内容物,属于自己手下某个武装修士身体的一部分。身为卢顿家族的家主,伯格森很清楚荒野流民和暴民对于“食物”这个词的理解。不过,知道某件事情,与自己真正参与其中,永远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就好像现在,虽然明白人r的确可以当作食物,其中也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能量,可是伯格森却无论如何和张不开嘴,也没有将这碗汤喝进肚子里的勇气。

    眼睛,死死盯着漂浮在木勺中央那团已经被煮烂的相同物体。用力吞咽着喉咙,会厌骨顺着喉管上下耸动。最终,恐惧和本能意识上的反感,彻底压过身体和理智的需要。伯格森将身体朝后挪了挪,把脸侧朝一边,用如同鬼一样y沉的语调说:“有面包吗?给我一块。”

    伯莎肥胖的脸上笑意瞬间僵凝。她没有继续在“吃”与“不吃”这个问题上纠缠,被肥r挤压得眯成缝隙的双眼当中,闪过森寒与恼羞成怒的暴怒光芒。突然,她把捏在手里的木勺一扔,将盛汤的木碗劈头盖脸朝伯格森脑袋上一砸,连声怒吼:“妈勒个的,你爱吃不吃,老娘好心把你从死人堆里扒出来,又辛辛苦苦做好r汤让你吃现成。面包面你妈个烂的包死人r吃起来很恶心是吗?能有这种东西就已经很不错了。不吃就滚,老娘不伺候”

    她的声音越来越是尖厉,越来越狂放。到后来,简直是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伯格森的鼻尖在拼命咆哮。肥滚油滑的脸孔已有些扭曲,看得出来,激动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凌空砸过来的木碗已经滚落在地面,伯格森肩膀两边的衣服被彻底浸湿,浑身上下满是粘黏腻白的团状物和油脂。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把心境一片茫然的他彻底激怒。家族血仇,被“上帝之剑”改造之后的镇静与后悔,对龙腾帝国和林翔的憎恨,以及被周浩禁军突袭导致全军覆没的愤怒与恐惧,与眼前这个肥胖女人彻底重叠。潜藏在大脑深处被强烈压制住的火焰,“嗖”地一下猛然疯蹿狂涨,伯格森猛然伸出左手,不由分说推攮着伯莎,将她狠狠按在墙上,坚硬如钢的虎口紧紧卡住对方咽喉,充满血丝的通红双眼死死瞪住她,用冰冷而沙哑的声音低吼:“不准不准侮辱我的尊严”

    伯莎死命狠抠着在卡住自己脖颈的根根手指,半侧着身体,抬起脚尖朝伯格森反蹬。一张胖脸上的颜色越来越红,渐渐变成近乎酱色淡紫。她张大口唇拼命呼吸,说话声根本就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嘶哑,断断续续,不连贯,却也勉强能够判断出其中含意。

    “不吃你,你就走。没有,食物你,你,你能走多远?尊严,有,有个p用活,活着才是,才最重要。死死了你,你,你他,就,就是就是一堆臭狗屎”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拼尽力气,无比疯狂地咆哮出来。

    这句话,使伯格森从疯狂愤怒中渐渐沉默了下来。他慢慢松开手,倒退了几步,无助地重重退坐在床边。双眼无神地望着对面瘫软在地上大口呼吸的伯莎,满面悲凉地叹息着,双手十指深深c进头发用力狠揪,头颅低沉得完全埋进分开的双膝中间,爆发出一阵明显经过压制,从紧密闭合的嘴唇与死死咬住牙齿缝隙间传出来的痛哭。

    我,什么也没有。

    我,永远不可能再拿回曾经失去的一切。

    我甚至不可能再被称之为“人类”。

    可是,我却偏偏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毕竟,伯格森不是战士。

    恍惚之中,他感觉到有人正朝自己走近。从脚步与粗重的喘息声判断,应该是已经恢复的伯莎。

    一股异常浓烈的食物香气瞬间飘散开来,抬起头,茫然地看涨着鼻孔嗅到的味道来源方向只见被打翻的木碗已经被重新捡起,里面重新装满油珠浓亮的汤汁,伯莎笨拙地拢了拢破破烂烂的衣裙,蹲在自己面前。她认真地看着自己,目光中有几分轻视,也有怜悯,还有感慨、期盼、鼓励,甚至是诱惑之类无法单纯用词语说清楚,隐约而复杂的各种成份。可是,伯格森却觉得她的眼睛无比清澈,仿佛毫无瑕疵的最珍贵宝石。

    “我喜欢你。”

    伯莎脸上的神情与此刻的动作,如同正在哄抚吵闹孩子的耐心的母亲。她吹了吹冒着热气的汤碗,径直递到伯格森面前,说:“留下来,我们找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好好生活。你和我都有力气,不会被饿着。做我的男人好吗?”

    很简单的一句话,声音很轻,却让伯格森有种震耳欲聋的轰鸣。

    他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爱情”存在。男人和女人之间,不过是赤ll的利益,利用与被利用,相互满足各自的欲望。

    伯莎不可能对自己一见钟情。不过,能够满足她的男人的确凤毛麟角,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说出那样的一番话。但是不管怎么样,对于此刻的伯格森,却有着无法用语言表示的震撼。

    他忽然觉得,自己一直恪守的家族誓言是多么可笑。所谓贵族的尊严,在饥饿面前根本一钱不值。价值连城的宝石固然珍贵,在关键时候却无法换回一碗足以救命的r汤。

    哪怕,是人r煮的汤。

    天色已经微明。

    体积庞大的包裹,将伯莎宽阔的肩膀压弯。她从房间里走出,转过身,冲着跟在身后的伯格森招了招手,微微一笑。

    伯格森的右肩仍被包扎着。失去一条胳膊,对于已经习惯平衡的身体多少有些不适应。他小心翼翼地迈出步伐,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生怕引起更多人的关注。

    距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燃料,在废土世界同样属于无比珍贵的生活资源。很少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床铺。即便是荒野上流浪的变异野兽,也大多在临近夜晚的时候,才开始捕猎。

    帝国和教庭之间的战争仍在持续。然而伯格森对于这一切已经厌倦。

    有一个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女人在身边,应该就是上帝那个老家伙给予自己的补偿吧

    就按照伯莎说的那样找一个谁也不认识自己的地方,生活。

    再也没有什么卢顿家族,仇恨和报复,自然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她宁愿饿着,也要让自己先吃饱。

    很简单,却令人感动得有些想哭。

    这,其实就是爱情。

    此刻,林翔的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徘徊。而他自己也陷入与伯格森完全相同的选择矛盾。

    吃?

    还是不吃?

    方雨洁已经说得足够清楚吃掉荣光,你就是寄生将。

    不吃,你还会在目前的变异阶段长时间滞留下去。

    没有人威胁或者强迫,所有的一切,均属自愿。

    林翔并不优柔寡断,所谓爷爷和孙子之间的辈份关系,对于他也不可能产生任何束缚。但他对于这种选择却有着颇为怪异的感觉和一个女人没有发生关系就诞下后代,而且,还必须用子孙后代当作食物。这种事情听起来的确毛骨悚然,难以抉择,却是一道二选一的必做题。

    第四百十八节 后辈

    大脑,是控制身体乃至决定四肢动作和意识概念的最根本存在。然而,林翔却第一次真实感觉到,主观意念其实并非掌握一切的最高级形态。即便是在人类身体内部,仍然存在着强烈严苛的竞争病毒与宿主,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成为不可分离的整体。大脑作出的决定,很大程度上其实就是病毒意志的体现。然而,当方雨洁口中说出“吃掉荣光才能进化”这几个字的时候,林翔真实感受到本体概念与病毒之间,第一次出现了无法调和,也根本没有任何共同点的巨大分歧。

    对于人r,林翔没有丝毫兴趣。无论荣光还是某个必须成为食物的对象,他都对这种行为有着本能的抗拒和厌恶。这是来自于旧时代社会的最基本道德理念,也是根深蒂固几乎不可能产生改变的烙印。可是,他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深切地感受到,来自身体内部无比强烈的召唤。那是一种源自于病毒,拼命拉拽着每一个细胞在呐喊,都在咆哮的可怕力量。在它疯狂的执念控制下,大脑想要拒绝的决心,已经使整个身体分化为两个截然不同的群体。在这种情况下,根本谈不上什么所谓的坚定,坚硬如钢的顽强意志更是滑稽无比的笑话。它们就好像宁死也不愿意放弃的拔河对手,死死抓紧绳索两边,拖拽着身体想要拼尽全力挣扎着将其拉回,咬着牙,怒目圆睁,一步一步朝着各自所在的方向挣扎、寸移。

    房间里,只剩下林翔一个人,独自坐在冷硬的木椅上,凝视着摆在办公桌上喝空的酒杯出神。

    方雨洁已经离开。她没有留下一句话,也没有叮嘱之类必须牢牢被记住的东西。徘徊在林翔脑子里的问题只有一个吃,还是不吃?

    忽然,他慢慢侧过身体,眯缝着双眼,冷冷盯住房间左边那扇密闭合拢的门板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一道隐约的惊悚,忽然从他心头如冰刃般掠过,正在拼命争夺意识控制权的病毒与大脑,不约而同发出极度危险的警兆。

    门,缓缓裂开了一条缝隙。并非无声无息,而是伴随着门轴缺少油脂润滑“吱吱嘎嘎”的刺耳磨擦。紧接着,一个如山般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完全敞开的大门前。足足超过两米的身材无比高大,带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强烈的威压。

    如刀子般锐利的目光,狠狠刺扎在林翔身上。他甚至感到,还有一道道难以遏制的杀气隐隐笼罩着自己。实力,对方显然要比自己更胜一筹。没有丝毫的友善,只有毫不掩饰的厌恶、憎恨、鄙夷和愤怒。

    来人,是荣光。

    他瞪圆双眼,冷冷死盯着林翔,双腿却在按照固定轨迹朝前迈动。他对房间里的摆设显然非常熟悉,没有碰撞到障碍,慢慢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林翔注意到荣光的双手紧紧纂捏成拳,手背表面皮肤被绷到极至,露出被淡青色血管包裹缭绕的清晰骨节。他的嘴唇紧抿,却仍然能够听到从其口中传来,因为牙齿死硬咬合发出,如同指甲在玻璃表面划过的恐怖声响。

    “嘭”

    重重一拳猛砸在下去,酒杯、瓶子、文件、各种不同类型的小杂物所有东西,都在那一瞬间被震离桌面,露出幅度不等的空间,又立刻沉落下来,摇晃着,或者略微离开原来的位置,如同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最微渺存在,彻底臣服于狂暴凶猛的绝对力量之下。

    “滚离开这个房间,离开红色共和军,远远滚回你肮脏发臭的狗窝里去”

    荣光的鼻孔中喷住粗气,仿佛一头受惊发怒的公牛。他狠狠咬了咬牙,控制着手臂上的力量,以能够碰撞出震耳欲聋响声,却不足以造成任何破坏的幅度,再次轮起拳头猛擂桌面,狂怒着咆哮道:“现在就给我滚”

    林翔平静地陷入沉默。

    咆哮与怒吼仍在房间里徘徊,夹带各种侮辱性字词的声音,在颇为广大的空间里震出一道道回响。几分钟以后,荣光脸上的怒意终于略有收敛,剧烈起伏的胸口也渐渐恢复平缓,林翔才侧身拿起摆在桌子侧面半空的酒瓶,将两只阔口玻璃杯倒满。

    “喝一杯。”

    他端起自己的杯子,高高举至鼻尖部位,示意性地抬了抬,说:“方雨洁用过的杯子很干净。放心吧她没有肝炎之类的传染病,也不是爱滋携带者。”

    这句话,显然带有嘲笑意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疯狂暴怒的荣光却在林翔说出这句话之后,并没有做出任何表示,脸上紧绷的肌r,也开始变的舒缓下来。

    “不准你侮辱她”

    荣光的声音没有刚刚走进房间时那么疯狂,沉寂下来的身体,却隐隐让人感觉到正处于随时可能爆发的边缘。他握住杯子,用指端灵活c控着,在手心里来回转了转。忽然非常古怪地冷笑道:“作为血脉继承人,我可以给你二十分钟考虑时间。记住,这绝对不是因为敬畏或者惧怕,而是划清楚你我界限的最后表现方式说实话,我对身体里流着你的血这件事,根本不觉得高兴。它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