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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

手刃,分立着双腿站在大路中央。毫无感情可言的冰冷目光,正从那一双双被无数血丝所缠绕,圆鼓外凸的狰狞之眼中肆无忌惮地放s出来。

    “加大马力,冲过去。”反应极快的上校,敏捷地将手中的5g43架进车顶的s击孔,朝前座的驾驶兵大声命令着。

    “他们他们可都是平民啊”闻言,紧握方向盘的士兵面有难色。陡然间,疾驰的车速也隐隐平缓下来。

    士兵并没有看错。四名变异人,除了其中之一身上穿着黑白相间的警察制服外,另外三人均为普通平民的衣着。尤其是站在大路外侧的那个,上身斜搭着满是脏污的破烂吊带,腰臀上围系着一条被血y浸湿后复又干透,状如枯萎树皮的蓝墨牛仔裙,腿上丝袜已被勾扯出无数破口,胸前更高高鼓耸起两团球形半圆的变异体,显然就是一名女子。

    “他们已经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更不是什么所谓的平民。而是一群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怪物。”林翔一个虎跃跳上车内的机枪座,把枪口猛然甩向道路的侧面,冲着有些犹豫的驾驶兵怒声吼道:“如果你不想变成他们中的一员,那就给我冲快点”

    这就是老兵和新人的区别。当头棒喝之下,驾驶兵一个激灵。拼尽力气狠狠踩下油门。在马达震耳欲聋的轰鸣中,突击车如同脱膛而出的炮弹,朝着百米开外的道口猛冲过去。

    变异人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它们朝前倾斜着身体,用微屈着探伸出来的右臂保持必要的平衡。足尖略一点地,敏捷的身形便已带着巨大的反蹬惯性,朝着各自锁定的目标直扑而来。

    “弹幕攻击,绝对不能让它们靠近车身”

    怒吼声中,林翔的双手飞快地c握住机枪的托柄,把一连串杀伤力巨大的子弹密集地发s出去。当即,在突击车行进的正面方向,结成一道由死亡控制的炽火扇形。

    不能与单体作战力量强悍的变异人r搏。只能利用子弹贯穿力道带来的反滞作用,稍微迟缓对方攻击的速度。然后,再集中火力将其一举灭杀。这是他从无数名死去的战友身上,一次次历经证明得出的最宝贵经验。大量武器共同构成的密集弹幕,在突围的情况下更加显得尤为重要。

    大口径机枪子弹打在身上,顿时爆开一个个状如酒盅大小的粗大血d。从外溢流淌而出的黑浓腥血里,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混杂于其中的散碎r末和雪白骨片。然而,对于常人几近致命的严重创伤,在变异人身上却毫无作用。它们只是在子弹的强大冲击力下,略微晃了晃身形。便又重新调整姿势,加快脚下速度,如同掠空而过的食腐鹰鹫一般,再次扑向随时可能逃跑的猎物。

    士兵们分站在敞蓬车厢的两边,用各自手中的武器拼命倾泻着子弹。按照实际的军衔,怎么也轮不到林翔发号施令。可是他们却无一例外按照他的要求,在车身周围飞快地构筑起一道绵密的弹幕。

    在这种时候,一个老兵的经验,远比一名将军的命令更加有效。

    占据人体的病毒,似乎也继承了人类原有的智慧。就在为首两名变异人被无数子弹d穿,如同两块千创百孔的破布被硬甩到街边墙角的同时,尾随其后的另外两头怪物则从地面高高跃起。以斜刺的方式,将锐利昂长的骨刃朝着空无遮拦的车厢狠劈而下。

    “小心上面”

    准确地捕捉到对方异动的林翔,以最快的速度掉转机枪s口。脱膛而出的子弹s速极高。在这种无法抗拒的机械力量面前,想要趁乱偷袭的变异人还未落下身来,就已经在半空中被打得血r横飞。见状,心有余悸的驾驶兵猛然狠踩一脚油门。风驰电掣般地从零乱的街道上直冲而过。

    这一下,来得实在太过突然。车厢内毫无防备的士兵们纷纷被震得东倒西歪。来不及保持平衡的林翔更是被直接甩到一边。只是,当他用手肘支撑着身体,跪爬着重新站起的时候。眼里深陷于黑暷间的瞳孔,也骤然紧缩成为针尖般的细芒。

    捆绑在车厢尾部的死亡士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复活。它在拼命挣扎着,扭动着。因为铁丝紧勒而无法并拢在一起的上下唇间,也生长出数枚雪白锐利的尖齿。一双鼓涨得如同乒乓球大小的眼睛里,只释放出无可掩饰的暴戾杀意。

    它已经变异。

    从左臂手肘上衍生出的黑色骨刃斜靠着车厢。由于手腕被铁丝勒住,这柄可怕的利器再也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只在弯薄锐利的刀口尖端上,有一抹鲜亮润红的血色,随着摇晃的车身微微颤抖着。

    那是林翔的血。摔倒的一刹那,他的左肩刚好碰上刀锋,划出一道约莫两厘米左右的伤口。

    这伤,并不致命。可是林翔的心里,却忽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任何一名变异人,都是活动的感染源。渗透能力极强的病毒,可以利用任何一种破坏对方身体的行为,通过血y途径进行传播。从这个意义上看,细如针孔的小刺,与直接撕裂身体的致命伤之间,其实没有任何分别。

    他至今都记得:被变异人咬过一口的队长,活脱脱地在自己面前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如今这样的结局,也必须发生在我的身上吗?

    想到这里,林翔只觉得混身一阵冰冷。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左手,捏得是那样紧。仿佛,要把那五根脆弱的手指活活捏断他很怕,害怕自己的手,会不知不觉变成和那些家伙一样的黑色利刃

    车队已经冲出了城市。远离钢筋水泥的空气里,已经少却许多y郁和血腥。更多了几分泥土的清新和植物散发出来的微甜。

    “接着”

    一声友好的轻唤,把沉思中的林翔再次拉回了现实。抬头看时,只见坐在对面的年轻中尉正微笑着,递过一块用锡箔包装的军用巧克力。

    “先吃点这个,垫垫底。”,说完这句话后,中尉的语气也变得庄重起来:“如果没有你,我们还会死更多的人谢谢!”

    这句话,绝对不是简单的敷衍之词。车厢里所有的军人眼中,同样流露出真诚与尊敬的目光。

    林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把手里的巧克力剥开,咬下一块慢慢咀嚼着。顿时,口鼻间充满了浓郁的甜香。而那肩颈上的微小伤口,也隐隐传来阵阵令他心悸的麻痒。

    第三节 军议

    两种矛盾的心理,在林翔的脑海里来回打转、纠缠。

    他很清楚:一旦说出自己被划伤,那么只会落得与死亡士兵相同的下场。虽说自己刚刚救了这些人一命,他们对自己也心存感激。可是面临生死选择的时候,军人之间,却毫无情面可讲。

    林翔不想死。更不愿意被人当作怪物,活活捆绑起来充作试验品。

    他决定隐瞒自己的伤口。也许一道小小的划伤,还不足以让病毒彻底占据自己的整个身体

    车队行进的速度很快。半小时后,背后的地平线上,已经看不到任何属于城市范围的建筑。就在突击车从高速公路的折口拐下,冲上附近一块平整山坡的时候。一架双旋翼重型垂直起降运输机,也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六十四机动部队的专属载具,也是他们赖以离开此地的唯一途径。

    坐在柔软的舱位上,飞机引擎巨大的轰鸣声对于几天没合过眼的林翔来说,似乎有着无法抗拒的魔力。他很想打起精神保持清醒。然而,几分钟后,早已筋疲力尽的他,还是在沉重眼皮的催促下,靠在座位上昏然睡去

    当飞机在成都军用机场降落的时候,满面疲色的林翔仍旧未醒。口鼻间发出的鼾声,清楚地表明着他睡得有多么香甜。

    “动作轻点儿。送他到野战医院去好好休息一下。顺便通知院方,给他配用最好的特别护理”

    望着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的林翔,上校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很喜欢这个年轻人。虽说目前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作,可是最重要的,还得先让他恢复体力。

    共和国成都军区,二十一集团军司令部。

    大凡上了年纪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受到更年期的影响。但是孟宗祥却并不这么认为。虽说已经年逾五旬,不过得益于早年在军队里打下的良好基础,现在的他体质并不输于任何一个年轻人。这一点,就连其身边的警卫对于自己守护的中将长官,也感到由衷的敬佩。

    坐在宽大的作战室里,望着围坐在曲形会议桌前的十数名高级参谋官,身为集团军最高司令长官的孟宗祥,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两周以来,派至昆明的七十五步兵师没有发回过任何消息。虽然参谋人员对此做出了种种推测,可是谁也不会相信:一个齐装满员的乙级作战师团,竟然会被打得全军覆没。

    几小时前,当六十四机动部队的齐越上校,发回有关该部队最新情报的时候。孟宗祥这才忽然发现:这场爆发在昆明的危机,并非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能够确认消息来源的准确性吗?其中会不会有所误差?”看了一眼刚刚走进作战室,浑身上下满是血污的上校,身为集团军司令的孟宗祥,抱着心底最后一点渺茫的期待,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我曾经在该地区架设过大功率信号接受器。迄今为止,没有受到任何相关的求救信号。进入昆明城沿途的各个军需补给站点,早已空无一人。种种迹象都表明:七十五步兵师已经全部遇难。”

    这番话,彻底断绝了在座人们所有希望。会议场中也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尽管理智告诉他们:刚刚所听到的这些都是真的。可是从各人的实际感情而言,却很难相信并且承认已经发生的一切。

    “这么说,从美洲议会传来的消息,都是假的?”

    一名胸配准将识别标志的参谋军官不由得失声道:“他们发过来的疫情报告显示,这只不过是一次大规模的细菌感染而已。虽说感染体携带的病毒会对该地区的居民造成一定威胁。可那都是在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内。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派出七十五师对昆明城中的所有居民进行疏散。可是可是为什么,情况会突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实际情况,远比我们的想象要严重得多。”齐越掸了掸自己上校佩章旁边的泥垢,从身边的资料袋里取出一台小型信息记录仪:“有些东西,你们亲自看过之后,就明白了。”

    利用扩放器投s到大屏幕上的图像,正是突击小队从城市里冲杀出来的那一幕。望着血r横飞的撕杀场景,所有观看者的眼中,都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无比的惊讶与震撼。尤其是变异体身中数弹,却丝毫无恙的那一节。更是让在场的军官们均感到难以置信。

    “它们它们竟然不会死?”一名少将摇着头,满面惊异地连声叫道:“这这怎么可能?”

    “这些感染体并非不死之身。”齐越y沉着脸,大步走上前来指着屏幕上定格的画面:只要攻击它们的头部和心脏,这些家伙一样会死。“

    “可是,它们的单体作战能力实在惊人。”少将的眼睛死死盯住屏幕,双眉紧蹙道:“以突击小队的战力,竟然在占有绝对人数优势的时候出现伤亡看来,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料之外。”

    “不是预料之外,而是很难控制。”齐越一边苦笑着,一边把屏幕场景切换到死亡士兵再次复活的那一幕:“寄生在它们体内的病毒,拥有极其可怕的繁殖能力。只要是被它们杀死或者咬伤的人类,都会在短时间内转化成为新的变异生物。我想,这也正是为什么七十五师全军覆没的最根本原因。在民众毫不知情且无法抵抗的情况下,一名变异体,足以让整个城市变成死亡地狱。要知道昆明市内的常住人口,可是有整整六百万之多啊!”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除了播放器运转发出的“沙沙”声外,再也听不到丝毫响动。甚至就连人们的正常呼吸,也仿佛被一只只无形大手死死捏住口鼻,而不得不被迫摒住。

    “六六百万!”

    少将张了张嘴,以颤抖的语气喃喃着:“你的意思是,这种可怕的生物,居然有六百万之多?”

    “这只是一个较为笼统的数字。”

    上校使劲拧开作战服领口的衣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毕竟,昆明城内已经空无一人。这些怪物也会向周边城市逐渐扩散。恐怕实际产生的变异体数量,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多”

    “立即拷贝所有资料,分别转送国务院和军委办公厅,以及军属科研机构。”

    坐在会议桌首位的孟宗祥忽然站了起来。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大声道:“另外,在成都周边所有城市发布最高级别预警。命令警察和治安人员按照应急预案开始疏散市民。集团军下辖各部队就地进入作战状态。从现在开始,军属辖区内所有城市,全部实行军管。”

    这简直就是一道晴天霹雳。所有与会者的心里,除了惊骇与震撼外,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没有得到军委授权的情况下实施军管,这与主动起兵作乱没有什么两样。

    “情况危急,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孟宗祥铁青着脸,威严地环视了周围一圈:“如果不赶在这些怪物之前做好防御准备,那么成都的结局只能和昆明一样,变成一座永远的死城。相信最高军事委员会在收到详细资料文本后,也会要求我们做出同样的反应。”

    “我有一个请求”

    忽然,坐在一旁的齐越开口道:“六十四机动部队在昆明城里有所伤亡。我想从现有士兵当中挑选合适的人员,补足这一缺额。”

    “哦?”闻言,孟宗祥眉头一挑:“你看中谁了?”

    “就是那名和我们一起从昆明城里撤出的士兵,步兵七十五师的唯一幸存者林翔。”

    上校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他的个人综合实力很强。完全符合机动部队的成员标准。”

    “他只是一名二等兵。而入选机动部队的最低军衔,至少也是尉官。这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吧?”一名准将参谋显然并不赞同。

    “军衔不够,可以提升。”

    齐越根本就没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单就他独自一人从城里拼杀出来,和救下突击小队这两点,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战功了。给他一个准尉衔,并不过分。”

    “命令,原步兵七十五师第六大队,辖下十六作战小队二等兵林翔,因战功显著,特提升至少尉军衔。授予一等军人奖章。自即日起,转入六十四机动部队所辖制。”

    中将孟宗祥的一句话,使得有异议的人们,纷纷闭上了自己的口:“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作为七十五师唯一的归来人员,这名士兵的确有资格得到属于他的特殊荣誉。”

    野战医院的病房里,往往都弥漫着消毒药水散发出的呛鼻来苏味。不过,当林翔醒来的时候,首先扑入鼻腔的,却是一股清逸淡雅的幽幽暗香。

    那是小一把放在床头淡黄色雏菊发出的香味。一只军绿色的搪瓷茶缸里盛满了水,刚刚采摘不久的野花c在里面,更显出几分恬淡和静怡。

    “你醒了?”

    随着一道若如银玲般的声音,从虚掩的房门里走进一个皮肤白晰,身材轻盈,眼睛清澈得如同净水一般,脸上挂满了微笑的年轻护士。

    “好漂亮的女孩!”不知为什么,林翔脑子里下意识地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你真能睡。足足两天了,躺在那里连身都没有翻过。”女孩似乎很喜欢笑。她伸出柔荑般的小手,轻轻按下床前生理记录仪的暂停键,撕下心电图表记录夹在病历卡中。转身冲他甜甜一笑:“你饿了吧?想吃点什么?我去食堂帮你弄。医院领导交代过,你是英雄,必须给你最好的看护”

    在野战医院的这几天,林翔的心情总是在快乐和忧虑之间来回缠绕着。

    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发生。肩颈下的伤口似乎并没有继续恶化的状况。相反,那块破开的肌r已经愈合。甚至就连表面的皮肤也紧密地闭合在一起。如果不是表面还留有一条浅褐色淡淡疤痕的话,乍看上去,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里曾是一块足以致命的可怕创伤。

    整个身体都很正常。左臂上下也丝毫没有产生变异的迹象。皮肤没有变黑,肌r也没有硬化,更没有结成削长锐利的恐怖之刃。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仿佛只是一个可怕却并非现实的空幻之梦。

    可是,林翔的心情并没有因此改变多少。每次夜晚入睡前,他都深恐突然醒来的时候,自己仍然还是无法逃脱变异人命运那么多人都死了,都变成了毫无人性的怪物。我呢?难道我当真是个例外吗?

    只有白天的时候,他才会真正感觉到舒畅和愉快。而这种快乐,则来源于另外一个人。

    爱笑的女孩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应嘉。

    严格来说,应嘉其实算不上一个真正的护士。她只是一名还在四川医科大学就读,且尚未毕业的学生。之所以穿上那身洁白的护士服,是因为实习的需要。两个月后,她仍然还得回到学校,继续自己未完的最后学业。

    这是一个非常活泼、美丽的女孩。每天,应嘉都会给病床前的茶缸里带来一把新采的小花。作为回报,林翔也会把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当作故事讲给她听。从自己在孤儿院里长大,到后来考上大学、毕业、参军所有的一切,应嘉都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每到紧张的时候,那双不断忽闪的大眼睛里,总会透出无比天真和纯洁的真诚目光。

    林翔很喜欢应嘉。每逢打针的时候,他总觉得是最幸福的时刻。当那双略带微凉的白嫩小手,把针头轻轻扎进自己腕上血管的时候,林翔总是在默默祈祷:时间能否在这一刻终止、停下

    他很想向女孩表白自己的心事。可是他却不敢。昆明城中所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